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言誰回報誰了,我們還是先離開此地。”邊指著山道邊的一匹白馬-一那是被宮彪一刀劈開肚皮的良駒,又道:
“你的馬是被姓宮的殺在那吧!”
白鳳咬牙道:
“姓宮連馬也殺,人性何存?”
搖搖頭,卓文君道:
“我有-匹騮雪蹄,如果你要不嫌的話,就騎我的……”
白鳳點頭笑道:
“我們一齊騎吧!”
卓文君再一次的心口“撲通”跳,他覺得白鳳好俏麗,好坦率,加起來便是可愛,只可惜——唉,自己有了老婆孩子,而白鳳又是白不凡的掌上珠。
心中想著,卓文君道:
“走吧!”
白鳳剛剛走出七八步,突的一閃腰,“啊喲”一聲便往地上倒去,卓文君忙伸手去扶,道:
白鳳趁勢倒在卓文君懷裡,她吐氣如蘭的在卓文君耳畔柔聲道:
“可能是受寒了,頭有些暈。”說著全身一癱,整個身子全交在卓文君的手上,光景是隨你卓文君擺佈了。
卓文君雙手托起白鳳,他可不會再把她抱入石穴,而是急急的抱到馬前.躍身坐在馬上,白鳳便被他摟在懷中,一馬雙跨往白虎鎮而去——
白鳳依偎在卓文君那有力的臂彎裡橫坐在卓文君的懷裡,在那棗騮馬的時而嘶叫中,宛如坐在一個柔柔的兜籃中,沒多久,她竟睡著了一一
於是,蹄聲得得中卓文君策馬進了白虎鎮。
卓文君一馬雙跨的進入白虎鎮時候,鎮上大部份關起門來吃晚飯了。但還是有不少人看見如意樓的大小姐偎睡在卓文君懷中,好奇心使得這些人暗中議論紛紛,很快的消息送進了“福來客店”。
這幾日“福來客店”不營業了,門口掛了塊木牌子——“整修內部,暫停營業”。
店門沒有開,但店內院可熱鬧,因為連回春堂的端大夫也在後院的客廂中。
卓文君與白鳳進入白虎鎮的事,立刻送進福來客店中,康王爺呵呵一笑的道:
“姓卓的與白鳳二人必是半路上碰到的,這才二人一起回來了,只是不知道白鳳為何同卓文君合騎一匹馬的。”
鐵成剛道:
“山中下大雪,也許白丫頭的坐騎失蹄了。”
康王爺道:
“姓卓的趕來白虎鎮,也許就是來找我的,剛剛大刀寨的人來請我去為他們的人治傷,我命鋪子里人回絕了,這時候我怎會管他們的閒事的。”
善百川點頭道:
“王爺高招,大刀寨來人不是說嗎,他們這次全完了,是被如意樓玩的,可是明明知道白不凡擺了他們的道,他們也只有忍氣吞聲,哈……”
康王爺捋著胸前大鬍子,笑道:
“姓卓的如果是來請我去清風臺,本王當然也叫人告訴他,本王已回家鄉去了,十天八天不定才回來,但清風臺的死傷如何,我們還是要知道的。”
只是卓文君並未去回春堂,因為他人到了如意樓以後,硬是被白不凡留在如意樓。
卓文君本來心惦清風臺,那麼些受傷的等著他連夜把端大夫請去醫治,不料白不凡派人前往回春堂代請大夫,回來的人報告,說那端大夫已回北方,少說也得半個月才能回到白虎鎮上。
於是,卓文君只得在如意樓住下來。
當天晚上,白不凡已知道鳳兒在斷腸谷中的-番遭遇,心中之痛恨與羞怒,直罵宮彪該死的東西。
那白鳳卻在天閣樓對老奶奶泣訴苦衷:
“奶奶,我是個姑娘,被姓宮的惡漢幾乎糟塌,是卓文君救的我,要不然我們全完了!”
