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緇衣素女”趙含英,悚然一驚,“虞相公”三字,還未吐出唇邊,便覺脅下一麻,被項小芸凌空彈指,制了穴道。
項小芸的身法何等迅捷?嬌軀微起,玉掌雙伸,便把那三粒“龍精丸”,和一杯“扶元酒”,接在手中,免得墜落地上,發出聲息,把“雙戟温侯”呂奉天及紅蓮小尼驚走。
她棄去藥物,把“緇衣素女”趙含英推倒禪牀,自己也躺在她的旁邊,並抖開錦被,雙雙覆蓋。
這樣作法,在外人看來,錦被之內,定有無限春光,決想不出項小芸正施展神功,以嚴酷手法,向“緇衣素女”趙含英,逼問口供。
項小芸頗為得意,自覺毫無破綻可尋,但她哪裏知道她對於男女荒淫之事完全外行,越是佈置得毫無破綻,便越是使隔室的“雙戟温侯”呂奉天,有了警兆。
她覆好錦被,放下紗賬之後,方替“緇衣素女”趙含英,解開被點啞穴。
趙含英方自低哼了一聲,便覺心窩致命要害之上,疼痛異常,那位與自己同衾共枕的虞相公,並悄然説道:“趙含英,你對我所問話兒,務須不許有半句虛言的低聲從實答覆。否則我便點你‘五陰絕脈’,如今先讓你嚐嚐這種絕非血肉之軀所能消受的酷刑滋味。”
“緇衣素女”趙含英深知厲害,不等項小芸有所動作,便即低聲叫道:“虞相公,你有甚話兒,儘管發問,我必將毫無所隱地乖乖作答。因為我懂得被點‘五陰絕脈’,是何滋味。”
項小芸壓低聲音地,低聲問道:“懂得利害就好,我問你‘氤氲教’的教主是誰?”
趙含英答道:“虞相公,你要相信我業已身落人手,決不致再作謊言。關於‘氤氲教’名號,慢説我這新近入教,尚未朝參之人,便連‘雙戟温侯’呂奉天,也不會知道。”
項小芸秀眉微蹙,低聲問道:“你既不知道‘氤氲教’教主的名號,總該知道教中主壇所在的‘銷魂堡’,位居何處?”
趙含英應聲答道:“呂奉天只告訴我‘銷魂堡’在五嶽之內的一座幽秘城堡,卻未曾説明在‘南、北、東、西、中’等哪一嶽內。”
她説到此處,語音略頓,向項小芸盯了兩眼,苦笑説道:“虞相公,‘雙戟温侯’呂奉天比我先入‘氤氲教’,當然所知較多,有關教中問題,你應該問他,怎麼卻來問我?”
項小芸知道她所説是事實,正想起身,忽覺禪牀微震。
內家高手,應變極為敏捷,項小芸才有異感,“先天罡炁”,已布周身,人也一式“橫渡寒塘”飄立地上。
她雖幸脱劫數,但那“緇衣素女”趙含英卻厲聲慘嚎地,被禪牀上所突然出現的一百零八柄淬毒尖刀,活活刺死。
“妙音庵”既是淫邪淵藪,則禪牀上設有機關,並不足奇。問題是誰發動機關,絕不顧惜“緇衣素女”趙含英性命的,想把她和項小芸一併置於死地。
這問題不難解答,發動機關之人,是“雙戟温侯”呂奉天與紅蓮小尼,原因則在項小芸缺乏淫邪經驗,佈置得不夠嚴密,露出破綻。
呂奉天與紅蓮小尼,正在鸞顛倒鳳之際,突然勒馬收兵,草草穿衣起立。
紅蓮小尼恨得銀牙一咬,正待喝問,呂奉天業已向她悄悄説道:“蓮妹趕快穿衣,我們恐怕要準備逃命。”
紅蓮小尼愕然問故,呂奉天低聲説道:“你跟隨趙含英多年,難道還不知道她一與男子合歡,立即淫聲大作?她與虞姓小子入室已久尚毫無動靜,豈非出了岔子?”
