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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阿烈想了一陣,忽然大悟,忖道:

    “是了!他們這般說法,用意不外兩點。一是誘我立刻趕回乙木宮去,二是我可能不相信,因而潛往那村內探視,當然極樂教在這兩處,已經布了羅網,等我自投其中。”

    他心中冷笑一聲,又想道:“但我剛從乙木宮逃出來,那兒也算得是龍潭虎穴麼?”

    對於極樂教,他略有輕視心。但旋即惕然尋思道:

    “不對,假如我這將回轉去,一定得深入宮內找尋阿菁的所在,這樣,形勢自然大大不同了。”

    現在須得決定如何做法,設法冒險去救她,或是悄然逃離此地,只有這兩條路而已。

    說到冒險救她之事,他如果是深諳武功,也還罷了。無奈他只仗著力大身輕,以及目力過入而已。這些長處,碰到高手,自是失去作用。

    但若要他舍下歐陽菁,不管她的安危,一逕逃走的話,這又不是他這種人做得到的。

    何況他自己覺著歐陽菁對他頗有意思。兩人之間,已生出了某種感情,這等情況自然更無獨善其身的可能。

    原則上,他定要救出歐陽菁,問題是採取什麼辦法手段,方有成功之望?

    他不願意打草驚蛇,所以悄悄退開,摔到一株樹上,紹匿在濃蔭之中。

    他一面尋思計較,一面遊目四顧。忽見一條人影,快逾閃電,落在他早先藏身的樹叢內。

    阿烈不由得大為慶幸,因為他拾好早一步走開。不然的話,便得被這個人揪了出來無疑。

    那條人影匿於樹叢內,面貌衣服都瞧不清楚,阿烈甚感驚奇,想道:

    “奇了?我本以為這人是極樂教高手,四下搜索險僻的地方,甚至可能是因為我兩次擲石的聲響,把他引過來搜查。但現在看起來,這人又不是極樂教之人。”

    不過在他印象之中,這個人撲入樹叢之時,那種迅猛兇厲的姿式,頗有老鷹攫兔的意味。

    只見那人在樹叢內躲了一會,從地上撿了一塊石子,向陳三等人前面丟去,一如阿烈剛才所做過的一樣.

    陳三和李宗俱愣然顧視,接著便互相對答。內容果然與剛才的大同小異,可見得的確是奉令如此說的。

    樹叢內那道人影,伏在地上,非常輕巧快速的滑出來。看起來他似乎是在草尖上沒行一般,既迅快而又沒有聲息。

    轉眼間,他已游到李宗後面,身形暴起,直向樹上的陳三撲去,快得如同電光一閃,頓時把陳三了下來.

    奇怪的是陳三既無聲息,而地上的李宗也不曾叫喊,阿烈雖然目光受樹上枝葉擋阻,瞧不真切。但仍然可以意會得到那人是同時發動攻勢,已把李宗制住了。

    這等身手,直把阿烈瞧得目瞪口呆,心中無限佩服,忖道:

    “此人武功之高,只怕還在程真人之上。”

    但見那人已拖了陳三,縮回剛才那樹叢後面,低聲喝道:“你想死還是想活?”

    陳三隻能開口,聲音發抖地道:“小……小的當然想活。”

    那人冷冷道:“那麼你把所知之事,一一說來,首先是關於村中那女孩子的事。”

    陳三吶吶道:“小的一定……從實招出。”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那位姑娘臥病床上,所以敝宮之人,一到就抓著了毫無困難。”

    那人冷冷哼一聲,道:“你們專撿軟的欺負,我且問你,那女孩的姓名.你們查出了沒有?”

    陳三道:“聽說是什麼歐陽家的,敝宮有人認得她。根本不須詢問。”

    那人道:“哦!原來是冀北歐陽家的人,那麼這個女孩子必是歐陽菁了。奇怪!她如何會紀到這兒來?有何用意?又如何會生病?”

    陳三訝道:“你老和那姑娘不是一道的麼?”

    那人冷冷道:“不錯,我且問你,現在這歐陽姑娘在什麼地方?”

    陳三道:“她……她還在那村中。”

    那人道:“胡說,現下還在村中?”

    陳三急忙道:

    “小的可以起誓,這是上頭的主意,認為宮裡太嚴密,敵人一定不敢去冒險。所以放在村中,反而可以釣到大魚。”

    那人道:“這話頗有道理,你可知道我將怎麼做麼?”

    陳三駭然道:“小的……小的不知。”

    那人道:“假如你肯幫助我,我就不致如此的左右為難了。”

    陳三忙道:“你老即管吩咐。”

    那人道:

    “我想派你趕去冀北歐陽家,報告此事。而我卻盡力去救歐陽菁。這樣,即使我也失陷了,世上仍然有人知道,對不對?”

    陳三茫然道:“是,是的。”

    那人冷冷一笑,聲音中透出森寒殺機,使人聽了不寒而慄。

    他道:“但我信不過你,所以只好教你和那同伴一道去見閻王了。”

    陳三隻說得一聲“饒命”,那人掌勢落處,拍在他背後,陳三頓時無聲無息了。

    那人站起來,阿烈看得清楚,只見他一身緊身人行衣,結束的十分俐落,背上插著一口長劍,年紀約是四十餘歲,長得頗為清秀。

    他底毒辣澈底的手段,使阿烈不知佩服好,抑是不以為然的好?但總而言之,他不是極樂教之人,而且有搭救歐陽菁之心,這一點才是最重要的。

    阿烈躍落地上,說道:“前輩請勿誤會動手。”

    那人身子微微震動一下,轉頭向他望來。但大概光線太黑,所以他睜大雙眼,仍有迷濛之態。

    阿烈道:“前輩的言語和行動中,已顯示出乃是乙木宮的對頭,因此在下才敢露面。”

    那人走近幾步,眼光凝注他面上,冷冷道:“你是誰?我又怎知你不是極樂教之人?”

    阿烈道:“在下白飛卿,正是極樂教佈下羅網所欲得的人物,在那樹於裡的姑娘,便是與我一起的。”

    那人沉吟一下,才道:

    “假如你是極樂教之人,隨便冒認,亦無不可,老實說,我可真有點不放心。不過,看你的樣子和態度,卻又有點可信。”

    阿烈道:

    “前輩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咱們不走同一路,並無妨凝。假如我不現身出來,前輩亦無法覺察,對也不對?”

    那人道:

    “這正是我剛想到的,若非如此,我焉肯有點相信你?你既然已經露面,可見得必定有話跟我說,我猜得可對?”

    阿烈道:“不錯!在下第一點想請教的前輩的稱呼。”

    那人遲凝了一下,才道:‘我姓賀名偉,只不知你聽過我的姓名沒有?”

    阿烈歉然一笑,道:“在下實在算不上是武林中人,見聞亦陋,因此之故,竟沒聽過賀前輩之名。”

    賀偉道:“那也不足為奇,我雖是少林派之人,但在江湖上算不上有名人物。”

    阿烈肅然起敬,道:“原來賀前輩是少林派的,無怪那兩個守衛不堪前輩一擊。”

    賀偉傲然一笑,道:“他們只是鼠輩而已,收拾他們實在不算一回事,何足道哉!”

