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英風一夜思潮洶湧,為日間發生的事,心中一直無法平衡。
桃花郎是殺父仇人,其幕後又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主使他?
秘籍、劍譜、寶劍,真有如此大的魔力?如此殘殺無辜的人,天良何在?
母親真的如司徒忌所説的那樣嗎?如果她真是桃花郎的情人,為什麼又嫁給父親呢?
父親,一個眾人如此敬仰的正義俠士,亦難逃小人的暗算,唉!天下還有公理嗎?
舅舅不願提及母親,反應激烈,與其説他恨母親,不如説他恨着自己。
還有許多韋英風不解的事,左思右想,總是不得寧神。
這把紫霞劍、劍譜是哪兒來的?無人提及他是韋家的傳家寶,韋英風直覺也不是,這把劍一定有其根源,到底又是什麼來源?
據他所知,父親武功如此高強,即使不能殺光來襲的敵人,難得連保命逃生也辦不到?
或許,父親是因眼看那麼多的生命,為他而死,不忍獨自偷生,唉!父親果是位仁義雙全的壯士,只是未免不值,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了
秋長天層層密密的保護我,卻擁有這麼多的秘密,一字也不肯泄露,這不是有違常理?他藏着那隻杯子又意味着什麼?
殺秋長天的人又是什麼人?他們會是韋家血案的原兇?可惡,我竟放過逼問的機會,否則,現在就沒有這麼多的問題。
司徒忌一再強調,爹對他有恩,是什麼恩?他為什麼怕見舅舅?難道他也是兇手之一?那他來説那些話又是何用意?有幾分真實性?
而,蘇艾青……
這一連串問題,加以件件分析後,韋英風終於又想起蘇艾青了。
其實,他是真心關心蘇艾青的,只是,突然間,他面臨這些問題,使他措手不及,整個人心緒紊亂,一時也就顧不到她了。
劫走她的是什麼人?目的何在?
以蘇姑娘的個性、背景,她不可能有仇家,如果衝着桃花郎,大可不必如此。因為,桃花郎不見得真的關心她。
那麼,是衝着韋英風而來了羅!那他們又跟桃花郎不同夥?那些躲在暗處的敵人,又是什麼目的?也是為了秘籍、劍譜?
如果不是韋家已經有那麼多人犧牲了,他真願把人人視為寶物的秘籍、劍譜,一起丟進大海,讓一切風波歸以平靜。
經過這些事故的教訓,韋英風顯然比剛出道時,成熟不少。
他不禁苦笑,這到底是幸,抑或不幸?他一時也難以衡量。
因這段適當的休憩而使體力大半恢復過來,韋英風望着柳亦楓的面孔止,浮起一層奕奕的神采。
這時,柳亦楓也醒了,深深的吸了幾口氣,緩緩睜開雙眼。
韋英風連忙將雙眼閉上,他不願柳亦楓這麼快就發覺他雄厚的內力。
柳亦楓隨意瀏覽了四周的環境,心裏踏實不少,他終於找到韋萬年的後裔了,至少對得起死去的妹夫了,唉!到底是誰造的孽?
當他目光移向韋英風臉上,不由使他束然-震!
韋英風面孔上那種神采,有着炫然的光輝,迫人心絃,他的內藴到底深厚到什麼程度?
先是一喜,自己的外甥,能有這麼大的修為,總是一件快慰的事,這倒要多謝秋長天的琢磨!
繼之,柳亦楓臉上又罩一層冰霜,如果韋萬年沒有那麼好的武功,何又至於遭受橫害,而波及那些無辜可憐的人。
想着,韋英風已張開雙目,朝着他微微一笑,道:
“舅舅,精神好些了吧!”
柳亦楓聞言,忙將思緒收回來,也沒有打算問些什麼,笑道:
“很好!你呢?”
韋英風點點頭,正待回答,他發覺有人向這邊跑過來。
此時,柳亦楓在他之後,也發現了,他忙站到門口,他已看到來人。
這人竟然是蘇艾青,看她驚慌失措,好似在躲避什麼一般。
韋英風一看是蘇艾青,不由歡悦的大叫道:
“蘇姑娘,你沒事吧?”