紅蓮小尼被呂奉天一言提醒,立即披衣下榻,走到壁邊,從一個特設覘孔之中,窺視隔室情況。
這覘孔本是為了窺秘助興而設,位置恰在隔室禪榻之後,自然把項小芸逼問趙含英的言語動作,聽了個清清楚楚,看了個明明白白。
呂奉天知道對方一身武功,決非自己所敵,遂鋼牙暗挫,與紅蓮小尼,每人按動了一處機關。
紅蓮小尼所按機關,是把項小芸所處靜室的門户,加以封死。
呂奉天所按機關,則是使禪牀上的一百零八柄淬毒尖刀,驀然刺出。
這位“雙戟温侯”呂奉天,是“一朝被蛇咬,十載怕杯弓”,他委實對項小芸扮的虞姓書生,太以畏懼,故而,一經按動機關,便攜着紅蓮小尼,匆匆遁去,連後果如何,都不敢有所停留.再加察看。
項小芸當然猜出定是“雙戟温侯”呂奉天,在隔室弄鬼,遂欲立加擒捕。
但伸手開門之下,發現門户已被閉死,並系極厚鋼鐵所鑄,無法加以擊毀。
窗欞亦然,看去好似木製,實則全是縱橫交錯的徑寸鐵柱。
這時,那具禪牀四角,忽有縷縷白煙,自行騰起。
項小芸知道必是毒煙,自己應該趕緊找尋出路,不能坐以待斃。
她暗想門窗雖系鐵鑄,但牆壁屋頂等處,總會有些磚瓦,不至於完全都是鋼鐵。
只要有絲毫弱點,憑自己的“霸王掌”力,總可一擊立開。
她正自心中尋思,目光四掃,突然聽得“蹬蹬”兩聲巨震,迎面牆壁,便有點搖搖欲倒。
項小芸秀眉微軒,暗想來助者是何人物?陡然又響起了一聲“唏聿聿”的馬嘶。
這是她所乘“烏騅寶馬”嘶聲,項小芸不禁高興得含笑叫道:“小黑真乖,再用力踢它一下。”
語音甫落“蹬蹬蹬”地一連幾記巨響,壁間越發磚石搖搖,塵飛若雨。
項小芸一聲冷笑,雙掌齊推,人馬合力,內外夾攻之下,硬把那堅厚無比的牆壁,推倒了好大一片。
天光一透,綵鳳立即出籠,項小芸身形閃處,恍若電掣飄風般,趕到隔室。
褻衣在榻,穢漬猶存,禪房中春色無邊,但製造春色的“雙戟温侯”呂奉天,及紅蓮小尼,卻早已鴻飛冥冥。
項小芸氣得跺腳,恨得咬牙,在她又氣又恨之下,這座“妙音庵”,遂自然而然地,又步了“金風寨”的後塵,烈焰狂揚,付諸劫火。
天下事往往皆合了“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俗語。
項小芸兩度有意尋找與“氤氲教”有關人物,探詢教主是誰,主壇要地“銷魂堡”位居何處?均未獲得確訊,只從“緇衣素女”趙含英口中,聽説“銷魂堡”是“五嶽”之內的一座幽秘城堡。“五嶽”二字,範圍太廣,它包括了東嶽泰山,南嶽衡山,西嶽華山,北嶽恆山,及中嶽嵩山等處。
這五大名山,分處於山東、湖南、陝西、山西、河南五省,難道叫“紅粉霸王”項小芸踏破鐵鞋,一峯一壑地,去窮搜細找?
不必,用不着她去找人,人家已來找她。
“氤氲教”中的“孔雀堂”堂主“鐵心孔雀”尹鵬飛,聞得他堂下香主“單掌開碑”顧宏,命喪“金風寨”之訊,業已勃然震怒,親率三名好手,出得“銷魂堡”,誓殺虞姓少年,替顧宏報仇雪恨。
這位“孔雀堂主”的一身藝業,的確驚人,不僅位居“氤氲教”內三堂堂主之一,即以武功而論,也在“氤氲教”的“十大一流高手”之內。
所謂“十大一流高手”,就是“氤氲教主”、“副教主”、“金鳳、青鸞、孔雀”之內三堂堂主,教主的兩名寵姬,以及“銷魂堡”中的“三大護法”。
這十位一流高手之外,其餘二三流的好手,更復極多,故而,“氤氲教”三字,在當世武林中委實威風凜凜,殺氣騰騰,令人側目而視。
“鐵心孔雀”尹鵬飛率人親出“銷魂堡”之故,在表面看來,是為了替“單掌開碑”顧宏報仇雪恨,但實際上卻是獲悉那位虞姓少年太以厲害,生恐“翠衣羅剎”孟鵑又遭不幸,才特地趕來,想搭救自己心愛情婦的一條性命。
尹鵬飛深悉“兵貴精而不貴多”之理,只選了三人隨行,一個叫“子母雙環”平念強,一個叫“神劍真人”黃霄,另一個叫“小霸王”卜書。
前兩人,是“孔雀堂”下的兩名香主,也是“氤氲教”第二流好手中的有數人物。
後一人,則是“鐵心孔雀”尹鵬飛的愛徒,有一身極具火候的橫練功夫,勇武絕倫,號稱“氤氲教”下的“神力三將”之一。
尹鵬飛是根據密報來援,所走路線自極正確,但四騎狂馳之下,已入河南地界,卻仍未遇見“翠衣羅剎”孟鵑,及“雙戟温侯”呂奉天的蹤跡。
“子母雙環”平念強在馬上一抱雙拳,對“鐵心孔雀”尹鵬飛笑道:“尹堂主,我們一路迎來,並未見着‘翠衣羅剎’孟香主的蹤跡,莫非她已改道,或是暫時不打算迴轉‘銷魂堡’了?”
