當下不敢猶疑地連忙說道:“不不,晚輩真的是在想……在想……七尉中的‘筆’:
掌’兩尉,不知都是何等樣人?”
老人微感意外道:“你小子怎會忽然問起這個來?”
辛維正道:“晚輩問這個,不過是一時之好奇而已。昨天,那位煞相之子,曾向晚輩打聽這兩人這次廬山之會有無到場,晚輩問他找這兩人何事,小子笑而未答,一臉詭秘意味,致使晚輩心中總有不釋,不知那位煞相之子,要找這兩人,究竟是好意,還是惡意?”
老人沉吟著點點頭道:“唔,看樣子八成是……”
辛維正迫不及待地追問道:“怎麼樣?前輩知道姓雷的那小子,他找這兩人的用心?”
老人哼了哼,說道:“除了奪取尉字封號,該不會為別的!”
辛維正聽得一愣道:“奪取筆、掌兩尉的‘封號’?為什麼?”
老人冷冷道:“什麼也不為!三王已死,爵秩無改;要想名登兩榜,惟有出之奪取一途!”
辛維正若有所悟道:”是了,他們表兄妹,這次約定廬山見面,大概就是為了這檔事。”
老人冷冷接著道:“姓雷的那小子,要想登榜揚名,尚屬無可厚非,因為他畢竟是個男孩子。至於金湯堡,金家那丫頭,一個女孩兒家,竟也跟著她這位惡表兄後面起鬨,實在該打屁股之至!”
辛維正忖道:“這種話大概也只有你這位糊塗伯才敢說吧!”
心中想著,一面問道:“筆掌兩尉,為人如何?”
老人舉起葫蘆,搖了搖,又聞了聞,骨嘟一聲嚥下一口口水,本來想喝,結果蓋子打開又蓋上,顯然是由於餘酒已然不多之故。
他抬起頭來,眯跟問道:“你說什麼?”
辛維正不由暗笑:,都像這樣,庶幾無差。
當下無可奈何,只好將問的話重複了一遍。
老人偏臉想了一下道:“筆掌兩尉,好像一個叫做‘朱家椽’,一個叫做‘邱蓬飛’,老夫沒有見過,只聽說兩人品德似乎還可以。”
“兩人與這對錶兄妹,過去有無什麼過節?”。
老人搖搖頭,辛維正皺眉接著道:“七尉之排號,以前好像是‘筆鞭掌銅屠惡棍’,如今‘鞭銅’換了‘刀劍’,便該是‘筆劍掌刀屠惡棍’晚輩對兩榜人物,除封號外,所知有限,如果望文生義,僅就字面看,筆、掌兩尉該不是‘七尉’中最壞的兩位吧?”
老人一咦道:“老夫剛剛不是說過兩人品德還可以麼?七尉中當然有壞蛋,不過壞的是後半段的屠、惡、棍!”
辛維正道:“那麼”
老人接著道:“但若站在那一對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女娃兒方面講,他們挑中筆掌兩尉,可說並沒有錯!”
辛維正道:“因為這兩尉之武功,為七尉之冠?”
老人哼道:“鬼猜鬼心事,自然錯不了!……”
辛維正一笑截口道:“我知道您老底下要說什麼。”
老人自是不信,瞪眼道:“要說什麼?”
辛維正笑道:“晚輩自信能猜得中。”
老人瞪眼叫道:“猜呀!”
“但晚輩卻希望猜不中。”
老人眼珠轉了轉,猛然一拍桌子罵道:“渾蛋!”
辛維正點頭笑道:“對了,就是這兩個字!”
老人雙手把著桌角道:“好小子,你小子可是自以為無人教訓得了?”
辛維正端坐如故,頭一擺.笑道:“本小子從未這樣說過。不過,縱使有人想教訓於本小子,相信也決不會是您老就是了?”
老人板著面孔道:“何以見得?”
辛維正緩緩含笑道:“因為晚輩認為您老一定不希望晚輩以後逢人便說:在下辛維正,說來慚愧,日前跟那位糊塗伯動手時……”
老人怒叫道:“住口!”
