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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武林驚變

    淳于慈道:“對象不同,這位老弟是一朵罕世難睹的武林奇葩,即令沒有第一項理由,淳于慈寧願斷指應誓,也願為這位老弟,一效綿薄……”

    歐陽高從雙目之中,閃射出炯炯神光,向諸葛蘭細一打量,揚眉說道:“你的話說的不錯,但這第二項理由,不是對你有利,卻是對我有利的呢!”

    淳于慈詫道:“此話怎講?我所說的理由,怎會對歐陽大俠有利?”

    諸葛蘭一來玲瓏剔透,聰明絕頂,二來旁觀者清,不等歐陽高加以解釋,便即含笑說道:“這道理不太難猜,大概歐陽大俠為他前來求醫之人,也是一朵罕世難睹的武林奇葩?”

    歐陽高點頭笑道:“你真聰明,猜得絲毫不錯!”

    這一來,“小倉公”淳于慈確實有點為難!

    因為“矮金剛”歐陽高也佔得第二項理由,等於是用自己的話兒,堵了自己之嘴,相當難於應付!

    閻亮似乎覺察出淳于慈窘狀,冷哼一聲,在旁說道:“不行,淳于賢弟對於這求醫之請,不能答應!”

    歐陽高怪眼雙翻,不悅問道:“為什麼不行?”

    閻亮道:“都是你自己不好,作錯了兩件事!”

    歐陽高皺眉道:“哪兩件事?你說說看!”

    閻亮冷笑說道:“第一件事是你對人太無禮貌,有失恭敬,開口‘淳于慈’,閉口‘淳于慈’,這種態度,好像是來尋碴生事,哪裡像是延醫療疾!”

    歐陽高因曲在自己,被閻亮拿話問住,只好忍怒說道:“好,我承認我粗莽失禮,只要這位‘小倉公’,答應施醫治病,我願意立刻賠罪,叫他一聲‘淳于祖宗’!”

    一向以性情粗暴著稱的“矮金剛”歐陽高,竟能如此委屈?倒頗出於群俠意外!

    但閻亮又出難題,繼續說道:“第二件事,是你太以狂妄,自己對於奇門生克之道,弄不清楚,卻一路上亂髮強力爆炸之物,毀損靈景……”

    歐陽高知道又被人抓住把柄,遂不等閻亮話完,便即接口說道:“我也認錯,只要他肯治病,我歐陽高負責賠償,找一處比此地更清幽百倍,美景無邊的隱居妙處就是!”

    淳于慈暗暗叫苦,心想歐陽高竟能事事認錯,自己卻是怎生再加推託?

    閻亮忽然點頭說道:“你既認錯,又復肯賠,我便代表我淳于賢弟,答應破例施醫!”

    歐陽高大喜,急忙抱拳笑道:“多謝……”

    閻亮搖手說道:“不必謝,你去把病人帶來……”

    歐陽高吃驚接道:“把病人帶來,我……我是請淳于……

    先生出診!“

    他雖然未叫“淳于祖宗”但終於稱了聲“淳于先生”,也算相當難得!

    閻亮冷冷說道:“不行,我淳于賢弟從不出診,答應你把病人帶來,上門施醫,已是天大面子!”

    歐陽高此時方知閻亮是故意刁難,不禁勃然大怒,瞪眼叫道:“為什麼由你代他作主,你……你是個什麼東西?”

    閻亮怪笑說道:“我是個什麼東西?和你差不許多,只不過你矮一點,我卻是個瞎子!”

    歐陽高聽出閻亮的言外之意,略一尋思,恍然大悟說道:“尊駕莫非就是名滿武林的‘瞽目金剛’閻亮閻大俠嗎?”

    閻亮哂然說道:“我是閻亮,但在目前這群人物之中,卻是最起碼的腳色,哪裡還當得起‘名滿武林’之贊,和什麼‘大俠’之稱?”

    歐陽高由於閻亮語意之內,聽出方古驤、諸葛蘭等,均具有極高身份!

    他遂向其餘諸人,投過一瞥詫異眼色。

    方古驤怪笑說道:“歐陽兄,你不要看我,我們的高矮胖瘦,都差不多,有虎賁中郎之似,只是你的脾氣略大一些,我的酒量略好一些,你……你還不認識我嗎?”

    歐陽高瞿然說道:“尊駕莫非就是曾在‘北嶽恆山’絕頂,連飲三日三夜,整整喝了一百斤烈性‘汾酒’,贏得‘蓋世酒仙’美號的‘醉金剛’方古驤?”

    方古驤笑道:“‘醉金剛’三字,叫來已久,我也厚厚臉皮,濫竽充數!但‘蓋世酒仙’之號,卻不敢當,因為杜康知音,四海無數,最低限度也有一個‘風塵酒丐’熊華龍的酒量,和我差不多呢!”

    歐陽高“哈哈”笑道:“想不到,真想不到,在淳于慈先生的‘養吾廬’前,竟遇著了這多心儀已久,卻尚未謀面的絕頂高人!”

    語音至此微頓,目光凝注在諸葛蘭的身上,抱拳揚眉又道:“方兄、閻兄,皆具異相,小弟尚可猜出,但這位老弟臺,卻……”

    方古驤因覺無須對這“矮金剛”歐陽高,有所隱瞞,遂接口笑道:“難怪歐陽兄無法猜測,這位老弟,不是本來面目,他就是易釵而弁的:粉黛金剛‘諸葛蘭呢!”

    歐陽高聽得先是一怔,然後竟雙眉高軒,發出縱聲狂笑!

    諸葛蘭被他笑得好生不悅地,秀眉一蹙,沉著臉兒問道:“閣下何以如此狂笑?是不相信我是諸葛蘭,抑或看不起我諸葛蘭呢?”

    歐陽高的那種粗暴高傲之氣,業已完全收斂,抱拳笑道:“諸葛姑娘不要誤會,在下發笑之故,是因知道你們三位的身份以後,覺得淳于先生定會對我求醫之事,來次破例出診的了!”

    淳于慈莫明其妙地向歐陽高問道:“歐陽大俠此話怎講?”

    歐陽高指著方古驤、閻亮、諸葛蘭等三人,含笑說道:“這三位都是‘金剛’,足見淳于先生與‘金剛’的緣份不淺……”

    淳于慈笑道:“‘十二金剛’是當世武林中的頂尖人物,除了少數幾名窮兇極惡者外,在下均深為敬仰!”

    歐陽高微笑說道:“那就對了,因為我所為他來此求醫之人,也是一位‘金剛’,淳于先生不應該厚於彼而薄於此吧?”

    諸葛蘭聞言,心內一驚!

    她暗忖歐陽高所謂另一位“金剛”,會不會就是“玉金剛”

    司馬-呢?

    想至此處,揚眉問道:“歐陽大俠,你的那位貴友,是受了重傷?還是中了奇毒?”

    歐陽高道:“不是中毒,是臟腑重傷!”

    諸葛蘭越發心驚,失聲問道:“這位‘金剛’是誰?是不是‘玉金剛’司馬-?”

    歐陽高愕然說道:“諸葛姑娘,你……你怎會猜得這等準確?”

    方古驤心想這倒真是巧事,遂轉過身去,向淳于慈含笑說道:“淳于兄,醫家抱濟世活人之心,如今我要與歐陽兄站在一邊,請你勉為其難,鼎力施醫,大展回春妙手的了!”

    淳于慈想不到方古驤竟突然如此說法,不禁怔了一怔。

    諸葛蘭不知淳于慈是否答應,遂芳心焦急地,走到閻亮身旁,悄悄伸手,把這位“瞽目金剛”扯了一扯。

    這時,“小倉公”淳于慈業已目注方古驤,皺眉問道:“方兄,莫非你與那位‘玉金剛’司馬-,也有深厚交情?”