    話雖如此,阿烈卻感到他口氣間不無沾沾自喜之意。

    現在的阿烈,遠非以前可比了。對於世間形形色色的人心,以及光怪陸離的世相,已大體認識。

    因此,他對這位少林高手評價,立刻降低了許多。心想:

    “假如我這話是向程真人說的,他必定不會有這等口氣。”

    只聽賀偉又道:“那麼白飛卿你對那位姑娘有什麼打算沒有?”

    阿烈道:

    “這正是在下想向前輩請教的第二件事,在下出門不久,對江湖上的事情,不大懂得。因此完全猜想不出極樂教如何對付那位姑娘?”

    賀偉道:“你知不知道她的姓名?”

    阿烈道:“當然知道啦!她姓歐陽,名菁。”

    賀偉道:“你們如何會湊在一起?可是親友麼?”

    他搖搖頭道:

    “在路上碰到的,那時候有一個叫做鬼厭神憎的人,想加害於她。是我暗中助她躲起來,不過其後仍然被曾老三找到。他們都因此而受了傷,一路追逐,不知不覺闖到這個可怕的地方來了。”

    賀偉道:“哦!原來如此,那麼你本身也一定武功高明,只不知是向誰學的?”

    阿烈道:“在下全然不懂武功,只不知您信不信?”

    不用說,那賀偉定然不相信他不懂武功,阿烈連忙又加上一句,道:

    “在下比一般人身輕力大,眼力也好得多,所以逃跑起來,別人總追不上我。”

    賀偉這時才略為相信,道:“假如的確如此,未免是罕有的奇聞了。”

    他想了一下,才又道:

    “我認為此刻不妨趁敵人尚未發現屍首以前,速速潛入村中,如果救得歐陽菁,便立即遠走高飛。”

    阿烈道:‘這辦法好是好,但……”

    他本想問賀偉可有其他任務?照理說他既然在此地現身,必定事出有因,所以他怕耽誤了人家的任務。

    賀偉已經接口道:“你怕有危險麼?不必耽心,我還沒有把這極樂教中的人,放在心上。”

    他傲然地摸摸背上的長刀,又道:

    “我的無敵神刀絕藝,至今尚未逢過敵手。如果他們擁有足以與我一拼的人物,恰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阿烈心中不知如泛起了難以相信之感,忖道:

    “連程真人那麼大名氣,武功那麼高的人,也對這極樂教十分忌憚,步步小心。你難道就勝得過程真人麼?”

    他當然不會洩露此一心意,當下道:“既蒙賀前輩幫忙,自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兩人向那村落奔去,初時阿烈帶頭,走得很慢,左顧右盼,唯恐碰到敵人的伏椿。

    但走出一段路,賀偉就領先了,也毫不畏懼地向前奔行,速度甚快。不一會,已抵那座村落。

    賀偉這時才警戒地伏低身子,向村內竄入去。他兩個起落,已到了歐陽菁所借居的屋子外面。

    他回頭等阿烈走近,輕輕道:“在那一間屋子裡?是不是這一間?”

    阿烈點頭道:“是的,前輩如何曉得?”

    賀偉淡淡一笑,道:“江湖經驗豐富的人,許多事一望而知,不足為奇。”

    阿烈道:“幾時在下能學這些本事,那就好了。”

    他上前去推門,賀偉搖手阻止他,自己一溜煙般竄上屋頂。

    阿烈也輕而易舉地躍了上去,緊緊跟著他。賀偉在黑暗中皺了皺眉頭,瞪他一眼,這才飄身下地。

    他的表情,再阿烈的夜眼中,完全看得一清二楚。

    兩人落地後,阿烈轉到房門口,心中又興奮又緊張,伸手一推,房門立時無聲無息地推開了。

    只見房內油燈點得相當的亮,床上躺著一個女子,例身向外,而恰好向著門口。

    因此,阿烈和她立時打個照面。阿烈唰地躍了入去,落在床前,歡喜得有點激動地伸手模她的面頰,道:“阿菁!你還在這兒,怎麼樣?情況還好麼?”

    歐陽菁睜大雙眼,似乎感到難以置信。之後也伸出玉手,拉住他的手腕,道:

    “哎呀!真是急死我了,我還以為你……”

    她的話突然中斷,好像被人堵住嘴巴一般。

    阿烈從她表情中,曉得是因為看見了隨後進來的賀偉。

    當下說道:“別怕!不要緊的,那一位是少林派的賀偉前輩,他幫忙我來救你出困。”

    歐陽菁的目光轉到他的面上,仍然帶著驚駭的神色。

    阿烈一伸手把她抱了起來,由於大有經驗,所以非常容易和快速的把她轉移到背上,並且在頃刻間,已用一條布帶縛住她。

    他這樣做之時,全未回顧,由於動作迅速。所以根本沒有耽擱。

    之後,他迴轉身子。目光別處,這才明白歐陽菁為何如此吃驚。敢情那賀偉橫刀而立,大有阻他出去之意,神色不善。此外,在窗口或房門外,似乎也有人影。

    阿烈一楞,道:“賀前輩,你怎麼啦?”

    賀偉笑道:“我好得很,沒事。”

    阿烈道:“那麼咱們走吧!”

    歐陽菁這時才接口叫道:“他是極樂教的人,剛才已到過房中,我見過他。”

    阿烈一怔,道:“不會吧?我親眼見到賀前輩出手殺死極樂教的人?”

    歐陽菁道:“你可曾親自檢驗過?”

    阿烈道:“當然沒有,但我看見的。”

    歐陽菁道:“唉!傻瓜:你應該不要進來才對,他們是假裝的呀!”

    阿烈現出怒色,向賀偉道:“她這話可是真的?”

    賀偉道:“真便如何?假又如何?”

    阿烈沒有回答,仍然含怒問道:“那麼你當真是少林派的人麼?”

    賀偉道:“真真假假,難說得很。”

    阿烈道:“阿菁!你可知道他是否是少林派之人?”

    歐陽菁道:“看他持刀的架式,似乎真是少林派之人?”

    阿烈回顧一眼,道:“這樣說來,那極樂教主也在這兒了?是也不是?”

