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胖子從重慶出差回來後愈發精神,天天哼著不成調的小曲,一副哈兒的模樣。劉三這些日子也開始梗著脖子走路,頭髮用摩絲打得光亮。公司要新設立一個部門,據說準備提劉三這個龜兒子做新部門的負責人,看來劉三口吃董胖子到這會兒也已經有點起色了。為什麼老子拼死拼活血戰沙場拿下這麼多定單,到頭來卻還不如這兩個成天只在公司七嘴巴的哼哈二將?這種想法讓我很是鬱悶了一段時間。
再過一個月才是年底,但伊藤洋華堂裡早已擠滿了瘋狂搶購的人,成都絕對是個熱愛消費的城市,各大賣場裡每天都人山人海的,營業員熱情的喊著“這邊來這邊選”。感情這東西也能這邊來這邊選嗎?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理想是可以打折的,生活就象一個巨大的賣場,大家都給自己標上不等的售價,也有幾個固執的標上了“非賣品”,但是最後還是都賤賣了。有時回想起年少時的理想,感覺是那麼可笑。
快下班的時候接到陳超的電話,廣州打來的,這廝自從進了獵頭公司後就頻繁的電話騷擾我,說是廣州的朋友開了一個汽車銷售公司,希望我能去做副總,提到的年薪夠董胖子瞪破眼珠的。我回答說再考慮考慮,其實我心裡已經打好了注意,等過完年馬上殺將過去。
火車上遇見的高個子姑娘也來了個電話,約我去她那裡玩,我吱吱嗚嗚地說這幾天感冒了,電話那邊傳來姑娘的笑聲,說那臭總過來我做紅苕稀飯給你吃叄。日他先人,要是早些日子,我一定準時赴約,別說吃稀飯,連人我也一起吃了。但是這些日子不知道怎麼了,牙還好,但胃口不好,吃嘛嘛不香的。
趙悅還是沒再聯繫我,倒是葉梅找過我一次,她心情也不好,於是陪她去了人民公園附近的蘭貴坊,喝了很多酒以後送她回家,這一次什麼也沒有發生。我對葉梅好象並沒有什麼感覺,尤其在離了婚以後,要說有也僅僅是生理上的感覺。
誰讓我真正動過情呢?上帝說了,要讓一個人死,就先讓他瘋狂,要讓一個人瘋狂,就先讓他動感情。
我對自己說陳重你真是個瓜娃子,咋個會有真的愛情呢?但是98年以前的趙悅就像從我們手指間流走的那種叫作歲月的東西一樣,時常還會湧上心頭。記得那次在猛追灣遊樂園和趙悅一起坐摩天輪,啟動的時候趙悅緊緊的抱著我說,要是上去後忽然停電怎麼辦?我親了她一下說,最好能停久一點時間,可以體驗一下高空作戰的滋味。
現在我的生活就好象忽然停電的摩天輪,一下子懸在了半空中。
到了下半夜我還無法入睡,於是起來開了一瓶啤酒看電視,基本上所有的頻道都已經臉色漆黑地和我說“晚安”了,剩下的幾個在放著老久的片子,對白和劇情發展讓人發笑。無聊中關了電視坐在黑暗中,想著應該怎樣答應陳超去廣州當副總的事。
這時候,我聽見手機響了。
拿起手機,那頭卻半天沒有聲音,號碼是陌生的,我餵了兩聲,恨恨地掐了線。以前我也曾半夜打電話騷擾過人,大三那年心血來潮寫了入黨申請,被系輔導員無情否決,說是陳重同學從外表看似乎生活作風不好。外表和生活作風有什麼關係?火熱的心捱了一盆涼水,於是和大頭他們喝到凌晨3點時,捏著嗓子打了個電話給輔導員說,“快起床撒尿,小心尿床”。趙悅在旁邊聽了笑得前仰後翻的,說陳重你就是喜歡惡作劇整人。
李良也這麼說過我,喜歡耍些小聰明,但是他補充說,在這個社會混光有小聰明是不行的。這話現在看來很對,董胖子絕對沒我這智商,但是爬升得比我快。
在漆黑裡坐久了,心裡空蕩蕩的。開了CD聽碟子,朴樹在咿咿呀呀地唱著……
我夢到一個孩子
在路邊的花園哭泣
昨天飛走了心愛的氣球
你可曾找到請告訴我
那隻氣球
飛到遙遠的那座山後
老爺爺把它系在屋頂上
等著爸爸他帶你去尋找
有一天爸爸走累了
就丟失在深深的陌生山谷
像那隻氣球
再也找不到
這是個旅途
一個叫做命運的旅途
我們偶然相遇
然後離去
在這條永遠不歸的路
我們路過高山
我們路過湖泊
我們路過森林
路過沙漠
路過人們的城堡和花園
路過幸福
我們路過痛苦
路過一個女人的溫暖和眼淚
路過生命中漫無止境的寒冷和孤獨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10點了。我決定請假去峨眉山耍幾天,這一段該忙的都忙完了,
我幹嗎還每天去公司看董胖子和劉三那兩張球臉。李良從北京回來後一直待在峨眉山,說是要做俗家弟子。其實李良是我們幾個裡面最有慧根的,經常冷不防地冒幾句話出來向我們闡述人生的蒼白。大學時有一次我半夜起來上廁所,看見李良在上鋪呈打坐狀,黑暗中,顯得神秘而恐怖。
冬季的峨眉山異常肅靜,撥了幾次李良的手機都無法接通。於是一個人去了萬年寺,96年來峨眉耍的時候,特地和趙悅在萬年寺前相擁合影。前天晚上翻相冊,看到那張照片,上面的兩個人勖嫩眼的,看上去特別的可?。萬年寺沒什麼變化,那頭被人摸得油光滑亮的石象依然憨態可掬的面對著眾生,96年的趙悅紅著臉在這裡對我說,愛你一萬年。
見到李良的時候,他正坐在茶館喝茶。沒有什麼誰對誰錯,本來無一物,何處塵埃?
所謂煩惱,都是自找的。李良端起蓋碗茶,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接著說道,想知道趙悅那件事的原委嗎?她那次婚禮後有天傍晚找我談過一次,在老樹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