尹鵬飛雙目方軒,尚未答話,驀然聽得迎面山峯背後,遠遠傳來一陣潑風似的馬蹄急響。
這位“鐵心孔雀”,“咦”了一聲,低低説道:“來騎腳程不俗,馬上人定是武林好手,我們四騎並行,擋他一下。”
“子母雙環”平念強,“神劍真人”黃霄等兩人,聞言之下,一領繮繩,馬分左右,把“鐵心孔雀”尹鵬飛,及“小霸王”卜書師徒,放在中央部位,成了四騎並行情狀,把道路完全擋住。
尹鵬飛見陣容列好,一聲“加鞭”,四匹駿馬,便潑刺刺地奮疾狂馳,向前迎去。
這時,對面來騎,業已轉過峯角,看出是匹黃馬,馬上人黃衫飄拂。
雙方相對疾馳,勢極快速,展眼間,便將遇合。
疾風一息,蹄聲立住,山道間突轉靜寂。
二十隻馬蹄,紋風不動,西面十六隻,東西四隻,而東西之間的距離,不過八尺有餘,一丈不到。
在如此急驟的來勢之下,如此倉促收繮,更均一勒即住,馬立如山,怎不令雙方都暗佩對方,具有極精騎術。
“鐵心孔雀”尹鵬飛巍坐雕鞍,目光電閃,看清對方是位三十左右的黃衣書生。
此人相貌英俊,但眉目間驕氣畢露,馬鞍旁並懸掛着一口蟒皮作鞘,金絲纏柄,並嵌有七粒明珠的華麗長劍。
尹鵬飛目光何等老辣,一眼便看出這黃衣書生,武功頗高,不禁心中一動,揚眉問道:“尊駕莫非姓虞?”
黃衣書生因對方四騎並行,似是有意阻擋自己去路?業已眉騰怒氣,目閃厲芒,心中大為不悦,再見了“鐵心孔雀”
尹鵬飛這等老氣橫秋,大邁邁的架勢,遂越發惱怒地,冷然答道:“我姓什麼?不勞多問,你們四騎並行,可是有意阻擋我的去路麼?”
“小霸王”卜書怪笑一聲,點頭説道:“尊駕猜得不錯。”
黃衣書生勃然問道:“你們有意攔路則甚?難道是想剪徑搶劫?”
尹鵬飛哂然笑道:“尊駕便把如山金銀,堆在路邊,老夫也連看都不屑看上一眼。我們攔道之意,就在問你一聲貴姓?”
黃衣書生傲然説道:“江湖偶遇,萍水論交,自通姓名,原是常事,但象你們這樣強橫霸道發問,我卻不願置答。”
“神劍真人”黃霄唸了一聲“無量佛”號,狂笑説道:“貧道奉勸尊駕,還是報上姓名的好,我們既已發問,怎肯容人不答?”
黃衣書生目光一閃,凝注在“神劍真人”黃霄那張瘦削馬臉之上,沉聲問道:“道人莫自張狂,你憑什麼逼人作答?”
“神劍真人”黃霄冷笑説道:“江湖處事,強者為尊,貧道憑的是掌下神功,和肩頭長劍。”
黃衣書生劍眉一挑,從目光中流露出一種哂薄神色,嘴角微披,淡淡問道:“你也用劍?”
