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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半人半鬼現

    雲飛揚的確是有意趕回去,但他立即就發覺自己傷得實在太重,絕對闖不出無敵門的範圍。

    他帶醉闖進來的時候,是置生死於度外,現在明白了獨孤鳳的心意,卻又捨不得就這樣死掉了。

    這之前他曾經混進無敵門,因為找尋沉曼君,對於周圍的環境,實在下過了一番心機,所以躲起來也很迅速。

    他一路躲躲閃閃,不覺走到了龍鳳閣的牆外,立時就有了分寸。

    龍鳳閣是無敵門的禁地,也應該是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高牆四丈,要上去也不容易,雲飛揚強提一口真氣,施展“飛雲縱”,勉強拔起了丈許,雙手及時扳住了牆頭,總算能夠爬到牆頭上,然後他就像斷線紙鳶一樣跌了下來。

    跌在牆後的草地上,摔得頭昏腦脹。

    他掙扎着爬向那座小樓,捱了那一記滅絕神功,沒有足夠休息,妄動真氣,內傷難免又重幾分。

    那座小樓這時候仍然有燈光。

    沉曼君還未入睡,獨坐燈下。

    這是獨孤鳳的好日子,她這個做母親的只能夠呆在這座小樓中默默替女兒祝福,又怎能睡得着。

    黃昏後她就已坐在那裏,坐到這個時候,不僅是心情,連肉體亦已麻木。

    這時候,她忽然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響。

    ──喘息聲?什麼人?

    她面上的神情終於有了變化,身形一動飛絮般無聲落在門前,伸手將門拉開。

    一身血污的雲飛揚立時倒了進來,倒在沉曼君的腳下。

    沉曼君嚇了一跳,以她身手的敏捷,竟然來不及將雲飛揚扶住。

    可是她終於還是將雲飛揚扶起來。

    也就在這時候,她看到了雲飛揚頸上掛着的鳳珏。

    ──這塊玉鳳乃是青松與她的定情之物,怎會往這個青年人身上出現,難道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

    半個時辰過去,雲飛揚才醒轉,月娥這時候亦已回來,告訴沉曼君在堂上所發生的事。

    她當然認得出雲飛揚,聽説他就是獨孤鳳所喜歡的那個青年,沈曼君亦甚感意外。

    可是她並沒有忘記雲飛揚就是殺死青松的武當叛徒。

    ──看來他一點也不像那種大逆不道的人,難道消息不正確,其中有誤會?

    沉曼君所以一待雲飛揚醒來交待了幾句,立即就追問道:“你為什麼要殺害青松,做出那麼大逆不道的舉動?”

    “殺師父的其實是現在任掌門人的傅玉書,知道我也有一身武功,嫁禍於我,這件事,燕沖天師叔亦已清楚,一待時機降臨,就會上武當清理師門替我洗脱罪名。”

    沉曼君看着雲飛揚,道:“我怎知道你説的是不是真話?”

    她雖然仍有懷疑,口氣已軟了很多。

    雲飛揚想想,道:“恕晚輩唐突,夫人是否就是沈曼君?”

    沉曼君領首,雲飛揚接將額上那半截鳳珏取下,道:“師父臨終之前交給我這塊玉珏,吩咐我進來找尋夫人。”

    “還有什麼話?”沉曼君有些激動。

    “沒有了。”雲飛揚垂下頭去,臉色突一變,張嘴又吐出一口鮮血,仍接道:“當時師父已傷得很重,説了那些話就氣絕了。”

    語聲一落,又是一口鮮血吐出。

    沉曼君考慮了一會,伸出雙手抵在雲飛揚的後背上,一股內力透了過去。

    雲飛揚一怔,道:“夫人你……”

    “不要多説,快運功療傷!”沉曼君將自己的真氣繼續透過去。

    雲飛揚輕嘆一聲,只好將真氣運轉。

    那片刻,沉曼君突然發覺自己體內的真氣竟然不受控制,江河一樣從雙掌狂瀉出體外。

    “奇怪──”她心念一動,待要收掌,那雙掌竟然收不回來,體內的真氣運轉得更加快,也奔瀉得更加快。

    雲飛揚體內的真氣亦同時急激運轉起來,一股又一股聚在一起,一次又一次衝向“任督”二穴!

    沉曼君的臉色由紅轉白,漸漸竟猶如白堊,一絲血色也都沒有。

    雲飛揚的臉色相反紅潤起來,連他也奇怪,自己的真氣那片刻竟然變得如此強大。

    ──莫非沈夫人……

    動念未已,那一股真氣已經將“任督”二穴衝開,打通生死玄關,雲飛揚只覺腦袋一下轟鳴,立即就昏迷過去。

    沉曼君同時渾身一震,飛摔在地上,月娥一見大驚,慌忙上前扶住,道:“夫人,出了什麼事……”

    “沒……沒什麼……”沉曼君語聲微弱,面如金紙,-那間,她突然發覺一身內力已蕩然無存,再看雲飛揚,卻猶如泥塑木雕似的,一動都不動。

    一絲絲淡淡的白煙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竟猶如白絲似的,凝結在他的皮膚之上。

    月娥也看見了,奇怪道:“夫人,他怎樣了?”

    沉曼君彷如未覺,目光卻凝結在雲飛揚面上,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失聲笑起來。

    笑得是那麼開心,又是那麼蒼涼,笑着喃喃道:“二十年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月娥完全聽不懂。”

    一天又一天過去,雲飛揚始終不醒,皮膚上那種蜂網似的白絲一天比一天地厚。

    到了第十天,雲飛揚的面目已被蓋在白絲下。

    “夫人,他為什麼還不醒來。”月娥每一天都不忘問一句。

    “該醒來的時候總會醒來的。”沉曼君總是這樣回答。

    “那他在等什麼?”“破繭!”

