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五劍師兄弟,不啻金龍劍客盛文修當年初出江湖之寫照。
年輕、英俊、勇敢而耿直。
這師兄弟五人,無論人品與武功,都可說是目前這一輩中,不可多得薈萃之選。
他們師兄弟五人,只知道服從思師金龍劍客之命令,師父怎麼吩咐,他們就怎麼做。
其實,他們並不知道恩師與丐幫弟子,以及葫蘆叟和令狐平等人之間,究竟有何仇恨。
當然他們更不知道所謂龍虎幫,又是怎麼樣的一個組織了!
剛才,在葫蘆叟沒有過來之前,師兄弟五人憑著華山派有名之金龍劍陣,首尾呼應,進退有方,一直佔著絕對之優勢。
其後由於葫蘆叟之加入,形勢立即改變。
這時五兄弟均已身負輕重不等之內傷,設非令狐平及時喝止,師兄弟五人顯然個個性命難保。
華山師徒停止動手之後,一場血戰,隨告結束。
那些由風雲劍帶來之莊丁見華山師徒與敵人握手言和,一個個嚇得魂飛天外。
令狐平走過去一一加以好言撫慰,叫他們不必害怕。只要不生逃跑之念,絕無殺害他們之理。
接著,令狐平又指揮沒有受傷的丐幫弟子,將餘焰撲滅,清去院中之屍體。
然後,大夥兒一齊來到前院,分別包紮傷口,服藥敷丹,養神調息。
第二天,令狐平吩咐葫蘆叟帶眾人先回丐幫總舵,他自己則準備與沒有受傷的九鼎丐言成鈞兩人單獨留下來。留下來的目的,他沒有說明。
金龍劍客盛文修堅持著也要留下,與令狐平共進退,以答謝後者這次對他們師徒之大義感召。
令狐平拗他不過,只好聽其留下,葫蘆叟等人離去之後,令狐平方向金龍劍客和九鼎丐說出留下用意。
他算定風雲劍父女必已連夜去遮馬谷,而一二天之後,花臉閻羅一行,就會從曲沃撲空回頭。
所以,他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他計劃趁他神彈子金烈星之冒牌身份尚未拆穿前,再加以利用一次,就此將這位龍虎幫的劊子手設法除去!
金龍劍客慨然道:“盛某人一定協助老弟完成此一壯舉,不過這老鬼一身功力不在風雲老兒之下,老弟仍需小心在意才好,老弟打算如何下手?”
令狐平道:“言大俠可裝成這兒館中的那名蘇護法,老鬼來到之後,必然會查問館中起火之經過,小弟便裝作另有隱情報告,將老鬼引去一邊,而由你們兩位監視餘下諸人,待小弟得手之後,再過來與兩位一齊動手,將餘人一併除去。盛兄以為這樣是否妥當?”
金龍劍客點頭道:“此計甚佳。據說這老鬼在幫中到處布有眼線,平常最愛聽取小報告,你只要故作神秘之態,老鬼準會上當。這老鬼手辣心狠,一生殺人無數,如能就此除去倒也是一件大功德!”
令狐平忽然問道:“盛兄知不知道那位龍虎幫主究竟是何許人?”
金龍劍客沉吟道:“關於這一點,說來非常慚愧。在盛某人印象中,只知道這廝年事甚輕,身材不高,語音尖細,動作之間,帶有一些娘娘腔,似乎不超過三十歲;至於這廝之出身來歷,則不太清楚。”
令狐平道:“這廝的一副長相如何?”
金龍劍客道:“盛某人先後僅跟這廝見過兩次面,當時由於距離太遠,未能看得真切。”
令狐平道:“既然這廝在動作之間帶有一些娘娘腔,都未能逃過盛兄之觀察,怎麼盛兄卻沒有看清他的面目呢?”
金龍劍客道:“不知是何原故,這廝每次出現,都在臉上帶著一幅紗罩,所以遠看上去,唯一能見到的只是一雙精湛的眼神……”
令狐平思索了片刻,抬頭道:“依盛兄看來,這廝會不會是當今武林中一名人所熟知的人物?”