辛維正揚臉笑道:“怎麼啦?”
老人恨恨罵道:“皮厚!”
辛維正笑道:“而這,正是您老的弱點所在!”
老人兩眼一翻道:“你”
辛維正手一搖道:“慢來,這一聲皮厚,晚輩絕無璧還之意,晚輩的意思是說:前輩什麼都不怕,但對皮厚之人,卻顯然一點辦法沒有。如果前輩認為晚輩比喻不當,那麼,即請說明一下,您老先前為什麼要放走那名奸男?”
老人哼了一聲道:“投有理由,牙痛!”
辛維正一愣道:“怎麼說?”
老人撩起眼皮道:“不相信?”
辛維正聳肩道:“不是不相信,而是投有聽懂!”
老人揹著店門,伏身繞過桌角,手捋須梢,下巴一送,伸長脖子道:“不信請看”
辛維正眨眼道:“看哪裡?”
老人低聲道:“看這裡!”,
說著,手一拉,嘴上那部白鬍子,竟告應手拉脫大半邊!
辛維正瞪目失聲道:“原來是你?”
妙手神偷迅速將拉起的鬍鬚按回原位,低低一咳,悄聲道:“喂,喂,老弟,姓高的年才五十有五,正是人生活得最帶勁的時候,可否拜託你老弟,稍微嚷輕一點?”
辛維正呆在那裡,意外得半晌說不出第二句話來!
神偷擠擠眼角,又咳了一下,得意地揚聲接著道:“老夫說牙痛……咳……現在懂了沒有?要不然,嘿嘿,會有他姓楊的一條命在?想也別想!”
辛維正緩緩轉過臉來,點頭道:“是的,前輩牙疾會厲害到如此地步,實非晚輩始料所及。”
神偷甚是高興,大聲接著道:“可不是,否則,嘿”
辛維正合上眼皮,深深嘆了口氣道:“唉!真是歲月不饒人,晚輩說什麼也沒有想到,前輩如今滿口竟只剩得上下兩對犬齒了!”
神偷為之氣結,眼球好一陣翻滾,這才挫牙低罵道:“你注意了,小子!姓高的能有兩對犬齒,已算不錯,只怕你小子連兩對犬齒也將保不住,那時候才叫夠可憐哩!”
辛維正睜開眼皮,微微一笑道:“喂,請前輩保持一點風度好不好?晚輩為求逼真嘛,你怎不肯糊塗一些?”
神偷起身踢開凳子,恨恨罵道:“奶奶的,看你臭小子下次再出皮漏時,還有誰救你!”
說著,-聲嘿,轉身便向店外走去。
辛維正慌了,連忙追出高聲叫道:“前輩慢走!”
神偷頭也不回,腳底愈走愈快,遙遙傳來一陣冷笑道:“來吧,小子,寒練四九暑練三伏!年紀輕輕的,別光落著一張嘴巴,有種就陪老漢試試腿勁!”
辛維正審度神健身法,自信要追上這位妙手卿,尚不算一件為難事。不過,他不比兩位師兄,他知道,至少在目前,還不是他出風頭的時候,於是,他一邊以普通速度向前追,一邊提高聲音叫道:“用不著,晚輩只消一句話,便能使您老馬上停下來!”
神偷去勢一頓,霍地收步轉身道:“說來聽聽看!”
辛維正加緊數步,趕上去忍笑道:“抱歉得很,這是晚輩最後的一件法寶,非遇必要,恕不輕易使用。”
神偷嘿嘿冷笑道:“老漢認為你小子最好當做已遇必要,趁早使出來”
辛維正搶著說道:“這問題不妨稍緩一時再談。現在,晚輩首先要說的,便是您這一手易容秘術,實在令人五體投地,居然連五爵中人物,都給蒙了過去,絕不是晚輩胡亂恭維,您這一手,真不簡單,太不簡單了!”
神偷哼了哼道:“少拍馬屁,高某人素來不吃這一套!”