    同一天清晨,無敵在一眾下屬簇擁之下,走出了總壇。

    公孫弘緊隨在後,這一次,無敵只要他侍候左右。

    傅玉書的戰書早就送到了,無敵也就是為了應戰離開總壇。

    一面走,無敵一面道:“我這邊一走,那邊管中流必定率領峨嵋弟子會同武當弟子攻來,你們必須小心防範。”

    一提起管中流,黑白雙魔就有氣,黑摩勒接道:“門主放心去好了,管中流這小子再遇上我們,管教他有命到來,沒命回去。”

    白摩勒亦道:“再説峨嵋弟子已被我們殺得七七八八,起不了多大作用,至於武當派高手也被傅玉書暗中殺害得七七八八,亦一樣沒有多大作為。”

    無敵道:“話是這麼説,小心些總是好的。”

    黑白雙魔道:“我們會的,觀日峯那邊,門主也請留意些。”

    無敵笑道:“以傅玉書的武功,居然敢主動來挑戰,除非是一個瘋子,否則其中必定有問題。”

    黑摩勒道:“所以門主暗中着千面佛,鄧奎,葛明等人先率領弟子,前去佈下暗樁眼線。”

    “他們跟了我那麼多年,武功雖然不怎樣,經驗應該是足夠應付任何強敵,何況他們帶去的還有不少經驗很豐富的探子呢。”

    黑摩勒道:“門主其實就只是要他們的消息靈通。”

    “這通常就是勝負的關鍵。”無敵大笑。

    説話間,他們已經從兩列恭送的弟子之間走過,隨即有人將坐騎牽來。

    無敵、公孫弘也就在弟子恭送聲中飛身上馬,絕塵而去。

    一路上陸續有消息傳來,都是説只見傅玉書單騎匹馬奔過。

    到了山腳,所看見的暗記亦是前路安全。

    無敵、公孫弘牽馬步行,到了觀日峯,也沒有發覺任何異樣。

    公孫弘已經放下心來,無敵的臉色反而凝重。

    這種平靜只有令他更感到不安。

    峯上風急,傅玉書逆風而立,衣袂、頭髮飛舞,旁邊那支槍的紅纓亦如血一樣迎風飛灑起來。

    只有這支槍,這個人。

    無敵緩步走到傅玉書身後三丈,傅玉書才回過身來,一抱拳,笑道:“獨孤門主,久仰──”

    無敵淡淡地笑道:“傅掌門果然一表人才。”

    “過獎。”傅玉書目光從無敵臉上轉落在公孫弘臉上,道:“門主一世聰明,想不到竟然輕身犯險。”

    無敵笑笑,問道:“傅掌門怎麼這樣説?”

    傅玉書緩緩地道:“以我的武功,絕不是門主的對手,可是我仍然邀戰門主,這其中必然有詐。”

    “意料中事。”無敵毫不動容。

    “所以門主先着千面佛、諸葛明、鄧奎等堂主,在決鬥之前到來佈署一切。”

    這句話入耳,無敵的臉色終於變了,公孫弘問道:“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

    “這裏──”傅玉書雙掌倏地一拍。

    三個人應聲凌空落下來──死人!

    千面佛一顆光頭已被劈開兩半,諸葛明一身白衣全是一點點的血,也不知嵌着多少尖針,鄧奎整個胸膛都已被剖開來。

    公孫弘大怒,便待撲前,卻被無敵伸手按住,無敵接道:“今日之戰,乃武當、無敵之事,怎麼會有外人蔘與?”

    傅玉書反問道:“門主難道瞧不出他們並非死在今天?”

    “那是説,你請來的那些人今天是絕不會出手的了?”

    “這要問他們了。”傅玉書有些抱歉地道:“他們都是我的長輩,有道是長者命,不敢辭。”

    “好,説得好。”無敵目光轉向公孫弘,眼中彷佛隱藏着什麼。

    傅玉書竟然看得出來,突然道:“門主也不必示意公孫兄去找人,貴幫此行二百七十人,已無一倖免。”

    公孫弘震驚,無敵臉色亦大變,道:“好辣的手段。”

    傅玉書撫掌微笑,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無敵又一聲道:“好!”又繼續道:“那進攻無敵門的武當、峨嵋兩派弟子死活,你當然也不會在乎了。”

    傅玉書笑容更盛,道:“今天不死,將來他們還是要死的,那麼就死在今天又有什麼關係?”

    無敵冷笑道:“看來,今天我要有一個公平的決鬥,也是無望的了!”

    傅玉書道:“開始的時候,應該還是公平的。”

    無敵目光一掃,道:“躲起來的朋友,現在也該現身了。”

    語聲一落,一方岩石之後就轉出了天帝,大聲道:“無敵,二十年不見,想不到你已老成這個樣子。”

    無敵目光一轉,道:“哪及你老人家二十年武當後山塞潭中養尊處優駐顏有術。”

    天帝臉色立時陰沉起來。

    風、雷、雨、電四人接着現身,分據四個不同的方向,將無敵兩個人圍在當中。

    無敵居然面不改色,道:“逍遙谷精英盡出,獨孤某人今天看來的確是棋差一着,滿盤皆輸了。”

    天帝道:“其實你早就知道玉書的身份,早就應該想到我們會現身。”

    “我可是想不到。”無敵笑道:“那種藏頭縮尾,終年避不見人的人我一向都沒有放在心上。”

    天帝悶哼,道:“好利的嘴巴,佩服。”

    無敵仰天大笑道:“要上,現在就可以齊上!”

    天帝道:“玉書一個暫時已夠了。”

    無敵忽然問道:“你有幾個孫子?”

    “只是這一個。”

    “不怕傅家絕後?”

    天帝一笑道:“玉書又沒有練習滅絕神功,身心健全,當然不怕。”

    無敵立時像一支尖針插進心底深處,一張臉亦立時沉了下來,天帝看見得意,大笑不絕。

    傅玉書接道:“以孫兒意思,話還是説到這裏,再説下去,又要説我們不公平了。”

    無敵連聲冷笑,傅玉書旋即縱身上前,一持槍桿,槍影漫天,震出無數槍花。

    “請門主指教──”傅玉書接着一欠身。

    無敵道:“很好看!”龍頭杖一擺,平掃了出去,這一招毫無變化,卻是勢如雷霆萬鈞,擋者辟易。

    傅玉書沒有擋,槍勢變幻,鎖喉槍法展盡,“繃”的那支槍突變成兩截,迴環飛舞,接着從柄端抽出一柄劍,疾刺向無敵,另一端竟又有一把刀抽出來。

    無敵好容易閃開這一劍一刀,破空聲空響,刀柄、劍柄一起射出了暗器!