金龍劍客道:“難說得很。盛某人也曾仔細推敲過,但始終無法想出這麼樣一個人來。”
令狐平道:“是的,年齡方面,便是一個無法化解的謎團。在刻下武林中,三十歲左右的知名人物,為數有限,屈指可算,的確不易找出這樣一名人物。譬如說:漠北雙雄、恆山無影俠、密雲金刀、金陵公子,以及雲臺生死一筆等人,都是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以上這幾位,盛兄以為誰有可能呢?就小弟所知,這幾人裡面,誰也無此可能!”
金龍劍客道:“當然無此可能,若是這幾人中的一個,盛某人焉有辨認不出之理。”
令狐平道:“不是小弟誇口,小弟一向很少為類似之問題所難倒,但對這位龍虎幫主,卻真是一點辦法沒有。我令狐平將來倒要看看這位仁兄究竟是何方神聖!”
金龍到客道:“還有一件事,說來也許令人難以置信。”
令狐平道:“什麼事?”
金龍劍客道:“盛某人兩次會面,雖沒有獲睹這廝之真面貌,然而在另一方面,盛某人卻又感覺到,這廝的一雙眼神,看來極為熟悉,就好像以前曾在什麼地方見過。尤其奇怪的是,還好像不止見過一次。”
令狐平忙說道:“那麼?盛兄何不仔細再想想?”
金龍劍客苦笑道:“要能想得出來,還有什麼話說?”
九鼎丐言成鈞插口道:“盛掌門人對這位龍虎幫主之眼神既有熟悉之感,可知以前必定見過此人,這是很重要的一點。過去,盛掌門人只在知名人物身上打轉,故未能獲得結果。
依言某人之意,盛掌門人何不摒棄成見,耐著性子,就生平所見過的人,不論其身分高低,重新一一推敲一番?”
令狐平搶著道:“這個主意好極了!每個人都會不知不覺的犯上這種錯誤,想一件事,都先擬定一個範圍,然後盡在小圈子裡打轉。我看就這麼辦,盛兄不妨騰出一天的時間,不分親疏,不論遠近,凡是認識的人,都加以揣摹一番,甚至連小弟、言大俠、葫蘆叟,以及貴派中之弟子,亦不例外;這樣或許能找出答案亦未可知。”
金龍劍客頷首道:“這誠然不失為辦法之一,待今夜更深人靜後,盛某人來好好地想上一想。”
令狐平問道:“該幫另外那三位錦衣護法無量三翁盛兄可曾與他們相處過?”
金龍劍客道:“一起喝過幾次酒,三個老怪物,酒量都很好。”
令狐平道:“三人武功怎樣?”
金龍劍客道:“雖然未見過這三個老怪自我批評炫露身手,但從外在之神韻看來,三個老怪物顯較當年傳說中的武功還要厲害。”
令狐平道:“三人退隱已久,這一次何以還會東山復出?”
金龍劍客嘆了口氣道:“這可說與盛某人犯了同一毛病。盛某人不滿的是奇士堡,他們則是想鬥一鬥貴堡的那幾位奇士!”
令狐平道:“那麼他們可知道本堡幾位奇士之師承源流?”
金龍劍客道:“他們要曉得這些,還在襄陽擺下那座擂臺幹什麼?當初擺下這座擂臺的主要目的,便是想誘你老弟入谷,然後好從你老弟口中,設法套問有關奇上堡以及四奇士之種種秘密!”
令狐平笑道:“這樣說起來,我這位浪蕩公子成了奇貨可居,將來就是萬一不幸失手被擒,也不必擔心有性命之憂了?”
金龍劍客也笑道:“剛失手的那一剎那,可以這樣說。”
令狐平關接道:“然後是供出秘密固然難逃一死,如果堅不吐實,仍然難逃一死?”
金龍劍客笑道:“不過是時間上的遲早之別而已!”
令狐平又問道:“聽說該幫在錦衣護法之上,尚設有護幫長老數名,盛兄可知道該幫現有之護幫長老都是何等樣人?”