臉一揚,轉身繼續向前走去,不過腳下業已不如先前快速。
辛維正緊隨不捨,一路從容接下去道:“據家師言:易容一道,迨為武林人必修課業之一。故武林人多精易容術,說來並不稀奇,不過,就晚輩所知,武林有史以來,再高明的易容大家,也似乎僅能就一個人的口、耳、鼻、舌、毛髮、膚色、音腔,以及舉止習慣等,加以仿效或掩飾,卻迄未聽說眼球亦可使之改變形態的。”
神偷揚著臉,一聲不響,前行如故。辛維正頓了一下,接著又道:“可是,現在看吧:
前輩的一雙眼神,本來朗如曉星寒露,
如今竟一變而成血絲滿布。別的不說,僅憑這一手,也就足夠‘傲視將相’,而‘震驚公侯’的了!”
神偷冷冷一哼道:“這番話,除表示你小子多少還有點見識外,老夫實在想不出它有多大意義!”
辛維正一怔,暗暗納罕,心想:這是怎麼回事?
這位妙手卿,照說不該是為了幾句玩笑話,便會翻臉的人物。可是,他現在費盡唇舌,卻依然收效甚微;路無盡頭,話則有說完的時候,他又怎能像這樣,永無休無止的巴結下去呢?
啊,不
辛維正星目一轉,忽然笑道:“晚輩知道,對於晚輩這些無甚意義之言,前輩也許非常樂意繼續聽下去,不過,那樣一來,勢必要耽誤到您老某項重要的約會。我看還是這樣吧,您老不妨先行請便,明天咱們在水修再見面,如何?”
神偷突又止步轉過身來道:“小子,你知不知道,像你這麼大點年紀,如果處處透著小聰明,將來一定討不著好媳婦兒……”
辛維正側臉笑道:“經驗談?”
神偷一頓足道:“明天未申之交,在永修駐仙樓,再跟你小子算總賬!”
語畢,順著官道,疾行如飛而去!
辛維正哈哈大笑!他猜的一點不錯,此老果然有事在身,前此藉故作色而起,不過是想走得自然一點沒想到口中說著不是這一套,結果竟連一個重要約會都差點給耽誤了!
而在辛維正本身方面,剛才那番話中,也並非盡屬阿諛之詞。
的的確確,就他所知,一個人易容術再精,也無法在眼仁上加上一道道看上去極為自然的紅線。
神偷用的是什麼方法呢?辛維正覺得,為今後行走江湖方便計,實在大有一學之必要。
經過奸男楊若善這一次的教訓,現在,辛維正謹慎多了。現在,他告訴自己:除非對方是熟人,或經自己證實足堪信任,他決定將自衛藩籬高高張起。
一個人只有一條命,死不足惜,使命未成,如何對得起盼望於深山的師父?
天黑時分,辛維正來到德安城外。他問清由德安到永修,不過三十多里路,便放心地在城外歇下來。
因為,明天尚有大半天時間可用來趕路,別說一個三十里,就是三個三十里,也不算一回事。
辛維正決定露宿城外,原意是鑑於城中人多品雜,動不動可能又會惹上麻煩。
他卻不知道,人多晶雜,其實也有它的好處。奸男不敢在廬山腳下當著煞相之子對他下手,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別人因懷璧而獲罪,你得來難道就會太平?
公侯伯子男,將相卿尉、八派、三幫、四門、六異,一級壓一級,人上有人。在今天這種風雷隱動、山雨欲來的局勢下,一個人走在路上.將永遠料不著,前面可能碰到的是誰?
身後是否有誰正在暗中跟蹤著?
像這樣,你猜我忌,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反而會生出一種制衡牽制作用。
以辛維正之淺於世故,以及毫無江湖閱歷可言,當然一時還不會想得這麼深遠。就在辛維正用完乾糧,就林邊小溪中洗淨手臉,在一排桑樹下躺倒之同時,城中,一家小客棧裡,有師徒二人,正在作如下之低聲問答。
先是師父在聽完一陣密報後發問:“投有看錯?”