    那都是見血封喉的暗器,無敵間不容髮,偏身避開,傅玉書已棄刀劍,雙掌印到。

    無敵揮掌震開,冷笑道:“六絕武功我前後已見識過多次,沒有一個像你用得這麼陰毒。”

    “可惜傷不着前輩!”傅玉書蛇鶴十三式眼看着施出來,搶攻無敵。

    這蛇鶴十三式一直沒有傳下來,無敵也還是第一次見到,一時間完全看不透傅玉書的出手,竟被迫退了數丈!

    “這也是武當的武功?”無敵一臉輕蔑之色。

    “不瞞前輩,正是武當不傳之秘──蛇鶴十三式!”傅玉書説話間出手不停,“蛇化龍飛”,凌空翻飛,雙掌突一切一啄,竟抓住了無敵的龍頭杖,便生生將無敵的身形帶動一旋!

    天帝把握這機會,飛身而上,雙掌急切無敵的雙臂,無敵不得不棄杖,風、雷、雨、電同時分從四個方向掠上來圍住無敵。

    公孫弘破聲大罵道:“卑鄙!”揉身衝上,日月輪硬生生衝開一個缺口,哪知無敵正好欺前來,突然一腳將公孫弘踢了出去!

    公孫弘冷不提防,被踢得飛滾出三丈外,無敵接着喝道:“快走!”

    “師父──”公孫弘翻身跳起,無敵大罵道:“你要是不走我第一個殺你!”

    他語聲凌厲,話口未完,傅玉書已向公孫弘撲過去。

    無敵適時一掌劈出,截住子傅玉書的身形,他一動,風、雷、雨、電亦動,仍然圍住無敵。

    公孫弘吃那一腳,已明白無敵的意思,知道自己留在這裏不但起不了作用,反而要無敵分心,亦知道無敵一心要突圍,不敢多留,立即往山下掠去。

    無敵連接風、雷、雨、電一輪搶攻,暗付公孫弘已經走遠,亦要脱身,可是風、雷、雨、電大陣這時候已展開。

    他們苦練有年,為的就是對付無敵,這陣勢一展開,就像是一道道無形的枷鎖罩向無敵,傅玉書、天帝同時守住了陰陽方位,堵住了無敵唯一的去路!

    無敵果然聰明過人,連續幾次衝不出,已找到了陣勢弱點所在,轉向那兒衝去,卻正好撞上傅玉書、天帝,立時又被迫回來。

    一支煙花火包忽然在山下射上來,凌空爆開。

    無敵一聲悶哼,道:“你們還有什麼人,只管叫上來。”

    天帝怪笑道:“錯了,這是逍遙谷的訊號,表示武當、峨嵋已攻入無敵門總壇。”

    無敵臉色一變再變,運起滅絕神功,一連劈出了十四掌,風、雷、雨、電同時滴溜溜地疾轉起來,帶起了一股旋風,竟就將無敵的掌力完全化解。

    無敵連發那麼多掌,竟也就完全不着力,如泥牛入海,亦心頭大駭。

    天帝看在眼內,大笑道:“無敵,今天觀日峯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未必!”無身形陡然一頓,潛運真氣。

    風、雷、雨、電身形繼續轉動,突然亦一頓,四面一起撲上,襲向無敵,風袖、雨針、電劍、雷刀全力施為。

    無敵暴喝,衣衫暴漲,射來雨針在他身外一尺被震落,電劍緊接被彈飛,風袖盡碎,雷刀亦連人帶刀被震得引飛開去!

    傅玉書一點也不以為意,就在-那間竄上前,在無敵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施展蛇鶴十三式,叼住了無敵的雙手,天帝閃電般同時射至,雙掌印在無敵肋下!

    “噗噗”兩聲,無敵口吐鮮血,飛開數丈,疾往斷崖下墜落!

    眾人一起掠上前去,在斷崖邊下望,只見無敵迅速變小,眨眼已被煙霧吞沒。

    天帝不由縱聲大笑起來,風、雷、雨、電、傅玉書亦放聲大笑,無敵既除,其它人更不足懼,他們多年以來併吞武林的野心終於能夠實現了。

    無敵門總壇內這時候亦已經靜下來。

    死傷狼藉,到處屍體橫呈,武當、峨嵋兩派的弟子在收拾殘局,清點死傷人數。

    這一戰實在慘烈,武當峨嵋兩派的弟子來得雖然突然,無敵門方面亦早已有準備,展開了一場生死惡戰。

    黑白雙魔先後倒在管中流落日劍法最後三式之下,依貝莎雖然求情,管中流還是痛下毒手。

    雙魔一死,無敵門更就潰不成軍,倉惶四散。

    到當天黃昏,一切才弄妥。

    傅玉書這時候回來了,只是一個人,手掩着胸前,腳步踉蹌,好象受了很重的內傷。

    管中流看在眼內,心中有數,一迎上前,一面暗聚上內力。

    “傅兄辛苦了──”他看似要扶傅玉書,一雙手卻抓向傅玉書脈門。

    一抓落空,管中流一呆,傅玉書卻一笑,道:“管兄這就下毒手,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管中流已知不妙,一退半丈,道:“傅兄原來並沒有受傷。”

    傅玉書道:“我只是想一試管兄的心意,很好──”

    “什麼很好?”管中流有些詫異。

    “管兄不仁,小弟便可以不義,如何不好?”傅玉書笑得很陰險。

    管中流不覺打了一個寒噤,仍問道:“無敵滅絕神功非同小可,傅兄能夠勝他實在不簡單。”

    傅玉書笑道:“就憑小弟那幾下子,真還勝不了。”

    “那是──”管中流雙眉不覺地皺了起來。

    “管兄也是聰明人,應該想得到。”

    “傅兄莫非請來了什麼好手幫忙,怎麼沒聽傅兄提起來呢?”

    “逢人且説三分話,不可全-一片心,這樣的説話你應該有印象。”

    管中流悶哼,道:“怎麼不請他出來一見呢?”

    “已經出來了──”應聲的是天帝,跟着風、雷、雨、電亦出現,各據大殿的四周。

    武當弟子一見是老怪物,齊皆轟動,赤松、蒼松雙雙搶上,喝問道:“玉書,你找來這老怪物目的何在?”