金龍劍客道:“目前只有長老兩名,均為六十許人。一個生得矮矮胖胖,整日煙臺不離手;一個生得高高瘦瘦,兩耳招風,三角眼,尖下巴,看上去就像一位無常爺。幫中上下均稱兩人為‘莊才’和‘艾老’;‘莊’、‘艾’兩字,想系兩人之姓。出身來歷,無人清楚,兩人經常都與幫主住在一起。”
令狐平道:“依盛兄看來,將來如果有機會,青城、北郵、天台、長白、黃山等五派中人,能不能像盛兄這樣,勸說他們脫離魔幫?”
金龍劍客沉吟道:“這很難說……”
令狐平點點頭,沒有再問下去,因為這誠然不是個容易回答的問題。
當天晚上,在吃飯的時候,令狐平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向金龍劍客問道:“這次隨花臉閻羅去曲沃的一行中,有個佩劍的中年藍衣婦人,盛兄可知道此婦在幫中是何身份?”
金龍劍客搖頭道:“以前沒有見過。”
令狐平皺皺眉,欲言又止。
金龍劍客詫異道:“老弟連花臉閻羅都不放在心上,幹嘛要去計較區區一名婦人?”
令狐平道:“話不是這麼說。”
金龍劍客道:“怎麼呢?”
令狐平道:“這女人也是由外路剛到,而非來自遮馬谷龍虎總舵。她在城中一家客棧見到小弟時,起初想跟小弟打招呼,後來不知為了什麼緣故,突然帶著一臉驚惶之色,掉頭匆匆而去。小弟懷疑她是不是從行動上,瞧出了小弟什麼破綻,要真是如此,可不能不防著點。”
金龍劍客道:“關於這一點,老弟大可不必擔心。神彈子金烈星子在龍虎幫中最親的人便是花臉閻羅,既然花臉閻羅都給蒙過了,別人自更不在話下?”
令狐平道:“那麼她後來那種驚惶神情,又意味著什麼呢?”
九鼎丐從旁說道:“我要飯的想到一個原因,說出來只怕兩位認為太荒唐。”
令狐平道:“說來聽聽看!”
九鼎丐道:“要飯的猜想,這女人過去跟神彈子可能有一手,這次你們在客棧中無意碰頭,她見你老弟神情冷淡,一定是懷疑你老弟變了心,所以才有本想打招呼,又忽掉頭而去的舉動……”
金龍劍客點頭道:“有此可能。”
令狐平笑道:“要如言兄猜想的這樣,就不太嚴重了,對一個變了心的男人,恨只有恨在心裡,相信這種事她也不便啟口,她就是說出來,亦無害於大局,這樣小弟就放心了!”
金龍劍客道:“等花臉閻羅領人來到這裡之後,盛某人先設法打聽一下也不妨。”
一宿無話。
次日,未牌時分,花臉閻羅果然領著四名護法來到,那名藍衣婦人,自然亦在其中。
奇怪的是,那婦人這次見了令狐平,神色異常平靜,就彷彿她和令狐平根本陌不相識一般。
這使令狐平大大地去了一項負擔。
金龍劍客自亦無再加打聽之必要。
花臉閻羅見金龍劍客受傷,以及後院已成一片瓦礫,自然免不了要追問出事之經過。
於是,令狐平依計行事,他向花臉閻羅眼色一使道:“來,舅舅,我們去廂房說幾句話!”
果然不出金龍劍客盛文修事前之預料。
花臉閻羅聞言神情微微一動,立即一聲不響地起身跟著走出大廳。
這一邊,金龍劍客和九鼎丐,則依事先之約定,開始暗中監視著包括藍衣婦人在內的那四名龍虎護法。
令狐平將花臉閻羅領人西廂房,雙臂運足內勁,正待轉身下手之際,不意卻遭後者搶先一步。
正當他身軀待轉的那一瞬間,只感到周身一麻,勁首全消:一條右腕,已被花臉閻羅刁在手中!
令狐平大吃一驚,愕然失聲道:“舅舅!您……這是什麼意思?”
花臉閻羅怪笑道:“什麼意思?這叫做: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哈哈……哈哈……
哈哈哈!”