老奶奶頓著柺杖大罵宮彪不是人,且安慰的道:
“如意樓會對那卓文君有所回報的。”
白鳳哭道:
“回報有什麼用,我全身上下早被人家看清,往後我怎麼辦呀!”
老奶奶也是一怔,道:
“以你該怎麼辦?”
白鳳可真坦白,她淚眼一睜,道:
“只有跟著他了。”說著便低下頭來。
老奶奶驚異的道:
“奶奶知道你的心意了,我會替你辦得天衣無縫的。”說完她命人叫陶總管來天閣樓。
“馬面書生”陶宏-走入天閣樓,老奶奶伸手入懷取出一個紛紅色紙包,交在陶宏手上,道:
“事情做得乾淨些,別像石大海他們,辦事拖泥帶水。”
陶宏接過那紛紅色小紙包,一旁的白鳳急急一把搶到手上,道:
“奶奶,你要幹什麼?”
老奶奶一怔,道:
“你放心,陶總管比石大海可細心多了。”
白鳳急叫道:
“你老弄錯了,我不要卓公子死呀!”
一頓柺杖,老奶奶道:
“丫頭片子,你沒弄錯吧,上次那個小娃兒叫什麼小千兒的,他不是也救過你嗎,你卻因她看到你那副樣子而一心要殺了他,怎的你對姓卓的厚道起來了?”
白鳳低頭,道:
“人總是會變的嘛!”
老奶奶沉聲道:
“你別忘了,姓卓的有妻有子,即算你願意,姓卓的不定會點頭,更何況你是如意樓大小姐,又怎能去為人做小,你爹也不會同意的。”
白鳳緩緩的道:
“真是這樣,我也只有一死了。”
老奶奶驚異的道:
“敢情你是真的迷上卓文君!”
白鳳道:
“非是迷他,實乃情非得已。”
老奶奶沉聲道:
“且回樓上歇著吧,容我好生同你爹商議以後再說。”
大草屋,一排三大間。
屋前有張破桌子,桌子上面放了個筷子筒也是竹子編的,一把筷子插在裡面,三四支粗瓷秦碗倒放在桌上。
顯然這兒是個小飯館鋪子。
有個灰髮老者正坐在桌邊一張凳子上抽旱菸,一支穿著老棉靴的腳尚翹在凳子一端閃呀閃的直晃盪,一副自得的在曬著西落的陽光。
草屋裡已有了聲音,是個老女人的聲音:
“吃飯了。”
旱菸袋往地上-陣敲,老者緩緩站起身來,自言自語道;
“孃的卵蛋,也該到了呀!”
就在這時候,屋後面閃出兩個人,是一男一女,各自不過十三四歲,連蹦帶跳的走到老者身前,男的道:
“師父,我們進去吃晚飯吧!”
老者突的沉喝道:
“小千兒,怎的又忘了,要叫爹。”
是的,那男的少年正是小千兒,女的當然是小穗兒。
現在,“偷魂老祖”風嘯山一家四口全到了這落雁峽,連白虎鎮北面的土地廟廟祝,這時候咀正坐在灶臺後面呢。
五個人圍坐在草屋內的那張桌子上,小千兒取碗撈麵,雙手送到風嘯山面前,道:
“爹,這是你的。”
風嘯山捋著稀疏的灰鬍子點頭笑道:
“好,好,聽起來心裡著實舒服。”
一邊的小穗兒不甘示弱,忙也取過一隻碗,裝滿一碗麵雙手送給劉金定,道:
“媽,你的面。”
劉金定憋著大嘴巴笑道:
“真孝順!”
廟祝接過凳子坐下來,笑道:
“好傢伙,看到你們這種老有所終,幼有所養的光景,我這鰥寡孤獨集於一身的出家人可真心酸酸喲!”
於是,五個人全哈哈的笑了。
五個人剛吃過一半呢,“偷魂老祖”風嘯山突然一怔,他仰面側身,口中喃喃:
“來了,孃的老皮,還真的不少人呢!”
劉金定望望各人一眼,道:
“快,收拾桌上東西,老頭子不會聽錯的,準是來了不少人呢!”