    賀偉冷冷一笑。道:

    “你的問題真多,我不妨告訴你,教主另有要事,還未駕到,但這兒卻有不少高手,莫說是你這等小人物,即使是程玄道之流。也包管他來得去不得。”

    阿烈瞪眼道:

    “那不見得吧!程真人是武當派最高的人物,胸襟謙沖,那似你這麼卑鄙無恥。”

    他一罵開頭,好像是上了癮似的,繼續罵下去。一連罵了十多句,才停下來。

    賀偉冷冷道:“無知小兒,現在你儘管逞口舌之快,待會教主駕到,定叫你知道本教的厲害。”

    話聲未歇,阿烈突然閃電般向他撲去,揮拳猛擊。

    他的動作既突然而又迅快。兼且完全不顧自身安危,全力襲敵。

    這種打法,世之所稀,賀偉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碰上。

    因此之故,賀偉固然毫無困難的一刀劈中敵臂,但胸,口也中了對方一拳。

    那是阿烈的另一隻手發出的。

    他雖然武功精深,尋常人用大鐵錐來這麼一下,他也受得住,身子決不致搖動一下。

    但這刻卻奇怪得很阿烈這一兜胸拳,直把他打得整個人都離了地,“砰”一聲,撞在牆上,方始墜地。

    阿烈手臂全然無事,身子已衝出房門。

    但見一刀當頭砍落,斜刺裡還有一把鋼槍,帶著凌厲風聲,向他小腹刺到。

    這兩般兵器,來勢之迅猛狠毒,即使是阿烈不懂武功之人,也能夠感覺得到。

    因此,他不必瞧看,也知道必定是一流高手施為。

    他的身子仍然筆直前衝,頓時一刀一槍,完全招呼順他身上。

    假如這兩般兵刃皆是全力施為,又不曾受到阿烈出手攫奪的牽制,而是著著實實的招呼在他身上。則阿烈的“真氣”。能否抵當得住,實在是極大的疑問。

    如今由於對方想不到他能奪門而出,倉卒出招,加以阿烈雙手分向刀槍攫奪。他們非得方向略變,才能避過。

    由於方向變化,勢道頓時減弱了許多。

    阿烈的頭頂捱了一刀,腹上捱了一槍。但他不但沒有倒下,反而加快了速度,向前疾衝,順手還搶過了那把長刀,一下子就躍出屋外。

    這刻他無須隱匿身形,放步疾奔,在黑夜之中,宛如一陣清風,霎時已去得無影無蹤。

    屋子內湧出五六條人影,紛紛追趕。但不久,一陣尖銳的哨子聲,從村內傳出,遠及四周曠野。

    不久,這間屋子之內,已是燈火通明,聚集著許多人。除了穿青衣的兩名美女和醜漢,一共是四個人現出面貌之外,餘人皆是長衫罩體,頭罩遮面。

    當中的一個蒙面人,環視諸人一眼,冷冷道:“好!你們都回來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另一個蒙面人上前一步,躬身道:

    “這一經過說出來,教主只怕也不易置信。那廝背了歐陽菁,居然衝出此屋,還傷了賀供奉,又奪走了粱供奉的長刀。”

    極樂教主左手摩弄胸口的一朵金質梅花,鼻子中發出冷笑之聲。

    眾人全不敢開口,過了一陣,在極樂教主身邊的柳飄香道:

    “嚴供奉,你這話未免太語焉不詳了。那廝可曾受傷?他是什麼家派?”

    嚴供奉道:

    “那廝的手法全無路數,實在看不出什麼家派。自然最可怕的是他似乎已練成金剛不壞之身,居然不怕刀劈槍刺。”

    他停歇一下,這才將早先的情形,詳細描述出來。

    極樂教主停止撫弄那金梅花,道:

    “聽起來,這廝果然已能刀槍不入了。但普天之下,似乎還沒有誰練到這等境界,何況他只是年輕人?莫非這裡面另有文章?”

    柳飄香問道:“教主可是認為那年輕人可能有什麼寶物護體,方能刀槍不入?”

    極樂教主點點頭,道:

    “不錯,不過儘管他是因寶物護體而脫身的,但大家也不可輕視他。因為此子腳程如此之快,轉眼間就失去影蹤,可見得他武功的確很高明。”

    他仰頭忖想了一陣,才道:

    “本教目下正是勢力最強大之時,忽然生出變故,引來強敵,這也許是天意要咱們受到磨練,如果經不住這風浪,本教自無立足餘地了。”

    人人都不敢則聲,因為大家都曉得教主的性格作風,往往在有重大宣佈之前,先來一段開場白。

    果然極樂教主又道:

    “本宮決定舉行的同樂大會,每年本是兩次,是本宮唯一的盛典,但這一次非得取消不可了。”

    柳飄香道:“啊!多麼掃興呀,我們每年只聚頭這兩次。”

    極樂教主擺擺手,道:“這一次定須取消,同時人人出動,務必把這些敵人,予以消滅才行。”

    嚴供奉道:“教主可是把宮中執役之人,也都完全調遣派出?”

    極樂教主道:

    “不錯!本宮暫時封閉,大本營改設於另一行宮中。本座鄭重宣佈,凡是供奉身份生擒或殺死那白飛卿,即提升副教主。凡是供奉以下,建立殊功,即升為供奉,本座授予秘藝……”

    他停頓了一會,才又道:

    “此外,擒殺程玄道等有關之人,每建功勳,本座將有特別獎賞,並須迫殺一切可能得知本宮秘密之兒”

    柳飄香道:“當務之急,大概是合力追捕那白飛卿和歐陽菁了,對不對?”

    極樂教主道:“不錯!我將訂下計劃,逐步施行,目前先全力解決了白飛卿……”

    屋子內的燈火不久就熄滅了,群魔在黑暗中,悄悄離開。

    且說阿烈揹著歐陽菁颼颼飛奔,放盡腳程。到了天色拂曉,他已在大路上奔行了百餘里之遠了。

    他在一座涼亭內停下腳步,打算把歐陽菁放下。

    歐陽菁忙道:“不可在此停留,否則我們就會留下可供追蹤的痕跡了。”

    阿烈連忙走出去,折入路邊一條小徑,邊行邊道:“咱現在不知身在何處?”

    歐陽菁道:“照我的猜測,大概已接近許昌,假如再前走,便可在城內歇息。”

    阿烈道:

    “原來咱們已繞了一個大圈子,真是糟糕得很。假如你說法不錯,極樂教之人還是很容易追上來。”

    歐陽菁道:

    “是的,最可怕還是這些魔鬼們,個個矇住面,誰也認得他們。因此他們出來時,只須恢復本來面目,也許還名聲很好的人物呢!這真是叫人無法預防的敵人,對了,你把那刀丟了沒有?”

    阿烈道:“沒有丟掉,這把刀可能是一條線索,對也不對?”

    歐陽菁道:“原來你早已想到了,看來你果然很聰明,並非自吹自擂,那麼你瞧瞧可有什麼線索沒有?”

    阿烈先走到樹下一塊草地上,將她放下來。這才解下腰間的長刀,遞給歐陽菁,口中應道:“我一竅不通,還是你來看吧!”

    她接過反覆察看,道:

    “此刀尺寸式樣,與平常的長刀一般,毫無特色,若是見識不廣的人,縱然年直個三五天之久,也找不出任何頭緒來。”

    阿烈道:“照你的講法,似乎是別人雖是不行,但你卻有法子,是也不是?”

    歐陽菁傲然一笑,道:

    “不錯!可說是家學淵源。因為我歐陽家歷來收藏了不知多少兵器譜,自然是還有各式各樣的有名兵器,價值連城。我時時聽家中之人談論研究,所以算得是行家了。”

    她把長刀交還阿烈,道:

    “首先我一看此刀,手把上的痕跡已顯示出此是主人寶愛的護身之物,甚至是師門相傳的重器,證以此刀的錘磨打煉,皆是絕品手藝,已可深信不疑了。”

    阿烈道:“但照你所說,仍然推測不出刀主呀!”