    方古驤“哈哈”一笑,朗聲答道:“我與司馬-雖然交情不厚,但‘玉金剛’三字,卻是響噹噹的少年英俠,鐵錚奇男!何況更是諸葛姑娘的……”

    閻亮深恐方古驤當眾失言,羞了諸葛蘭,遂接口笑道:“何況更是諸葛姑娘的同道好友,又是我閻老瞎子的救命恩人!”

    淳于慈目注閻亮,苦笑說道:“大哥,你也為對方說情,要我出診?”

    閻亮點頭笑道:“大丈夫受人點水之恩,理當湧泉以報,只好索性再委屈淳于賢弟的了……”

    語音至此微頓,怪笑一聲,揚眉又道:“好在賢弟業已斷指應誓,何妨再度出山,以一身所學,為血腥江湖,略挽劫數,等到群魔就戮,武林事了,老哥哥定陪你嘯傲於泉石煙霞之間……”

    淳于慈聽至此處,雙眉一軒,目中神光炯然地,側顧朗兒叫道:“朗兒,收拾我的旅行藥囊,把各種丹丸,和一切刀圭用具,統統裝在其內。”

    群俠聞言,自均大喜!

    朗兒更是喜得打跌,趕緊跑進“養吾廬”中,收拾一切。

    淳于慈向歐陽高抱拳笑道:“歐陽兄,小弟既已答應隨你出診,你該入座飲上幾杯,讓我略盡地主之誼了吧?”

    歐陽高一面進入“養吾廬”,隨眾落座,一面苦笑說道:“淳于先生……”

    淳于慈擺手笑道:“歐陽兄,你這‘先生’二字,小弟萬不敢當……”

    歐陽高一怔說道:“那我應該稱你……”

    閻亮笑說道:“你應該叫他一聲‘淳于祖宗’!”

    這句調侃之語,說得滿座粲然,“矮金剛”歐陽高卻滿面窘色!

    諸葛蘭為他解圍地含笑叫道:“歐陽老人家,那位‘玉金剛’司馬-,如今在何處養病?”

    歐陽高答道:“是在‘廬山’腳下的一個小鎮旅店之中。”

    諸葛蘭因朗兒不在,遂替歐陽高斟了一杯酒兒,繼續問道:“歐陽老人家是怎樣與那‘玉金剛’司馬-相遇?可以告訴我嗎?”

    歐陽高點頭說道:“當然可以,我偶遊‘廬山’,行經‘陰陽穀’左近的一座小峰之時,忽然聽得奇異聲息,並發現這位司馬老弟,從草樹叢中,滾跌而下!”

    諸葛蘭心中一酸,神色歉然地向方古驤搖頭嘆息說道:“方老人家,聽這情形,一定是於我走後,他也掙扎前行,終告無法支持,從小峰的另一面翻跌下去,若非巧遇歐陽老人家,豈不碎骨粉身,令我終生抱憾!”

    方古驤點頭說道:“諸葛姑娘的這種判斷,大概不會有錯!”

    歐陽高道:“我一見有人從峰上滾落,趕緊一伸雙臂,把人接住,細加察看,發現這位司馬老弟,不單被山石草樹擦得遍體鱗傷,周身血汙,而且臟腑之間,並有嚴重傷勢!”

    諸葛蘭一雙大眼眶中,淚光浮動,趕緊垂下頭去,飲了半杯酒兒,略為定神,勉強抑制住芳心之中的歉疚悽楚!

    歐陽高繼續說道:“我仔細察看,知道這位老弟,外傷尚無大礙,內傷卻極嚴重,遂趕緊抱著他馳出”廬山“,到一小鎮之上,延醫調治!”

    諸葛蘭嘆道:“尋常醫家:哪裡治療得了這等嚴重內傷?”

    歐陽高點頭說道:“諸葛姑娘猜得不錯,我去這小鎮之故,因有位熟識醫家,隱居在此,醫道並還不差,但他診察司馬老弟傷勢之後,也搖頭愧嘆,無能為力,指點我前來‘九華’,說是隻有請得‘小倉公’淳于慈,才可綰魂九幽,救得一命!”

    淳于慈道:“歐陽兄,這位醫家是誰?”

    歐陽高含笑答道:“這人複姓聞人,單名一個:善‘字,早年也是江湖人物,據說他在偶然機會之下,曾得過淳于兄一些指點!”

    淳于慈想了一想,點頭笑道:“我想起來了,這聞人善號稱‘鐵掌金刀’,是個金盆洗手,改邪歸正的綠林人物!”

    諸葛蘭目注淳于慈道:“淳于老人家,你想明白了,我卻弄糊塗了呢?”

    歐陽高愕然問道:“諸葛姑娘,你……你對何事感覺糊塗?”

    諸葛蘭道:“我不知道歐陽老人家怎會知道‘玉金剛’司馬-的姓名身份?”

    歐陽高笑道:“諸葛姑娘問得有理,我救了司馬老弟後,因覺他絕非常人,曾搜察他身邊各物,希望藉以推斷出他的來歷。”

    諸葛蘭“哦”了一聲,問道:“他身邊有些什麼東西,可使歐陽老人家,藉以推斷?”

    歐陽高搖頭說道:“我這樁期望,並未實現,結果還是由聞人善盡力調治,使司馬老弟,稍復知覺……”

    諸葛蘭恍然接道:“我也明白了,是他親自告訴你的?”

    歐陽高一面點頭,一面忽又想起一事,向諸葛蘭揚眉問道:“諸葛姑娘,你與司馬-老弟,既是同道至交,定然對他一切,均極清楚!”

    諸葛蘭被扣上這頂“同道至交”帽子,自然不好意思說與司馬-相交不深,只得皺眉說道:“歐陽老人家,要問的是什麼事兒?我……我不一定準……準能知道?”

    歐陽高道:“我在馬司老弟身上,發現一張藥方,卻不知是哪位醫家……”

    諸葛蘭因聽得“風塵酒丐”熊華龍說過,姜夫人曾託司馬-把那張藥方兒,轉交自己之事,遂接口含笑叫道:“歐陽老人家,你弄錯了,那張藥方兒,是我的,不是司馬-的!”

    歐陽高聞言一怔!

    諸葛蘭便將“封爐贈寶大會”之事,向歐陽高、淳于慈、閻亮等人,說了一遍。

    淳于慈聽完,向歐陽高含笑問道:“歐陽兄,你有沒有把這張藥方兒,給那‘鐵掌金刀’聞人善看過?”

    歐陽高搖頭答道:“沒有,這是司馬老弟之物,我怎麼能夠隨便舉以示人?”

    淳于慈嘆道:“可惜,可惜,歐陽兄若是向聞人善展示這張藥方,根本就用不著遠來‘九華山’了!”

    歐陽高聽不懂這位“小倉公”的語中含意,愕然問道:“淳于兄此話怎講?小弟……”

    淳于慈微笑接道:“姜夫人的那張藥方兒,是武林一寶,乃東漢神醫華陀所遺,專療各種重傷,並可兼祛奇毒,只要一息尚存,肝腸未斷,往往都可起死回生,最低限度,也可暫保性命,少待接受進一步的療治……”

    說至此處,舉起杯兒,敬歐陽高飲了一杯“橫溪春色”,又復笑道:“歐陽兄請想,你雖不知那張藥方兒的效用,但聞人善卻是行家,他一見之下,便可據以為司馬老弟療治,豈非。

    用不著使歐陽兄僕僕長途地,跑來找我了嗎?“諸葛蘭“啊”了一聲,微感意外地,目注淳于慈,揚眉說道:“我還真未想到那張藥方兒,是華陀神醫所遺,難怪會引起一干武林人物的覬覦爭奪!”

    但說至此處,秀眉忽挑,目光微掃群俠,又自朗聲笑道:“不過我覺得這張藥方兒,縱令真有起死回生之功,對於挽救‘五金剛’司馬-一事,卻也未必生效!”

    方古驤怪笑說道:“諸葛姑娘怎麼對於東漢神醫華陀的醫道,也表示懷疑起來?”