小千兒與小穗兒忙把未吃完的東西收拾起來,各人就在這大草屋內拉過凳子坐下來。
於是,遠處的馬蹄聲近了……
蹄聲不急,緩緩的踢彈在山道上,蹄聲中夾雜著叮噹的車輪聲,顯然這是一群馬隊到了。
“偷魂老祖”風嘯山一手端著旱菸袋,另一手提著個水桶走出來,見一隊騎馬的到來,他先是把水桶放在地上,早聽得一個騎馬官差,躍馬到了他的面前,沉聲道:
“你是這小飯鋪掌櫃?”
風嘯山點頭道:
“官爺們要……”
沒等風嘯山把話問完,那官差早翻身下馬,他手握刀把匆匆走入草屋中,只是當他發現店內老的老小的小,他這才走出門外問:
“屋子裡全是你家人?”
風嘯山點頭,道:
“是呀!”
那官差立刻對風嘯山道:
“快準備五十人份吃的,馬大人今晚要住在這兒了。”
風嘯山一聽,忙往馬群望過去,不由得他大吃一驚,因為騎馬的個個生得剽悍威猛,而馬隊中間尚有一輛囚車,黃昏的灰慘慘中望過去,這人那顆汙垢人頭宛似擱在囚車上面,披散的白髮遮去他半張面。
連忙點著頭回身走入店內高聲吆喝,道:
“老太婆呀,來的是一隊辛苦趕路的官差,快做上五十碗臊子面,籠裡的包子大饃端上桌了。”
小千兒與小穗兒伸頭外面看,二人彼此對望一眼,小千兒伸伸舌頭低聲道:
“我的媽呀,穿著馬褂掛著刀,嚇死人了呢?”
風嘯山早大喝一聲,道:
“娃兒看什麼,還不快到後面提水去,等著燒幾鍋熱水給官爺們洗臉泡茶……”
小千兒立刻答應一聲回身提了個木桶,小穗兒把辮子往背後一甩,屋簷下拿了一根扁擔,兩個人朝屋後走去。
於是大茅草屋前面剎時聚集了幾十匹馬,那個囚車已被人直推進屋子裡。
大茅屋內有個大通炕,足可以睡個上二十幾人的,只是棉被才五七床,只有用火燒熱炕了,這差事便由那巧裝改變如同個二百五的廟祝去幹了。
別看“樑上燕”劉金定常年行走江湖,弄個幾十人的飯還真不含糊,這些人也才剛喝完茶,她的面已經端上桌。
包子蒸饃外,每人一碗麵,任誰也沒有叫喝酒的。
灰髯光面,雙目如鷹的馬鳴岐,一個人端坐在桌子一邊,冷冷的望著風嘯山一家人在忙忽,就在一眾吃完飯後,他把風嘯山叫到面前。
“掌櫃的,貴姓呀!”
風嘯山忙上前施禮,道:
“小老兒姓馮,馬字一邊有兩點的馮。”
馬鳴岐-笑,道:
“本官姓馬,你若是沒有那兩點,我們便是一家子了。”
風嘯山忙笑道:
“小人何敢高攀。”
馬鳴岐點著頭,又問:
“今日這條道上可有些什麼人經過?”
風嘯山當然明白姓馬的意思,聞言忙道:
“雪才停了一日,荒山裡尚未見到有什麼人經過這裡,也許明後天就會有人了。”
馬鳴岐點點頭,望著囚車,道:
“掌櫃的,弄碗麵,就煩你端去喂那犯人吃吧!”
風嘯山一怔,道:
“大人不放他出來吃飯?”
突然站在馬鳴岐身後一個大漢厲喝道:
“去!大人怎麼吩咐你就怎的做。”
風嘯山全身一哆嗦,點頭忙道:
“是,是,我去喂他吃。”
其實風嘯山還真的在心中琢磨,要如何去接近那囚車呢,因為囚車四周各站一個握刀大漢,他們四人連眼皮子也沒有眨一下的守得可真嚴。
另外更叫風嘯山吃驚的,是這姓馬的五十人可真有步調,吃飯時只有一半先吃,另一半分守各處,光景是連個蒼蠅也別想由他們中間穿飛而過!