這句話兒,問得好不挖苦?黃霄不禁“哼”了一聲,獰笑説道:“貧道黃霄,江湖間公送外號‘神劍真人’,大概總還懂得幾手劍術。”
黃衣書生向他肩後劍柄,看了一眼,哂然微笑地,指着自己懸在鞍旁的華麗長劍,揚眉問道:“你肩後是柄什麼劍兒?,能和我的這柄劍兒比麼?”
“神劍真人”黃霄應聲答道:“尊駕這柄劍兒,雖然珠光寶氣,華貴無倫,但卻只是古董架上的陳列之物。貧道肩後長劍,則不單是百鍊精鋼,並在劍鋒之上,濺過了不少英雄碧血。”
語音一了,伸手肩頭,嗆啷啷一陣龍吟,撤出了一柄上好青鋼長劍。
黃衣書生哂然笑道:“好狂妄的‘神劍真人’,我且叫你品鑑品鑑我這柄只配陳列在古董架上的三尺青鋒。”
話完,也自鞍旁緩緩抽出長劍,此劍,出鞘無聲,但劍身的精芒極強,宛若在當空幻起條條閃電。
“鐵心孔雀”尹鵬飛等四人,誰不是大大行家,一見之下,均知道對方手中所持,是柄萬金難求的罕世神物。
黃衣書生神色突轉緩和,目注“神劍真人”黃霄,笑吟吟地問道:“黃真人,我要請教一聲,哪家富豪巨紳的古董架上,陳設得有我這種寶劍?”
黃霄心中雖驚,但也見劍起意,貪念暗熾地,獰笑説道:“尊駕這柄劍兒雖好,但江湖中有句俗語,就是‘千里馬還得千里人騎’……”
話猶未了,黃衣書生便接口問道:“聽真人之言,莫非認為在下不配使用此劍?”
黃霄立意奪劍,遂故意激怒對方,點頭説道:“鮮花插牛糞,明珠埋塵沙,貧道着實有些為此劍叫屈。”
黃衣書生聽對方把自己比成牛糞塵沙,不但不怒,反將眉宇間的驕傲之氣,漸漸平息地,微笑説道:“道長快人快語,在下也知此劍,隨我鞍旁,未免埋沒,故久欲替它尋個合宜新主。”
黃霄問道:“尊駕這‘合宜’二字,應該怎樣解釋?”
黃衣書生笑道:“簡單得很,凡屬能夠在劍術上勝我一招半式之人,便是這柄劍兒的‘合宜’新主。”
“神劍真人”黃霄“哦”了一聲説道:“原來尊駕是要和我比比劍法。”
黃衣書生縱聲狂笑吟道:“為舊劍尋新主,踏遍天涯願總虛?希望道長莫再令我失望才好。”
一面説話,一面又把那柄精芒奪目的前古神劍,緩緩插回鞘內。
黃霄愕然問道:“尊駕既要和我比鬥劍術,怎又收劍則甚?莫非是嘴硬骨頭酥麼?”
黃衣書生微微一笑,揚眉答道:“我這柄劍兒,是‘第一劍’,非遇當世武林中的第一流英雄人物,決不取用。你這位‘神劍真人’,看來份量不夠,我遂收‘第一劍’,取‘第二劍’。”
“鐵心孔雀”尹鵬飛見這黃衣書生,一會兒傲氣逼人,一會兒冷言諷刺,根本就未把自己四人放在眼中,心知必是扎手人物,
但“神劍真人”黃霄的一身劍術,亦非弱者,遂立意先讓黃霄出手,掂掂對方的斤兩再説。
黃霄聽得黃衣書生之言,軒眉問道:“尊駕彷彿只有一柄劍兒,掛於鞍旁,你的‘第二劍’卻在何處?”
黃衣書生笑吟吟地,從袖中取出一物,攤在掌中,神彩飛揚,傲然答道:“道長請看,這不是我的‘第二劍’麼?”
“神劍真人”黃霄目光一射之下,不禁勃然變色。
原來,黃衣書生所託在掌上的,是張摺疊白紙,他慢慢把紙展開,居然是剪紙為兵,其形若劍。
黃霄見對方要用一柄紙劍,來鬥自己,起初氣得幾乎暴跳如雷地,立時發作。便轉念一想,不禁怦然心驚,靜氣凝神,唸了一聲“無量佛”號,右手橫劍當胸,左掌稽首為禮,緩緩説道:“尊駕能以紙劍克敵,真是神乎其技,黃霄想在領教之前,先請示尊駕名號?”