韋英風關注的扶住她嬌弱的身子,讓她坐下來休憩,喘口氣。
蘇艾青俏臉全紅,又是高興,又是緊張,還有些羞怯。
韋英風雙目凝注,極其關心蘇艾青的歸來。
蘇艾青驚愕了一陣,臉蛋飛霞,喘息着道:
“韋公子,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呢!我……”
她此時才意識有第三者在場,臉更是酡紅。
韋英風豁然笑道:
“舅舅,她就是蘇艾青姑娘!”
轉頭對蘇艾青又道:“蘇姑娘,這位是我舅舅,姓柳。”
蘇艾青不解,什麼時候他跑出個舅舅?
柳亦楓淡然一哂,道:“蘇姑娘,受驚了吧?”
韋英風正色道:
“蘇姑娘,是什麼人把你擄走?為什麼又放你回來?”
蘇艾青一聽韋英風的話,眼眶隨即-紅,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顆顆落下,無限委屈。
韋英風柔情無限,輕聲道:
“蘇姑娘,一切都過去,以後我會保護你,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了,不要傷心。”
這段話,韋英風或許只是不忍見蘇艾青流淚,而出自一片安慰之意,聽在蘇艾青的耳裏,卻像一種承諾一股温暖,她不禁雙目發亮,探意的望着韋英風。
柳亦楓雙眉緊蹙,冷峻的道:
“蘇姑娘,先談談你被劫後的事吧!”
蘇艾青猝然驚悟,羞怯的舐舐紅唇,説道:
“我自己也不知道,是誰把我抓走,一共有兩個,他們用快馬,把我帶到山東,就把我關起來了。”
柳亦楓聞言之下,霍然立起,洪聲道:
“山東什麼地方?”
蘇艾青被他大聲一喝,面色大變,清澈透明的眼珠有一絲驚惶。
韋英風拍拍蘇艾青的肩膀,柔聲道:
“有話慢慢説,不要怕!”
柳亦楓早年也是位風流倜儻的少年,只是經過這些年歲月的折磨,他早已忘了柔情為何物了,更少與少女相處,一時忘了眼前是位迷人的女孩,態度過於粗暴,自己也難堪,故不再出聲。
蘇艾青眼波盈盈,鳳目流盼,低語道:
“我被關在一個大房子裏,他們對我很好也!根本不像是壞人。不過,他們問我很多問題。”
柳亦楓一臉疑惑,道:“他們問你什麼?”
蘇艾青見他不再兇巴巴的,放大膽子,道:
“他們-直問我韋公子身上帶有什麼東西……”
柳亦楓、韋英風相視而顧,兩人皆啞然不語。
蘇艾青接口又道:
“我説我又不是他,怎麼知道他有什麼東西?他們又問韋公子從哪裏來?要往哪裏去?我都説不知道,他們也沒辦法。”
不出韋英風所料,這些人是衝着他來的,顯然又是為了秘籍、劍譜。
韋氏秘籍裏的武功固然博大精深,紫霞劍譜的劍法更是精妙絕倫,而紫霞劍本身也是威力十足,但這些都比不上人命重要。
韋英風實不願再見有人因此而喪生,但是,他又奈何?
他對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已覺厭煩,可是,韋家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他焉能不報?
柳亦楓低頭沉思許久,忽然,他道:
“蘇姑娘,你仔細想想,擄你走的人有什麼特殊標記,或果你被關地方有什麼值得注意的。”
蘇艾青柳眉深鎖,使她的鼻子更顯挺拔,模樣使人憐愛。
她的尖尖玉指撫弄着飄飄的秀髮,她的一舉一動,別有風韻,使韋英風簡直怡然神往。
有好一陣子的沉默,蘇艾青突然拍手大叫道:“對了!”
柳亦楓、韋英風異口同聲,道:“什麼?”
蘇艾青輕輕盈盈的移動身子,道:
“我被關起來時,曾大哭大鬧,嚷着要尋死……”
説到這裏,蘇艾青雙頰如一抹絳紅,羞怯的柔聲再道:
“聽他們説‘俺魯門豈能怠慢遠來的客人’,對!魯門。”
柳亦楓微一遲疑,沉聲道:
“如果真是山東的‘赤須龍’魯長春,事情的確有些麻煩。”
蘇艾青、韋英風皆不識魯長春何許人,不過,看柳亦楓形態僵凝,知其大有來頭。
韋英風問道:
“舅舅,這魯長春是怎麼樣的人?”
