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之間,蕭浪便遇上能致他於死地的高手圍攻,且有四個之多。
“十拿九穩”不愧是名震天下的一流殺手,競能不動聲色的掩至自己附近,不動時已能封死所有退路,動手時更是配合得天衣無縫,商迫道的腿。原歸去的神拿手和赤兇的指功,以三角陣形從三個方向攻來,出手的時間雖然不同,但抵達的時間卻是分秒不差,就算是他雙手同出,也只能擋着對方兩人的攻勢。
更要命的是尚未出手的關穩,但蕭浪從對方挺立的氣氛中,判斷對手的實力尚高於眼前出手的三人,使他知道縱能避過三人合擊的第一波攻勢,仍要應付關穩以逸待勞的全力一擊。
這四大高手任何一人已有與他單打獨鬥之力,合起來時的殺傷力更以倍數的提升,使他毫無招架之力,情勢危殆險至極。
生死關頭,蕭浪將自己的安危成敗全排出腦海心湖之外,靈台空澈澄明,沒有半絲雜念。
他腦中飛快閃過四人攻來的路線、角度和方位,從而定下應付的策略。
蕭浪驀地暴喝一聲,精氣神提升到極限,吹出一口熱氣,其勁如箭,其利如刀,迎面向魔僧赤兇打去。
同時運起小虛空法,拱起背脊,全速往後方的商追道和原歸去撞去。
赤兇雙目兇光閃閃,冷叱一聲,右手五指劃壺長空,破去蕭浪的“氣力”,左手四指原勢不改,仍往蕭浪身上擊去。
但這一擋一阻之間,畢竟為蕭浪爭取到了他想要的剎那空隙。
成敗就取決於這一刻。
説時遲,那時快,商追道的雙腿和原歸去的擒拿手已同時擊在蕭浪身上。
蕭浪悶哼一聲,身子快如閃電的晃了幾下,商追道但覺一股澎湃洶湧的氣勁攻入腳內,大駭之下忙全力相抗,豈知力量甫出,對方的功力忽然反方向急泄而出,由衝擊變成拉扯,似要帶動他的身子。
商追道也是了得,立時沉腰坐馬,運功相抗。
另一邊的原歸去又別是一番滋味。
他的“神拿”明明已抓住蕭浪雙肩,正要運功捏碎對方的琵琶骨,使他先成為廢人,再由另兩名同伴加以狙殺。
“神拿”原歸去的手下,一向是非死即殘。
但這次他的雙手卻毫無抓中實物的感覺;空空蕩蕩,猶如敗絮,感覺詭異之至。
原歸去正要再加上一把勁時,奇事發生了。
手中的感覺由虛變實,接着是一股大力傳來,與他相抗。
——赫然是“十全腿王”商追道的腳勁!
原歸去這一驚非同小可,這時商迫道的腿勁已攻入他體內,以他深厚的功力,亦難受得差點吐血,不由鬆開雙手,往後退去。
蕭浪這時身子一轉,以肉眼觀察的速度,避開了赤兇的“無花指”,同時脱出了敵人三方的圍攻。
這本是沒有可能辦到的事情,卻讓蕭浪憑着己身內功和小虛空法的巧妙轉換,偷天換日的借了商追道和原歸去的功力互折一招,使他能得逞遁逃。
內中之妙,確是筆墨難以形容。
卻在蕭浪有希望可以逃出生天之時,一直未動的關穩忽然大喝一聲,拳擊!
出拳。
這一拳不快。
不巧。
不詭也不奇。這一拳好像力道也不是很大。
這一拳只是徐徐的,不温不火,不急不躁,穩紮穩打。這一拳的可伯就在於他的穩。
還有定。
一種“增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的穩定。
這一拳就在蕭浪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時,向他穩穩擊至。
蕭浪一看來拳,便知道避無可避。
商追道和原歸去的功力豈是容易“借”到的,他出盡全力,才能勉強從三人的圍攻中脱因,現正是血氣翻湧,心力交瘁,面對關穩這在時機方位上都拿捏得完美無缺的一拳,實在無甚招架之力。
這一拳更含有一種壓迫之力,要把他退回後面三人的戰局。
若讓關穩得逞,則蕭浪必死無疑,即使天皇老子來也救不了他。
蕭浪暗歎一聲,勉強運起殘餘的三成功力,迎上來拳。
“蓬!”
蕭浪虎軀劇震,噴出一口鮮血,但腳下卻反而加快速度,剎那間已閃過關穩,投入林子裏去。
關穩不由得一怔,他自認十拿九穩的一拳,竟然未盡全功,對方的悍勇難纏,實遠在他們當初估計之上。
“追!”
商迫道輕功最好,一馬當先隨着蕭浪的身後迫去。
四大殺手中以他最為自負狂傲,見蕭浪竟然能硬挨他一腿後再殺出重圍,那能不讓他怒火中燒。
這點衝動卻差點害他送了命。
商迫道正在追入林內時,眼前忽見一道赤紅色的刀芒劃過。
刀芒有如天涯幻景,看似遠在天邊,卻已近在眼前。
商追道正在施展輕功,看上去就好像是自己送上去給這一刀砍的一樣。
刀芒臨身,商追道魂飛魄散,避之不及,眼見就要被這一刀中分兩段!
要不是有關穩的話,“十拿九穩”可能真的就要從此少掉一人。
“呼!”
關穩及時出手,一把抓住商追道後背衣領,像者鷹抓小雞般把他整個人扯了起來,也及時把他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
關穩的出手並無任何奇特之處,但總是能恰到好處,一擊中的。
此時的他放開商迫道衣領,冷哼一聲道:“動氣是殺手大忌,你難道忘了嗎?”
商追道顴上冷汗直冒,連舌頭也為之發麻,半晌才恢復過來,如夢初醒的大怒道:
“臭小子……”
看來他根本沒有把關穩的話聽進去。
關穩見到商追道的醜態,雙目寒芒一閃,卻沒有再多説些什麼。
此時蕭浪反手持刀,緩綏自林中步出。
饒是像視殺人如家常便飯的十拿九穩四人,也不由得被蕭浪的舉動弄得一怔。
但見蕭浪此時披頭散髮,滿臉血污,神定從容的氣質不再,換上的是有如修羅惡鬼般的森冷殺氣,令人不寒而慄。
關穩瞳孔收縮,顯是感覺到了此時對手的不同。
商追道只是稍微一愕,隨即怒笑道:“好小於,竟然還敢回來。”
原歸去獰笑道:“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闖來,就讓我們送你早登極樂吧!”
兩人目光如炬,都看出蕭浪已身受重傷,正是落井下石的大好時機。
蕭浪露出一個譏嘲冷酷的微笑道:“我蕭家的家訓,被人砍了四兩肉,是一定要斬回一斤才夠本的,不怕死的便上來吧!”