徒弟堅定地回答道:“不會錯!他們是在鳥石附近分的手,老的先走了,小傢伙則歇在城外,看樣子是不會再去別處的了。”
師父又問道:“有沒有聽清他們說了些什麼?”
徒弟搓著手道:“師父交代過:說那老傢伙完全是裝糊塗,手段狠辣之至,雖然化了裝,也不可跟得太近,所以弟子一直離得遠遠的,只看到老少兩個走走停停,指指劃劃,有說有笑,之後,沒有多久,便分開了。”
師父點點頭,沉吟不語。
徒弟悄聲提醒師父道:“師父……不是說……這老少兩人一落單便下手的麼?怎麼您老……現在又……又猶疑起來了呢?”
師父緩緩搖頭道:“這樣不妥。”
徒弟似甚惑然道:“有何不妥?”
師父思索著說道:“那小子身上那瓶唐丹一旦失去,老傢伙找不出其他涉嫌人物,準會懷疑到為師頭上來,四伯聲氣互通,常相來往,不似我輩十三男一盤散沙,到時候,四個老傢伙萬一動了真火,公侯二老都難承當,為了一瓶唐丹,未免太不合算。”
徒弟失望地道:“那只有放棄了?”
師父搖搖頭道:“還不一定。”
徒弟立又升起希望道:“要不怎辦?”
師父沉吟著道:“不論怎麼說,有一瓶唐丹在身,對將來爭取三王寶藏,總是一項莫大之保障,所以,這瓶唐丹,為師的已是勢在必得。只不過,謀取之方式,務須慎重斟酌,什麼人都惹得起,惟獨四伯這幾個老傢伙,不是鬧著玩的。”
徒弟忽然說道:“弟子有一良策,不知是否可行?”
師父點頭道:“說說看!”
徒弟湊至師父耳邊,不知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話,做師父的聽得連連點頭,面有喜色道:
“有見地,有見地,好,好,那麼,你就馬上再去看住那小子,為師的這就出去一趟,什麼時候這瓶唐丹為別人奪去,咱們師徒就什麼時候下手,混水摸魚,最妙不過,這樣可以不負任何責任……”
口口口
第二天,辛維正由德安再向永修進發。
他在上路時,只有一個人,走不到三五里,身後人馬雜亂,忽然跟來一大群。辛維正暗暗奇怪:廬山之會早散了,這些人應該各奔前程才對,怎麼走呀走的,又聚在一起了?
只眨眼工夫,辛維正便又像昨天一樣,給淹沒在一片人潮中。
所不同的是:昨天,人潮打在身邊湧過,漲得快,而今天,那一片人潮,洶洶而來,但一到他身邊,便打起盤旋來了。
他快,人潮快,他慢,人潮慢……
辛維正由心頭坦然,渾然不覺危機四伏,勢如群虎之竟撲一羊;且尚在想:這樣還像話些,大夥兒走在一起,談談說說,和和氣氣,武林一脈,’萬流同宗,何必要為了那些浮名虛利,而不斷掀起腥風血雨呢?
就他本人而言,他早巳作成決定:只要理清恩師之冤抑,馬上回武功山去,為恩師老人家奉養天年,待恩師百年之後,再行F山,量力而行;一切先從自己做起,正正當當做人,正正當當做事;不畏強粱,不圖私利,本身有幾分力量,便貢獻幾分。他相信,由小擴大,由近及遠,將來,江湖上,只要有一半人能有他這種想法和做法,武林大勢,必可因而大為改觀!
就在辛維正為一片美麗的遠景,悠然陷入沉思之時,四周人潮中,少數幾名領袖人物,眼色互遞,突然腳步放緩,逐漸落後,慢慢聚到一起。
一名道貌岸然的黑衣老者,首先發話向左右道:“老夫認為這樣僵持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一名貓臉漢子,幸災樂禍地笑笑道:“誰叫粥少僧多……”
另一名棗臉漢子厲聲接口道:“你這位朋友貴姓?”
貓臉漢子淡然反問道:“這與小子身上那瓶唐丹何關?”