    諸葛蘭搖手說道:“方老人家錯會意了,我不是對神醫華陀的醫道,表示懷疑,而是對於當時當地,尤其是荒僻山村等處,是否能尋得藥方上所列藥物,覺得有點疑問。譬如那藥方兒上,若是列有‘野山參’、‘何首烏’……”

    淳于慈不等諸葛蘭話完,便即連連搖頭地,接口失笑說道:“若是用甚‘野山參’、‘何首烏’等罕世聖藥,則這張方兒,誰都會開,何必要由華陀遺傳,被武林中人,視為異寶?”

    諸葛蘭玉頰一紅,向淳于慈赧然問道:“淳于老人家,聽你這樣說法,莫非那張藥方兒上,竟是以草根樹皮,作為挽救生命之物?”

    淳于慈點頭笑道:“藥方珍貴之處,和華陀高明之點,便在於此!據說方上所列,雖非草根樹皮,但卻在任何一處村鎮的小藥鋪內,均可以廉價購得!”

    諸葛蘭嫣然一笑,軒眉說道:“這樣便叫‘化腐朽為神奇’,不愧為東漢神醫的仙方妙藥!”

    語音至此略頓,向淳于慈舉杯笑道:“淳于老人家,你此番‘廬山’施醫,不會白跑,我打算向司馬-取回那張藥方兒,轉贈給你!”

    淳于慈稱謝笑道:“那是姜夫人贈送諸葛姑娘之物,老朽怎敢接受?但我既嗜岐黃之道,決無不思上進之理,諸葛姑娘只要肯把這張華陀仙方,給我看上一眼,我就感激不盡的了1”

    諸葛蘭芳心之中,委實懸念司馬-的傷勢,不知有甚變化?故而目注淳于慈,揚眉笑道:“淳于老人家只要看上一眼,自然更易辦到,但不知何時啟程?朗兒老弟把老人家的旅行藥囊,收拾好了沒有?”

    淳于慈知道諸葛蘭是在心急催促,遂側過臉去,含笑叫道:“朗兒,你在做些什麼?收拾一具藥囊,哪裡需要這多時間?”

    朗兒應聲笑道:“藥囊早就收拾好了,我是在為師傅準備一些平時愛吃之物,一併帶走,好在外面飲用。”

    閻亮靈機一動,怪笑叫道:“朗兒老弟,你那新發明的‘四妙羹’還有嗎?怎不招待這位遠來貴客‘矮金剛’歐陽大俠,吃上一碗?”

    歐陽高一路急趕,委實飢渴交進,聞言之下,怪笑點頭說道:“好,好,快點給我來上一碗,我聽了這‘四妙羹’之名,便有點食指大動,覺得好吃得很!”

    諸葛蘭忍俊不禁,噗哧一笑!

    這一笑,自然把位“矮金剛”歐陽高笑得懷疑起來,目注方古驤,以一種愕然神色問道:“方兄,閻兄所說的‘四妙羹’,到底是什麼東西?”

    方古驤失笑說道:“閻老瞎子太不老實,他自己吃了苦頭。

    竟想拉你也一同下水!“

    歐陽高越發懷疑,急急迫問。

    方古驤遂把那種新式“四妙羹”的材料,向歐陽高說了一遍。

    歐陽高聽得作了一個乾嘔,向閻亮抱拳叫道:“閻兄,多謝照顧,這等罕世異味,只有你胃口奇佳,我歐陽高可消受不起!”

    淳于慈笑道:“歐陽兄急於趕路,必甚飢渴,我命朗兒替你煮碗麵來!好在司馬老弟修為深厚,功力通神,人又恢復知覺,便略為緩去片刻,也無大礙!”

    歐陽高頷首說道:“我確實想吃點東西,但請淳于兄囑咐令高足,千萬不要在面中加甚蚯蚓、螞蟻……”

    閻亮怪笑說道:“歐陽兄,我和方兄為了吃那‘奇香風肉’,和‘四妙羹’,傳給朗兒老弟一套‘天罡杖’,一套‘醉八仙拳’,你若想討他歡心,必須格外破費一些!否則,慢說是蚯蚓、螞蟻,恐怕連蚊子、臭蟲,都會在你那碗麵中出現!”

    歐陽高委實聽得有點膽戰心寒,毛髮暗豎!

    加上他又正對小倉公淳于慈,心存感愧,欲有以報,遂連連點頭,應聲說道:“只要這位老弟,好好為我煮碗麵吃,我願意傳他一套‘金剛散手’,和九九八一招‘地躺神拳’!”

    閻亮提高聲音,向廚下怪笑叫道:“朗兒老弟,聽見沒有?

    ‘金剛散手’和‘地躺神拳’,是這位‘矮金剛’歐陽大俠的看家本領!人家已經掏了心窩,你可得施點手段,把這碗麵兒,煮出點特別滋味來!“朗兒笑聲答道:“多謝師伯,我正在煮‘神仙面’,孝敬師傅、三位師伯,和諸葛師叔,每人一碗,吃完好上路呢!”

    閻亮一吐舌頭,悄聲說道:“我真怕了這刁鑽小鬼,‘神仙面’三字,聽來雖冠冕堂皇,誰知道其中……”

    方古驤接口笑道:“老瞎子儘管放心,你難道不曾聽說,吃‘神仙面’的,包括他師傅在內!”

    淳于慈自然知道這般武林奇俠,是喜愛朗兒姿質,藉詞加以成全,不禁好生感激,滿面均是笑意。

    諸葛蘭目注歐陽高道:“歐陽老人家,司馬-既已恢復知覺,他可曾說出受傷經過?”

    歐陽高搖頭答道:“他沒有說,我倒問了,但司馬老弟卻答稱並非傷於仇家手下,是由他自不小心,粗心大意所致!”

    諸葛蘭滿面通紅,赧然說道:“粗心大意的是我,不是他,我真想不到司馬-能有如此度量,未對我加以責怪?”

    歐陽高與淳于慈,不知此事經過,一齊向諸葛蘭詫然問故。

    諸葛蘭毫無所隱,侃然直陳,把一切錯誤,都攬在自己身上。

    淳于慈聽完,點頭笑道:“關於此事,司馬老弟的隱忍不言,固屬寬宏度量,但諸葛姑娘的直承不諱,更足見磊落襟懷,委實令淳于慈好生欽佩!我……”

    方古驤笑道:“淳于兄想說什麼?你為何言有未盡?”

    淳于慈嘆道:“我面對你們這等輕生仗義,衛道降魔,兼善天下的人世俠士,忽然覺得遁世隱居的獨善其身之事,並非高明,而是樁可恥舉措。”

    閻亮聞言,大喜說道:“聽賢弟之言,莫非今後不再高蹈自隱,竟肯以你的高明醫道,普濟眾生了嗎?”

    淳于慈點頭說道:“小弟想明白了,精於岐黃之道的用處,就在普濟眾生,假若不肯普濟眾生,慢說我不過號稱‘小倉公’就是真正的倉公再世,扁鵲重生,也對人毫無助益!”

    諸葛蘭笑道:“淳于老人家,你這番話兒,真是悟道之語!”

    淳于慈滿面神光,含笑說道:“我不單從此雲遊四海,儘量以一身所學,濟世活人,並立願不再自珍敝帚,把胸中醫道,與同好公開研究,以期集思廣益,將岐黃之術,推動得更進一步。”

    方古驤動容讚道:“淳于兄,這樣說來,你不是‘小倉公’,簡直成為‘蓋倉公’了,倉公、華陀、扁鵲等先賢,醫道雖精,心胸卻不如淳于兄這等恢宏開朝,他們若肯廣事收徒,公開研究,則岐黃之道,必更大進,當世中不知將有多少幹、多少萬的倉公、華陀、扁鵲,足以使天下蒼生,卻病延年,同登壽域的了!”

    淳于慈赧然笑道:“方兄莫要太謬讚我了,小弟的這點化私為公,濟世救人之念,還不是由於方兄等的俠義襟懷,所感召而致!”