    歐陽菁白他一眼,道:“先別忙著賣弄聰明,我當然還有話要說的。”

    她作出一本正經之狀,好像是老夫子講解文章一般。

    這使阿烈記起了當日她硬要做“師父”的往事,不禁微微而笑。

    歐陽菁瞪他一眼,扳起面孔,道:

    “此刀入手沉重,較之普通之刀,重上許多,可知必含鋼母之質,輕過名師千錘百煉而成。一般的人,既然此刀這般名貴,一定想法子使它外形特殊,與凡品有別。只有九宮派,流傳有這種上佳名刀,外形都是如此樸實的。”

    阿烈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那麼使用此刀之人,與九宮派一定脫不了關係啦?”

    歐陽菁道:“何止脫不了關係,簡直就是這一派的高手無疑。”

    阿烈見她氣焰甚高,很想挫折她一下,使她改變一點,這刻可就抓到機會了。

    他連忙接口道:“那麼不見得,此刀縱然是九宮派名品之一,但焉知不會落在他人手中?所以我只說有‘干係’,而不予以,肯定,對不對?”

    歐陽菁一怔,心中雖然知道他對得很,但嘴巴卻不肯認輸,道:

    “如果此刀落在別人手中,便可知與九宮派全無一點干係了。”

    阿烈笑一笑,道:

    “照情理推想,九宮派之人,對師門重器一定很珍視,決計不致於被人盜走而全不覺察。因此,能把此刀弄到手之人,不論是巧取強奪,九宮派之人必定曉得,亦必定有某種淵源或恩怨。因此,咱們至少可以從九宮派那兒輾轉打探內情。”

    他停了一下,又和氣地道:“咱們別爭辯了,眼下此刀把成了咱們累贅之物了。”

    歐陽菁訝道:“為什麼呢?”

    阿烈道:

    “一則我帶在身上,不合使用,徒然扎眼,惹人注目。二則此刀在咱們手中,對方一定十分忌憚,怕咱們從這條,線索,查出使用之人。”

    歐陽菁深感有理,卻一時沒想到如何處理才好,不知不覺向他問道:

    “這便如何是好?”

    阿烈道:“我們把刀丟掉,但一定要使對方找不到才行,這樣有兩種大大的好處。”

    歐陽菁道:“什麼好處?”

    阿烈道:

    “第一點是使這刀的主人失去平日慣用的兵器,減弱了武功。第二點,對方一定會疑神疑鬼,不知我們知道了多少?那刀又在何處?這樣咱們等如在心計上已打勝了一仗啦!”

    歐陽菁道:“妙得緊,你把刀埋起來,做個記號就得啦!”

    阿烈道:

    “這話有理。”

    當下立即去辦這件事,不一會,又回到她身邊。

    歐陽菁道:

    “據我所知,九宮派人才寥落,二三十年前,已加入青龍會中,因此,那使刀之人,多半是青龍會中很有地位之”人。”

    阿烈對青龍會這個第一大幫會,印象甚深,因為它乃是誅殺化血門查家的七大門派之一,而他也見過那青龍的三當家許太平。

    不過他可沒敢說出,免得歐陽菁感到他知道得大多,因而惹起了疑心。

    他想了一下,問道:

    “青龍會這名稱似乎聽人說過,只不知這一派的高手當中有多少使刀的?”

    歐陽菁慢慢又把架了端了起來,道:

    “我告訴你,青龍會本來不是武林家派,而是一個幫會,由不少武林高手合併組織而成。但如今也可以勉強算是一大家派了,數十年來,已出了不少高手。當初組合並此會的老一輩,不是老死,亦已衰老退隱。據我所知,青龍會使刀著名的有兩個人,一是三當家許太平,別一個是五當家雷同。他們皆是青龍會第二代人物,所以那一個是屬於九宮派的,外人無從得知。而事實上不是我誇口,這九宮派之事,目下江湖上知道的人。

    己寥寥無幾了。”

    阿烈皺起眉頭,這是一方面對歐陽菁這種動軋端起架子的態度,感到不滿,另一方面:也因為事情的複雜而覺得頭痛。他道:

    “你說過九宮派有三口這種名刀,則許太平和雷同二人,使的都是這種刀,也不足為奇。再往深一步推論,那個失刀之人,也可能擁有三口之多,他失支其一,只要再拿一口就行。因此,不論猜中那一種情形,咱們總是不能馬上就查得出秘密投入極樂教之人是誰了,唉,這倒是不易解決的難題。”

    歐陽菁吃一驚,忖道:“她果然不同凡響,一下子就能想出這許多道理來。”

    當下問道:“照你的估計,我們有沒有希望查出刀主是誰呢?”

    阿烈道:“假如咱們的有點運氣,此事雖然頭緒甚多,仍然可以查得出來。”

    他停歇一下,又道:“只不知那個自稱是少林派的賀偉,是不是真的?”

    歐陽菁道:

    “我雖然只看了他一招刀法,但以他的出手姿勢和氣勢,很像是少林門下。至於他是不是真的賀偉,那我就不知道了。”

    阿烈道:“少林派果真有一個賀偉麼?”

    歐陽菁道:

    “不錯!他相當有名氣。正因此故,他似乎不可能一個照面就傷於你拳下,也許是別的少林門下,冒充他的名字吧:“

    阿烈想了一下,才道:

    “他一定就是賀偉,因為如果他不是高手,極樂教決不會讓他擔任如此重要的誘敵主角,你可還記得當你揭破他是敵人之時,他好像毫不在乎,表現出一種魚在網中的神態。如果賀偉是少林高手,那麼就是他了。”

    這一番推論,精闢有力之至,歐陽蕾不能不服氣,當下道:

    “好!就算他是賀偉,但他身受重傷,已不能再在極樂教中負責任了,對我們來說,已無可予利用之處。”

    阿烈露出深思遠慮之狀,緩緩道:

    “那要看咱們有沒有辦法了。假如能夠利用賀偉之事,使少林派也捲入其中,出力對付極樂教,當然十分有利。”

    這時,天已大亮,官道上已經傳來車馬行人之聲。

    阿烈獨自掩近路邊,張望了一會,回來向歐陽菁說道:

    “你的傷勢,定須設法早早治癒,否則咱們只有捱打的份,沒有反擊之力。”

    歐陽菁道:“我也想快點復元啊!”

    阿烈道:“假如是旁的人,我有法子幫忙。但你體質與常人不同,我伯反而傷害了你?”

    歐陽菁不明所以,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阿烈道:

    “我精通各種花草之性,可以治病,就算是內傷也難不倒我。但你上次不是因為飲了一碗荼,由於內含解毒之藥,而使你痛苦難當麼?因此,我伯你體質異於常人,不敢下手醫治你。”

    歐陽菁道:“你的藥只要沒有解毒性質,就不怕了。”

    阿烈道:“那麼你可願一試?我剛剛看見有兩種花草,恰恰可以醫治內傷的。”

    歐陽菁道:“願意之至,但這兒沒有爐火藥鐺等物,如何煎熬?”