    傅玉書眼一瞪,蒼松立即矮了半截,赤松卻仍挺着胸膛,管中流帶笑接道:“當然是報仇。”

    天帝點頭道:“武當二十年寒潭非人生活,這個仇當然是非報不可的。”

    所有武當弟子齊皆大驚,管中流立即道:“唯今之計,就是我們聯合起來,齊心協力,衝出一條生路。”

    兵器立時紛紛出鞘,傅玉書目光一掃,搖頭道:“你們又錯了,現在正當用人之際,我又怎會隨便殺人,總之,順我者昌,逆我者死──”

    赤松怒喝道:“你這廝竟然與那等惡人勾結,敗壞武當門風。”

    傅玉書又搖頭,道:“師叔一向自負聰明,到現在還瞧不出來。”

    “瞧出什麼?”赤松一怔,突然叫了起來,道:“莫非你本來是他們的人,卧底武當?”

    傅玉書點頭道:“師叔終於想通了。”

    “那麼雲飛揚莫不是被冤枉,殺死掌門師兄的其實是你?”

    “正是──”傅玉書真認不諱。

    “燕師兄與婉兒的死……”赤松語聲顫抖起來。

    “當然也是我下的毒手。”傅玉書的眼角突然抽搐起來。

    赤松怒罵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天帝替傅玉書回答道:“因為他是我的孫兒。”

    就連管中流也大嚇一跳,那些武當弟子一個個臉色大變,全都以驚怒的目光望着傅玉書。

    管中流把握機會,斷喝道:“正邪不兩立,我們拚命闖出去!”

    兩個性急的峨嵋弟子當先衝出,傅玉書、天帝齊動,只一招,那兩人便口吐鮮血,倒飛回去,命喪當場!

    傳玉書接着喝道:“歸順的往左邊牆下,不要命的留在原地!”

    人羣中立時起了一陣騷動,大半往左邊移動,敵我勢力懸殊,形勢已實在很明顯。

    蒼松亦隨着往左移,一面伸手拉赤松,赤松斷然一拂袖,步向傅玉書,戟指大罵道:

    “叛徒!”

    傅玉書冷然截口道:“你自己動手,還是由我出手。”

    赤松彷如未聽,緩緩地向武當山那個方向跪下,道:“武當列祖列宗,赤松自入武當,不思進取,只知道爭權奪勢,現在知悔,卻已太遲,唯有殉死,只望列祖列宗保佑,莫教武當就此滅亡!”

    聲落劍起,抹入了自己的咽喉。

    走往左邊牆下的那些武當弟子看在眼內,不禁熱淚盈眶,羞愧地垂下頭。

    管中流、依貝莎亦衝上前,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風袖、雨針、電劍、雷刀迅速地遞上,天帝鐵拳狠辣,傅玉書那支變幻槍已六合為一,毒蛇般挑刺!

    這六人具是一等一的高手,自然擋者即亡,管中流一看這情勢,知道要乘亂衝出去也是妄想,與依貝莎交換了一個眼色,一起攻向傅玉書。

    鮮血飛濺,人影縱橫,吆喝慘叫聲此起彼落!

    屍體一個個倒下,卻是倒向管中流二人,他們雙劍連連剌出,都是奈何不了傅玉書,到他們突然發覺周圍都靜了下來,才知道大堂中就是剩下他們兩人,天帝風、雷、雨、電已將他們包圍起來。

    傅玉書縱身跳開,笑道:“我以為不必打下去了。”

    管中流此時冷然收劍,看了依貝莎一眼。

    依貝莎偎在他懷中,道:“無論你去什麼地方都不要-下我。”

    管中流點頭道:“你放心──”目光轉向傅玉書,道:“我們若是死在你槍下反而是我們的恥辱。”

    傅玉書嘆然道:“無論你説什麼我都不在乎。”

    “因為你已經完完全全喪失了人性!”管中流這句話出口,手中劍已穿過依貝莎的後心,再插入自己的前胸!

    一劍兩命,依貝莎含笑死於管中流懷中,同時管中流亦氣絕,兩人相擁着倒下去。

    傅玉書眼旁的肌肉一顫,緩緩地轉過身去,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的感受,一個也沒有。

    逍遙谷的弟子這時候亦從四方八面湧來,火光照耀下,歡呼聲中,無敵門的匾額被砍下,砍成千百片。

    荒僻的小路上,一輛破舊的馬車在緩緩地前駛,趕車的人與拖車的馬同樣老得躬着腰,掉了牙。

    車廂內,沉曼君、月娥無言相對,在她們後面,僵死一樣坐着雲飛揚,混身上下都凝結着霜雪一樣的東西。

    他看來就像是一隻陷身蛛網中的昆蟲,但更像一條作繭自縛的蠶蟲。

    沉曼君一直都很留意雲飛揚變化,她已經清楚是怎麼回事,也知道雲飛揚這時候絕對受不得任何的驚憂,所以一發覺形勢不妙,忙從秘道將雲飛揚運出去。

    她們運得也總算還是時候,在他們離開不到半個時辰,龍鳳閣已被攻入。

    那條秘道並非在龍鳳閣之內,若非無敵門總壇所有的弟了都忙於備戰,他們亦未必能夠那麼容易混出來。

    這麼多年來,沉曼君還是第一次離開無敵門,那一份悵惘不難想象。

    另一方面,在海邊海龍老人那幢小莊院的後院,獨孤鳳、傅香君一樣相對無言。

    在她們的後面有一座新墳,燕沖天就葬於其中。

    那是七天前的事情,傅香君突然發覺燕沖天有些不妥,一探,竟已脈斷氣絕。

    無論怎樣看,燕沖天已是個沒有生命的死人,傅香君無奈只有將燕沖天下葬。

    她仍然留在那裏,只希望雲飛揚有一天回來,而她亦實在無家可歸。

    雲飛揚沒有回來,反而走來了獨孤鳳,傅香君亦有些意外,當她知道無敵門總壇內雲飛揚大鬧婚筵的事情更感慨萬分。

    她只有嘆息,對獨孤鳳沒有片言隻字的不滿,像一個這樣温柔、美慧的女孩子,獨孤鳳又怎能不抱歉?

    口裏雖然沒有説,她已經準備將雲飛揚讓出一半來給傅香君。

    一説到雲飛揚,兩個女孩子都不由擔心起來,雲飛揚沒有回這裏,到底去了什麼地方?是不是已傷得很重,半途不支?