    群俠談笑至此,朗兒已用托盤,託了五碗湯麵,送給諸葛蘭、方古驤、閻亮、歐陽高,暨淳于慈等食用。

    淳于慈為了使群俠放心,首先取了一碗,吃將起來。

    諸葛蘭等一嘗之下,果然鮮美異常,毫無油膩之感!

    歐陽高飢渴交進,吃得奇快,三口兩口,便把一碗麵吃光,向朗兒怪笑叫道:“朗兒老弟,這面還有沒有?我想再來……”

    他這“再來一碗”之語的“一碗”二字,尚未出口,目光微注之下,突然作了一個噁心,幾乎把剛剛吃下去的那碗“神仙面”兒,完全還席!

    原來歐陽高在把面兒吃完之後,發現碗底競有一隻臭蟲,和一條小小蚯蚓!

    他瞪著雙眼,怒視朗兒叫道:“老弟,我已經答應傳你一套‘金剛散手’,和九九八十一招‘地躺神拳’,你……你……

    你怎麼還給我吃這種東西?“

    朗兒“噗哧”一笑,尚未答話,淳于慈已在一旁含笑說道:“歐陽兄不要害怕,這不是真的臭蟲、蚯蚓,是用菌丁、竹筍所制,不過因朗兒手巧,才做得特別*真而已!”

    歐陽高仍不相信,盯著碗底的臭蟲、蚯蚓,皺眉問道:“淳于兄,你說這……這是菌丁和竹筍所制?”

    淳于慈點頭笑道:“歐陽兄若是不信,就請嘗一口看,這種面兒,完全是用菌丁、竹筍、香菰、口蘑等淨素之物所制,故而才叫作‘神仙面’呢!”

    這時,朗兒又已端了一碗麵兒,侍立在側,笑嘻嘻地說道:“歐陽師伯,我知道你長途趕來,定必飢餓,早就替你多準備了一碗,只是‘竹筍’太以珍貴難覓,不敷應用,歐陽師伯若想多吃一條蚯蚓,卻辦不到了!”

    歐陽高向他瞪了一眼,接過第二碗麵,但終於捨不得放棄口福,仍把第一碗碗底的臭蟲和蚯蚓吃掉!

    諸葛蘭見了這位“矮金剛”的那副饞相,不禁大笑說道:“朗兒老弟,慢說你是用菌丁和竹筍,精心巧制,就是真的弄上一條蚯蚓,和一隻臭蟲,看來歐陽老人家也照樣蠻有胃口的呢!”

    歐陽高不理會諸葛蘭的嘲謔,只是狼吞虎嚥般,吃完了第二碗“神仙面”,方摸摸肚皮,向淳于慈怪笑叫道:“淳于兄,我們該走了吧!”

    淳于慈含笑點頭,這時朗兒早已把旅行藥囊,準備妥當,遂一同走出“養吾廬”,鎖好門戶。

    歐陽高見“小倉公”淳于慈業已登程,心中大定,目注諸葛蘭,笑了一笑,偏過頭去,向朗兒高聲問道:“朗兒老弟,我聽說你‘醉金剛’方師伯,和‘瞽目金剛’閻師伯,都對你有所傳授?”

    朗兒點頭說道:“方師伯賜了一冊‘醉八仙圖解’,閻師伯賜了一冊‘天罡杖訣’!”

    歐陽高怪笑問道:“還有一位比你師伯們本領更大的諸葛師叔呢?她傳了你什麼罕世絕藝?”

    朗兒笑道:“不一定每一位師伯叔們,。都要對小侄有所賞賜……”

    話猶未了,諸葛蘭便即笑道:“歐陽老人家,你是不是由於我剛才笑你太饞,遂對我加以報復!”

    歐陽高怪笑說道:“這不是報復,只是問問而已,我想知道名滿乾坤的‘粉黛金剛’,對於朗兒老弟,是如何出手……”

    諸葛蘭不等歐陽高話完,便向朗兒笑道:“朗兒,你今日連獲‘醉八仙拳’,‘天罡杖法’,‘金剛散手’,和‘地躺招術’等四種武林絕藝,縱令天姿穎悟,恐怕也需要一段長時間,才能消化?”

    朗兒笑道:“確實如此,故而小侄也不敢再企望諸葛師叔,有甚高深傳授。”

    諸葛蘭秀眉微揚,含笑說道:“武功之道,原應循序漸進,若是貪多難化,反而無益有損!故而我暫時不擬傳你功夫,且改送你一點東西,免得被歐陽老人家,罵我吝嗇!”

    歐陽高叫道:“朗兒老弟,趕緊謝恩,你諸葛師叔的出手相贈之物,決非尋常,不是前古神兵,也是……”

    話方至此,諸葛蘭業已取出十圈“風磨銅絲”,向朗兒遞過。

    歐陽高目光注處,“咦”了一聲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是……是暗器嗎?”

    方古驤一旁笑道:“對了,不單是暗器,而且是武林中極有名的暗器,這也是諸葛姑娘於參與‘封爐贈寶大會’時,技壓群雄,獲得姜夫人所贈的‘紅線金環’!”

    歐陽高道:“既是‘紅線金環’,諸葛姑娘為何竟把它加以拆散?據我知道環中的三圈‘紅線’並含劇毒……”

    方古驤接口笑道:“金環雖在,紅線無存,如今這些‘風磨銅絲’,不單無毒,並還具有專解百毒的無上妙用!”

    歐陽高愕然問道:“方兄這樣說法,定然別有蹊蹺?”

    方古驤微微一笑,遂將諸葛蘭於“封爐贈寶大會”之上,以絕世神功,震毀“紅線金環”中的三圈劇毒“紅線”,以及巧殺“三足碧蜍”,使環上滿粘“碧蜍丹元”等事,向歐陽高細說一遍。

    閻亮笑道:“我老瞎子這次在‘廬山雙劍峰’旁,中了‘毒金剛’申屠豹的暗算,業已準死無救,幸虧方兄身邊,有諸葛姑娘所贈的這種解毒金環,才算是撿回了一條老命!”

    淳于慈向朗兒正色說道:“‘三足碧蜍丹元’,真是專解百毒的無上妙藥,諸葛師叔有此厚賜,你要謹慎保存,不單救己,更可救人,功效大得很呢!”

    朗兒喜極,向諸葛蘭再三稱謝,把那十圈“風磨銅絲”,揣入懷內!

    諸葛蘭笑道:“我今日送你東西,他日仍將傳你武學,並保證你也可獲得‘玉金剛’司馬-的高明傳授,務使老弟一身集‘五大金剛’之長,為當世武林,放一異彩!”

    朗兒聽得喜心翻倒,一路上對於這位“粉黛金剛”諸葛師叔,特別巴結。

    群俠腳程飛快,趕到“廬山”腳下的小鎮之上。

    誰知他們來得雖快,仍嫌遲了一步。

    原來那位“鐵掌金刀”聞人善的醫寓之中,滿地血漬,不見一人,似乎慘遭浩劫!

    這一來,不禁把六位男女老少奇俠,一齊看得怔住!

    歐陽高首先苦笑說道:“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諸葛蘭一咬銀牙,恨聲說道:“醫家仁術濟世,與眾無爭,可能又是從‘玉金剛’司馬-兄身上,為這位聞人先生惹來劫數!”

    淳于慈搖頭說道:“這也未必盡然,因為聞人善號稱‘鐵掌金刀’,原本是個金盆洗手,改邪歸正的綠林人物,難保他沒有什麼昔日深仇,到來尋事?”

    諸葛蘭皺眉說道:“這也可能,但我司馬-兄,為何又蹤跡不見了呢?”

    方古驤此時心中,頗有感觸!

    因為他聽得諸葛蘭一口一聲“司馬-兄”,顯然對於那位“玉金剛”,業已情絲暗系,芳心可可!