柳亦楓神色陰沉,冷峻的道:
“此人大有來頭,他本是宮內第一高手,後來辭官返鄉,以一套‘落葉刀法’三十六式,在江湖上成名數十年,雖然已八十高齡,一把大刀仍使的虎虎生風,因為生有滿臉赤須,江湖上的人,給他一個外號,叫‘赤須龍’,一直雄霸于山東、河北一帶。”
韋英風默默不語,喃喃低語道:
“大刀是較厚重的兵器,他的刀法為什麼叫‘落葉刀法’。”
柳亦楓點點頭,面露笑容,對於韋英風的細心,表示嘉許。
他漫聲道:
“魯長春雖是個草莽大漢,卻是個粗中有細的人,他的大刀能在瞬那間,將一片樹葉落到地面之前,劈成數十碎片。”
蘇艾青嚇得伸伸舌頭,説道:“好厲害哦!”
韋英風面不改色,但仍稱道:
“的確好功夫!舅舅,他的為人如何?”
柳亦楓深刻而含有寓意的道:
“以他在江湖上的名氣,當不至於助紂為虐,他的性格坦誠,豪邁,只是脾氣暴躁,或許,年歲大了,會有些古怪。”
韋英風不解的道:“那他……”
才説了兩個字,他的語聲驀然停止,雙目睜得甚大。
柳亦楓也注意到了,忙立身戒備。
韋英風把蘇艾青拉到裏面,低聲道:
“別出聲,有人來了,放心,我跟舅舅可以應付的,你只要安靜留在這裏就行了。”
蘇艾青的灼亮大眼,此時,更是明亮,她只是用力的點點頭。
屋裏一下子靜了下來。
忽然……
門外響起了一疊聲蒼勁的冷笑。
柳亦楓示意韋英風要小心,韋英風會意的點頭。
柳亦楓大聲道:
“是哪條道上的朋友?”
門外又響起冷硬的聲音:
“柳亦楓,老夫‘赤須龍’魯長春前來候教!”
柳亦楓神色微微一凜,嘴角一抿,沉聲道:
“風兒,來得好快,小心了!”
魯長春又在外大叫:
“柳亦楓,閣下也不是見不得人的角色,為什麼不出來會會老夫?”
柳亦楓做了一個手式,兩條身形掠向門外,如流星般,神速無匹。
韋英風望着門口站的三人。
中間的想必就是“赤須龍”魯長春了,此人虎背熊腰,容顏煥發,身材高挑,一股鬍鬚,赤紅髮亮,此時冷峻嚴肅,不怒而威,令人不敢逼視。
在他兩旁分立着兩位中年漢子,其一是個身材修長,神色陰冷,寒氣森森的四旬漢子,另一個年紀略輕,但一樣寒氣溢布,陰沉冷森。
看對方來意不善,個個俱是保持着高度警覺,情勢很是緊張。
魯長春狂笑一聲,大聲道:
“柳亦楓,你他媽的,老子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竟然欺至俺老夫頭上來!”
柳亦楓呵呵一笑,倏而神色一冷,道:
“魯前輩,你興師問罪,到底什麼原因,老夫不明白。”-
直沒有啓口,身材修長的中年漢子,陰鷙的一笑,冷森森的道:
“柳亦楓,不知你何時也如此辣手了,卜雷光跟你什麼仇?要你下那麼重的毒手?”
柳亦楓眯起眼睛,沉聲道:
“雪花門派的白雪山、白雪心,什麼時候做了人家的傳聲筒了!”
原來剛才説話的是雪花門派的第一高手白雪山,另一人是他的師弟白雪心。
白雪山鼻子一聳,皮肉不動的道:
“姓柳的,少在雪花門派面前神氣,你有多少道行,奉陪到底。”
柳亦楓呸了一聲道:
“白雪山,在我姓柳的面前,還沒有你説話的餘地,你最好滾一邊去。”
白雪山、白雪心兩人氣得面孔湧起一層羞赧。
赤須龍面龐上浮起一絲怒色,厲聲道:
“柳亦楓,殺人償命,江湖上講究恩怨分明,這點道理,想必你還懂。”
韋英風狂笑一聲,空氣在剎那間緊張起來。
魯長春大喝一聲:
“小子,如此無禮!”
韋英風大聲道:
“如果前輩是為了卜雷光的死而來,在下倒要請教,是他要殺我們,反被我們自衞所殺,不是我們尋着他而動手的呢!?”