蕭浪悍不畏死的態度更是觸動了兩人的兇性,齊齊怒吼一聲,分左右向前者攻去。
蕭浪長刀一振,身子撲前,與兩人撞在一起,三人乍合候分,同時受創。
蕭浪腳下不停,長嘯一聲,一刀照臉往赤兇劈去。
寒芒如閃電般襲體而來,赤兇大吃一驚,”右手五指急拂而出,截擊在刀背之上,同時身子流星般往後飛掠,不與蕭浪正面硬拼。
同時蕭浪一個回身,反手一刀競又向關穩砍去。
關穩冷哼一聲,後移半步,左手握拳,往上託打,正中刀鋒。
“蓬!”
蕭浪全身一震,連退七步,同時又向自己身旁劈出兩刀,阻住了商迫道和原歸去的夾擊。
但這一連串的動作卻了更讓他牽動傷勢,傷口進裂,鮮血不斷流出,臉色蒼白之至。
這時無人不知蕭浪已存心豁了出去,以命搏命。
以他的功力刀藝,加上不要命的打法,就算十拿九穩四人此時佔盡上風,也不得不心存顧忌,只敢在旁虛張聲勢,無人願意真的上前與蕭浪拼鬥。
在這關鍵時刻,關穩顯現出他身為殺手王座下首席殺手的風範實力,大喝一聲。率先出擊,閒空一拳向蕭浪轟去。
凌厲剛猛的拳風吹壓得蕭浪呼吸困難,這一拳之威絕不會輸給江傑的降龍十八掌。
蕭浪暴喝一聲,在身前劈出一刀,競及時把關穩高度集中,無形有實的拳風切成兩半,滑往體例兩旁,煙消雲散。
四人立時動容,沒想到以蕭浪如此傷重之軀,競仍能劈出破去關穩拳勁的一刀。
直接出招的關穩面子當然最掛不住,雙目轉厲,他心機深沉無比,直到現在,才算是真正對蕭浪動了殺機。
回看蕭浪,卻是“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後腿半步,身子搖搖欲墜。
關穩兩眼精芒一閃,冷笑道:“強弩之未,還要逞能!”把手一擺道:“還不快動手!”
其他三人在剎那間臉上閃過不悦的神色,似乎心存不滿卻又發作不得。
關穩用眼角一瞥,已知道三人在想些什麼,面色一沉道:“想抗命嗎?”
商追道悶哼一聲,率先動手,一腳向蕭浪踢去,顯是對蕭浪的仇恨之心遠高於對關穩的不滿。
爛船也有三斤釘,他對眼前這個俊美堅毅的少年亦不敢心存大意,這一腳已運足了八成力道,務求一舉斃敵。
重招臨門,蕭浪卻是動彈不得,只睜大了一對深邃有神的雙目,望定眾人。
關穩接觸到蕭浪的眼神,卻是心下一震。
——這絕不可能是一個將死之人的眼光!
這個念頭剛在關穩腦海中浮起,半空中忽然傳來一聲大喝。
“住手!”
隨着喝聲而至的,還有龍影。
劍氣。
龍影劍氣,匯聚成一道天際驚雷,自九天上劈下,朝四人立足之所而去。
關穩臉色大變,急喝道:“快退!”
原歸去、赤兇皆隨着關穩的喝令動作,急躍出三丈之外,樣子雖然狼狽,但總算保住一條性命。
商追道的反應卻慢了一步,加上對方原本就是對準他而來,電光火石間,身子已被“劍龍”所噬,爆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轟!”。
“劍龍”吞沒商追道後,轟在地上,陷土成坑,激起半天高的沙塵。
關穩等人驚疑未定,望着沙塵由濃轉淡。
商迫道雙目睜大,身子被腰斬兩半,死狀淒厲!
沙塵中現出兩條身影。
花公子橫劍傲立,神威凜凜。
江傑一掌按在此時正盤滕於地的蕭浪腦門上,顯是正助他運功療傷,一對虎目閃出憤怒的神光。
原歸道身子一震,不可置信般的叫道:“你……你們是怎麼可能來此……”
花公於冷冷一笑道:“意外嗎?”
赤兇厲喝道:“那些不中用的奴才,竟然連兩個人也看不住!”
花公子搖頭道:“你們大概是接到監視我們探於的線報,説本公子在船艙中和江傑對坐飲酒,而這個浪子卻獨自上岸,因此認為機不可失,才在這裏堵上蕭浪,卻完成殺手王的刺殺預告吧!”頓了一頓,啞然失笑道:“也不想想看,這個浪子既然知道殺手王要下手殺他,怎麼可能還故意落單讓你們有可趁之機呢?他是以自己為餌,故意誘你們來此,而本公子和江傑則選丁兩個身材與我倆相似的丐幫弟子,着他倆扮成我們的樣子,故意在船艙上露臉喝酒,實則我倆卻尾隨在蕭浪之後,只待魚兒上鈎,便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説到這裏,瞟了蕭浪一眼,露出略帶苦澀的笑意道:“只不過這個愛逞強的浪子,竟然不准我們跟得太近,以免被你們這些笨殺手發現,害得他差點就真被螳螂給吃去了2”
他一口氣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交代出來,三大殺手方知原來自己早已落入人家的算計之中,都是又驚又怒,關穩猛然省道:“不好!他在故意拖延時間!”
赤兇和原歸去得關穩提醒,都是頓然省悟,無怪乎人家那麼好心跟他們講上一大串話,原來是為了給江傑時間助蕭浪療傷,怒喝一聲,齊齊撲上。
花公於哈哈一笑道:“説你們笨還不承認!”長劍一抖,先舞起一個劍花,緊接着劍影買一開百,有如百花齊放,密合無隙,仿似一張大網般朝三人罩去。
花公子明白此時只有自己能與眼前的三名對手周旋,故一出手便是全力施為。
——百花繚亂!
原歸去和赤兄亦知此是關鍵時刻,不容有失,“神拿手”和“無花指”兩大絕學同時施展,往劍網中心擊去。
關穩卻在三人即將短兵相接的一刻前,往橫閃開。
這一閃之中大有學問,深得“謀定而後動”的真義,不論是要在兩人與花公子力拼之後撿個現成的便宜;或是趁花公子無暇他顧之時偷襲蕭浪江傑,主動權都操之在他的手裏。
面臨緊要關頭,關穩的每一個動作仍是既穩且定,十拿九穩。
花公子卻要馬上面對可能是他出生以來最痛苦的選擇,是要繼續與兩人硬拼?還是抽身去攔截關穩?