    想到不好之處,兩個女孩子都惶恐起來,傅香君接着將獨孤鳳引到燕沖天墳前。

    獨孤鳳方待跪下,突然發覺地面竟然在震動,傅香君亦有所覺,目光及處,掩口一聲驚呼。

    那座墳墓赫然在四分五裂,緩緩地裂開來,傅香君驚呼着問道:“鳳姊姊,這是怎麼回事?”

    “屍變──”獨孤鳳這句話出口,一張臉亦發青。

    語聲甫落,霹靂一聲,那座墳墓竟然爆開來,一個人隨即從墳墓中沖天飛出!

    他滿面紅光,長嘯聲中,凌空疾翻了一個筋斗,落在傅香君二人面前。

    二人臉色一變再變,倒退三步,目瞪口呆,燕沖天卻笑了起來,道:“傻孩子,你們在害怕什麼?”

    傅香君驚魂甫定,奇怪地追問道:“老前輩,你這是……”

    燕沖天喜形於色,大笑道:“三年多的苦練,今天終於讓我練成了天靈神功。”

    “天蠶神功?”傅香君、獨孤鳳二人又是一怔。

    “這是武當秘傳七絕之一,因為先師被人暗殺,未能將最後的口訣傳下來,以至一直都不能練成功,到現在我才能參透其中的奧秘。”

    傅香君、獨孤鳳怔怔地聽着,燕沖天接道:“天蠶作繭自縛,正是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一種內功心法,必須深研內功的人才能夠明白其中的步驟,卻又要一個武功全無的人,才能夠練至大成,我一直只知道用自己原有的功力去苦練,自然就越練越糟。”

    傅香君道:“義父的意思,是必須先廢去自己的武功,從頭再苦練而成?”

    “不錯,這正如一條蠶蟲,作繭自縛,蜕去本來的形狀,然後化成蝴蝶,破繭而出。”

    燕沖天嘆息着,接道:“那天我雖然將藥服下,但想到年紀已老大,縱使能夠再續上筋脈,亦未必能夠有多大的作為,不禁萬念俱灰,哪知道腦海忽而一片空明,悠然自得,真氣循環不息,正如蠶蟲冬眠一樣。”

    傅香君苦笑道:“我還以為老前輩真的已經死亡。”

    “那種冬眠的狀態的確與死亡無異,本來所練的內功也就消散,天蠶功反而逐漸形成,源源不絕地滋長。”

    “恭喜老前輩。”傅香君、獨孤鳳異口同聲,燕沖天突然想起,忙問道:“飛揚在什麼地方?快叫他到來,我要將天蠶神功的奧秘傳給他,合我們二人之力,一起重振武當派聲威。”

    燕沖天這一問,兩個女孩子不由得相視嘆息。

    知道了一切,燕沖天一樣感慨萬分。

    與此差不多同時,雲飛揚皮膚上那些白色的東西亦突然一片片裂開剝落。

    月娥第一個看見,驚訝地叫起來,沉曼君一看反而笑了。

    雲飛揚終於張開眼睛,沉曼君即時道:“恭喜你,終於練成了天蠶神功。”

    “什麼?”雲飛揚怔住在那裏。

    “當年你師父青松傷重垂危,為我所救,知道沉家以內功見長,又一直參透不通天蠶神功,所以將一份抄交給我,希望我能夠參透其中關鍵,這些年來我始終無所得,之前為了救你,將內功注入你體內,哪知道竟如長江大河,一發不可收拾,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夫人,我還是不明白。”

    沉曼君漫聲輕吟道:“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

    雲飛揚心頭一動,道:“夫人的意思是天蠶功雖然是由夫人練,卻只是一股真氣,注入了在下的體內才發生功效。”

    沉曼君嘆息道:“蠶繭終究是要經過另外一番剝繭抽絲的工作才能夠編織成衣,天蠶作繭,不為己用,創這天蠶功的人,也實在用心良苦。”

    月娥插口道:“公子,夫人將天蠶功傳了給你,自己的內功便散盡了。”

    雲飛揚聽到這裏,忙拜倒地上道:“夫人的再生恩德,雲飛揚沒齒難忘。”

    沉曼君伸手扶起雲飛揚道:“公子不必謝我,一切都是天意。”

    雲飛揚這才留意到周圍的環境,道:“這裏到底又是什麼地方?”

    “一户農家。”月娥應道:“離開無敵門已很遠,應該是安全的了。”

    “莫非無敵門那兒出了什麼亂子?”

    沉曼君搖頭嘆息,接應道:“無敵門已經被武當、峨嵋兩派聯手攻陷,我們是乘亂逃出來的。”

    “哦?”雲飛揚大感意外。

    “但不知怎的,武當、峨嵋才攻下無敵門,又被什麼逍遙谷的人制服。”

    雲飛揚一聽臉色大變,也同時想起了傅玉書,握拳道:“是他!一定是他!”

    “誰?”沉曼君脱口追問。

    “傅玉書!”雲飛揚沉痛地道:“武當派現任的掌門人,逍遙谷那天帝的孫子。”

    沉曼君長嘆道:“這個人亦可謂城府深沉極了。”

    “是了夫人,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我是希望先找到鳳兒。”

    “她──到底怎樣了?”

    “在你逃入龍鳳閣同時,她亦逃出了無敵門,那該是去找你了。”

    “若是這樣,我想她一定會到燕師叔那兒。”

    “是哪兒?”沉曼君接問道:“公子可否指點我一點……”

    “我這就送夫人走一趟。”

    “有勞公子。”沉曼君一欠身。

    “夫人言重。”雲飛揚忙讓開。

    雲飛揚將沈曼君主僕送到燕沖天那兒的時候,燕沖天正準備走一趟武當,相見彷如隔世,不禁唏噓。

    沉曼君母女亦一樣。

    知道雲飛揚得沉曼君之助,也練成天蠶功,燕沖天雖然高興,心頭亦難免奇怪。

    ──沉曼君與青松到底是什麼關係,青松為什麼要私傳她天蠶訣?