劉金定面色凝重的在灶上忙著,廟祝在炕邊燒著火,小千兒與小穗兒跑前跑後提熱水。
馬鳴岐這時已脫去靴子,雙腳往洗腳盆中慢慢的泡,水熱,還真燙得他齜牙咧嘴的“噓噓”不已!
手是,有一個紅綾子包著的東西,便由他的懷中取出來平放在他的面前桌子上。
風嘯山端了一碗麵走近囚車,他先把犯人的頭髮攏往後面,燈光下不由得大驚失色,但他在手中端的面將灑掉的剎那間定下心神……
四目相對,卻是無言出口。
心照不宣,但也無可奈何!
就在飯將喂完時候,風嘯山這才低聲,道:
“老爺!可吃飽了?”
正在洗腳的馬鳴岐突然,道:
“一碗足夠了。”
風嘯山正要端起碗走出呢,耳朵內突然聞得有著蚊子的嗡聲:
“風賢弟,別把精神花在老漢身上,設法把馬鳴岐桌上的東西弄走,那東西太重要了,我託付你了。”
風嘯山故意把筷子落地,藉著彎腰拾筷子,這才把囚車中老者的話聽完。
風嘯山誠惶誠恐的點頭,道:
“是,是!”他看來是向馬鳴岐說的,其實連囚車中的老者也知道,他是在回答,也是答應自己的要求,於是老者目光中見淚,而風嘯山則心如刀割。
走過馬鳴岐桌邊,風嘯山可把桌上那紅綾包看了個真真切切,自己一家人遠地趕到白虎鎮,為的就是那玩意兒,當初在歡喜崗上,受了大公子之託,答應盜取這東西的,當時大公子許以十萬兩黃金,自己卻只收白銀一兩,無他,因為大公子一句話。
風嘯山絕不是個能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但他卻是個十分忠義之人,他一直以前朝遺民自居,漢賊不兩立的信念,他已在心中根深蒂固了。
冷眼望著桌面上的紅綾色,風嘯山心中在思忖,如果憑自己本事,奪了就逃應該是可以走脫的,只是老太婆他們四人……
嚥了口唾沫,風嘯山走入灶房裡去了。
劉金定看老頭子面色悽愴.知道他心中憋著一口氣,如果不說出來.只怕真能憋瘋:
“怎麼回事?”劉金定低聲在問。
風嘯山望望前屋簷下的幾個帶刀漢子,低聲道:
“你知道囚車中囚的何人?”
劉金定愣愣的道:
“管他是誰的,我們受託只管盜取姓馬身上之物,可未曾說是劫人犯的,再說你看這幫滿洲韃子,一個個全有一身硬底子功夫,老頭子,你可別胡來!”
風嘯山有凌的目光怒視著劉金定,低聲厲言的道:
“當你老太婆知道那囚車上的人以後,怕你比我還存不住氣的要出手了。”
“樑上燕”劉金定一怔,道:
“你說說看,囚車上會是誰?”
風嘯山目中似有著血淚,他旋轉著銳利的眼珠子硬是不讓淚水滾出眼眶外,道:
“囚車中……是武林老爺呀!”
劉金定倒抽好大一口涼氣,沒吐出來卻被她雙手硬是按在皺紋層生的嘴巴上,她顫抖著,道:
“武林老爺子怎會被這批韃子捕去的,老頭子,這事情我們既然兜上,你要是不設法救人,我老婆子這輩子同你沒完沒了。”
風嘯山藉著叮鈴當嘟洗碗聲,低聲道:
“你看你,就知道你存不住氣,能下手我還會不下手的,你就聽我的吧!”