    偏偏司馬-不單身負重傷,又告失去蹤跡,豈非好事多磨,使這雙天造地設的英雄俠女,還要遭受不少險厄,方能心願得償,月圓花好?

    感觸至此,向諸葛蘭安慰說道:“諸葛姑娘不要著急,我們且仔細搜查一下,或許能夠獲得什麼蛛絲馬跡?”

    諸葛蘭無可奈何,只得聽從方古驤之言,在聞人善醫寓之中,仔細搜索。

    聞人善這醫寓甚小,共僅內外兩間,除了滿地血汙以外,根本未發現任何異狀!

    諸葛蘭心中煩悶,雙眉緊蹙地,向聞人善醫案之前的椅上一座。

    她起初為司馬-被自己打傷後的突然失蹤,頗耽憂慮,如今,好容易才從“矮金剛”歐陽高的口中,獲得訊息,誰知又出了這等差錯?

    諸葛蘭芳心之中,一片茫然,兩道目光,也茫茫然漫無目標地,在室內來回掃視。

    驀然間,她的目光,由掃視變成凝注。

    凝注之點,並非遠處,就在橫置她身前那張聞人善的醫案之上!

    方古驤首先發現她的神情變化,斜倚窗前,揚眉問道:“諸葛姑娘,你……你好像是有甚發現?”

    諸葛蘭站起身形,向方古驤招手叫道:“方老人家,請過來看,這醫案上,書有幾個字兒,不知是否與這無頭血案,有甚關係?”

    不單方古驤立即走過,連其餘的歐陽高、閻亮,以及淳于慈、朗兒師徒,也一齊走了過來。

    原來,那張醬紫色的醫案之上,有人用毛筆淡淡寫了幾個字兒。

    墨色、案色,原差不多,故而若非從某一方向,斜斜看去,委實不易發現。

    如今,諸葛蘭伸手一指,群俠自然看得分明,知道醫案上是一連串寫著幾個“絕”字。

    仔細說來,應該是五個半“絕”字,因為除了這五個完整的行書“絕”字以外,還有第六個“絕”字,但卻差了最後一勾。

    照這情況推斷,在案上作書之人,自然是那“鐵掌金刀”

    聞人善,但他在尚未把第六個“絕”字寫完之際,便即慘遭禍變!

    “矮金剛”歐陽高首先雙眉緊皺,搖了搖頭,詫聲說道:“奇怪,聞人善在這醫案之上,寫了這多的‘絕’字則甚?”

    方古驤起初也頗莫明其妙,但在細一思索之後,卻失聲叫道:“我明白了,天下居然有這等巧事?”

    這句我“明白了”,使諸葛蘭聽得秀眉雙軒,急急問道:“方老人家,你……你明白什麼?是明白聞人善留書這五個半‘絕’字的含意了嗎?”

    方古驤暫時未答諸葛蘭所問,反而轉過面去,向閻亮叫道:“閻兄,你還記不記得我們離開‘廬山雙劍峰’時,在谷口所見?”

    閻亮把兩隻白果眼,翻了一翻,對諸葛蘭叫道:“諸葛姑娘,這醫案上寫了幾個‘絕’字?”

    諸葛蘭答道:“五個半,就是五個‘絕’字,業已寫好,第六個‘絕’字,卻尚未寫完。”

    閻亮搖頭說道:“不對!聞人善所未寫完的,不是單個‘絕’字,而是一個半‘絕’字!”

    諸葛蘭聽懂了閻亮的語意,但仍有所不解地訝聲問道:“閻老人家,你是認為聞人善打算在這醫案之上,留書七個‘絕’字?”

    閻亮點頭笑道:“申屠豹與孫一塵兩個老怪,在‘廬山’鎩羽,狼狽而去,是投奔苗疆霸主‘七絕魔君’孟南,並曾鐫壁留書,約我們在‘七絕谷’中相會,如今,聞人善的醫案留書,居然也是五個半‘絕’字,恐怕又和這位姓名尚不大為中原武林人物熟悉的苗疆兇魔,大有關係?”

    諸葛蘭聽得妙目之中,神光如電,雙剔秀眉,高聲叫道:“既然如此,我們便立刻走趟苗疆……”

    方古驤接口笑道:“苗疆當然要去,但在去往苗疆之前,還要先到‘廬山雙劍峰’旁,走上一趟。”

    諸葛蘭詫道:“還要到‘雙劍峰’去則甚?”

    原來諸葛蘭當時才到“雙劍峰”側谷內,便被閻亮打傷暈絕,遂不知“風塵酒丐”熊華龍尚在該處等待司馬蚧之事。

    等到方古驤加以解釋之後,這六位男女老少奇俠,自然立往“廬山雙劍峰”趕去。

    果然,熊華龍仍在“雙劍峰”側的幽谷之內,苦等司馬-,並已等得焦急異常。

    群俠一到,熊華龍迎上前來,見諸葛蘭已告無事,不禁向方古驤苦笑叫道:“方兄,諸葛姑娘幸告無恙,但那位施玉介老弟,卻不知怎的,仍……”

    方古驤嘆道:“熊兄,你不要再稱‘施玉介’了,諸葛姑娘業已知道他就是‘玉金剛’司馬-,這位老弟,現有劫難在身,不會前來‘雙劍峰’了!”

    熊華龍聞言之下,自然驚極問故。

    方古驤遂把一切隱情,對這位“風塵酒丐”,仔細加以敘述。

    熊華龍聽得“哎呀”一聲,皺眉說道:“這樣看來,司馬老弟可能是落在兇邪人物之手,並被送往‘野人山七絕谷’的‘七絕魔君’孟南之處了?”

    方古驤詫道:“熊兄,你怎會斷定司馬老弟失蹤,會與苗疆‘七絕谷’有關?”

    群俠也均覺驚異,因此時方古驤僅僅說到“小倉公”淳于慈救治,尚未提起歐陽高延醫,自然更未講出司馬-在聞人善醫寓之中,再度失蹤,以及聞人善在醫案上,留書寫了五個半“絕”字的那些最後情節。

    熊華龍點頭說道:“我尚未走出谷口,便聽得谷外有了人聲,卻非司馬-老弟語音,遂略起戒意,躡足潛蹤地,暗加窺視!”

    方古驤問道:“谷外之人是誰?”

    熊華龍道:“是兩個口*純熟漢語的漢裝苗人,我聽出他們是‘七絕魔君’孟南手下,奉了孟南之命,來請‘陰陽穀’中的‘白髮金剛’伏五娘、‘風流金剛’伏少陵,去赴西南群邪為孟南慶賀七秩壽誕的聯歡大宴!”

    方古驤“哦”了一聲,目注熊華龍,繼續向他問道:“熊兄可曾聽得那‘七絕魔君’孟南的七秩生辰日期?”

    熊華龍笑道:“那兩人說過,是在端陽後一日。”

    方古驤搖頭說道:“這場壽酒,伏五娘與伏少陵母子,是吃不成了!”

    熊華龍訝道:“方兄何出此言?”

    方古驤失笑說道:“熊兄難道忘了諸葛姑娘與伏五娘在‘陰陽穀’中,所定‘黃山西海門’之約?”

    熊華龍點了點頭,方古驤又復說道:“‘黃山西海門’之約,是在端陽前一日,‘七絕魔君’孟南的七十生辰,是在端陽後一日,任憑伏五娘伏少陵母子的本領通天,能於區區兩日之間,從‘安徽黃山’,趕去‘雲南野人山’嗎?”

    諸葛蘭靜聽至此,忽然揚眉說道:“方老人家,我們少時何不再走趟‘陰陽穀’,向伏五娘手下,通知一聲,把端陽前一日的約會,延遲兩天,改為端陽後一日,地點也改在‘野人山七絕谷’內?”

    方古驤略一沉吟說道:“這辦法……”

    諸葛蘭知曉方古驤沉吟之意,接口說道:“方老人家是否顧慮這樣一來會促使伏五娘,伏少陵母子,與孟南同流合汙,加強群兇實力?”