只要一個出錯,已方三人立將陷入萬劫不復的處境。
電光火石間,花公於深吸一口氣,決定就算犧牲自己,也要保住江傑和蕭浪的安危。
他冷哼一聲,手中劍芒大漲,本是擴展到極點的劍網競又陡增一倍,當真有蔽日遮天之勢,千萬道劍芒以水銀瀉地,無隙不入的強攻猛擊,將三人捲入其中。
關穩心中劇震,知道花公於此時已用上“以意為劍,以劍為意”的上乘劍藝,面對這種“意劍”無遠弗至,無跡可尋的玄奧劍式,如果還分心在其他事務之上,將是非死即傷的下場。
他知道此時若不先將花公子打倒,休想抽身去對付蕭江兩人,冷哼一聲,本是極動的身勢忽然剎止下來,變得穩如泰山,配合兩側原歸去和赤兇的攻勢,一拳擊出。
剎那之間,花公子變得要以一己之力面對三大殺手的全力攻擊,情勢兇險至極點。
慘烈廝殺之氣瀰漫全場。
“啪!”三人的攻勢同時擊在花公於身上之時,花公於的劍鋒也在三人身上劃出了數十道傷口。
“哇!”
花公子虎軀劇展,口噴鮮血,踉蹌打轉的斜飛開去。
關穩受創最輕,足尖一點,人如箭矢般緊追花公子而去,務求先斃此大敵。
拳招臨門,花公於卻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閉目受死。
“蓬!”
一支大掌就那麼無中生有的插入拳頭和花公子臉前的空隙,硬生生地擋下了這索命一拳。
關穩駭然失色,只見江傑雙目帶着前所未有的凌厲殺氣,往他望來。
以關穩那麼心狠手辣,泰山崩於前而不動於色的人物,竟也不禁感到一陣寒意。
蕭浪勉強接住了花公子的身子,兩人同時一震,前者搖頭苦笑道:“真沒用,你就不能撐久一點再倒下來嗎?”
花公子連回嘴的力氣都失去了,只能勉強守住靈台的一點清明,接受蕭浪渡來比他好不上多少的微弱真氣。
此時江傑的氣勢就像是一支被觸動逆鱗的九天狂龍,挾帶着似要摧毀一切的蓋天殺意,語如寒刃的道:“浪子、花兄,你倆再支持一下,待我將這三個東西全收拾了,再來助你們療傷2”
口口口口口口
江傑話剛説完,五指一緊,反扣住關穩的右拳。
關穩非是不想抽回,但江傑的五爪竟然像是一道千斤鋼閘,把他的拳頭緊緊鎖住,任憑他運足吃奶之力,也無法動搖半分。
江傑面寒如冰,抓住關穩的手腕運勁一轉一沉。
“啪!”聲骨折的悶響傳起,關穩痛極厲嘶,抽回已被折斷的右腕,往後急退。
原歸去和赤兇看得目瞪口呆,面如土色,只有他們最清楚關穩的功夫全在他一雙鐵拳之上,其千錘百煉處就是刀劍硬砍也難傷及他一根汗毛,如今卻被江傑像玩黏土一樣一折而斷,怎不令他們駭然欲絕。
當事人關穩的驚訝和震怒只會更在他倆之上。
他早聽説過“降龍神掌”的威名,對這個同樣以空手招式聞名於世的對手或多或少也抱着一點瑜亮情結,但直到正面對決,自己一招便折在人家手下,他才驚覺自己與江傑之間那段無法逾越的修為距離。
這個自覺也讓他的怒意轉化為激烈的殺意。
關穩邊退邊喝道:“對方只剩一個人有可戰之力,還不快上,放倒了江傑,便可殺個痛快!”
原、赤兩人不加思索,和身攻上。
關穩説得確是事實。
江傑為蕭浪療傷。正值緊要關頭,卻眼見花公於命危,不得已下唯有強行運起耗力甚距的“大氣磅礴功”,暫時打通蕭浪堵塞的經脈,使其恢復最基本的行動能力之後,便立即飛身撲救花公子,但這些飲鴻止渴的作法,不但使蕭浪和花公子兩人暫時再無作戰之力,江傑自己也是元氣大傷,而對方的三名殺手仍保有八成以上的實力,局面不妙之至。
赤兇和原歸去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江湖,當然能看出這個對他們大為有利的情勢,壓下對關穩的不滿情緒,務求先行擊斃江傑,以完成這一波三折的艱鉅任務。
只可惜他倆不知道,此時眼前的江傑,因為朋友的—再負傷而激起怒意,就像是被觸動了不可侵犯逆鱗的九天狂龍,正等着把一切事物毀滅。
神拿手和無花指同時兵臨城下。
江傑雙目侵起如有實質的精芒,龍吟聲起,拍出“降龍十八掌”的“雙龍出海”!
原歸去的神拿手乎其技的在短短的空間中連變數個方位,兩爪十指有如索命冤魂,猛往江傑手腕關節處扣下‘
若被他抓個正着,包保江傑的下場會比關穩更悽摻。
赤兇卻是冷笑一聲,原式不改,“無花指”往江傑另一掌正面印去,心道只要你被我指上毒力掃到,便是大羅金仙也救治不了。三道人影擊在一塊。
“碰!”剛猛無匹的罡氣有如狂濤怒潮.潰堤洪水般衝來,原歸去十指骨節盡碎,如受雷擊,慘嘶而退。
赤兇更慘,他的“無花指”內勁被江傑有如巨浪般能捲走一切的洶湧罡氣反衝而回,毒氣逆流攻心,等於是用“無花指”和江傑的“降龍十八掌”同時攻向自己,他哪裏忍受得住,慘叫一聲,五官溢血,身子如爛泥般倒下。
如此死法,也算惡有惡報。
關穩嚇得魂飛魄散,哪想到只一個照面,兩人已一死一傷在江傑手下。
原歸去十指痛極歸心,作戰意志全消,慘叫一聲,轉身拔腿就跑。
眼看他就要跑入林內之時,忽然一朵黑雲平地而現,向他正面撲來。
黑雲裏射出一道燦爛奪目的劍芒,在電光火石間,已刺入原歸去心窩。
原歸去雙目射出不可置信的光芒,旋又凝結,瞳孔放大,死不瞑目!
黑雲去勢未止,帶動原歸去的身軀,成為黑雲——原歸去——劍鋒——連成一直線,以至兇至惡之勢,飛刺向江傑。
江傑大喝一聲道:“殺手王!”