夜來涼風更刺骨,不少人哆嗦著直跺腳……
一張虎皮鋪在大椅子上,馬鳴岐就是睡在椅子上,他的那個紅緞綾包裹,早被他又塞入馬褂內了。
三間大茅屋子,竟然有二十五個人守夜,光景真的是兩步站個人,最叫人吃驚的是囚車邊四個握刀漢子,他們在入夜便拔出腰刀,一副欲拼命的架式。
五十人分成兩批,前半夜二十五人,過了三更天又是另外二十五人,這光景風嘯山還真拿姓馬的沒轍,別說是救人了,便盜取塞在馬鳴岐馬褂內的紅包也休想,因為馬鳴岐的身邊一排站了八個人,八個看他一人打鼾,姓馬的還真睡得安穩呢!
後間小草屋中,風嘯山一家全被趕進了柴房裡,柴房外面也有人把守,連小千兒半夜想出來撒泡尿,也被喝叫尿在屋子裡也別出來。
柴房內,劉金定只想衝殺出來,可是連廟祝也拉住她,因為這趟差事連羅九匡也有份。
“大嫂子,我們千萬三思而後行!”
劉金定怒道:
“這節骨眼再三思管個屁用!”
風嘯山道:
“辦法總是會想出來的。”他一頓,又道:“武林老爺住的地方何其秘密,怎的會被鷹犬們摸到的?”
劉金定怒聲道:
“老頭子,這時候你去想那些不相干的事幹什麼?快拿主意呀!”
風嘯山道:
“聽老爺子說,那個紅綾包十分重要,大公子也是要我們以盜取那玩意兒為己任,我看還是先設法盜東西為主,救人,那得看情形了。”
劉金定要說什麼,廟祝早點頭道:
“那個紅綾包-定十分要緊,我們不能為了救老爺而失去盜那東西的機會!”
於是,連劉金定也唉聲嘆氣了……
這一夜柴房中的人全都睡的十分辛苦,風嘯山在天未大亮便起來了。
他才走出柴屋,迎面一人已提刀過來,道:
“回去!”
風嘯山指著東邊,道:
“就快天亮了,我老頭子每日裡總是起得早,再說我還得早為大爺們準備早飯呢!”
那人沉聲道:
“你等等,我去請示大人。”
“我在門口等你。”
不旋踵間,那大漢已走來,道:
“叫他們全起來,大人吩咐,早些吃過要上路了,”
風嘯山一聽,忙回頭把柴屋裡人全叫起來。
劉金定當然趕著去和麵蒸饃熬上一鍋小米稀飯,小穗兒幫著弄了幾樣小菜。
等到把早飯弄上桌,天已是大亮了。
風嘯山拿了個大白饃來到囚車邊,不料一個大漢怒道:
“滾,沒有大人命令,誰要你來多事!”
涎著臉,風嘯山望向剛在伸懶腰的馬鳴岐,只見馬鳴岐沉聲道:
“給他吃吧!”
風嘯山這才把個大白饃一口口的撕著喂囚車上的老人!
吃著,那老人雙目低垂,看來他是在吃東西,但他嘴唇蠕動不已,而使得風嘯山越聽全身越難以控制,好不容易的把個大白饃喂完,風嘯山回身便走。
屋中擠著不少人,但誰也未曾注意風嘯山的行動。
他急急的趕到灶房裡,面色已是死灰一片。
於是,馬鳴岐的一眾人匆匆吃過早飯,臨走,馬鳴岐把風嘯山找到面前,道:
“你很像一個人,這人我沒見過,但畫冊名譜上記的有,看你這一夜未曾有什麼越軌舉動,大概你不是那人。”說完,又對一旁的人吩咐:“賞,五兩銀子!”
“砰”的一聲,五兩一錠白銀放在桌子上。
於是馬隊上路了,馬鳴岐便騎馬跟在囚車後,光景是他親自押得可真夠嚴密又周全!
馬隊全走了,劉金定一把握住桌上銀錠忿怒的把那五兩銀子捏變了形,憤力甩向地上罵道:
“去你孃的五兩銀子,老頭子,你怎麼說!”
風嘯山急忙道:
“走,抄小路趕往白虎鎮去。”
劉金定道:
“我們不是白白跑了這-趟?”