    方古驤目光環掃群俠,想了一想,揚眉說道:“雖然有此顧慮,但我們人數也不在少,何況這些兇邪,也應誅除,不宜姑息,就照諸葛姑娘之意,約伏五娘、伏少陵母子,改定時地便了!”

    諸葛蘭笑道:“不改也不行,因為我們不能不去‘野人山’,萬一有事耽延,便來不及於端陽前一日趕回‘黃山西海門’了……”

    說至此處,語音微頓,扭頭向熊華龍問道:“熊老人家,你說來說去,尚未說到與司馬-兄有關之……”

    熊華龍道:“那兩人無意之中,說出‘七絕魔君’孟南,漸忘昔日誓言,有意在中原活動,進而稱霸天下!遂藉著七十生辰,派遣手下遍邀四海八方的兇邪人物,先結同盟,借張聲勢,並瞭解一切狀況!派來‘廬山陰陽穀’者,本是孟南手下有名兇魔,以及兩個隨從,誰知那兇魔竟巧遇昔日仇家,於快意殲仇之下,又擄獲一位身份極為重要之人,遂先行一位押著那人,送回苗疆,而留下那兩個隨從,再往他處,投書請客!”

    諸葛蘭瞿然說道:“這就差不多了……”

    語音微頓,轉面向方古驤叫道:“方老人家,那兇魔所殺仇家,有點像是‘鐵掌金刀’聞人善,所擄獲的那位身份重要之人。有點像是司馬-?”

    熊華龍愕然問道:“諸葛姑娘,你方才所說的‘鐵掌金刀’聞人善是誰?”

    諸葛蘭遂把“矮金剛”歐陽高救了司馬-,又為他去尋淳于慈施醫,等到群俠趕至聞人善醫寓中,卻又發現血腥劇情,對熊華龍一一細述。

    熊華龍失聲說道:“兩相對照之下,情形越發顯然,可惜我當時未想到司馬老弟身上,以致不曾將那兩名孟南手下擒住!他們……”

    諸葛蘭道:“他們怎樣?熊老人家怎不說將下去?”

    熊華龍苦笑說道:“他們又說那擄獲之人身份既如此特殊,若將其烹成羹湯,在孟南壽宴之上,款待武林群豪,豈不是二道異味名餚,光彩十足!”

    諸葛蘭勃然怒道:“該死,該死,虧他們怎麼想得出,竟要拿我‘玉金剛’司馬-兄,烹成羹湯待客!”

    方古驤搖了搖頭,彷彿別有會心地,向諸葛蘭含笑道:“諸葛姑娘不要生氣,依我看來,對方這種要拿司馬老弟,烹成羹湯,當作‘異味名餚’來款待武林群兇之舉,反而對司馬老弟有利!”

    諸葛蘭愕然問道:“方老人家,你……你這是什麼獨特看法?”

    方古驤暫不答理諸葛蘭,卻偏過頭去,向朗兒揚眉笑道:“朗兒老弟,你是知味名家,如今要請你回答我一樁有關烹調之事!”

    朗兒雖極刁鑽古怪,絕頂聰明,但也摸不清方古驤的葫蘆之中,究竟賣的甚藥?把兩隻大眼,翻了一翻,點頭說道:“方師伯,你……你老人家要問的是什麼事兒?小侄但有所知,無不盡言!”

    方古驤道:“以一般菜餚而論,在烹製之前,首先應該注重的是什麼條件?”

    朗兒未敢率然應答,在想了一想之後,方笑嘻嘻地說道:“一般說來,應該注重的是‘新鮮’二字,原料若不‘新鮮’,所烹製出來的菜餚,在色香味等方面,就難免不如理想!”

    方古驤連連點頭,表示同意,並目注諸葛蘭,怪笑一聲說道:“諸葛姑娘,你聽見沒有?為了保持這道待客名餚的原料新鮮起見,苗疆群兇,就不會於五五端陽之前,對司馬老弟,有任何傷害舉措!”

    諸葛蘭苦笑說道:“方老人家,你這種推斷,雖有道理,但卻忘了司馬-兄,是身負重傷之人,他準能經得起如此長途辛苦,而幸保無恙嗎?”

    熊華龍嘆道:“諸葛姑娘,事既至此,空自著急又有何用?

    我們只有盡人事而聽天命,趕緊迫向‘苗疆’,期望能早點把司馬老弟救出!“諸葛蘭皺眉說道:“此去苗疆‘野人山’,路途無數,我們怎知擄劫司馬兄的兇徒們,是怎樣走法?”

    熊華龍目注方古驤道:“方兄,關於怎樣追蹤之事……”

    方古驤不等熊華龍話完,便即接口說道:“為了容易追對方起見,我們這多人不宜同在一起,似乎應該分路前行,等到了‘野人山’口,再行聚合,同去‘七絕谷’!”

    熊華龍點頭說道:“分路自屬必然,但應該研究一下,怎樣分配,才比較平均妥當?”

    方古驤向閻亮笑道:“閻兄與淳于兄多年至交,便請你們暨朗兒老弟三人一路。”

    閻亮點了點頭,方古驤又向歐陽高笑道:“歐陽兄與熊兄作一路,我與諸葛姑娘同作一路,如此七人分作三路,也許迫上對方的機會,可以比較多點!”

    熊華龍道:“關於人手分配,這樣已頗理想,但關於路途方面,似乎也應略加規定才好!”

    諸葛蘭一旁接道:“路途可隨情況變更,無須硬性規定,我們只要決定方位即可,譬如誰走中央?誰走左路,誰走右路?”

    淳于慈含笑說道:“中央一路自然是由諸葛姑娘和方兄擔任,我師徒與閻大哥則擔任右路好了!”

    諸葛蘭聞言,向熊華龍笑道:“這樣說來,熊老人家與歐陽老人家便請擔任左路如何?”

    熊華龍自然連連點頭,微笑說道:“好,我們且去‘陰陽穀’,向伏五娘母子投書,改定時地以後,便立即分頭行動!”

    群俠立即離開“雙劍峰”,又向伏五娘母子所居的“陰陽穀”走去。

    因諸葛蘭、方古驤、熊華龍等,均已來過,故面谷口守護之人,不敢留難,準備立時通報。

    諸葛蘭搖手說道:“不必通報,日前我與‘白髮金剛’伏老婆婆定了端陽前一日的‘黃山’之約,如今是來與她把時間改到端陽後一日,地點也改到‘野人山’的‘七絕谷’內。”

    谷口守護之人,躬身答道:“改定約會之事,在下不敢作主,還是稟報老太君一聲,來得……”

    方古驤一旁說道:“我們沒有工夫再和伏老婆婆見面,現有書信一封,你拿去交給伏老婆婆,就說方古驤等,在苗疆候教便了!”

    谷口守護之人,只好“喏喏”連聲,接過書信,立即命令馳送谷內。

    方古驤覺得無須等伏老婆婆迴音,遂偕同群俠,離開“陰陽穀”口,開始分路行動。

    “矮金剛”歐陽高在群俠分路之前,向方古驤笑道:“方兄,‘野人山’範圍甚廣,我們似乎應該確定一個集合地點,才不致彼此錯過。”

    方古驤目注熊華龍道:“熊兄,你對滇西地勢,是否熟悉?”

    熊華龍點了點頭,方古驤含笑說道:“既然熊兄對滇西地形熟悉,便請你決定一個集合地點,大家相會便了。”

    熊華龍想了一想,含笑說道:“過了‘高黎貢山’之後,有條‘毒龍河’,過了‘毒龍河’,有處鎮集,名叫‘騰南’……”

    諸葛蘭接口笑道:“我知道了,所謂‘騰南’,大概就是在‘騰衝’之‘南’?”

    熊華龍笑道:“那‘騰南’確是在‘騰衝’之‘南’,但兩地相距,卻有三四百里,我們就在‘騰南’聚合,再同去‘野人山七絕谷,!”