    阿烈道:“用不著,只須榨出一點點汁液就行了。”

    他轉身奔出,採了兩樣植物回來。歐陽菁從絲質的衣上,撕下一幅。阿烈用這幅絲布包住草藥,加以絞扭,他手勁奇大,一下了就榨出汁液,流滴歐陽菁口中。

    過了一陣,歐陽菁面色發白,有氣無力地道:

    “不好了,我感到頭暈眼花,身子虛弱之極,心跳得很厲害。

    阿烈大吃一驚,這才曉得她的體質果然與常人全然不同。現在這麼一來,她更加軟弱無力,其勢已變成他莫大的累贅了。

    歐陽菁嬌軀一軟,倒在阿烈懷中,緩緩道:“我……怕……不行了!”

    阿烈大吃一驚,緊緊擁著她,道:

    “不會的,那些花草絕對不會致人於死。你就算體質與常人大大不同,最多也不過感到不適而已,焉會遭遇不測?”

    歐陽菁道:“我的心好像老是要停下來,不再跳動似的,你聽聽看。”

    阿烈心中十分震掠,但表面上卻裝出很有自信的神情,道:

    “那有這等事,待我聽一聽。”

    他低委俯貼她胸前、聽她的心跳。但覺她的心臟跳動得很正常,沒有奇怪之處,至此,他才鬆了一口氣。

    當他神經不再緊張之後,馬上就感覺到女孩子胸前與男人不同之處,她那聳起的富於彈性的胸脯,使他的面龐深埋其間。同時,在她的衣裳上,散發出一種香氣,送入他鼻中。

    他初時,心意完全貫注在她的“心跳”上,此事有關生死存亡,是以他根本沒有任何別的念頭和感覺,而現在他一旦神經松馳下來,這種溫香軟玉的感受,立時使他心跳加速,神魂皆散。

    要知阿烈並非全無男女關係經驗的人,因此之故,這等旖旎香豔的擁抱接觸,不免勾憶起過去的經驗,是以遐思湧上心頭。

    歐陽菁道:“飛卿,是不是很不妥?”

    阿烈含糊道:“好像沒有什麼?”

    他戀戀不捨地抬起頭來,目光到處,只見歐陽菁呈現一股嬌慵之態,實在是非常迷人。

    可是他又感到她的目光,似乎蘊藏某種意思。

    阿烈忽然生出警惕,忖道:“她在想什麼?”

    兩人靜靜對瞧了一陣,歐陽菁的清澄美麗的眼光中,好像閃爍一種狡猾的嘲弄的意思。

    阿心頭一震,忖道:

    “她敢是知道我剛才對她起過綺念,所以心中暗暗譏笑我麼?抑是她故意騙我這樣做。以便看我露出醜態?”

    雖然她的狡猾或嘲弄,只是出諸女性性的本能,並非像世間上,那些勾心鬥角發心機詭計,可是阿烈已經感到非常狼狽,好像被人揭發出不可告人的事情,那等尷尬和不安。

    他隨口道:“你的心臟沒有什麼事。”

    歐陽菁那蒼白俏麗的面上,泛起了笑容,但她沒有開口,所以她因何事而發笑,阿烈無法臆測。

    阿烈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笑什麼?”

    歐陽菁道:“你如果答應不生氣,我才告訴你。”

    阿烈心想:“來了!她開始要譏嘲我啦!”

    口中說道:“好!我決不生氣。”

    歐陽菁道:“你好象略略懂得醫道,對不對?”

    阿烈對她的開場白甚感訝異,點頭道:是的,只略略懂得一點。”

    歐陽菁道:

    “據我所知,大夫診察病源之時,不外‘望聞問切’四訣,但你卻多了一決,這是誰教你的呢?”

    阿烈微微面赤,道:“這不是什麼醫訣。”

    歐陽菁笑道:

    “這就對了,如果那也是秘訣,這個師父應該殺頭才對,以我所知,宮禁之中,以及那些規矩很大的閥閱門第,女眷延醫之時,是用‘紅線切脈’之法。那是一條細線,系在女眷腕間,另一端引出幾外,大夫便在那絲線上切病者之脈,試想人家連面扎手腕也不讓看,不讓碰,如何肯給你這樣貼伏在胸脯上聽那心跳之聲呢?”

    她說到這兒,阿烈已經面紅耳赤。

    他被她澄澈的目光,注視之下,有點手足無措,不及多想,吶吶道:

    “我絕不是有心輕薄,而是一時心急,所以沒有仔細考慮。”

    歐陽菁微微一笑,道:“照你這樣說,那些因一時忿激而殺人的兇手,皆可判無罪了?”

    她大有毫不放鬆地挖苦嘲弄之意,雖然她的態度很溫和,不是咄咄逼人,但阿烈招架不住之餘,心中不免發生把抗的意念,因為他法時的的確確沒有任何非禮的存心,卻遭她冤枉。

    他用力地搖搖頭,道:

    “這種事怎可混為一談?你舉的例是殺人,是一種毀滅,而人死不可復生,此所以須得引以為戒。而我此舉,只是為了救人情急,略略逾了禮教範疇而已,所以那些道學家說,男女授受不親,男女之防必須嚴謹但嫂溺便須援之以手。”

    歐陽菁點頭道:

    “你說得不錯,有危難之際,自然不可用平常的禮法拘限,假如一個男子,握著一個女孩子的手,把她從水中拉起來,這當然不能算是破了男女授受不親之禁條,但這個男子若是趁機偷香她的面頭一下,這就是大大的不對了,是也不是?”

    她分明是譏諷阿烈在最初,於廟中相遇時,曾藉那鬼厭神憎曾老三造成的危難偷偷吻她之事。

    阿烈更加狼狽了,心想:“她簡直是在跟我過不去,如果我現在不理會她……”

    此念一生,便鬆開手,道:

    “這樣說來,姑娘必定認為在下是輕薄少年了,也許姑娘多看一眼也感到討厭,我還是知趣點走開的好。”

    歐陽菁睜大那對本來就很大的眼睛,射出驚恐的光芒,還皺了眉頭。

    這等神態,固然可使人生憐,但另一另也可以便人覺得不能罷休。

    阿烈正生出後者之心情,他輕輕推她,要她坐好,以便起身,一面說道:

    “這不是在下不想幫忙你,而是感到再在一起,也沒有什麼意思了,所以我立刻就走,天空地闊,人海茫茫,此後一定不會常碰面,你就可以完全忘記了這回事啦!”

    歐陽菁表現得更加軟弱了,依偎在阿烈身上,她的頭髮,拂擦及他的頸子和下巴等處。

    她低低道:“啊!我真不該多嘴,所以惹得你生氣了,你心中有沒有在罵我?”

    阿烈這時才記起自己答應過決不生氣之言,頓時又感到很不好意思,因為大丈夫豈可出而反而,不能失信於一個婦人女子?

    他連忙道:“我只是照事論事,你想想看,是不是我現在走更好呢?”