魯長春冷峻的一哼,道:
“這有何分別?”
韋英風正色道:
“當然不同!如果他不來找我們麻煩,我們怎麼會殺他?他要殺我們命,我們不殺他,他會殺我們,江湖上不都是如此?”
這一番説得正氣凜然,魯長春氣得赤鬍鬚飛張,冷然道:
“臭小子,你是什麼玩意兒,敢在俺老夫面前託大,胡説八道!”
韋英風抱拳道:
“在下韋英風!”
魯長春冷峻的一哼,沉聲道:
“最近,你的風頭很健,名氣很響亮,真是後生可畏啊!”
最後這句話,諷刺味極重,韋英風如何聽不出來,但他仍然笑道:
“前輩,過獎了,只是不知,前輩與那卜雷光什麼交情?”
魯長春看都不看他一眼,道:
“他是我的女婿!”
柳亦楓嘴巴翕動,他不敢相信,以魯長春在武林中的地位,實不該有卜雷光那麼不屑的女婿,可是,此事又如何假得了?
魯長春額際青筋暴現,雙目怒睜,大聲道:
“他再不屑,俺老夫自會管教,也用不着你來下手。”
柳亦楓知道這次麻煩大了,自己跟卜雷光本是舊識,怎不知他是魯長春的女婿呢?
韋英風徐緩的道:
“前輩,要教訓令婿,在下資歷尚嫌不夠,只是令婿的行為,未免有辱您的名聲!”
魯長春面紅氣浮,他的確不喜歡卜雷光這個女婿,他共有五個女兒,卜雷光娶的是老三,這個女兒他本就不喜歡,所以嚴時不願對人提及,他更不準卜雷光拿他的名號招搖,卜雷光因畏懼他,故平時亦不敢多提泰山的名諱。
只是,自己的女婿被人一掌打的腦漿四溢,再不出面討回公道,傳出去不成了笑話?
現在經韋英風-番帶刺的話,令人又羞又氣,一時無言。
自始沒有開口的白雪心,陰惻惻的冷笑一聲,冷然道:
“血債血還,你們想狡辯?”
韋英風對他並不很在意,充其量只是個配角罷了。
於是,韋英風冷然道:
“閣下跟卜雷光又是什麼關係,該不是他兒子吧!”
白雪心罵道:
“小子,憑你道行,還是少開你那張臭嘴的好!”
雪花門派位在寒雪山,可能天氣使然,每個人面孔都是罩上一層霜,冰冷傲慢。因此,江湖上的門派汲少跟他們有來往。
雪花門派從門主白雪王以下,每個人的姓名,都有“白雪X”,外人不易分別他在派內的地位,這也是少有的怪現象。
韋英風仍是一副活潑、俏皮模樣,笑道:
“可惜我已經開口了!”
白雪心仗着魯長春及他的大師兄白雪山,所以有恃無恐。
在韋英風語聲剛完,他即接口厲聲道:
“那你是找死!”
驀然展出“雪花劍法”,迅若雷轟電閃般攻向韋英風。
他的出手迅捷而凌厲,根本不給韋英風一點餘地。
韋英風雙眸微轉,猝然旋轉,身形倏閃,同時反攻出十五掌十三腿。
白雪山也即揮劍迎上,兩人合作無間,快速狠辣,一聲淒厲的血戰就此開鑼。
魯長春一時無動手的打算,他想看看這後生小輩,有多大能耐。
柳亦楓也沒有幫助韋英風,他知道另一場硬戰等着他。
在韋英風宛如狂風的攻勢中,白雪山、白雪心森冷的而孔已漲得通紅,瞬息間被逼退數步。
白雪山腳步才站穩,一把長劍當胸一橫,隨即狂怒的大吼道:
“好!韋英風,你在雪花門派逞能,就別怪我們不客氣,聯手宰了你!”
韋英風對他們一笑,道,
“你們已經聯手了,還講什麼規矩,未免太丟人現眼了!”
白雪心心性較烈,聞言之下,雙眸暴睜,怒道:
“勝負未分,你少得意,我叫你身首異處!”
韋英風不愠不火,仍顯得儒雅灑脱,自然有股英氣逼入。
他對白雪心笑道:
“要在下身首異處,你便試試看,光靠一張嘴是起不了作用的!”