令狐平力持鎮定道:“舅舅這樣做,是不是因為烈星未能如期找回那批黃金?”
花臉閻羅大笑著道:“黃金?哈哈哈!你小子要真是老夫的外甥,別說這區區幾千兩黃金,就是再多上十倍百倍,也算不了一回事!”
令狐平有點慌了,但他仍然想不出毛病在那裡。當下眨著眼皮又問道:“舅舅……”
花花臉閻羅孔一沉道:“住口!誰是你的舅舅?”
令狐平這才知道不妙,只好住口不語。
他現在只希望金龍劍客和九鼎丐能夠安然無恙,或許仍有脫身的機會。
花臉閻羅輕哼著又接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嘿嘿!如今落在老夫手裡,你小子的樂子就是了!”
說著,左手一抬,分別閉住令狐平雙肩四處穴道。
然後,放下右手,擺頭喝道:“跟老夫過來!”
大廳中的金龍劍客和九鼎丐,看見老少兩人像出去時一樣,一先一後地走了進來,無不暗暗詫異。
令狐平穴道被封,無法以傳音方式通知兩人提高警覺應變,只得於跨進大廳之後,以責問之語氣,大聲說道:“舅舅不分青紅皂白,一下點中烈星雙肩四處穴道,難道懷疑烈星是冒牌貨不成?”
金龍劍客和九鼎丐聞言,臉色雙雙大變。
令狐平連忙擺頭示意,要兩人少安毋躁。
花臉閻羅轉過身子冷笑道:“不錯,現在老夫要問的僅是你小子系自何時開始冒充?是在上次進入總舵之前還是之後?”
令狐平道:“我不承認我被人冒充。”
花臉閻羅用手一指那藍衣婦人道:“那麼你小子可認識她是誰?”
令狐平道:“當然認識。”
花臉閻羅道:“她是誰?”
令狐平道:“一個枕頭睡覺的人,還要當眾提名道姓,豈不成了笑話?”
這下輪到花臉閻羅發呆了。
他轉過臉去望向那婦人道:“芸卿,你聽到沒有?別是你疑心過甚吧?”
藍衣婦人凝視著令狐平,沒有立即回答,同時手按劍柄,緩緩移步向令狐平走了過去。
她與令狐平以三步不到的距離,面對面站定之後,注目平靜地問道。一你跟奴家究竟有何關係?你再說一遍聽聽看!”
令狐平的一顆心,漸漸落實,再不像先前那般慌亂了。
他覺得刻下之形勢,所以能夠急轉直下,實應歸功於九鼎丐言成鈞昨日那番提示。
這婦人與神彈子金烈星之關係,至此可說明白異常,他抓住這樣一個現成的題目,難道還會做不了文章來?
於是,他現買現賣,故意皺了皺眉頭道:“芸卿,我實在不明白……”
藍衣婦人冷冷打斷他的話題道:“不明白的應該是奴家,你用不著拐彎抹角兜圈子,直接說出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可以了!”
令狐平不為所動,繼續說下去道:“你之所以在舅舅面前告我一狀,無非是為了那天在客棧中,我沒有先跟你打招呼,但是,你須知道,那天情形非常特別,我當時不跟你打招呼,因為那時……”
藍衣婦人道:“因為那時怎樣?”
令狐平道:“因為那時葫蘆叟樂九公那個老鬼也在棧中,我懷疑老酒鬼已經認出了我,深恐跟你招呼,會因而連累了你花臉閻羅搶著道:“好了,好了,這全是一場誤會,你們婦道人家,就是心眼兒多,還虧老夫一向仔細,不然不給笑掉人家大牙才怪!”
說著,大步走過來,伸手便待拍開令狐平雙肩穴道。
藍衣婦人突然揚臂攔著道:“不!慢一點!”
花臉閻羅面現不悅之色道:“怎麼樣?你將他是不是還沒有折磨夠?”
藍衣婦人堅持道:“我還要再問他一句話?”
花臉閻羅沉聲道:“問什麼?”
藍衣婦人轉向令狐平道:“你還記得我們上次分手,奴家跟你說了些什麼嗎?”