    他雖然奇怪,卻並沒有追問,經過這一劫,他的性情已改變很多。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算了。

    當前要解決的是逍遙谷的問題,他最後決定與雲飛揚闖一闖逍遙谷佔據的無敵門總壇。

    雲飛揚當然不會反對,獨孤鳳心懸獨孤無敵的安全,亦要隨往走一趟。

    只有傅香君最是為難,她還是決定留下來照顧沉曼君,燕沖天、雲飛揚他們都明白傅香君的心情。

    獨孤鳳也明白,覺得傅香君實在比自己要好,比自己更可憐。

    她悄然將雲飛揚拉過一旁,叫雲飛揚好好開解傅香君,這一切都看在傅香君眼內。

    她明白他們的心意,也只有這些話:“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只望你手下留情,饒我爺爺與哥哥一死。”

    雲飛揚不暇思索點頭。

    火光不怎樣明亮,石室陰森,獨孤無敵的臉色更陰森。

    石室在荒郊古-中的一個枯井下,説秘密,實在夠秘密,所以距離無敵門總壇雖然很接近,逍遙谷的弟子也雖然搜索過這附近一帶,卻並沒有發現。

    這個石室本來是上一代無敵門的門主夏侯天聰建造,以備必要時藏身之用,夏侯天聰結果沒有用,反而他的弟子獨孤無敵用到了。

    無敵當然很有感觸。

    墜崖之前他已經作好準備,所以他不但沒有死在嶙峋亂石之中,且及時抓住了一條野藤,穩住了下墜之勢。

    憑他的武功,要爬回崖上,當然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受傷雖然不輕,到底苦練了數十年的內功,內力深厚,還能夠將傷勢暫時壓下來。

    上了斷崖,他不敢下山,找了一個隱密的地方藏起來,運功療傷。

    在山上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公孫弘就走上來,到處找尋無敵的下落,確定了完全安全,無敵才敢走出來與公孫弘會面。

    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這麼狼狽,公孫弘看見師父這樣子,亦不禁心頭愴然。

    然後他們就夜行晝伏,回到無敵門總壇附近。

    雖則是意料之中,但看見無敵門總壇易主,逍遙谷弟子進進出出一陣風,無敵亦幾乎氣得吐血。

    可是他仍然忍下來了。

    以後的日子就在秘室中度過,現在無敵的傷勢已完全痊癒。

    公孫弘一直照顧無敵的起居,有時間就化裝外出打聽消息。

    得到的都不是好消息,直到今日才對無敵説出來。

    無敵門已經全面崩潰,各地分舵的弟子走的走,散的散,不少已改投逍遙谷。

    無敵聽了反而大笑起來。

    “青松當日在玉皇頂的説話實在甚有見地,無敵門到底是烏合之眾,樹倒猢-散。”

    笑語聲一頓,無敵突然一揮手,道:“你在外替我把關。”

    “師父──”公孫弘欲言又止。

    “這一次,我一定要將滅絕神功練好。”無敵的語聲非常堅定。

    ──青松已死,無敵門被逍遙谷攻陷,沉曼君勢必亦無倖免之理。

    又還有什麼再能夠令無敵分心呢。

    半個月過去。

    入夜,公孫弘方待不寢,突然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響,一驚回頭,霹靂一下轟鳴,石室的門户就片片碎裂,爆炸開來。

    他連忙閃過一旁。

    石碑未碎落,無敵就猶如御風飛行,平地三尺凌空射出來。

    他盤着雙膝,出了石室,雙腳才一直站在地上,穩如泰山,衣衫卻仍鼓風,半晌才平下來。

    公孫弘一看已知道怎麼回事,忙上前拜倒,道:“恭喜師父。”

    “總算已練成了第九重,至於第十重,我看今生是休想了。”無敵雖然這樣説,仍難掩臉上得色。

    公孫弘忙問道:“師父,你練成了第九重的滅絕神功,是否就可以平反敗局?”

    無敵搖頭道:“若是單打獨鬥,即使只練得第八重的功力,逍遙谷也沒有人是我的對手,但他們若是聯手圍攻,我即使能夠一一擊殺他們,只怕亦要付出相當代價。”

    一頓,才又道:“要平反敗局,在目前還得花一些心思。”

    “看來師父已胸有成竹。”

    無敵只是笑,在閉關之前,其實他就已經有分寸的了。

    又過了三天。

    旭日方升,無敵與公孫弘就出現在已變成逍遙谷總壇的無敵門總壇大門外。

    守在大門外的逍遙谷弟子一見無不大驚,消息早已有人報進來,但竟然是事實,他們又哪能不慌。

    大門立即關閉,亦立即被撞開,在門後的幾個逍遙谷弟子被震得倒飛了開去,口吐鮮血,當場喪命。

    無敵昂然走進去。

    逍遙谷一眾弟子亂成一片,也就在這個時候,傅玉書出來了,左右風、雷、雨、電,一字排開。

    傅玉書隨即一揖,道:“原來是無敵門主駕臨,怎麼不着人先來通報一聲,讓我們知道迎接。”

    “回自己的地方也要通傳,未免太笑話。”無敵冷笑。

    “這的確是門主的地方,只是,我們現在就算送還給門主,這麼大的地方,門主師徒二人如何住得了。”

    “少廢話,叫你爺爺來見我!”無敵斷喝道:“去!”

    “我已經來了。”天帝應聲出現在大堂前的石階上,道:“無敵,你倖免一死,本該就天涯逃命,找個地方躲起來,怎麼還要來惹事生非?”

    “我為什麼要來,你們應該明白。”

    “明白是明白,但像你這種老江湖!竟然還不自量力,卻實在令人意外。”

    “都是廢話!”無敵連聲冷笑。

    “你當然是有備而來,你的依我看,滅絕神功只怕又更上一層樓了。”

    無敵似有些詫異,沉聲道:“你們誰先來?”

    天帝負手觀天,道:“滅絕神功雖是武林不可多得的絕技,可惜閣下只得兩隻手。”

    公孫弘在後大聲道:“四隻!”

    天帝呵呵大笑,旁邊的雨笑應道:“公孫堂主給雲飛揚那麼一氣,莫非竟氣得也去練滅絕神功了。”

    公孫弘怒叱道:“你胡説什麼?”

    雨格格笑道:“若非如此,堂主的口氣又怎會這樣大?”