兩把利劍寒光閃耀,在同一時間內,劃出奪目的光芒,又猝然抖成萬點流星,兩人抖手一刺,便向韋英風雙腿六大要穴刺來。
韋英風悠然自在,突然拋肩斜走,遊移若虹,輕而易舉避過攻勢。
他腳踵一旋,猝然反拋,雙掌如洶湧浪濤,一波波猛推而出。
白雪心撤步急掠,隨即雙臂猝然張開,迅捷得不易察覺的又向韋英風刺來。
利劍進濺出無數火花,勁力澎湃如怒濤。
韋英風五指箕張,外人看來,他好像要以白手去敵-把長劍,令人不禁為他捏一把冷汗。
眼看五指已至白雪心身前,猝然,如流光掠空,虛幻莫測,白雪心竟找不到韋英風。
速度之快,根本無法以言語形容,好像他根本就不在眼前似的。
白雪山身為雪花門派的第一高手,其本身的技藝不凡,不是平庸之輩,只是,他也沒有看到韋英風是如何移位出招。
但,白雪山為了保持雪花門派威嚴,他明知是場硬戰,他也不能退縮,而且,他仗恃着在危急時,魯長春端不能再坐視了。於是——一
白雪山眼看師弟失利,他的身形在空中略一盤旋,已電光石火般對韋英風攻了五招七式。
韋英風冷笑一聲,身形微仰,右臂略翻,驀然彈射,逼近白雪山的身側。
白雪山被韋英風帶來的勁風掌力,逼得馬步虛浮的連退三步。
剛要站穩,不自覺又退了兩步才拿樁穩住。
韋英風不給他凋息的機會,腳尖一點地面,霍然倒掠而起,布掌向後推出,一掌擊中白雪山胸口,一股鮮血噴口而出。
白雪心雙目怒瞪,嘶聲道:
“你這雜種,你竟傷了我師兄!”
白雪山面色慘白,渾身輕顫,身軀突然摔落塵埃!
白雪心説錯了,韋英風不是傷了他,而是一掌斃了他。
一聲慘厲的嚎叫嘶啞響自白雪心的口中:
“你……韋英風,雪花門派與你誓…‖不兩立,我要……報仇——”-
個高偉的身軀如旋風般急卷至韋英風前面,厲烈叱喝:
“你這大膽雜碎,你……今天俺老夫要為武林除害,替雪花門報仇!”
説話的是魯長春,聲音粗厲,殺氣盈溢,只是對韋英風一掌擊斃白雪山,驚疑不定,小小年紀,有此能耐,只怕這關不好闖。
柳亦楓亦掠身入內,面容陰冷酷厲,道:
“魯老頭兒,既為女婿報仇,何必找藉口為自己的行為脱罪,你那位賢婿的作為,該遭天譴,除去他是替天行道。”
魯長春不由咬牙切齒地厲聲大叫:
“柳亦楓,殺卜雷光的你,俺老夫不會放過你,張狂匹夫,小心了!”
“了”語聲未已,手中大刀如山蓋下,光芒泛閃不止。
這是魯長春成名的畢身絕學“落葉刀法”!
魯長春怒極含忿,刀芒湧着嘶嘶勁風,驚人已極。
他的眼珠似欲奪眶而出,面孔已因憤怒而漲成-片紫紅。
韋英風不便加入,免得讓江湖上人恥笑,以多勝少,他只是關心的盯着這場拼鬥。
白雪心悲痛逾恆,哆嗦抖顫,望着韋英風,因一度驚懼而面孔扭曲下。
當他憤恨的盯向韋英風時,面龐殺氣盈濫,他發現這是個報仇的機會。
韋英風全神貫注,整個注意力都投入了柳亦楓與魯長春的打鬥中,於是白雪心一-
他抽搐顫慄,面容猙獰惡煞,報仇的意念使他不顧江湖道義,突然——
他手中的長劍飛射向另一邊的韋英風。
他心中雪亮,這樣偷襲的伎倆,最為武林中人所不齒,但是大師兄被殺,以本身的功夫又不是人的對手,鐵定報不了仇,現在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他要一劍洞穿韋英風的胸膛。
不錯,他出其不意的偷襲,的確令人難防,尤其韋英風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的時候——
白雪心的血液幾乎在劍射出的同時凝固了,他孤注一擲,他等待勝利的成果——
就在利劍即將飛射至韋英風胸前,僅僅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韋英風極其灑脱的猝然出手,左手向外一拋,劍卻沒有落地——
白雪心尚未來得及驚異之時,金虹倏閃,驟覺一絲風聲電掣而至,金芒迅速地接近,他正想躲開,原本是他長劍,鋒利無匹的,洞穿了白雪心自己的胸膛!