棗臉漢子厲喝道:“韓莊主德高望重,素為我輩所敬仰,在他老人家話未說完之前,郝某人不希望有人打岔。”
貓臉漢子陰陰一笑道:“既然你‘迫風刀’郝大俠,這樣尊敬我們這位‘雲鶴莊主’,為何不乾脆抽身讓開去?”
棗臉漢子一怔,頓時軟了半截,對方貓臉漢子詞鋒犀利尚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人家認識他是追風刀郝振綱,他卻對斯人一無所知,連姓氏都喊不出,這在江湖上,為大忌之一,已由不得他再嘴強逞能了。
那位雲鶴莊主韓獨清,這時出是微微一怔,向那貓臉漢子注目問道:“依了你朋友,又當如何?”
貓臉漢子雙肩一聳道:“依了敝人,既然無法皆大歡喜,只有先行淘汰一番。這樣,便可使最後剩下的三個人拿來公平分配!”
雲鶴莊主不自禁動容頷首道:“不失為”為字出口,旋以一聲乾咳,截斷下文;顯系突然想起自己在這一群人中的身份,似不便先作如此露骨表示。
追風刀郝振綱切齒道:“純然挑撥離間!”
不過,追風刀這句話,說了等於沒說,因為,他這句話語氣雖然凜正有力,聲音卻低得只有自己可以聽到。
西南角落上,一名矮胖漢子,突然排眾走過來,高叫道:“這辦法尤某人贊成,韓獨老、太玄上人,以及尤某人,算是一組了。來來來,大家趕快分別編組,都是老朋友了,這不過是解決問題的一種方式,誰也不會為了區區幾顆唐丹,就當真的拼死拼活,來,完全印證性質,一律點到為止。快快,把握時間要緊,不願參加的朋友請退到兩邊去。”
首先宣告成立的這一組,實力如何,自屬不問可知!
尤姓胖子嚷著,一面伸手拉住一名中年道人,半推半拖地向那位雲鶴莊主韓獨清走過來。
果然,第二組尚未出現,便有十餘人自動默默退出。
退出的十餘人中,一名瘦子低聲罵道:“這胖球可說是當今八派中,第一號無恥之徒,前天還聽他背後罵韓老頭是表面上仁義道德,一肚皮男盜女娼,如今他自己,哼……”
這時東邊人群中,一名走方郎中裝束的人,突然緩緩轉過身子,向身後一名黃袍老人低聲說道:“咱們兩個,如能再拉上長白那個雙柺丘老兒,便有問鼎之望,申老意下如何?”
黃袍老人冷冷答道:“老夫一生未曾求過他人,希望姓丘的他知道這完全是由於你催命郎中如此倡議,同時三一三十一,另外如有餘數,亦須歸老夫獨得!”
催命郎中忙說道:“這個當然,要取唐丹,將全靠您老那一套五嶽浩然掌,雙柺老兒與我催命郎中,不過從旁跑跑龍套而已!”
說罷,旋自人叢中向雙柺鎮三關站立處擠去。雙柺鎮三關看到催命郎中,側目冷冷道:
“錢兄有何見教?”
催命郎中湊近一步,低聲道:“浩然掌申老兒認為滾堂刀尤胖子這廝太沒道理,眼中只有一個韓獨清韓老兒,實際上,韓老兒若是跟您老一比,嘿嘿,只有天知道!”
雙柺鎮三關雙目一亮,強自抑制著問道:“申老兒真的說過這話?”
催命郎中低聲道:“皇天在上”
雙柺鎮三關一甩頭道:“走!區區一座雲鶴山莊,算什麼玩藝兒?就是申老兒也比他姓韓的強過多多!”
另一邊,一名獨眼老人正在向一名破衣老丐下說詞:“別想不開了,老朋友,他們三個一組,咱們只須兩個也就儘夠了,老漢早已查看清楚,眼前一個兩榜人物也沒有,良機不再,失之可惜,萬一事關於貴幫,儘可推說皆緣看不慣幾個老傢伙囂張不可一世的狂態,才忍不住挺身出面,至時再加上老夫這信用可靠的目擊證人……”
破衣老丐沉吟著道:“容我要飯的再考慮考慮,就算準備插一腿,到最後提出來也還不遲。”
這時有人間那貓臉漢子道:“閣下有何打算?”