    歐陽菁柔弱無力地道:

    “你如果拍拍屁膠就走了,我怎麼辦呢?你把我丟棄在這兒麼?我雖然曾經練過武功、可是現下連活得成活不成也不知道,如何有保護自己的力量?即使是一個很平常之人,也能夠隨意欺負我。”

    阿烈道:“我身上還有一件重要之事待辦,所以急著動身罷了,並非要丟棄你不管。”

    這個理由,一聽而知。十分牽強,但歐陽菁卻不再撩拔他,道:

    “如果你有很重要之事,那你就去吧,我躺上一會,或者會恢復過來,自己到許昌去找地方歇息就行了。”

    阿烈道:“你現下碰上了極樂教之人,毫無反抗之力,等如肉在俎上,任人宰割。”

    歐陽菁道:

    “極樂教之人雖是無法無天,齷齪下流,但他們總得忌憚家父的威名,大概不敢對我怎樣。”

    阿烈心想:不敢對你怎樣才怪呢!此‘邪教人物,’行蹤詭秘,天下鮮有知者,等到你父親曉得你被害之事也許時日湮遠,證據全失,根本上報復也談不上了,人家還有不敢的麼?

    當然他也懂得可能是以退為進,故意說不要緊,其實心中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他想了一下,才道:“假如你不反對的話.我就等你復元之後再離開。”

    他停下來,發覺對方沒有反對的表示,當下又道:

    “我想碰碰運氣,往效野走去,假如有孤單的屋字,而屋主人又肯保守秘密的話,咱們就暫時借宿,住個三五天。”

    他說到“三五天”之時、心中不由得想起了馮翠嵐。她是在丐幫搜捕之下情況非常危險,本來應該儘快的找到她,警告她小心避難才對。

    但假如耽擱三五天,恐怕已太遲了,因此他一方面暗暗替馮翠嵐擔擾。另一方面又十分慚愧。

    只聽歐陽菁歡然道:

    “那敢情好,我們最好能找到一座風景幽美的屋子。舒舒服服的住上幾天。”

    阿烈點點頭,先拉過的她的玉手,細切脈息,但覺她情況很好,但由於他對切脈之道只從言老人那兒學了很短的時間,全為臨床經驗,所以雖然認為她沒事。卻不敢確定。

    歐陽菁道:“我怎樣啦?”

    阿烈道:“你小肚周圍都有點疼痛,對不對?如果我猜得不錯,則你必須休養三五日,才可復原。”

    她立刻道:“一點也不錯,你的醫道很高明呀!”

    阿烈苦笑一下,道:“我那裡算得高明。”

    心想:“我是故意這麼說來試她,而她居然承認,可知分明是她自己鬧鬼胡說的。”

    阿烈雖然已察覺她的病情可能是偽裝的,但終究不能確定,所以沉住氣並不叫破,打算再試她一試。

    於是阿烈道:“你躺在這兒別動,等我獨自前往找尋合適的地方。”

    歐陽菁道:“我們一道去不行麼?”

    阿烈道:

    “不是不行,而是那樣子太惹人注目和懷疑,可能使怕麻煩的人,不答應收留我們。”

    她認為這理由很對,當下道:“那麼你快去吧!”

    阿烈起身行去,走了幾步,忽然停步回頭道:“你一個人怕不怕?”

    歐陽菁笑道:“不怕,你放心好了。”

    阿烈故意裝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問道:

    “你怎能不怕?假如有人見你長得貌美,又孤身乏力,加以欺負,你又怎麼辦呢?”

    歐陽菁道:

    “得看他怎樣欺負我,如果他調戲我,我有法子使他一碰我的身體,就立刻死掉,再不然我跟他親個嘴.也能立時使他毒發身亡。”

    她原是用毒世家出身,這話十分可信,阿烈不禁伸出舌頭,道:

    “乖乖:這香吻殺人之法,真是又可怕又香豔。”

    她笑一下,道:“你不必害怕,我不會整天整夜的含著毒藥,只有碰上危難之時,才這樣做。”

    阿烈搖搖頭,道:“你不該告訴我,這是你的大秘密。”

    歐陽菁道:“你是沒有膽子的人,告訴你又有何妨,莫不成你敢強吻我麼?”

    阿烈道:

    “話不是這麼說,老實人亦有情不自禁之時,所以你把不會整天含毒在口的秘密說出,殊為不智。”

    她露出迷人的笑容,道:“我正要設法暗示你呀!你真是傻瓜,也許你當真是太老實了。”

    這話不知是真的暗示呢,抑是暗諷他過去的香吻行為,阿烈被她弄得忽喜忽愧,一時興奮,一時沮喪。

    他咬咬牙,回頭便走,好像要把一切都拋諸腦後一般。

    走了數里,但見四下甚是荒涼,不遠處的山坡下,有一座房屋,被翠竹綠樹環繞,景緻甚是幽美。

    阿烈心中大喜,忖道:

    “此地甚是荒僻,前後皆無人家,也許山坡的那一邊會有小村落,但此屋已如與世隔絕了,待我過去瞧瞧,如果主人肯相容的話,花點錢也沒有關係。”

    他奔過去,到了切近,這才發現那屋前有一條道路蜿蜒繞坡伸展,不知通往何處,此路已經野草滋蔓,似是不常有人行經。

    但阿烈觀察花草慣了的人,一望之下,已看出道路的野草,似是剛被車輪步履踐壓過不久。

    他向齊胸高的籬笆裡面望入去,只見那座屋子頗為寬廣堅牢,一側搭著馬舍車房,此刻,果然有匹馬在廄內,此外還可以窺見一輛馬車。

    山邊的屋子,外面佈置得很雅緻,房舍堅牢軒敞,這必是富有人家的產業,因此,有馬匹和車輛,不足為奇。

    但阿烈卻感到不大妥當,初時想不出是什麼道理,經過一番仔細觀察尋思之後,才找出問題是出在馬匹身上。

    原來在廄中的一匹牲口,不住噴鼻作聲,因馬蹄踢敲木板,發出間歇不定的嘈聲。

    阿烈不必進去瞧看,他曉得此馬何故如此,那不是生病,而是餓渴所致。

    因此,他奇怪此馬既然不住的弄響出聲,何以屋中之人,竟不到廄中照料?難道屋中之人已經外出,所以無人理會?

    他高聲道:“屋裡有人麼?”

    他前後問了四五聲,見沒有回答,便推開籬門,一逕走到屋門前,伸手敲叩,當他改敲為拍之時,力量稍重,屋門呀一聲打開了,原來屋門沒有閂上,阿烈又不是無賴之人,既然屋主不在家,自是不便進去。

    但門內地上躺著一個人,看得清清楚楚。因此阿烈駭一跳,蹲下來查看,只見那人兩鬢已斑,身上衣服的質料很好,一望而知,乃是富有之人,他俯臥地上,一隻手向前伸出。

    這等姿勢,好像是想去攫抓什麼物事,但還沒有抓著就倒下了。

    阿烈心念一轉,忖道:

    “是了,他可能要開門出去,但不知何故,抽開了門閂之後,就不支倒下了,只不知此人死了沒有?”

    本來這種人命案子,誰都不肯往自己身上找麻煩,因為一旦驚動官府,便須錄口供呈報等等,一個弄不好,可能惹上謀殺之嫌。

    阿烈一則年輕心熱,二則從馬匹的情況判斷,認為時間不會太久;否則那牲口餓得受不住,豈不嘶叫?