    公孫弘怒不作聲,天帝笑着接道:“即使四隻手,還是少了些。”

    無敵斷喝道:“這樣説,你們又準備聯手圍攻了。”

    “門主神功蓋世,萬不得已!”天帝一揮手,風、雷、雨、電身形便展開。

    無敵目光一閃,道:“風、雷、雨、電大陣,見識過了!”

    語聲甫落,雨針已射至,無敵雙掌一合一分,一股掌風劈出,將射來的針雨疾撞了回去!

    雷刀緊接刺下去,無敵轉身一掌,“叭”地正擊在刀身之上,連人帶刀將雷震回去!

    風袖卷向公孫弘,卻被公孫弘閃開,電劍凌空一劍飛刺雖快,還是差一點才能夠刺在無敵身上。

    無敵轉身,彈指,“叮”的將電劍彈開,揉身接上!

    天帝即時喝一聲道:“變!”

    風、雷、雨、電應聲身形交錯,迅速變換,無敵的身形亦緊接變動,雙掌動處,勁風呼嘯。

    以風、雷、雨、電大陣的迅速變化,本來很容易將無敵強勁的掌力消於無形,可是無敵這一次的掌力,與此前觀日峯一戰,明顯的已不一樣。

    此前無敵的掌力與一般的高手並沒有多大不同,只是更加強勁,一掌劈出,猶如排山倒海,勢不可當。

    可是在風、雷、雨、電大陣之內施展,以風、雷、雨、電四人兵器、身形變化的迅速,絕不難將之切成數股。

    現在無敵的掌力一發,卻是循環不絕,猶如深海的漩渦一樣,風、雷、雨、電儘管變,不但切之不斷,反而逐漸被牽制。

    無敵的身形同時旋轉,越轉越急,連劈四十九掌,硬生生將陣勢擊敗,又將四人迫得靠在一起!

    天帝一見,暗呼不妙,與傅玉書身形齊展,疾掠上前,四掌急落,將無敵的掌力震開。

    無敵哈哈一笑,倒退回公孫弘身前。

    天帝、傅玉書一左一右地在風、雷、雨、電四人兩側,面色凝重,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他們都看出無敵的武功實力又跨前一步。

    風、雷、雨、電亦看得清楚,面色卻不大好看。

    天帝上下打量了無敵一遍,突然笑道:“看來失敗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無敵只是“嗯”的淡應一聲,雙掌一合,“叭”的一聲,再一分,看似便要撲上,哪知身形一動,反而後退,公孫弘的手中即時多了兩支銅管,無敵的毒針暴雨一樣從銅管中射出。

    ──天絕地滅搜魂神針。

    當日在峽谷,無敵門用來對付子母金環陸璣的就是這種暗器,雖然誤中副手,已充分表現出這種暗器的威力。

    無敵以一敵四,擊破風、雷、雨、電大陣,從容不迫,綽有餘裕,卻就在這種穩佔上風的時候施用暗器,更是出人意料。

    這當然是早有預謀。

    天帝眼利,兼且老謀深算,無敵一退,他已知道不妙,想也不想,身形立即倒飛,同時喝一聲:“退!”

    傅玉書的反應也不慢,身形立起,武當六絕的“飛雲縱”果然不同凡響,一縱便上了滴水飛檐,暗器盡從他腳下射至。

    風以輕功見長,雖然在聽到那一聲“退”之後才退,一退便已退出暗器的範圍之外。

    雨一生研究暗器,對於暗器的認識,無疑在各人之上,一眼瞥見,已知道公孫弘手中的是什麼暗器,與天帝那一聲“退”同時,偏身貼地疾滾了出去,一雙衣袖之上卻仍釘上了不少暗器,當場捏了一把冷汗。

    電亦退,那柄長劍同時展開,他的應變不能説是慢了,但比起那些毒計還是慢了一分,-那間,身上也不知中了多少毒針,他大喝,縱身猛拔了起來,凌空一劍,疾刺向無敵。

    這一劍既勁且快,無敵卻一些也不放在眼內,身形一動迎上前,間不容髮之間讓開了劍尖,雙掌夾着劍鋒連拍了十下,那柄劍竟然被他拍得一截截斷下。

    他卻沒有攻向電,在他雙掌拍到第十下同時,電已凌空倒下來,七竅流血,面色紫黑。

    雷亦同時倒下,倒在無敵的腳前,一截斷劍釘在他的咽喉內。

    斷劍是無敵發出,雖然沒有這一着,雷也是難逃一死,可是雷已經衝到面前,斬馬刀已隨時準備斬下,何況那截劍正好利用。

    雷的面更恐怖,那之上插滿了毒針,紫血逆流,肌肉已扭曲。

    無敵身形一轉,如箭射前去,左手中出現了另一支那樣子的銅管,直追天帝與風、雨。

    傅玉書這時已凌空躍下來,一見這情形,怪叫一聲,忙亦倒翻進去。

    四個人簡直就像是喪家之犬,一刻也不敢逗留,幸好雷、電的撲前,阻擋了無敵一會,沒有立即被無敵迫近。

    無敵直追入忠義堂。

    天帝身形翻滾,閃到一根柱子後面,同一掠直掠上房梁,傅玉書亦不慢,掠到一幅幔幕旁邊,已隨時準備掠進去。

    雨翻手也灑了一蓬針雨,接掠進了迴廊。

    無敵右掌一揮,針而盡被擊散,凌空落在堂正中,目光一揚,大笑道:“姓傅的,這樣逃怎像一谷之主,一派宗師?”