只有殺手王的“判死劍法”,才可能擁有這麼凌厲的殺氣。
這次的’判死劍法”一出,卻是先判了自己手下“十拿九穩”中的原歸去死刑,再以索命閻羅之姿,配合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江傑當胸刺到。
劍鋒末至,狠厲森寒的劍勁已凍得他差點連血液也為之凝結,全身乏力,幾無反抗之力。
他曾在武當後山見識過殺手王的劍術,但直到今日親自面對,才知道“判死劍法”
的可怕,還在他想像之上。
而此時的他和赤兇原歸去兩人硬拼的傷勢尚沒有回覆過來,面對傳説中深不可測的殺手王,根本沒有一絲勝算。
在絕無轉寰的餘地下,江傑猛咬牙齒,運聚所餘無幾的“大氣磅礴功”,一式“亢龍有悔”,絲毫不緩的直往劍鋒擊去。
“嗤!”殺手王的劍鋒刺入江傑掌中,入肉三分,然後便像是碰上什麼阻力一樣,再也寸進不得。
殺手王立生警覺,身子在半空中完全不須借力,已抽劍飛退。
也是他見機得快,與此同時,江傑已暴喝一聲,形像變得威武之至,競就這麼以末受傷的另一支手使出“狂龍亂舞”,全擊在死去的原歸去身上,將他轟得血肉橫飛,屍骨無存。
就連療傷中的蕭浪和花公子都看得為之凜然,如此霸殺怒狂的江傑,他倆尚是首次得見。
另一邊的關穩,卻沒有趁此大好機會偷襲蕭浪他們任何一人,反而是在殺手王出現之後,盯着後者的眼光充滿了驚疑和恐懼,在眾人皆無暇他顧之時,竟自己一個人悄悄逃走了。
殺手王非是沒有注意到關穩的舉動,只是目前他所要面對的這支發怒狂龍,卻比什麼都來得可怕,令他無法分心。
江傑似是殺紅了眼,完全不理會自己的傷勢,猶在濺血的一支右掌再發出“戰龍在野”,遙向殺手王劈去。
殺手王寬大的黑袍先是緊縮,然後瞬間又充氣般漲滿起來,對上江傑的掌勁,發出一聲悶響,競就這樣把陽剛威猛的“戰龍在野”化去無形。
接着黑袍急旋,劍鋒帶起的白芒在虛空中劃成一個“死”字,仿似變魔法般幻化為真,往江傑頂門壓下。
以花公於在劍術上造詣之高,也從未想像過世上有這麼玄奧詭異的劍法。
“死”字臨頭,江傑卻是傲然不懼,坐腰沉馬,大喝一聲,有如平地旱雷,無形有實的音波從口中發出,震得殺手王全身一震,以劍光化成的“死”字也不攻自破,散去無形。
蕭浪看得眉飛色舞道:“好個天龍吼!”
江傑趁勝追擊,“見龍在田”、“潛龍勿用”、“神龍擺尾”等至大至巨的降龍掌式一一發出,殺得殺手王手忙腳亂,狼狽之至。
花公子卻於此時皺眉道:“不妙啊……”
蕭浪一愕道:“怎説?”
花公於低聲道:“殺手王看似處於下風,其實是採取遊鬥消耗江傑體力的戰術,時間一久,江傑帶傷在身,加上降龍十八掌又是耗力甚巨的武功,只怕……”
蕭浪遙觀戰局,果然見到殺手王有如一朵黑雲,圍繞江傑的身旁飛旋,而江傑雖不斷髮掌,雖始終未能沾着一點殺手王的身子,反弄得臉色愈來愈蒼白,情勢堪危。
蕭浪眼珠一轉,忽然長笑道:“江傑,你休息一下,換我來收拾這廝!”身子候地站直,雙目放光,神威凜凜,仿似未傷。
殺手王這一驚非同小可,若是蕭浪回覆戰鬥力,與江傑兩人聯手夾攻,他便毫無勝算,何況對手還有一個隨時可能下場的花公子,這場賭局怎麼算也搏不過。
殺手王心念急轉,冷哼一聲,長劍脱手飛出,氣勁凌厲無比,單是破空聲已有鬼哭神號之威,直取江傑!
這擲劍一舉,遠在殺手王現身以來任何一劍的威力之上。
江傑大喝一聲,雙掌一拍,及時把飛劍夾在掌中,發出“波”的一聲,但飛劍去勢實在太強,他仍要連退二丈以後,才能卸去餘力。
殺手王就趁此空檔,轉瞬間已去得無影無蹤。
殺手王這一走,蕭浪長吁一聲,整個人立時如泄了氣的皮球般軟倒,“噗”的一聲,雙膝着地。
花公子及時扶住蕭浪搖搖欲墜的身軀道:“不行就不要逞強!”
蕭浪勉強笑道:“不如此裝個樣子,怎能把殺手王嚇跑?”
江傑神情逐漸恢復平靜,走到兩人身旁,蹲下來朝蕭浪苦笑道:“還好你及時想到這一手,要不然我們三個可就慘了!”
蕭浪臉上忽露出複雜無比的表情道:“希望她真是因為這樣而撤走的……”
花公子一愕道:“什麼意思?”
蕭浪搖頭嘆道:“沒什麼,只是我的一個想法……”又朝江傑道:“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發怒,威勢十足啊!”
江傑苦笑道:“別挖苦我了,我現在連開口講話都很吃力了。”
蕭浪瞪了他一眼道:“你以為我會比你好過嗎?別忘了我是最早跟十拿九穩四人幹上的!”
花公子嘆了一口氣道:“這下可好了,三個傷兵,我和江傑還不打緊,你和司徒不空三日後的比刀卻怎麼辦?”
想到司徒不空,蕭浪臉上的笑容立時變成苦笑道:“讓我來想想辦法,或許司徒不空願意將比刀延期也説不定。”
江傑和花公於兩人同時色變失聲道:“你還要想辦法啊?”
口口口口口口
卧虎坪。
打清早開始,這裏便是人潮擁擠,萬頭鑽動。
人人都在期待,近日來風頭最健的“浪子刀”蕭浪,對上江湖四大刀客首席,也是碩果僅存的“刀不落空”司徒不空一戰,會是誰人勝出?
尤其是消息傳出,蕭浪不但在三日前破了殺手王“三日必死”的刺殺預言,還聯同江傑、花公於三人,把殺手王座下“十拿九穩”四大殺手擊得三死一傷,此役結果一出,真是轟動江湖,蕭浪的聲勢也為之扶搖直上,水漲船高。
在“賭盡天下”董家所開出來的盤口,蕭浪和司徒不空這一戰的賠率是三比七,可見眾人對這新一代刀客之看好。
在人羣中赫然還發現了太史世家的史官身影,這更使好事之者更為興奮,太史世家史官的出現,代表這一戰將會被編入武林全史“刀戰篇”中的記載,那是每一個練武之人夢寐以求的榮耀。
除了看熱鬧的江湖客外,六大門派競也派了不少高手到場。
他們當然不可能只是為了觀賞蕭浪和司徒不空的比刀而來,六大門派對近來連連暗殺掉門內要人的殺手王感冒之至,已數度對殺手王發出聯合圍剿,但至今仍無具體成效,殺手王日前謀刺蕭浪不成,這次公開比刀是殺手王最後也是最好的扳回信譽的機會,殺手王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六大門派也不會放過逮住殺手王的機會。
在場之人無論在意識上或意識下均感覺到這場雙刀之會背後的複雜性,也更為卧虎坪上添加了幾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
時近正午,忽然有人叫道:“浪子刀來了!”