血流如注,片刻已染紅了地面。
白雪心已追隨他的師兄白雪山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了。
白雪山被韋英風一掌擊斃,白雪心卻是被利劍所殺,而兩人都死的大快了,快得連最後一聲哀嚎都來不及發出,就此完了!
赤須龍魯長春厲吼一聲,罵道:
“你們真是江湖魍魎,殺人不眨眼,俺老夫叫你們抵命!”
魯長春氣得雙目暴睜,那副咬牙切齒的怨毒之狀,叫人不寒而慄。
他驀然展出“落葉刀法”中的“秋風掃落葉”,迅若電叫般攻向柳亦楓、韋英風兩人。
他的出手是迅捷而凌厲的,沒打一絲間歇,滴水不漏。
在那宛如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中,瞬息間已將“落葉刀法”三十六招使出。
可是,柳亦楓、韋英風快速得無與倫比的移位,卻使他招招落空。
韋英風對他,八十高齡的身手,仍如此靈活,招式亦狠辣兇猛,十分敬佩,所以他-味的遊走躲避,無意反擊。
柳亦楓不同,他以為除惡務盡,魯長春顯然已經被利用了,而且執迷不悟,如果不殺他,往後終會再給自己帶來麻煩。
柳亦楓身形微仰,雙掌掀起一波波強勁凌厲的掌風,將迎來的魯長春逼出兩步。
魯長春在成名之前,經過了多少年的磨礪經驗,多少次在生死邊緣,還不一樣闖過了,他不相信今天會栽在兩個後生小輩手中。
因此,他不肯稍事退讓,口中大吼道:
“俺老夫不給你顏色看看,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們這兩個不開眼的龜兒子!”
語聲未已,一道強烈的刀風,猝然刺向柳亦楓的咽喉。
柳亦楓身形微閃,人已倏而拋開一尺,彷彿他的人根本就沒有重量似的。
柳亦楓看出韋英風無意傷魯長春,故朗聲道:
“風兒,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使點勁吧!”
韋英風也發現魯長春非致他們於死地不可,聞言大聲道:
“是的,舅舅,風兒會意得!”
話聲中,韋英風身形如飛躥起,倏而腿影如山,倏而又揮掌如削,在剎那間,他已劈出二十三掌一十九腿,全是狠攻猛打。
柳亦楓在魯長春的刀網中往來遊動,縱橫飛躍,反拋掌,掌掌相接。
魯長春左手一翻,一道強烈的芒鋒,挾着尖鋭的呼嘯向韋英風胸前刺到,相距尺許,又突然轉向一旁,猛刺柳亦楓。
魯長春的確是厲害的角色,他的招式,真真假假,虛虛幻幻,-不留意,容易着他的道,所以,兩人亦不敢託大!
雙方彼進此遲,紛紛叱喝不停,交相掩護,身形閃動不息。
很快,六十回合在眨那間過去了。
但見幢幢人影,四面躥掠,上下翻飛,招招不離對方要害,渾厚而凌厲的掌影腿風,倏而指戳肘拐,驚險之極。
魯長春的功力無庸置疑,高絕卓越,是武林一流的高手,但他年事已高,體力究竟不如壯年時,而今他面對的又是頂尖的高手,所以感覺十分吃力。
雖然,柳亦楓不對魯長春存有太多的仁慈,但對於一位武林前輩,又夙無惡跡,故不肯使出太狠毒的攻勢,況且,他們又是以二對。
魯長春的刀法以狠辣快捷著稱,加上他經驗豐富,攻退有致,早已達到收發隨心的程度了。
韋英風的掌法輕妙逸緻,身法非常輕飄美妙,每一招一式,一跳一躍,都瀟灑自如,儒雅灑脱,一點也不像是在豁命相搏。
柳亦楓身形閃掣間,抖掌劈向魯長春的胸腹,腳尖同時飛起,踢向他的腳肘,沉聲道:
“得罪啦!”