黃衣書生笑道:“你只要能把我打敗,我連那柄寶劍,都要送你,哪怕還問不出我的名號麼?”
黃霄“哼”了一聲,面布寒霜,沉聲説道:“尊駕既然這樣説法,便請賜招。”
黃衣書生飄身下馬,揚眉笑道:“道長不要以為我對你輕視,其實我是對重視,才用紙劍相敵。”
黃霄莫名其妙地,瞠目説道:“尊駕此語費解……”
黃衣書生接口道:“並不費解,因為我自入中原遊俠以來,根本未遇對手,一身筋骨,委實懶散無聊,渴盼有一能使我稍為活動活動的大好機會。”
説到此處,語音略頓,回手摸了摸鞍上的華麗劍柄,目光如電,一掃尹鵬飛等四人,繼續笑道:“如今,居然遇見了一位‘神劍真人’,看來可以和我這柄紙劍,周旋上個十來回合,倘若我用這前古神劍,則你必上手立敗,三合難支,豈不使我大為掃興麼?”
黃霄雙眉方剔,黃衣書生又復説道:“我把你認成我的對手,豈非對你重視,毫未輕視麼?”
黃霄強忍怒氣,沉聲説道:“既承蒙尊駕厚愛,黃霄敬請賜教。”
黃衣書生聞言,伸手一拍馬背,黃驃馬緩緩走過一旁,然後真氣微凝,使掌中紙劍堅挺如鐵,揚眉叫道:“道長進招,你若能在我這柄劍之下,應付十五回合,我便把鞍旁古劍送你。”
黃霄聽他這樣説法,不禁貪念頓熾,遂先向“鐵心孔雀”尹鵬飛,微一躬身,再對黃衣書生振腕發劍。
這位“神劍真人”,既以劍術成名,造詣自然不弱,所用這招“寒犀分水”雖因不知對手深淺,第一招志在試敵,只施展尋常招術,但從劍風之鋭,劍影之密以上,仍然顯示出不俗威勢。
黃衣書生點頭笑道:“好一招‘寒犀分水’,招術雖俗,威力不弱。既能從平淡中顯露功夫,足見你這‘神劍真人’之名,尚非完全幸致。”
他一面發話,一面便挺着手中紙劍,向黃霄青鋼長劍,所化的漫天劍影迎去。
“鐵心孔雀”尹鵬飛這時率同“子母雙環”平念強,“小霸王”卜書,業已退向路旁,讓出戰場。
他見了黃衣書生用紙劍硬接鋼劍之舉,不禁雙眉深蹙,暗想:難道對方年歲這輕,便練成了“化紙為鋼”的內家上乘氣勁?
念方至此,一柄青鋼長劍與一柄紙劍,已告當空互合。
兩柄劍兒的劍質不同,自然聽不見金鐵交擊的龍吟脆響。
但也聽不見紙劍被鋼長劍削斷的“嗤”然這聲。
漫天劍影全收,兩柄劍兒,互相粘在一處。
黃衣書生陡然劍眉雙揚,發出一陣龍吟狂笑。
狂笑聲中,他把手內紙劍,振臂往外一展。
“小霸王”卜書看得暗叫一聲“不妙”,向“子母雙環”平念強低聲叫道:“平香主,恐怕黃香主的青鋼長劍,要被對方奪出手去。”
平念強搖了搖頭,悄然答道:“黃香主劍術不弱,縱非對方之敵,大概還不至於一招失劍。”
果然,黃衣書生紙劍猛展之下,“神劍真人”黃霄的整個身軀,向右飛出丈許,但那柄青鋼長劍,卻未被奪走,仍自緊緊握在掌內。
這是黃霄乖巧之處,因為他初覺對方紙劍以上,似有無窮粘力,把自己青鋼長劍粘住,然後便往外猛震。
如此情形之下,勝負全在雙方內力強弱,弱的一方,劍兒必告出手。
“神劍真人”黃霄心中已覺恐非對方之敵,手上更是覺得壓力奇強,根本持不住長劍。
江湖中爭鬥,勝負原屬尋常,但若一招失劍,卻使自己羞辱太甚,無法再在武林立足。
黃霄利害既明,遂靈機一動,不再勉強持劍,索性順着黃衣書生的紙劍所震方向,連人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