眾人隨叫聲望去,果然見到蕭浪灑脱不羣的身影,在花公子和江傑的陪伴下,漫步往人羣而來。
一行一動,三人六足的韻律似乎有一種不言而喻的契合。
單從外表看來,三人似乎並沒有留下任何三日前大戰的後遺症。
另一把叫聲在三人行進的反方向響起。
“刀不落空……”
果然,“刀不落空”司徒不空單人單刀,也踩着沉穩有力的步伐,來到了現場。
蕭浪與司徒不空的視線找到目標,凝聚不動,立時一股狂飆暗湧爭鋒冷笑,以二人為中心漫延開去。
卧虎坪上的人羣似乎也感受到這股壓力,場中沉寂下來,數千對眼睛望着兩方的距離慢慢逼近。
到彼此相距只剽一丈時,蕭浪和司徒不空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司徒不空冷冷的掃了三人一眼,冷冷的笑道:“很好,要是車輪戰呢?還是一起上?”
花公子失笑道:“本公子和江傑只是來看熱鬧的,別把我倆算進去。”
“司徒兄毋須用到激將法這麼古老的技倆……”蕭浪淡淡道:“我可以保證江傑和花公子不會插手你我之間的戰鬥。”
司徒不空不置可否的一笑道:“你的傷勢痊癒了嗎?”
蕭浪笑道:“些許小傷,早已無關緊要,不勞司徒兄費心。”
司徒不空仰天冷笑道:“很好,因為我不希望被人説是勝之不武呢!”忽然長嘯一聲,後背的古樸大刀像是活過來般自行出鞘,越過肩膀轉了一個圈後,落到司徒不空手中,準確神奇的如在變魔術。
司徒不空一刀在手,一堵無形有實,銅牆鐵壁般的刀氣立時往蕭浪一方迫發過去,同時他沉聲喝道:“來吧!”
蕭浪啞然失笑道:“司徒兄果是快人快語!”擺開架勢,背張脊挺,與司徒不空緊迫逼人的刀氣針鋒相對。
花公於和江傑兩人卻往後直退入人叢之中。
羣雄沒想到這兩人竟是説沒兩句便準備動手,都是又驚又喜。
花公于于這時以“蟻語傳音”向江傑道:“沒看到東方世家的人在場。”
江傑亦迴音道:“我知道了,照子放亮一點,殺手王的人馬隨時都可能出手偷襲!”
口口口口口口
對峙中的司徒不空雙目精芒大盛,冷冷喝道:“你的刀呢?”
蕭浪淡然一笑道:“刀在。”
司徒不空緊接着問道:“刀在哪裏?”
蕭浪以灑脱自然卻又孤傲不羣的好看錶情回答道:“刀到處都在。”這麼説的時候,他身上竟真是散發一股通天刀氣出來,彷彿他的人與刀已渾成一體,密不可分,刀就是人,人就是刀,人在那裏,刀就在那裏。
圍觀羣雄中不乏識貨之士,立時有人驚呼道:“天刀!”
人羣中譁聲大作,多半沒料到蕭浪年紀輕輕,竟已修到了“天刀”的無上境界。
司徒不空仰天發出一陣震驚全場的狂笑聲後,喝道:“你的‘天刀’只是初窺堂奧,也敢拿出來班門弄斧,看刀!”
説罷跨前一步,龐大森嚴的刀氣立時像是從天上地下同時鑽出湧起的狂飄,隨着他肯定而有力的步伐,往蕭浪捲來。
蕭浪嚇了一跳,“天刀”的氣勢不翼而飛,及時掌刀在手,硬架了司徒不空這避無可避的一刀。
“鏘!”兩刀交擊,蕭浪悶哼一聲,連人帶刀被司徒不空掃得踉蹌連退三步,但他的反擊亦成功的封死了對方的後來變化,使他無以趁勝追擊。
司徒不空刀鋒遙指這年輕的對手,仰天長笑道:“沒想到一刀便試出了浪子的真材實料,不過如此!”
蕭浪拿椿站定,臉色復常,不以為意的一笑道:“司徒兄定是沒有什麼幽默感,竟連蕭某是在説笑也看不出來,實在掃興之至。”
司徒不空沉聲道:“戰場之上那容得你有玩笑可言,浪子莫非是特地來送死的嗎?”
蕭浪仰天哈哈笑道:“才剛説司徒兄不夠幽默,這句話卻差點笑破我的肚皮了,勝敗未分,司徒兄得意的未免太早了吧,看刀!”
主動出擊,以隨意揮灑卻又渾然天成的一刀,劃破虛空迎面向司徒不空劈去。
司徒不空冷笑一聲,大步猛踏,一刀橫削而出,沒有半點巧妙變化,但卻能破掉蕭浪的所有刀法變化。
蕭浪心中叫娘,司徒不空的刀法看似直砍直劈,平平無奇,其實卻是大巧若拙,寓萬變於不變之間,使他除了擋格之外,再無他途,“刀不落空”之號果然是名不虛傳。
“當!”
蕭浪刀招化虛為實,再與司徒不空硬拼一記,雖仍被震退,卻是蓄意而為,驀地一個旋身,人隨刀走,紅顏刀如狂風掃落葉般猛劈對手。
司徒不空雙目閃動興奮無比的神采,長笑道:“這才像樣!”刀勢翻飛,就這麼一步不移的連接蕭浪七刀。
七刀過後,蕭浪招式已老,司徒不空立刻反擊,猛地劈出一刀,登時生出強大無匹的兇厲之勢,乃是自交戰以來,最具威力與威脅性的一刀。
蕭浪喝道:“好!”人刀合一,刀芒暴漲,飛投向司徒不空刀勢最盛之處,去勢凌厲之至,大有一往無回,殺身成仕的慘烈氣慨。
江傑驚呼道:“不好!這一刀會兩敗俱傷!”