魯長春移步閃躲,聽到柳亦楓的叫聲,哼了一聲,卻未能躲過他飛射而來的彈腿。
韋英風霍然起身上步,掌力排山倒海,呼呼轟轟,如羣山崩雪,又似江河倒流,威猛無倫!
這原是小得幾乎覺察不出的機會,魯長春無意識的向自己的腿肘一望,立時給了對方一個絕佳的主動時機。在韋英風罡風凜烈的掌力之下,魯長春不山立時不穩,倒退三步,模樣非常狼狽。
魯長春神色緊張惶恐!
柳亦楓連連追擊一十五腿一十二掌。
魯長春頓時收起,再度挺身應戰,傾力反撲,力圖再取得先機。
戰況又一次掀起高潮,再度轉為激烈,場內人影倏起忽落。
在閃電般的接觸戰中,雙方都是高手,很快的三十回合又告過去了。
魯長春身上已被擊中多處,雖仍然攻守如風,猛辣無比,卻有些不利落了。
他全身已被汗水濕透,嘴巴大張,他已逐漸感到有些轉動不靈,心餘力拙了。
他知道目前已是緊要關頭,絲毫也鬆懈不得,他奮力反撲!
拼鬥更形厲烈,雙方都極力要爭取最後、最大的勝利。
魯長春面紅氣浮,轉動遲滯,馬步虛浮的連遲數步,已呈敗象!
但是……
柳亦楓或許以為勝利在握,略為大意,攻防上露破綻,魯長春覷準時機,面色一寒,那把大刀驟然揮向柳亦楓的天靈。
韋英風大吃一驚,嘶聲大叫:
“舅舅,留心!”
高手過招,絲毫大意不得,就在這剎那間,“嘖”的-聲,柳亦楓雖然避免頭頂開花,肩膀一刀,卻未能豁免。
韋英風見狀,怒火攻心,厲叱一聲:
“小心了!”
他不容魯長春多思索,身形倏然彈出,一柄寒光刺眼的利劍,以匪夷所思的來勢襲到。
這正是韋英風不肯輕易出鞘的“紫霞劍”,他要為柳亦楓要回一刀的代價。
他的衣衫隨風飄舞,一道寒冷的光芒,隨着人影急遽飛掠,幾乎不及瞬息,已把魯長春逼得毫無招架之力,嘴巴翕動。
韋英風旋身移步,一道鋭利的勁風,有如鋼錐般向魯長春筆直扎來,魯長春吃-驚,卻未能躲過這要命的-劍。
一聲悽長的嚎叫,已驀然響起!
這位武林上舉足輕重的人物大內高手,不由羞憤交集地怔在當地。
韋英風沉默了片刻,他低緩的説道:
“前輩,在下敬仰你的英名,不願與您為難,您去吧!”
魯長春氣得雙目暴睜,咬牙切齒地,厲聲大罵道:
“混小子,俺老夫與你拼鬥到底!”
話畢,他又竭力,做最後一搏!
柳亦楓嘲弄的狂聲笑道:
“魯長春,在江湖上,你也算是條漢子,晚輩給你留個台階下,你最好別自討沒趣!”
魯長春的面孔由紅而白,有如罩了-層寒霜,搖頭嘆道:
“罷了,俺老夫-生闖蕩江湖,未了活到這把年紀,卻敗在個後生小輩手上,這是定數吧!”
韋英風發現他神色有異,於心不忍,卻待開口安慰幾句,魯長春又強顏笑道:
“技不如人,老夫無言!”
忽然——
魯長春雙目緊閉,手中大刀用力一抹,在喉頭劃一條血溝——
韋英風急忙躍起身來,想去搶救,時間上卻已經來不及了。
兩人目光一接觸,不由暗自一凜,這個結局太令人意外了。
柳亦楓嘆道:
“他倒是難得的硬漢!”
韋英風也緩緩開口:
“只可惜個性太剛烈了!”
柳亦楓又道:
“他可能是被煽動,否則,不會如此反應激烈,哼!用心也人狠毒了!”
韋英風不再開口,怔窒須臾!
柳亦楓深沉的道:
“我們好好把他葬了吧!”
捱了魯長春一刀,柳亦楓傷勢不輕,呼吸混濁,韋英風忙扶他坐下來休息,再去料理魯長春的屍首,順便也把白雪山、白雪心-起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