貓臉漢子搖了搖頭,笑道:“獨木不能成林,敝人樣樣條件不夠,既沒有朋友或熟人,本身又沒幾手玩藝兒,算了,咱們還是瞧瞧熱鬧吧!”
說話之間,已有五組先後產生。
組成之五組一十五人,陸續走到道旁那片旱田中,不想參加的十餘人則走去另一邊,留在原地,包括猶疑不決,和找不著妥當夥伴的,現在只剩下疏疏五六人了。
這五六人中,又包括了貓臉漢子,和獨眼老人、破衣老丐等三人。後兩者已決定參加,不過要等到最後。才表示所以,實際剩下來,沒作決定的,僅有三人。
這三人分別為,“點蒼神鷹”祖長空,“崑崙樵隱”井秋桐,以及那名棗臉大漢,“迫風刀”郝振綱。
這三人,如果合成一組,無論名望或武功,可說均不輸於時下已組成之任何一組,那麼,這三人現在還等什麼呢?這裡面只橫梗著一個小小的問題。
就是崑崙樵隱的一個外甥,曾在一次意氣之爭中,被點蒼神鷹一名遠支師侄打過一掌,以至兩人不打招呼,已達數年之久,此刻雙方雖有聯盟之意,卻是誰也不願先向誰低頭。
至於那位迫風刀郝振綱,則由於有著某項不可救藥的缺陷,無人敢予請教。
什麼缺陷?
貪心重?
身手差?
錯了,統統不是!
此君不但一手閃電刀法,眼下鮮有敵手,即做人方面,也一向有口皆碑,一是一,二是二,絕無一般黑道人物那種狗皮倒灶之惡習。
那麼原來此君外貌堂堂,秉性上卻有個弱點:色厲內荏,容易發生臨時怯場的毛病!他在一場拼搏中,明明已經贏定了對方,但是,最後他卻可能什麼理由也沒有地拖刀轉身便逃。
那名貓臉漢子顯然不清楚這些曲折,此刻咦了咦,分別指了三人一下,甚為詫異地道:
“你們三位,剛好一組,怎不過去參加?”
點蒼神鷹祖長空向地下狠狠呸了一口道:“狗抓耗子”
崑崙樵隱嘿嘿接著道:“真是多管閒事!”
點蒼神鷹精目一轉,連忙跨出一步,抱拳道:“為本派家駒那畜生上次在長安誤傷賢外甥一事,祖某人一直就想找個機會向井兄表示歉意,說來慚愧”
崑崙樵隱還禮不迭道:“祖兄這就是罵人了,你我兄弟,交非一日,假如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也鬧這些文章,豈非笑話?”
貓臉漢子熱心地轉向追風刀叫道:“好,現在問題就剩你閣下一個了!”
點蒼神鷹和崑崙樵隱互相望了一眼,追風刀則臉皮微微一紅,三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貓臉漢子茫然四顧道:“咦,這,這怎麼回事?”
道旁一名黃皮漢子衝著貓臉漢子頭一點,意思似說:你過來,我可以告訴你!
貓臉漢子機警之至,一得眼色,立即疾步攏近道旁,黃皮漢子不知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話,貓臉漢子略一沉吟,遂一聲不響地,決然向迫風刀走過去。
他走的追風刀後,低聲鄭重地道:“老實說出來,你老弟過去有沒有患過什麼怪疾?或是遭遇過什麼刺激?你追風刀的名頭,在下早有耳聞,看在你老弟為人尚還耿直份上,在下不敏,願盡綿薄,希望老弟務必信任!”
追風刀紅臉訥訥道:“郝某人亦不清楚原因何在,只知自從內人不告而別後”
貓臉漢子眼中一亮道:“是因為……咳……呃?”
追風刀臉更紅了,點頭低聲道:“是的,直到目前,尚還如此。”
貓臉漢子緊接著道:“那男的是誰?”