江傑的驚呼也道出了旁觀羣多數人的看法,雖説高手過招,勝負動輒只在眨眼之間,但像蕭浪和司徒不空那樣瞬息萬變,卻又扣人心絃的快戰,仍是讓人看得歎為觀止。
然而場中的勝負又非任何人力所能改變。
電光火石間,兩人已交擊在一起。
“錚!”兩人乍合烴分,司徒不空悶哼一聲,單膝着地,插刀入土,臉色蒼白如紙。
蕭浪看似受傷更重,整個人失去重心般變成滾地葫蘆,往最後圍的人羣中拋跌過去。
江傑和花公子臉色大變,紛紛撲前搶救。
就在此時,猛烈的殺氣襲體而來。
數十名原本站在兩人附近的羣眾,忽然搖身一變,發難突襲,施展又狠又絕的攻勢,仿似一羣餓狼,圍攻花江兩人。
同時人羣中搶出一道身影,轟出勁若奔雷的一拳,照臉往蕭浪殺去,就算在蕭浪未受傷前,這一拳也有十足資格取他小命。
殺手王終於選在這最要命的時刻,發動埋伏,全力對付蕭浪三人這心腹大思。
負責對蕭浪補上最後一擊的,仍是“十拿九穩”中碩果僅存的“一穩天下無難事”
關穩,他的右腕已完全復原,在沒人打擾的情況下,格殺已無還手之力的蕭浪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如果蕭浪真無還手之力的話。
就在關穩重拳即將轟碎蕭浪腦門之時,刀風聲起,紅額刀如奔雷般自蕭浪肋下反手殺出,疾斬向關穩手腕。
關穩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就算估算到蕭浪仍有反抗之力,也未料到競是這麼凌厲迅捷的反擊——除非蕭浪根本就未曾受傷!
關穩大叫上當,但他這一拳去得太盡,欲收已遲。
“當!”刀鋒砍中關穩右臂的護腕,星火四濺。
關穩抽身急退,心道好險自上次對上江傑後,對於自己的一支寶貝拳頭便多加了一道防護措施。
蕭浪自地上彈起,雖然髮鬢微亂,衣角沾塵,但雙目神光炯炯,臉色如常,那裏有一點受傷的樣子了?
關穩再用眼角找到司徒不空,只見他雙臂抱胸,傲立如昔,配刀早回鞘中,一副事不關己的可惡樣子。
關穩咬牙狠狠道:“原來你倆剛才全是在作戲!”
蕭浪長笑道:“知道得太遲了,留下命來吧!”長刀灑出長江大河般的一片刀光,往關穩捲去。
關穩雙目兇光進射,冷喝道:“很好,別以為單打獨鬥我就沒辦法殺了你!”一對鐵拳以快打快,竟與蕭浪正面撿攻。
由於變化突然,多半人根本搞不清楚場中到底發生何事。
但這絕不包括花公子與江傑。
他倆甚至還來不及去高興蕭浪誘敵之計的成功,便首先要面對突如其來,十二名一流殺手配合得天衣無縫的全力圍殺。
狂猛無邊的殺氣自四面八方體而來,一般高手面對此景,甚至還來不及反應該如何招架,已喪身在眾殺手的兵刃之下。
在這迅雷不及掩耳的瞬間,江傑倏地後轉,與花公子背對着背撞在一起,同時大喝道:“花兄,百花繚亂!”
花公子不假思索,長劍使出“百花劍法”最凌厲的殺着“百花繚亂”,頓時千百道劍影如孔雀開屏般擴散綻放開來,護住自己身前三丈內所有空間。
江傑同時雙掌齊施,擊出降龍十八掌的“狂龍亂舞”,勁氣如潮,掌影如山,將兩人剩下的空隙補得水泄不通。
兩大高手全力一擊,非同小可,掌勁劍氣狂飆流瀉,如鐵桶般將兩人層層護住,滴水不漏。
不信邪或是悍不畏死的殺手羣們攻入兩人氣勁範圍內,立時兵器斷折,濺血飛退,有如飛娥撲火,無一倖免。
兩人剛擊退第一輪的攻勢,還來不及喘上一口氣,第二輪攻勢又已到達。
殺手王這次已將組織一半以上的人力投入此役,不殺他們三人誓不干休。
羣雄中六大門派的高手見狀喊道:“殺手王的手下果然出現了!大家上……啊!”
聲音嘎然而止。
喊話的高手咽喉被他身旁的一名男子忽然拔出匕首割斷,連哼也沒多哼一聲便已氣絕斃命。
同時人羣中騷動四起,四周早已埋伏好的殺手紛紛發難,見人就砍,整座卧虎坪忽然變成一座大屠場,血肉橫飛,伏屍處處。
蕭浪看得目皆欲裂道:“你們……”
關穩哈哈笑道:“你用得好計,可把卧虎坪上的這批人害慘了!”
盛怒之下,蕭浪整個人反而冷靜下來,沉聲道:“殺手王絕對不會為了殺蕭某一個人而如此勞師動眾,你們根本早就預謀好製造這一場動亂了!”
關穩一怔道:“無怪乎浪子刀的聲名能如此迅速揚起,果有過人之能,但給你知道又如何?你根本無力也無法阻止。”
蕭浪深吸一口氣,以冷峻堅毅的語氣道:“蕭某一日不死,也要與製造殺手王及這一場動亂的陰謀家作對到底,叫他的野心無法得逞!”
關穩心中一凜,知道蕭浪已看出了殺手王的背後另有主使者在,頓時殺機更盛,冷笑道:“你能活得過今天再説吧!”氣息運轉,擊出一拳。
關穩雙目射出無可形容的神光,關節喀喀作響,拳頭緩緩伸出,速度慢至極點,不帶半點風聲,令人感不到一絲殺傷力。
蕭浪臉色卻變得空前慎重,一瞬不眨的緊盯着關穩這輕柔緩慢的像是握手多於殺人的一拳。
只有他才知道關穩這一拳是全力出擊,寓快於慢,看似極靜其實極動,拳中暗藏的力道有如即將爆發的炸藥,只要找着目標,那威力足可把任何物體摧毀。
更可怕的是他的拳頭並不是直線擊來,而是遁着一道含天地真理,卻細微至難以看清的某種弧度,似直實彎的攻出,這種神乎其技的拳法,不是親眼目睹,絕不會相信它的存在。
他更不能閃避此拳,否則在氣機牽引下,關穩的拳刀將如潰堤洪水,將他的小命捲走了。
對於這種避無可避的衝突,蕭浪已有相當應付的經驗,深吸過一口氣,在剎那間把精、氣、神提升至最巔峯的狀態,頓時萬念俱空,身旁腥風血雨的悽慘現實與他再沒有半點關係,他和關穩似是跌入了另一個空間之中,彼此眼中只剩下對手的存在。
拳頭由遠而近。
蕭浪衣發無風自揚,紅顏刀緩緩提起。
刀拳交擊。
“霍!”一聲巨響激震全場,同時強猛的勁風以兩人為中心吹散開去,驚動眾多激戰中人的眼光,紛紛往兩人處瞧來。
蕭浪與關穩凌厲的眼光緊鎖在一起。
蕭浪嘴角選出一絲冷笑道:“如何?”