    淳于慈道:“假如三路人馬中,有人先到‘騰南’,發現敵蹤,必須追尋又如何呢?”

    熊華龍點頭說道:“淳于兄慮得極是,我們之中若有人先到‘騰南’,而又必須離開,則可留下暗記,指示方向,便於趕去接應!”

    閻亮問道:“用什麼作為暗記,最好也規定一下。”

    熊華龍微笑說道:“規定一下也好,淳于兄師徒,與閻兄一路,請畫柄藥鋤,以鋤嘴指示方向!”

    諸葛蘭笑道:“我和方老人家呢?”

    熊華龍道:“諸葛武侯最精八卦,你們就畫個‘八卦’,代表諸葛吧,以‘乾卦,方位,指示所去之處!”

    諸葛蘭嫣然一笑,揚眉說道:“熊老人家,你們一路的表記,且由我來規定,就畫上一隻酒葫蘆好嗎?”

    熊華龍點頭說道:“好,葫蘆口所對之處,就是我與歐陽兄所去方向。”

    諸葛蘭又從身邊取出十圈“風磨銅絲”,遞向熊華龍,嬌笑叫道:“熊老人家,這十圈‘風磨銅絲’,上有碧蜍丹元液汁,專解各種劇毒,老人家帶在身邊,以備萬一之用!”

    熊華龍這次與方古驤雙雙中毒,若非被這“風磨銅絲”解救,必遭“毒金剛”申屠豹的毒手,故而深知此物,極具妙用,諸葛蘭身邊,為數又多,遂不加客氣地伸手接過,怪笑說道:“這東西委實絕妙,老花子有了十圈在身,不單可備急難之需,並能隨時救人,替諸葛姑娘,代積一些功德!”

    諸事均已交代完畢,群俠便開始分路。

    所謂中路、左路、右路,其實路途相隔並不太遠,只不過在百里左右。

    小倉公淳于慈偕同朗兒、閻亮,往右側行進,還不太放心地向方古驤正色說道:“方兄,近日之中,萬一有事,你要多多偏勞,莫要忘了諸葛姑娘的左肩傷勢,她在半月之間,決不宜過用真力,致受震盪!”

    方古驤連連點頭,諸葛蘭也秀眉雙揚,向淳于慈嬌笑叫道:“淳于老人家放心,伏五娘伏少陵母子,已與我們定約,暫時不會蠢動,申屠豹,孫一塵兩個萬惡老怪,也遠去‘野人山’,這一路上似乎不會再有厲害人物出現,縱或發生糾葛,僅憑方老人家的神功絕藝,也足以解決問題的了!”

    淳于慈笑道:“諸葛姑娘的話雖不錯,但宇宙之大,何奇不有?你的肩頭傷勢,切忌劇烈震動,還是多加小心,凡事注意為妥!”

    方古驤怪笑說道:“淳于兄說的極是,我定當竭盡所能,不使諸葛姑娘的傷勢發生變化!”

    淳于慈道:“萬一有甚事兒,必須小弟盡力,方兄請往右找我,我們於行進之間,儘量在顯眼處,留下‘藥鋤’標記便了!”

    群俠分路以後,諸葛蘭向方古驤嫣然笑道:“方老人家,那位淳于先生,怎麼一再言之諄諄?其實他的藥力,太以靈驗,我肩頭傷處,早就毫無痛楚了呢!”

    方古驤緩緩說道:“痛楚雖無,碎骨卻尚未完全接合堅固,這種情形之下,最易忽略,故而那位‘小倉公’,才一再叮嚀,萬一舊傷進裂,不單他要多費不少手術,諸葛姑娘也將多吃不少苦頭!”

    諸葛蘭笑了一笑,移轉話頭說道:“方老人家,如今江湖間確實多事,所謂當世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十二金剛’,便出現了不少的呢!”

    方古驤屈指計道:“我來算算,最近出現過的,計有‘玉金剛’司馬-,‘粉黛金剛’諸葛蘭,‘毒金剛’申屠豹,‘瘦金剛’孫一塵,‘白髮金剛’伏五娘,‘風流金剛’伏少陵,‘瞽目金剛’閻亮,‘矮金剛’歐陽高,加上我老醉鬼,業已有了九個!”

    諸葛蘭笑道:“其餘的‘八臂金剛’龍嘯天,‘病金剛’焦健,和‘神力金剛’孟邦三人,不知何在?但願他們三人,也去‘野人山七絕谷’,湊湊熱鬧,這樣便成為‘十二金剛會苗疆’,豈不是一樁百年罕見的武林佳話?”

    方古驤搖頭說道:“他們三人,還是不去的好,若去‘野人山’,多半會與‘七絕魔君’孟南,同流合汙,使群兇聲威大振!”

    諸葛蘭揚眉問道:“方老人家,聽你這樣說法,龍嘯天、焦健、孟邦等三人,都是兇邪一流?”

    方古驤“哼”了一聲答道:“龍嘯天人極陰惡,焦健也既貪又鄙,生平邪行多於正行,孟邦雖然是塊渾金璞玉,可惜又絕對聽從龍嘯天的指揮……”

    諸葛蘭不等方古驤話完,便詫然問道:“孟邦是龍嘯天的什麼人?為什麼要絕對聽從他的指揮?”

    方古驤道:“根據江湖傳言,孟邦昔年在玉門關外迷路,誤入‘白龍堆’大漠,糧水均缺,飢渴欲死,恰巧龍嘯天騎著一頭‘千里明駝’經過,見孟邦生得威武宛若天神,遂送了他一袋食水,和一塊鍋餅,孟邦仗以活命,由是感激,對於龍嘯天的任何命令,都絕對服從,忠誠不二!”

    諸葛蘭笑道:“此人定極純樸可愛,是條漢子!”

    方古驤含笑說道:“我沒有見過孟邦,但聽說此人身高七尺將半,豹頭環眼,虎背熊腰,千把斤的重物,單手即可舉起,又練有‘混元氣功’,周身刀槍不入,故而才獲得‘神力金剛’美號!”

    諸葛蘭嬌笑說道:“方老人家,我聽過後對這‘神力金剛’孟邦的印象頗好,能夠想個什麼法兒,保全此人,不讓他與群邪同流合汙……”

    方古驥苦笑說道:“諸葛姑娘雖是菩薩心腸,但這樁願望,恐怕卻不易實現。”

    諸葛蘭道:“怎麼不易實現,莫非那‘神力金剛’孟邦,性表暴躁,不聽人言?”

    方古驤截斷了諸葛蘭的話頭,微微一笑,搖頭說道:“不是不聽人言,而是太聽人言……不過只是僅聽‘八臂金剛’龍嘯天一人之言而已!”

    諸葛蘭“哦”了一聲,有所會意地,微點螓首,揚眉說道:“我明白了,若想保全‘神力金剛’孟邦,或是使他歸人正途,必須清源治本,先把對他教唆控制的‘八臂金剛’龍嘯天除掉!”

    方古驤笑道:“諸葛姑娘這清源治本之策,雖屆可行,但孟邦把龍嘯天幾乎視為重生父母,再造爹孃,這類渾人,又多具天真性情,你若殺掉龍嘯天,孟邦可能會為他拼命報仇,與你誓不兩立的呢!”

    諸葛蘭苦笑說道:“照方老人家這樣講來,我想保全‘神力金剛’孟邦之願,確實難處極多,不太容易使其實現……”

    方古驤微笑說道:“常言道‘定法不是法’,又道是‘千算萬算,不若蒼天一算’,諸葛姑娘不必為此憂煩,且等到時見機行事,我覺得你既有此一片菩薩心腸,或許能感召祥和,有甚特別機緣,也說不定。”

    諸葛蘭默然點頭,兩人正往前行,突聽右側方山谷之中,啼聲得得。

    他們注目看去,只見有頭極為矯健的青色俊驢,從谷中馳出,驢背上坐的是個又黃又瘦,滿面病容的灰衣老叟,口中有氣無力地,做歌唱道:

    “秋月娟娟,人正遠,魚雁待拂吟箋,也知遊事,多在第二橋邊。

    花底鴛鴦深處睡,柳陰淡隔湖船,路綿綿,夢吹舊曲,如此山川?