令狐平恨得牙癢癢的,暗罵賤人不止。
他當然不願功虧一簣,為此難倒。可是,天曉得他們上次分手時說了些什麼呢?
在這種緊要關頭,容不得他多作思考,甚至稍微猶豫之態,都可能影響整個大局。
於是,他毫不遲疑地壓低聲音說道:“芸卿,你也真是的,那種話怎能當著別人面前說出來?”
藍衣婦人臉色微變道:“為何不能?”
令狐平低聲接著道:“我們之間,名分未定,儘管幫中上下,沒有人不知道我們的關係,在顏面上來說,總以保留一點為宜,你這樣苦苦逼迫我,不嫌太過分麼?”
藍衣婦人臉色又是一變道:“怎麼說?我們之間名分未定?”
令狐平暗暗高興,正待岔開,事情就好辦了。
當下連忙加以溫言道:“芸卿,你該知道,山盟海誓,是我們倆的事,在別人眼中,我們終究只是一對露水夫妻;我不記得上次有沒有跟你說過,再過一段時期,等那批黃金找回來,洛陽分舵正式成立,那時……我們……”
“叭!”“叭!”
藍衣婦人不等他把話說完,揚手便是兩個又脆又響的耳光!
接著,冷笑一聲,轉過身去,向花臉閻羅道:“舅舅!您聽聽吧!他說,芸卿與他,名分未定,只是一對露水夫妻。還說芸卿上次交代話,他不便當眾出口;其實,烈星上次出門,芸卿只是要他先找舅舅,別為失金之事愁壞了身體。這種話也不便當眾出口麼?這廝是不是烈星本人,舅舅聽了他這番話,該再不會有疑問了吧?”
令狐平暗道一聲:“完了!沒想到這女人竟是神彈子的愛妻!”
他知道馬腳已露,挽回無望,便不再多費唇舌,好在還有一個金龍劍客和九鼎丐,只要沉得住氣,仍然有的是機會。
花臉閻羅轉向藍衣護法馮佳運喝道:“馮護法去取一盆清水來!”
藍衣護法馮佳運應命出廳而去。
花臉閻羅又轉向金龍劍客問道:“這小子是何時混進來的?”
金龍劍客定下心神,故意嘆了口氣道:“昨天這個時候,本座從中條回來,這廝已經先到了,本座與金護法只見兩次面,自然無法辨別真偽。尚幸檜老與金大嫂及時趕到,不然本座這條性命,不送在這廝手裡才怪!”
花臉閻羅又問道:“後院這把火,是誰放的?”
金龍劍客恨聲道:“除了那個樂老酒鬼,還會有誰?”
花臉閻羅道:“就是老酒鬼一個人?”
金龍劍客道:“還有一名中年漢子,全部只有兩個人,那中年漢子可能就是老鬼那個姓羅的徒弟。”
花臉閻羅對昨夜這一把火似乎並不怎樣放在心上,尿泡眼一霎,接著問道:“中條那邊情形如何?”
金龍劍客道:“好,金杖四老和該幫幫主鶉衣羅漢童山高,全為本座所捏造的故事矇混過去,三個月之內,侯丐當可依約行事。”
九鼎丐言成鈞趁花臉閻羅與金龍劍客問答分神之際,一步一步悄悄地將身行之令狐平身邊,慢慢靠攏過去。
這時,真氣運足,驀向令狐平被點穴道之雙肩,閃電一般接連拍出兩掌。
令狐平欲加阻止,已然不及!
另外那兩名龍虎護法,見狀大喝一聲,雙雙撲出!
九鼎丐滿以為令狐平穴道已經活開,一面返身接戰那兩名龍虎護法,一面向令狐平高叫道:“敵眾我寡,不宜力戰……公子快跑!”