    他伸手切按那人脈息,但覺對方皮膚觸手冰涼,似是已死,阿烈沒有立即放棄,仍然診切脈息,因為就算是生龍活虎之人,讓他把手擱在地上很久,也會變得冰凍,何況此人已失去了知覺。

    那人分明尚有脈息,雖然微弱,但總之還未死去,阿烈心中大喜,暗念:自己沒有掉頭離去,總算做對了。

    現在他毫不遲疑,跨入屋內,把那人抱起來,走入左邊房中,他已無暇注意房內相當華麗的陣設,以及名貴的器具傢俬,一逕把他放在鋪有厚褥的床上,然後查看他的情況。

    這人年約五旬左右,相貌有點醜陋,但卻有一種忠厚老實的味道,他面色紫黑,呼吸微弱得特近沒有。

    阿烈翻開他的眼皮,察看眸子,這才敢決定這個老者乃是中毒,當下不慌不忙的走出去,轉眼瞧看園中的花草。

    看了一陣,還沒有發現合用的品種,當下想道:

    “我何不用仙曇花替他解毒?反正他尚在昏迷之中,不知我用什麼藥物,他不會把這宗至寶傳出江湖。”

    要知那“仙曇花瓣”乃是天下無雙的救命重寶,不但能解宇內任何毒力,還有起死回生之功,因此,如果傳揚開去,登時不知有多少貪心之人,前來搶奪,此外,這“仙曇花”靈效亦有限制,根據言老伯留書所說,每瓣只能用上三次,就沒用了。

    因此,阿烈不是到生死關頭,決計不肯使用,至於歐陽菁,由於她體質特異所以不能給她使用,倒不是捨不得。

    他摸出那本薄薄的“金丹神功”秘笈,冊頁中央著兩片花瓣,當下拿出其一,撕了三分之一下來,先把其餘的夾好藏起,這才把那三分之一的花瓣,塞入那個中毒者口中。

    片刻工夫,這人面上的黑氣退個一乾二淨,恢復了血色。然後,他長長透一口氣,道:

    “悶死我也!”

    睜眼一看,便瞧見了阿烈,頓時露出訝異之容,同時又感到嘴內有物,吐出來一看,也不知是什麼物事。

    阿烈道:“那是藥渣,我見你昏死地上,故此用藥物為你解毒,你貴姓大名?何故單獨在此中毒昏死?”

    那人忠厚的面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氣,道:“我也不明白是何原故?”

    他想了一下,又道:

    “敝姓孫單名澤,是西北方數里遠的孫家集人氏,從前也曾讀過一點詩書,雅慕士人隱居園林的風致,所以避開繁鬧的市井,到這孤山邊修築了這間別墅……”

    他停住口又沉思起來,阿烈心知他一定又記起什麼奇怪可疑之事,才會出這等神態,便不作聲,免得打斷了他的思路。

    過了一會,孫澤才接下去道:

    “在下這一次是偕小妾同來,因為是她的生日,她要我陪她過這一天,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可是下午麼?”

    阿烈道:“不!尚是清晨。”

    孫澤駭然道:“這樣說來,起碼是第二天的事了,小妾為何不見蹤影?”

    阿烈道:“也許她有事走開了,要不然她一定已返回家中。”

    孫澤道:“她怎會丟下我獨自回去?”

    阿烈也不能回答這個問題,如在往時,他一定無法再想下去,但目下已有了不少人生經驗,深知人心詭詐惡毒,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例如丐幫幫主陸鳴宇的夫人蘇大姐,她雖然愛陸鳴宇,但仍然另結新歡。

    因此,他很快就想到孫澤的愛安謀害他的可能,當下問道:

    “孫老先生,只不知這位如夫人是何處人氏?現下多大年紀?”

    孫澤道:“她是鄰村人氏,我叫她為李姬,今年只有二十歲,向來不懂世事,大概是嚇得跑了。”

    阿烈忖道:“這位老先生心地厚道不過,居然會替那李姬想出理由來。哼!哼!她雙十年華,正當盛年,假如有了外遇,向孫先生生加以謀殺,也不是稀奇之事。”

    只聽孫澤道:

    “假如我在此已昏死了一書夜之間,家中之人,也應該找到這兒才對啊,莫非是李姬沒有返家,所以家中之人,還以為我們在此安居,那麼李姬往那兒去了?莫非是遭遇了意外?”

    阿烈心中好笑,忖道:“他老是想不到‘謀殺’這一點,真是笨得可憐。”

    阿烈口中說道:“孫老先生,您回家瞧一瞧就曉得啦!何需多方猜測?”

    孫澤道:“是、是,在下這就回去,只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可肯見示?”

    阿烈報出假名字,然後道:“你回去一瞧,一切決可水落石出。”

    孫澤還聽不懂他的暗示,道:“不錯!那麼請恩公一道動身,在下定要竭誠招待一番,以表謝忱。”

    阿烈陪他走出屋外,只見他步履輕健,心想:“那仙曇花真是稀世異寶,靈效驚人。”

    他一面道:“我不去了。我等碰巧遇上,那裡算得是什麼恩德?”

    孫澤道:“恩公無論如何也得走趟,否則在下這一輩子也感到不安。”

    他突然吃一驚,停口瞪視馬廄,阿烈心中泛起那個姬妾的影子,連忙回頭望去,但馬廄中車馬如故,那有女人的身影?

    孫澤又道:“奇怪!車馬皆在,李姬是怎生走的?難道是走路回去的?不對,她小腳當真是三寸金蓮,那裡能夠走路?”

    阿烈忖道:“她如果有姦夫接應,當然不須走路了,這麼簡單的答案,只有他這者實人才沒有想到。”

    孫澤又回頭來懇求他一道返家,阿烈問清楚他在在孫家集的房宅座落位置,接著又問他問道:“您家還有什麼人?”

    孫澤道:“在下家中尚有元配邱氏夫人,兩個媳婦,三個孫兒,還有就是這個李姬了,兩個犬兒都宦遊在外,不在家中。”

    阿烈道:“那麼您是孫家集的老太爺了。”

    孫澤道:“在下仗祖上餘蔭,這一輩子都席豐履厚、在集上的鄉親,都尊稱我一聲員外。”

    阿烈道:“只不知孫員外家中的婢僕多不多?”

    孫澤金然不明白對方如此查根問底,是何緣故?尤其是所問的都瑣碎得奇怪,不過他還是有問必答地道:“寒家家僕老少有十二個,婢僕婦有十五六名。”

    阿烈想了一下,又問道:“可有西席先生以及賬房之類的人麼?”

    孫澤道:

    “以前禮聘過一位宋老人,教小孩兒們讀書,今春宋老夫子年老辭館,所以暫時由一個親戚代為管教小孫,至於賬房,上下也有六七個人,但只有一位老人是在寒家居住,其餘的都在外頭鋪子裡。”

    阿烈點點頭,忖道:“聽起來大概就是那西席先生了。”

    以常理推測,西席先生,由於地位比較特別,兼之又因督教孩子之故,比較上有更多的機會接近內眷。

    這孫員外雖然是官宦之家,但終究是在鄉村地主,內外之防。絕不似京師閥閱名門那麼嚴格。所以阿烈此一推測,真是順理成章之極,毫不勉強。他又問道:

    “府上的西席先生多大年紀了?”