    平生幾兩謝屐,便放歌自得,直上風煙,峭壁誰家,長嘯竟落松前?

    十年孤劍萬里,又何以畦分抱甕泉,中山酒,且醉餐石髓,白眼青天!”

    那頭青色俊驢,腳程絕快,灰衣老叟的歌聲猶自在耳,但與諸葛蘭等的距離,已在百丈以外。

    諸葛蘭驀地一驚,側顧方古驤道:“方老人家,人隔百丈,歌聲立能照樣清晰入耳,莫非那灰衣老叟,竟在對我們施展傳音功力?”

    方古驤笑道:“諸葛姑娘,認得這老頭兒嗎?”

    諸葛蘭搖頭說道:“我不認識,方老人家是否認識?”

    方古驤取出時刻不離身的酒葫蘆來,喝了兩口,怪笑答道:“我也不認識此人,但卻知道那頭驢兒,屬於異種,名叫‘千里青’,或許可由驢度人,猜出他的身份?”

    諸葛蘭問道:“方老人家猜他是誰?根據適才百丈傳音,歌聲不昂不低,如在面前一舉看來,這驢背上的灰衣老叟,武功頗不弱呢?”

    方古驤笑嘻嘻地說道:“天下事,往往奇巧得不可思議,這就叫做:”說著曹*,曹*就到‘!“諸葛蘭略一沉吟,秀目中神光電閃,點了點頭,揚眉說道:“驢健人弱,相映成趣,我明白了,這人就是‘病金剛’焦健!”

    方古驤道:“我聽說焦健有頭日行千里的健驢,名叫‘千里青’,剛才那頭青驢,腳程絕快,矯捷異常……”

    諸葛蘭接口說道:“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病金剛’焦健,僅從他對我們施展傳音功力而言,似乎是有點意存挑釁?”

    說到“挑釁”兩字,不禁柳眉帶煞,風目攏威地,向那騎驢老叟的去路凝注。

    但百餘丈外,峰迴路轉,哪裡還看得見絲毫人影?

    諸葛蘭怒道:“這廝跑得倒快,前途若再相逢,我要好好鬥他一斗!”

    力古驤笑道:“諸葛姑娘,你不要忘了‘小倉公’淳于慈的諄諄叮囑,即令當真要鬥那‘病金剛’焦健,也必須等到半月以後。”

    諸葛蘭皺眉一嘆,緩步前行,但等他們也走到峰路轉折之處,又有所見!

    適才那騎驢老叟,正在數十丈以外的一片翠壁之上,伸出手指,不知畫些什麼?

    方古驤等才一轉出,那騎驢老叟,也已發現,“呵呵”一笑,青驢四蹄如飛,轉瞬間,跑得又只剩下一點黑影!

    諸葛蘭想追,方古驤搖手笑道:“彼此相距甚遠,那青驢腳程又快,追也無及!去看看那廝在山壁上畫些什麼,是否對我們留語?”

    諸葛蘭覺得方古驤所說也對,身形閃處,幾個箭步,便趕到那片青翠山壁之前。

    所謂“青翠山壁”,就是山壁之上,長滿了肥厚苔蘚,遂顯得青翠欲滴!

    騎驢老叟,伸指在苔蘚上所畫的,是幾行似詩非詩,似詞非詞字跡!

    方古驤注目一看,只見寫的是:“問卿底事恁思悴?

    玉容慘白香肩碎,何物大猖狂,金剛無恙未?

    我已病懨懨,從今後,又添一段關懷,一段相思滋味!“方古驤看完想笑,卻不好意思笑出聲來,只得強自忍耐!

    因為“問卿底事恁思悴,玉容慘白香肩碎”二語,顯然是指肩頭尚有包紮,代表傷勢未愈的“粉黛金剛”諸葛蘭。

    “我已病懨懨”一語,又與猜測中的“病金剛”焦健,身份相合。

    然則,末後的“從今後,又添一段關懷,一段相思滋味”

    之意,豈非成了白髮戀紅顏,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

    方古驤雖然不好意思失笑,在他以為諸葛蘭看後,定將羞惱交進,勃然大怒!

    誰知諸葛蘭竟頗為平靜,只是指著壁上,向方古驤問道:“方老人家,這‘香肩碎’,暨‘金剛無恙未’的字樣,好像指的是我?”

    方古驤道:“大概不錯!”

    諸葛蘭語音仍頗平和,並未動怒,微揚秀眉,緩緩說道:“留書人又是誰呢?”

    方古驤笑道:“我們原本猜是‘病金剛’焦健,如今又見了這‘我已病懨懨’之語,多半……”

    話方至此,諸葛蘭接口說道:“多半不是焦健!”

    她這句話兒,說得相當肯定,彷彿是握有什麼有力證據?

    方古驤一怔,目注諸葛蘭道:“諸葛姑娘,怎見得這騎青驢的灰衣老叟,不是‘病金剛’呢?”

    諸葛蘭應聲答道:“我如今雖已恢復本名,卻仍是男裝,並未顯露女孩兒家身份,‘病金剛’焦健與我陌不相識,路上相逢,遙遙一面,怎知我易釵而弁,留詞中的‘卿’‘玉容’‘香肩’等字樣,卻是從何而來?”

    方古驤“哎呀”一聲,連連點頭地,向諸葛蘭讚美說道:“諸葛姑娘真夠細心,我就沒有想到這些蹊蹺之上?”

    直到此處,諸葛蘭方冷笑一聲,目中微閃神光,剔眉說道:“故而從表面看來,對方似乎是癩蛤蟆……”

    語音一頓,覺得把自己比作“天鵝肉”,也有不妥,遂改口續道:“表面看來,對方是意存輕狂,實則其中尚露了一些蛛絲馬跡!”

    方古驤問道:“諸葛姑娘認為,這灰衣老叟,不是‘病金剛’焦健,卻是誰呢?”

    諸葛蘭道:“究竟是誰?此刻雖難斷言,但必是認識我的熟人,卻可斷定!”

    方古驤想了一想,點頭說道:“不錯,這人必定是諸葛姑娘的熟人,否則,他決不可能一眼便看出你易釵為弁!但……”

    諸葛蘭道:“方老人家,你為何言有未盡?”

    方古驤雙眉微蹙,緩緩說道:“但據我想來,知道諸葛姑娘的底細之人,彷彿甚少,除了我們幾個自己人外,連伏五娘,伏少陵母子,和申屠豹、孫一塵等老怪,都以為你是少俠朱楠……”

    諸葛蘭點頭接道:“我也覺得這是一樁絕大疑點,可惜僅憑忖度,無法解釋……”

    語音略頓,目中神光微閃,向方古驤雙揚秀眉,朗聲叫道:“故而,前途若再相逢,我非設法揭開這疑幕不可,方老人家,你不許偷懶,或加以阻撓,要旁敲側擊地幫幫我呢!”

    方古驤笑道:“諸葛姑娘說哪裡話來?我當然會幫你忙,但你也必須忍耐冷靜,千萬莫忘了自己的肩頭傷勢,而貿然動手!”

    諸葛蘭連連點頭,兩人信步而行,繼續向前走去。

    走上一片山坡,諸葛蘭突然止步,遙指前方,冷笑叫道:“方老人家請看,在那裡了!”

    方古驤循著諸葛蘭的手指看去,只見面前這段路徑,是盤旋下山,在山腳一家酒帘兒迎風招展的小村店前,正拴著那頭矯健青驢。

    他見了這種情形,“呵呵”笑道:“這就好辦,我們也去喝酒,在酒肆中見機行事便了!”

    諸葛蘭雙眉一剔,轉身便行。

    由他們立足之處,距離山腳酒肆,雖然不遠,但因山徑曲折,必須盤旋下峰,也有一段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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