關穩胸膛急速起伏了幾下,咬牙道:“情……”
蕭浪怎容他把“情刀”兩字説出來,大喝一聲,刀鋒劃過,關穩身首分離,鮮血有如噴泉般濺得老高,象徵他罪惡一生的結束。
蕭浪劈出這一刀後似已脱力,身子半跪在地上,全仗紅顏刀支撐,他才沒有癱倒。
就在此時,猛烈的是風壓頂而來,吹得他發散衣揚,呼吸不暢。
蕭浪心中大罵,卻又是有苦自知。
偷襲者身手高明,那是不在話下,更難得的是選在他甫斃強敵,真元耗盡,鋭氣已泄的時刻出手,務求讓他沒有一絲翻身的機會,而這個機會更是偷襲者犧牲掉己方同志才造成的,用心之狠毒可想而知。
江傑和花公於尚在另一邊被敵人的手下纏鬥,就算不是,他倆的遠水也救不了近火。
羣雄之中,此刻唯一有時間和能力救得了蕭浪的人,只有一個。
——司徒不空。
但他與蕭浪是敵非友,他會出手解救蕭浪嗎?
——答案是會。
司徒不空為了要戰一個“完整的”蕭浪,甚至不惜答應他在卧虎坪上演出這一場請君入甕的戲,如今演出的酬勞還沒有收到,就有人要搶着替他的“債主”送終,這那裏還當他有到?
“當!”司徒不空的大刀有如程咬金般從旁殺出,為蕭浪接下了偷襲的一擊。
司徒不空後移橫力,眼裏盯着來人冷冷道:“浪子是我要殺的人,輪不到藏頭露尾的鼠輩來撿便宜!”
蕭浪差點要跳起來吻上司徒不空兩口,以表示對這名“敵人”的感激。
司徒不空卻是心中叫苦,他並不是自己後退,而是被來人所震退,這愉襲者的功力之高,遠在他想像之上。
只見來人布巾蒙面,身材高大,一對露出來的雙目,此刻正閃動着陰森怨毒的光芒,往兩人掃去。
司徒不空可不是從小被嚇大的,振刀喝道:“沒想以殺手王還有像閣下這麼出色的部屬,尊駕高姓大名?”這麼客氣的言詞,在他而言已屬難能可貴,只因他雖然要保住蕭浪這難得的對手性命與自己決鬥,卻仍不願因此開罪了殺手王這難纏之至的敵人。
蒙面人還未答話,蕭浪已啞然失笑道:“司徒兄你問這句話未免多餘,這傢伙要是肯報出其名,又怎會以蒙面示人呢?”
司徒不空為之氣結,沒想到蕭浪在這節骨眼上還有心情取笑他這“救命恩人”,幾乎就想撒手不幹了。
幸好這時蒙面人冷哼一聲,腳踩其步,一對大掌舞動袍袖,挾帶着能削肉碎骨的凌厲罡風,以鋪天蓋地之姿,向司徒不空捲來,展露出驚人的實力,連在一旁的蕭浪,都感到呼吸困難。
來人已打定主意,要在幾招之內逼退司徒不空,再轉而全力解決蕭浪,速戰速決。
但司徒不空卻被蒙面人不留情面的攻擊激起天性裏的兇悍好鬥之心,冷哼一聲,人隨刀走,橫掃敵手,在對方無形有實的罡風氣網上硬劈出一道缺口,強攻進去。
兩人轉瞬戰成一團。
蕭浪這才敢呼出一口大氣,他剛才故意不給司徒不空和蒙面人有協商的餘地,用的手段雖不甚光采,為了保命也顧不得許多了。
他也顧不得此時此時仍身在虎口之中,暗自運氣調息,能恢復一分戰鬥力便是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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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傑身在激戰之中,仍能眼觀八方,抽得一個空際對花公子迅速低語道:“浪子那邊情況不妙,須得儘快救援,你跳到我這邊來,我助你脱離戰圈!”
花公子迅速會意,大喝一聲,舞劍護住全身,同時施展一鶴沖天,飛躍至江傑頭頂。
江傑看準花公子身勢,一招“雙龍出海”恰到好處的拍在對方腳底上,花公於藉力一曲一彈,身子有如炮彈般斜衝而出,投往蕭浪的方向而來。
花公子大笑道:“本公子來也!”聲到人到,一劍刺向蒙面人背心。
形勢登時逆轉過來,輪到蒙面人腹背受敵,以他之能,亦知難以抵擋兩大刀劍高手的前後夾擊,尤其花公子的一劍事起突然,又是蓄勢而發,使他完全措手不及,雖明知只要再攻三兩招便可逼退司徒不空,但在自保為上的打算下只能不情不願的往橫閃開,還要有那麼遠避那麼遠,心裏的窩囊可想而知。
司徒不空自視甚高,那能忍受花公子插手戰局,怒道:“姓花的,滾開!我才不須要人家幫手!”
花公於笑道:“誰説本公於是來幫你的。”趁勢一把扯着蕭浪臂膀,拉得他和自己斜掠而起,投出五丈之外。
司徒不空還來不及破口大罵,蒙面人又衝回殺上。
蒙面人雙目兇光閃閃,顯是動了真怒。
他的身形忽然像是喝醉般左傾右跌,但又異常的急速迅疾,腳下移位如風,同時雙掌不斷變化出種種詭奧難明的印契,或拍或戳,勁氣爆空生響,且如波浪般層層疊疊,接連不斷,往司徒不空防守難及的死角處攻去,如此奇功,確是駭人聽聞!
花公於剛與蕭浪落回地面,見到蒙面人全力施展的殺手,變色失聲道:“波紋疾走!”
蕭浪一愕道:“什麼?”
司徒不空臉色變得空前凝重,兩手持刀,雙目神光暴射。
他四周的空氣變得無比灼熱,一個個螺旋般急劇轉動的氣勁渦流,同時向他身上的三十六處大穴攻至。
只要被其中任何一個“氣旋”打中,後果都不堪設想。
司徒不空大喝一聲,手脈青筋暴漲,一刀全力劈出,挾帶着似能開天闢地的勁道,砍在自己身前。“蓬蓬蓬蓬蓬!”
一連串沉悶的爆音響起,司徒不空全身劇震,慘哼一聲,倒飛出幾丈開外。
蒙面人亦是身子一晃,兩眼射出不敢置信的光芒,顯是對司徒不空競能在他壓箱底的絕技下保命逃生,感到意夕卜。
花公子深吸過一口氣道:“‘波紋疾走’!‘富甲天下’李家的絕學‘波紋疾走’!
這蒙面人怎會曉得?”
蕭浪苦笑道:“現在不是想這些問題的時候,人家來啦!”