追風刀搖搖頭道:“五六年了,始終查不出。”
貓臉漢子緩緩點頭道:“好,你等在這裡!”
說著,轉身大步走至祖、井兩人面前,揮手道:“去,帶上這位郝老弟,他郝老弟第一場中,不論遇上誰,如果輸了,都惟才不是問。至時才不如不難賠你們一瓶唐丹,便交出項上這顆人頭!”
四周眾人聽了,無不暗暗稱奇,其人熱心如此,而又什麼也不為,這情形,敢說誰都不能為自己找出一個滿意的解釋!
祖、井、郝三人之第六組組成了,最後一組,獨目老人和破衣老丐,接著也宣告加入。
這最後一組之宣告加入,顯為其他六組帶來不少意外和震詫。全場氣氛,也隨之更為緊張起來!
差不多人都在納罕:獨來獨往的天山獨目叟,時正時邪,性情變幻不定,想分取一杯羹,尚有可說。身居丐幫“八大金剛”這一個“好好金剛”,他怎麼也會淌進這池池水的呢?丐幫幫規極嚴,這位尊如八大金剛者,亦無所優容。該幫對外的態度,一向是:不禁止弟子在外惹事生事,但必須具有不得不發的理由!
這位好好金剛現在要是為了一時之貪,而參與唐丹之爭,日後給他們那位幫主“至尊丐”知道了,那還得了?
雲鶴莊主韓獨清四下望過一眼,遲疑了一陣道:“競爭者有七組之多,要怎樣……”
那名貓臉漢子突然插進來,大聲打斷話頭道:“敝人願代為安排,保證公平無比!”
現在,眾人見怪不怪,也只有聽他的了!
貓臉漢子見無人異議,乃大聲接下去道:“按一般常例,三人一組,三打兩勝,即為取得晉級復戰權利之一方,這老實說,是不公平的!”
眾人全都一愣。
怪了,三打兩勝不算贏,難道只勝一場的一方反該晉級不成?
貓臉漢子接著道:“因為,一組雖為三人,但得失卻直接影響到同組每一個人的本身。
目前之組合,全屑臨時搭配,彼此並無淵源可言,試問:兩敗一勝中,那位獨獲一勝者,他為什麼一定要因別人之無能而犧牲?”
眾人不禁點頭,貓臉漢子挺胸慨然接著又道:“所以,敝人的意思是:一組若能三連勝,固無話可說,否則,一方之‘兩勝’,便該與另一方之‘一勝’,重新成為個新組,而‘-敗”
加‘兩敗’,敗就是敗,只有通統滾蛋退出!”
眾人異口同聲,轟然喊出一聲“好!”
儘管貓臉漢子對未來失敗者之措詞相當酸刻,卻無一人感到不舒服,因為誰也不是抱著必敗心理出場的。
忽然有人問道:“七組是個單數,閣下對此有無妥善的安排辦法?”
貓臉漢子不假思索的答道:“有的是辦法!”
發問那人不信道:“如何安排?”
貓臉漢子一指獨目叟和好好金剛兩人道:“這一組暫時不計,待另外六組競爭併成三組後,再合為四組復戰,四而二,二而一,如此以定魁元!”
私議四起,這辦法顯然有欠公平。
發問那人大為不滿,哂然道:“是不是因為他們那一組只有兩個人?”
貓臉漢子頭一點,從容回答道:“這是理由之一!”
發問那人怔了一下,旋即笑道:“理由之二呢?”
貓臉漢子淡淡說道:“理由之二是為了另外六組的共同利益!”
大家又都呆了,貓臉漢子緩緩接著說道:“這樣可以留給他們兩位最後一個考慮的機會,因為他們兩位說不定突然宣佈放棄……”
潦堂刀尤胖子搶著喊道:“是的,可以開始了。尤某人認為這種安排十分理想,無懈可擊,來來來,誰主持派個先後……?”
貓臉漢子笑道:“當然還是敝人了。”
接著,摘劃為籤,六組比賽順序迅速排定,兩組一場,雙方三人同時捉對動手。動手之前,再次言明,只是點到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