他哪裡知道,花臉閻羅封穴手法特別,他剛才兩掌,根本未能將令狐平雙肩穴道拍開。
花臉閻羅向藍衣婦人吩咐道:“芸卿,你下去幫幫忙,記住要拿活口,這廝聽口音好像也有問題。”
金龍劍客急忙以眼角朝令狐平掃去,令狐平連連搖頭,金龍劍客只好暫時按兵不動。
首先向九鼎丐發難的,是兩名青衣護法。
九鼎丐一身武功,與侯丐不相上下,兩名青衣護法,當然攔他不住。
藍衣婦人揮劍出手,仍然未能將九鼎丐困住。
這時如果令狐平穴道已解,由令狐平與金龍劍客合戰花臉閻羅,他們這一邊,顯然可佔優勢。
同樣的,九鼎丐這時如果想跑,亦不難奪門而出。
只是這位法丐始終未生逃跑之念,他在揮掌迎敵之際,僅暗暗奇怪令狐平何以遲遲未見出手?
他想回頭過去看個究竟,心神微分,一不留意,左肩頓遭藍衣婦人劍尖掃中。
湊巧又碰上藍衣護法馮佳運,端著一盆清水,從廳外走進來。
後者看清廳中之混戰局面,立即不聲不響地將那盆清水朝九鼎丐劈頭沒了過去!
在這種四九天氣,冷水淋頭,無異火灼,試想九鼎丐如何承受得了?
藍衣婦人因親夫遇害,早就懷著滿腔怨毒之情,這時見九鼎丐掩面蹌踉,已完全失去抵抗之力,自然不願錯過洩忿良機。
一個箭步,疾竄而上。寒光閃處,一劍如梭遞出!
不過她雖然狠定了心腸,但總算沒有忘記花臉閻羅要活口的吩咐;故而這一劍刺去之處,尚非致命要害。
九鼎丐冷水淋頭,一個寒噤,早告不支,如今肩胸之間,又遭藍衣婦人一劍透肌而入,任他是鐵打的漢子,也沒有不垮之理。
身軀一顛,當場摔倒,一陣劇痛攻心,隨即昏迷過去!
花臉閻羅朝藍衣護法馮佳運點點頭道:“再取盆水來!”
藍衣護法馮佳運第二次取來清水,令狐平與九鼎丐之真面目,逐告顯現。
花臉閻羅以及那幾名龍虎護法,似乎都未能認出九鼎丐為何許人?因而一時之間,幾名魔頭的注意力,都放在令狐平一人身上。
令狐平從容地向金龍劍客頭一擺道:“端把椅子去!”
金龍劍客掉頭望向花臉閻羅,以目光請示定奪。
花臉閻羅嘿嘿冷笑道:“你小子死到臨頭,還要作威作福,椅子?嘿嘿!你小子辛苦辛苦,就這樣將就點站著吧!”
令狐平臉一揚道:“這樣說,你閣下是不打算從本公子口中套問什麼了?”
花臉閻羅輕輕哼了一聲,只好向那兩名青衣護法板著面孔道:“去端椅子來!”
令狐平表示滿意地點頭道:“這就對了,要想本公子說出奇士堡以及四奇士之種種秘密,就得將本公子伺候得週週到到,舒舒服服!”
花臉閻羅忍著怒氣道:“你小子怎知道老夫一定要從你口中套問有關奇士堡和四奇士之秘密?”
令狐平微微一笑道:“閣下如果沒有這種打算,自是再好不過。”
花臉閻羅道:“就算老夫想問你,你小子可願實說?”
令狐平微笑反問道:“如你閣下處在本公子目前之地位,你閣下可願實說?”
花臉閻羅道:“如果老夫還想活下去,就不會拒絕!”
令狐平笑道:“那麼,你以為本公子只要說出這些秘密,就能活下去是不是?”
花臉閻羅道:“這得看情形。”
令狐平道:“在什麼情形之下,本公子的性命才能取得保障?”
花臉閻羅道:“證明你有歸依本幫之誠意。”
令狐平道:“如何證明?”
花臉閻羅道:“提供四奇士中,任何一名奇士的首級!”
令狐平道:“別無選擇?”
花臉閻羅道:“第二條路便是死!”
令狐平道:“好!容本公子考慮考慮。現在叫人去辦酒席吧!”
花臉閻羅一愣道:“你說什麼?”
令狐平悠然側目道:“大名鼎鼎的浪蕩公子落在你們手裡,難道不該慶祝一番?”