花公於回過神來,果然見到蒙面人丟下司徒不空不理,迅速撲往自己和蕭浪這邊而來。
花公子叱道:“讓本公子揭開你這傢伙的真面目!”攔在蕭浪面前,一劍斜挑往蒙面人頭上的布巾。
蒙面人冷哼一聲,大袖一揮,自生一股凜例剛猛的勁風,吹得花公於連手中劍都差點拿不穩,劍招不攻自破。
花公子戰意如虹,大叫道:“再看這招!”人隨劍走,化作一道耀目白虹,以雷霆萬鈞之勢直取蒙面人。
蒙面人接連被阻,心中大怒,已下了神阻殺神,佛阻樂佛的決定,腳踏奇步,以錯跌無常,忽重忽輕的勁道,一晃移身至花公於左側,同時兩掌變化出一套巧妙精緻的手法,或掌或拳,忽爪忽刀,一點不畏長劍上森冷的劍氣,如急雨般拍擊在劍面之上,手法之巧妙可令任何人大吃一驚。
花公子只覺得自劍身上傳來一道道如波浪般接連不斷的螺旋氣勁,破入自己體內,大驚之下忙撤劍回守,勉強壓下五臟翻騰不已的血氣,腳下踉蹌,狼狽之至。
蒙面人此時是全心格殺擋路的花公子,着着搶攻,頓時威勢大猛,把後者重重籠罩在他拳風掌勁之內,還不斷收窄範圍,到花公子難以移動時,便是他一舉斃敵之刻。
勁氣縱橫交錯,此來彼往,無一不是毒辣的奪命招式。
花公子被蒙面人千變成化的手法殺得汗流浹背,陷於完全捱打苦守的劣勢之下,但一柄長劍削擋封拍,卻仍能恰到好處地截下對方排山倒海的攻擊,但長久下去,落敗身亡只是必然的結果。
最讓花公於苦不堪言的是他剛才被蒙面人的螺旋氣勁傷了經脈,而在對手波濤洶湧的攻勢之下,全無調息順氣的機會,俊臉漲紅,血氣翻湧,難受之至。
就在花公子性命垂危之際,一直在地上調息的蕭浪忽然大喝一聲,如豹子般彈跳起來,掄刀往蒙面人劈去。
蒙面人大吃一驚,不得不放下將花公於立斃當場的大好機會,兩腕一錯,截住刀鋒。
“啪!”蕭浪已是強弩之末,那能忍受如此大力,虎軀一震,幾乎連刀柄也握不住,噴出一口鮮血,拋跌開去。
蕭浪剛退,花公子已不要命般的衝殺上來,絕不給蒙面人有趁勝追擊的機會。
蒙面人眼中終於閃過事不可為的喪氣神色,以沙啞變調的聲音喝道:“最後機會,還不動手!”
隨着話聲,一朵黑雲再度出現於眾人眼前,如鬼魅輕煙般一閃而逝,黑雲的前端是一泓白芒,望準蕭浪的咽喉而去。
劍鋒上反映出蕭浪一臉的苦笑,幾經波折,自己終究還是要死在殺手王的劍下。
花公於驚呼道:“浪子!”欲救已遲。
蕭浪睜大眼睛要看清楚這個欲置他於死地之人的真面目,只可惜看到的還是一片黑。
而且不是普通的黑。
蕭浪的視線忽然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只除了一片什麼都看不到的黑暗。
一種屬於永恆死亡的黑暗。
但蕭浪又清楚的知道自己並未死去,因為在黑暗中他依然可以清楚聽到眾人驚恐的叫聲。
接着從後背傳來一股大力,將自己的身子提起。
一種慵懶無力的感覺襲上腦部,使他幾乎要沉沉睡去。
渾渾愕愕,不知過了多久,只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有如騰雲駕霧,轉眼間飛馳過萬水千山。
突然間視力再度恢復,地面由遠而近。
“碰!”蕭浪五體投地,形相狼狽。
背後傳來輕柔優雅的聲音,關切的問道:“蕭兄無恙否?”
蕭浪慢傻轉身子,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過來,苦笑着道:“在碰到向兄之前,一切都還算好。”
救他的人赫然是天魔門的當代翹楚,曾與蕭浪有過一面之緣的“魔靈”向邪真!
容貌清麗有如絕世美女的向邪真,此時雙目奇光閃動,啞然失笑道:“我好歹也算救了蕭兄一命,蕭兄就以這種口氣跟自己的救命恩人説話嗎?”
他説得理所當然,施恩不忘報這種話,對他而言就好像是個笑話一樣。
蕭浪仍然苦笑以對道:“向兄教訓的是,我是太沒禮貌了些,不過若是向兄願意告訴我卧虎坪上的狀況,當會得到蕭某更真誠的感激。”
向邪真淡然一笑道:“蕭兄擔心的無非是江傑和花公子兩人的安危,只可惜我救了蕭兄後便沒再回頭,所以此時卧虎坪上的狀況我也無從得知,但蕭兄大可放心,憑他們兩人的功夫,在蕭兄這個正主兒消失之後,自保尚不是問題,因為再怎麼説他倆跟其他人也只是殺手王的次要目標而已。”
蕭浪發現自己的表情似乎只剩下了苦笑:“向兄既然這樣説,當然是沒有問題。”
他的內心其實並不能夠像他的外表和言語一樣輕鬆。
他和向邪真雖然只對陣過一次,卻讓他對後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個被譽為最有希望成為下一代大天魔的傳人,其所能帶給蕭浪的顫慄感,即使在日後蕭浪面對更強大、更難纏的敵人時,仍然無法相比。
他的外貌之俊美與行事之心狠手辣,猶如兩個強烈的對比,亦是蕭浪生平所僅見,甚至連“天之驕子”喬喬可能都有所不及。
像這樣的一個人會突然出現在卧虎坪上並救走了他,當然不可能會毫無來由。
突發善心對魔門中人來説更是毫無可能的事。
——但是為什麼?他對向邪真來説會有什麼可以利用的地方?
蕭浪的內心陷入思考的迷惑之時,向邪真也同樣的以打量的眼神掃視着蕭浪。
與上次見面時,向邪真深不可測的精神探知能力感應到對方在心體技方面又成長了許多。
他曾經試圖把蕭浪激怒,所以在放開他時故意把他掉在地上,本以為蕭浪就算不立刻衝上來找他拼命,至少也會破口大罵一番,如此一來他就可以利用對方心志上的動搖。
施展六慾天魔功在他精神內埋下魔種,進一步的將蕭浪同化成魔道中人。
但出乎意料的,蕭浪對這樣的污辱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他並不知道這樣的污辱如果對初出江湖時的蕭浪,或許是很容易讓他血氣上湧的刺激,但在轉戰武道的這些日子以來,蕭浪已從多次的失敗中磨練成長過來,學到了面臨失敗時的軟性對策,不讓無謂的虛榮心束縛了自己的理智,這也讓他自己逃過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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