    天帝從柱後轉出半身,冷笑道:“門主以七巧童子的絕毒暗器來開路,我們怎能不逃。”

    無敵在笑道:“逃不是辦法。”

    “的確不是。”天帝大喝一聲,竟像要撲出來。

    無敵不為所動,天帝也沒有真的撲出,-那間,無敵腳下突然感覺一軟,他一驚,身形方待拔起,雨針已凌空灑至。

    傅玉書右手同時一揚,亦射出七種不同的暗器來,封住了無敵的上方。

    無敵只顧得閃避、封擋暗器,一個身子便疾往下墜去。

    那附近方圓逾丈的地面竟露出一個大洞來,無敵的身子就墜進這個洞裏。

    這實在大出無敵的意料之外,自無敵門開設以來,就已經有這個忠義堂,這數十年來他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這個忠義堂之內渡過,可以説,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個地方了。

    每隔十年,這個忠義堂都會修葺一次,一次比一次的氣派大,卻是從未設過陷阱,現在不但出現了一個陷阱,而且他還被迫進這個陷阱內,不由他勃然大怒。

    那個陷阱也相當深,底下倒插着無數利刃,四壁也是,無敵差不多貼着一面刀壁墜下,裂帛聲中,被刀鋒劃傷了好幾處,皮開肉翻。

    他的身子及時一翻,左手那支銅管點在底下一支利刃上,“叮”的一聲,那支利刃齊中而斷,他的身子接着往上拔起。

    也就在這一會工夫,陷阱的出口、四壁的邊緣,“錚錚錚”地彈出了好些兒臂粗的鐵枝來,交錯封住了陷阱的出口。

    無敵一頭幾乎撞在鐵板上,傅玉書鎖喉槍即時插下,插向無敵的咽喉。

    無敵偏身急閃,三寸槍尖仍插進他的左肩膀內,他的肩膀也立即脱出了槍尖。

    鮮血怒激,無敵的身子疾往下落,“叮叮叮”雙腳連斷三支利刃,終於站穩。

    傅玉書大笑道:“無敵,這一次你還能逃到哪裏去?”

    無敵悶哼道:“陰謀詭計,不見得是本領。”反手對了肩膀幾處穴道,阻止鮮血再往外流。

    天帝笑問道:“老朋友忘記了方才毒針的事了。”

    無敵面色鐵青,一聲不發,方才地豈非也是陰謀詭計,以毒針射殺雷、電。

    天帝接着問道:“你大概怎也想不到我竟會往這裏佈置了這個陷阱。”

    無敵的確想不到,天帝又道:“這個陷阱本來並不是用來對付你的,當然用來對付你亦無不可。”

    雨探頭接道:“門主怎麼還不將那支銅管丟下?”

    無敵冷笑道:“我幾乎忘了雨當家乃精研暗器的行家,這假的東西原本就不容易瞞得過雨當家的眼睛。”

    “我也是給趕入堂內才看出。”雨嬌笑。

    公孫弘這時候已經撲進去,看見那個陷阱,當然傻了眼,好一會才叫道:“師父!”

    雨應聲回頭,道:“你這個師父今天是完了。”

    公孫弘怒吼,雙手一翻,日月輪在握,疾衝上前去。

    “不要命的來了!”雨冷笑。

    風接道:“雷、電兩條命,這也是兩條命。”身形一動,眨眼便已到了公孫弘面前,雙袖連揚,“拍拍拍”地疾向公孫弘掃到。

    雨笑着問道:“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不用!”風應聲雙袖連掃,將公孫弘迫退了十多步。

    公孫弘那一對日月輪雖然鋒利,竟削不斷風的雙袖,身形的笨重,與風的靈活,更是強烈的對比。

    風迅速繞着公孫弘轉動,再揮出一袖,卻是拂向公孫弘面門。

    袖未到,勁風已刮到,公孫弘日月輪慌忙護住了面門,冷不防風突然一袖向他的腰間捲來,“啪”地捲了個正着。

    公孫弘一身橫練功夫,可是吃了這一袖,仍不由一陣血氣翻騰,下盤猶未穩,風的另一袖已又向他的眼睛掃到。

    他偏身旁閃,腰間又捱了一袖,整個身子都給卷得疾飛了起來。

    風袖拂不停,公孫弘心頭一甜,立時又捱了幾袖,身軀凌空,連翻了幾個筋斗。

    風大笑欺上,雙袖一起拂在公孫弘身上,將公孫弘拂得向東面高牆撞去。

    雨右手接着一翻,一蓬鋼針射出。

    公孫弘眼看便要撞在牆上,腰倏的一折,及時一個筋斗,穩立地上,雨的針也就在這個時候射到了。

    這一把雨針毫無聲息,風亦有言在先,不用雨插手,公孫弘竟就信以為真,等到他看到雨針射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閃避。

    那些雨針卻沒有將他射成刺蝟,反倒從他身旁空射了過去。

    一個人同時落在公孫弘的身旁,也就是這個人劈出一股掌風,將雨針完全霞飛了。

    對他們來説,這個人絕不陌生。

    “雲飛揚!”他們幾乎同時叫出來。

    雲飛揚目光在天帝、傅玉書等人臉上掠過,道:“久違了幾位。”

    天帝怒喝道:“姓雲的,你又跑來生事?”

    雲飛揚不答,目光最後落在傅玉書臉上,道:“傅大哥安好。”

    傅玉書皮笑肉不笑地道:“託福,還好。”

    雲飛揚沉痛地道:“相信傅大哥這一次不會再欺騙小弟了。”

    傅玉書點頭道:“事情到這個地步,的確已沒有再欺騙你的必要。”

    雲飛揚接着問道:“主持的死到底是誰下的手?”

    傅玉書笑道:“除了愚兄還有誰?”

    雲飛揚目光凌厲道:“那麼白石、謝平又是怎樣死的?”

    傅玉書反問道:“你難道還想不透?”

    雲飛揚嘆息道:“婉兒師妹又到底怎樣了?”

    傅玉書沉默了一會,才道:“我不知道。”

    雲飛揚怔怔地望着傅玉書,道:“我看你也不會害死她。”

    傅玉書淡然一笑,雲飛揚接道:“不管怎樣,我仍得多謝你的教導。”

    傅玉書道:“多謝免了,你就要報殺父之仇?”

    雲飛揚道:“父仇不共戴天。”

    傅玉書點頭道:“這個理由已經足夠了。”

    雲飛揚接道:“武當派弟子的血債也一樣要算清楚。”

    傅玉書大笑道:“你雖然是青松的兒子,可不是武當的弟子,替武當弟子算賬的話,還是不要説得好。”

    一頓,又道:“初上武當我的確很不明白,以你的資質,怎麼青松總是不肯收你為弟子,原來你並非來歷不明,只是青松有口難言,不能夠公開承認你是他的兒子!”

    雲飛揚的身子顫抖了起來。

    “想不到青松這個牛鼻子竟如此風流。”天帝亦大笑道:“武當派的沒落他也要負很大的責任。”

    這些話無敵都聽得很清楚,他的心情激動絕不在雲飛揚之下。

    ──雲飛揚是青松的兒子,與鳳兒豈非就是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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