花臉閻羅為之啼笑皆非,竟不知如何措答才好。
藍衣護法馮佳運一旁輕咳著插口道:“令狐公子襟懷開闊,凡事說一不二,他既然答應了檜老,當無反悔之理,酒席由卑座帶人下去安排就是了。”
令狐平點頭道:“還是這位馮兄對本公子的脾氣比較清楚。這位馮兄,你知道的,這種小地方,找妞兒不易,本公子不便強人所難。但是,一碟乾絲燙蒜、一碟五香豬耳朵,可無論如何少不得!”
花臉閻羅氣無可出,忽然指著九鼎丐,向藍衣婦人吩咐道:“芸卿,這廝留著無用,你帶張護法把他押出去,將這廝心肝剖出來,給舅舅等會兒下酒!”
令狐平緩緩接著道:“這位錦衣大護法若對人心肝有興趣,本公子的一副,也許更合大護法的胃口。”
花臉閻羅怒道:“你小子憑什麼敢對老夫於取於求?”
令狐平道:“憑公子來自奇士堡,要想知道奇士堡以及四奇士之種種秘密,就不得不對本公子言聽計從!”
花臉閻羅只得改口喝道:“押去一邊,等候發落,免得在老夫眼前,叫老夫看了有氣!”
令狐平冷冷接著道:“這位金大娘子,你聽清了,我這位夥伴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令舅行將到手的奇功一件,便要付之東流!”
花臉閻羅果然著了慌,連忙說道:“是的,芸卿,不要難為他,下去替他傷口料理一下,舅舅停會兒還有話要問他。”
不一會,酒菜整治齊備,花臉閻羅為令狐平活開右臂穴道,另外封住他與行功有關的“氣門”、“玄機”兩穴,以便他能執箸進食。
席間,花臉閻羅催促道:“你小子開列的條件,老夫差不多全答應了,現在該可以談談正文了吧?”
令狐平搖頭道:“不是時候!”
花臉閻羅勃然大怒,桌子一拍道:“你!你……你他媽的,耍弄也得看看對象。你小子以為老夫真的會聽你的擺佈戲弄嗎?”
令狐平嘆了口氣道:“沒想到堂堂一位錦衣大護法,竟是如此般的沉不住氣!”
花臉閻羅道:“那麼,我且問你小子!什麼叫不是時候?”
令狐平道:“這就對了!你閣下為什麼不先這樣問一聲呢?須知本公子這全是一番好意,因為本公子敘述一件事,從來不願重複第二遍,你現在逼本公子說出奇士堡以及四奇士之種種秘密,將來到了貴幫總舵,貴幫幫主為慎重計,少不得要加以核實,那時本公子一不耐煩,內容說不定就會走樣。試問,你閣下身居錦衣護法,在幫中論起地位來,可謂相當不低,要萬一因此害你蒙上謊報之嫌,豈不有負閣下今日如此厚待本公子之盛情?”
花臉閻羅一想也對,這小子任性慣了,什麼事想得到做得到;他如今若是胡謅一通,老夫亦不知是真是假,能抓到這小子,已是不世奇功,底下的難題又何不留給無量山那三個老兒去傷腦筋呢?”
於是,輕輕一哼,便沒有再說什麼。
當夜,花臉閻羅將令狐平和九鼎丐兩人安置在西廂房,金龍劍客自告奮勇,要求擔任守護之職,但為花臉閻羅所拒絕。
他倒不是懷疑金龍劍客想做手腳,而是認為用不著一位黃衣護法降貴纖尊去看守兩名犯人。
他自信他的閉穴手法,鮮有人能加以輕易化解,只要一名普通更夫,看住兩人不使其自由走動,便足夠了。
金龍劍客當然不肯就此死心。
因為花臉閻羅明天便要將兩人押往遮馬谷龍虎總舵,他既不能過去再與風雲劍見面,要救人便只剩下今夜。
因此,他又向花臉閻羅進言道:“這小子易容混進這座武館,必與葫蘆叟樂老酒鬼定有默契,檜老的封穴手法,當然沒有話說,不過,那老酒鬼卻不能不防著點,能逮住這小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再給劫跑了,實在太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