    孫澤道:

    “大概是二十三四吧?他雖然年紀尚輕,可是學問非常好,很有才氣,將來必能得到大大的功名!”

    阿烈道:“在下不擬到府上打擾了,但對員外卻有一個要求,不知員外可肯相助?”

    孫員外立刻道:“只要我力之所及,定必使恩公滿意。”

    他以為對方一定是借點銀錢之類,所以答得非常之爽快,反正此物有的是,絲毫不費張羅。

    阿烈道:“小可打算借員外這座別墅一用,大概要三四天之久。”

    孫澤大感意外,問道:“僅此而已麼?”

    阿烈道:“是的,尚有一個重要的附帶條件,那就是絕對不可讓任何人得知,府上的親近之人,也最好全不知道,我只借居三四日就行了。”

    他想一想,又道:

    “小可為了某種原因,不能給任何人曉得,屆時尚有一位姑娘來此,也身上不大舒服,是以借地療養數日。”

    他為了提防對方返家後,不見李姬蹤跡,及後又得知有女子在此屋居住的話,可能發生誤會,所以事先說出。

    孫澤膛目道:“還有一位姑娘麼?”

    他嘆一口氣,搖頭道:

    “照恩公這等情形,必有不可告人之隱,在下雖然定必盡力相助,但假如有虧良心道德之事,恩公最好猛下決心,毅然回頭的好。”

    他有一種懇摯厚之意,溢於言表,使人絕對不會生出反感。

    阿烈淡淡道:

    “在下也是見義勇為,救了那恢姑娘而已,目下尚有許多惡人四下追蹤找尋於她,而她又負了傷,不能應敵,才要借尊墅一用,我和她之間,只不過像你與我等關係而已當然,假如相處得久,以致有情,那是出於自然,絕無違背良心之處,澤老這一片好意,在下甚是感激。”

    孫澤定睛看他一陣,道:“你的話一定可信,既然如此,在下就拜辭返回舍下,只不知恩公可還須要些什麼東西,例如食物或用具?”

    他突然一笑,道:

    “我敢情有點糊塗了,屋內米麵皆全,廚內尚有一些組菜,如果只是三四天,足可以將就對付,這樣,你們就不必到集上購買了。”

    阿烈道:“這就太好了,但假如如夫人尚未返家,必須驚動官府,那就盼低設法及早通知一聲,以便迴避,因為官府必定派人到此處調查。”

    孫澤道:“這個在下省得,勿須過慮。”

    他套上馬車,與阿烈一同離開別墅。

    阿烈乃是去把歐陽菁搬到這座孤山別墅來,他到了距她不遠處,就開始匿藏起任何聲息,悄悄潛行到她臥處附近。

    直到他可以從枝葉隙縫中望見歐陽菁時,才停下來,沒有絲毫聲息,假若仍然瞞不過她的耳目,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

    只見她仰躺草地上,神情並不悠閒,這是因為阿烈已經去了很久之故。

    相距不遠的官道上,傳來車馬行人之聲,所以不會令人覺得十分孤獨,不過阿烈去了這麼久而末回,終究是使人心焦之事。

    歐陽菁的表情越來越不耐煩,由於她臉色如此的蒼白,又躺著不動,使人覺得她茬弱無力,甚是可憐。

    阿烈硬住心腸,仍不出現,又過了一炷香之久,只見她緩緩坐了起身,轉頭回看,這時,她的面色也不蒼白也了,美眸中閃閃有神。

    他吃了一驚,忖道: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她並非真的失去了行動的能力,但她為何要這樣做呢?假如她不是要我揹負著走,我們已經可以走出老遠了。”

    歐陽菁甚至已站了起身,動作間敏捷異常。

    阿烈早已有備,右手一揚,一顆石子落在數丈外的樹叢中,發出了聲響。

    歐陽菁立刻就躺下了,面色也恢復早先那般蒼白憔悴。

    阿烈不滿地搖搖頭,想道:

    “我早就懷疑你裝假了,所以如今才會試一試你,你自家大概還不知道,我診切脈息之時,業已十分動疑何況我那幾味花草藥汁,絕對不會惹起這種後果。”

    他再弄出一點聲息,然後才走出去,在她身邊停下了,問道:

    “你現在覺得怎樣了?”

    歐陽菁有氣無力的道:“還不是一樣?你何故去了許久?害我急了半天。”

    阿烈道:“因為我碰上一件謀殺案。”

    他隨即把一切經過詳情,告訴了她。

    歐陽菁道:“你的猜測決不會錯,定必是那西席先生作怪,這對姦夫淫婦如果還在孫家,見了孫澤回來,必定駭個半死.不過我深信那淫婦一定失蹤了。”

    阿烈道:“何以見得呢?”

    歐陽菁道:

    “假如她返回家中,別人見主人末回,焉有不疑之理,再說,她拿什麼藉口,洗脫自己的嫌疑呢?所以我敢打賭,那淫婦一定和姘夫遠走高飛了。”

    阿烈道:

    “你雖然不能動彈,但腦筋仍然靈活如故。可惜你體力不支,不然的話,我們今晚就可以一同前去孫府,看個水落石出了。”

    歐陽菁道:“假如淫婦已不在,還有什麼看頭?”

    阿烈道:

    “假如那姘夫把李姬送到個地方隱藏起來,然後返回孫府,免得被官府畫圖通緝,如果是這樣,晚上定然有好戲可看,這兇手難免再來一次。設法謀害了這個老實的東主。”

    阿烈言之成理,果然引得歐陽菁心癢癢的,說道:

    “說不定我晚上的體力已經恢復過來,現在我們先到那孤山別墅去吧!”

    阿烈心中一笑,付道:

    “我等一會再哄她一鬨,務要讓她今晚自動恢復體力。這樣我就可以離她而去,辦我自己的正經事了。”

    他抱起了這個長髮大眼,十分美貌的姑娘,邁開大步,向前走去一面說道:

    “別墅內有食物充飢,我也得睡上一覺,不然的話,連我也得垮了,怕只怕我睡覺之後,孫員外來通報有官人來查屋,那時我尚未醒,便將惹來一身麻煩。”

    歐陽菁道:“我到時會弄醒你的,唉!假如你不是功力深厚,稟賦過人,這兩天的辛勞,定會把你累倒。”

    她口氣之中,流露出一片真摯的關心。

    阿烈一怔,道:“你似乎對我改變了很多?”

    歐陽菁抱住他的脖子,道:“當然啦!人心肉造,你為我嚐盡艱險,備極辛苦,難道我會一絲一毫感激之心都沒有麼?”

    阿烈大膽放肆地望住她的眸子,道:“咱們可以和平共處了麼?”

    歐陽菁道:“這是什麼話?”

    阿烈道: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心中已有了對象,此外,你又曾經說過要宰了我的話,因為你怕對我生出感情,我沒有說錯吧?既沒說錯,我當然會怕你恢復武功?。”

    歐陽菁以含著譏諷意味的笑聲說道:

    “你弄錯了,假如我想取你性命,隨時隨地都辦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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