風嘯山沉聲,道:
“誰說白跑一趟,至少我已見到要盜之物,更看到武林老爺子了。”
廟祝道:
“趕路到白虎鎮如果姓馬的還是這種排場,我的乖,不是還沒法子下手!”
風嘯山道:
“到時候各位便知道了。”他一頓又道:“姓馬的手上那東西非弄到手不止,那東西太重要了。”
劉金定忙問:
“你已知道是什麼了?”
風嘯山話到口邊又咽回去,因為他這時候絕不能說,因為老太婆一旦知道,只怕她立刻會趕上去玩命!
心念間,他搖搖頭,道:
“不知道。”
劉金定大怒,罵道:
“這時候你還在放閒屁呀!”
廟祝忙道:
“別鬥嘴了,要走就快走吧!”
於是,風嘯山立刻領著幾人展開腳程,斜刺裡直往白虎鎮趕去……
卓文君這夜住在如意樓,不料三更天來到,如意樓外面有人在找他,是位老者指名找卓文君。
卓文君想不到這是何人,心想也許是柴老二的人吧。
有個漢子提著燈籠在前走,邊笑道:
“卓大少爺果是大忙人,這時候還有人來找!”
卓文君一笑,道:
“是誰會知道我在白虎鎮的,我才來不過一個多時辰光景呀!”
匆匆走到如意樓大門口,臺階上望下去,只見一位身披黑抖風的老者站在臺階下面,樓門簷下面掛的兩盞燈籠照不清老者何人,卓文君只在臺階上抱拳,道;
“老先生找我?”
那老者點頭,道:
“是。”
卓文君已開始緩緩往臺階下面走……邊問道:
“請問老先生……”他突然驚呆了,全身顫抖不已的蠕動道:“爹!”
不錯,來的正是“虎爪”卓清風。
低沉的聲音中含威,卓清風道:
“白不凡可在?”
卓文君道:
“剛剛還同孩兒在閒話呢!”
“領我去見他。”
卓文君忙點頭走在前面,臺階上那漢子見卓文君同下面老者三言兩語便領著老者走上來,忙笑問:
“這位老先生是何人?”
卓清風早說道:
“我是見你們樓主來的。”
那人見卓文君認識便不再多問,提燈走在前面帶路。
三人繞過幾處迴廊,只見白不凡正背扶雙手在往這邊望,他那種神情,看得出似是帶著幾分驚異。
卓文君囁嚅的樣子,令白不凡不解,正要走出大廳,不料突然面前人影突閃,-個灰髯國字臉大漢已站在面前,白不凡雙目怒睜中,早聽得來人低聲有力的道:
“白兄別來無恙?”
白不凡雙目一斂。驚異的道:
“你……”
“借一步說話如何?”
百不凡伸手一讓,道:
“卓兄請!”當先往如意樓第二層上去。
那灰髯大漢正是卓清風,這時他回頭對兒子卓文君道:
“你連夜回清風臺,把你田叔叫到白虎鎮西面野狼谷口等我,記住絕不能耽誤,午時前必得趕到。”
卓文君不敢多問,忙命人把他的馬牽出來,兩地相隔百來裡,快馬加鞭五更天應可趕到了。
卓文君有太多的話要問老父,卻是卓清風又登樓而去,只得走出如意樓拍馬馳出白虎鎮。
卓文君走了,等到消息傳到白風那裡,卓文君已在白虎鎮外了。
如意樓第二層靠大廳正面,那是。白不凡的書房,卓清風剛一進入,白不凡正要命人送上點心上來,早被卓清風伸手攔住:
“白兄,事情緊急,我只能長話短說,完了我還得立刻上路。”
白不凡一驚,道:
“什麼事情如此緊張,總得坐下來喘口氣再走吧!”
卓清風的突然出現,使得白不凡已完完全全打消了陰謀清風臺的野心,他正自慶幸自己的這一轉變,幸而未與大刀寨同流合汙的殺向清風臺,現在——
現在他得在卓清風面前有所表現了。
那卓清風一襲長棉袍子,足蹬皮靴,一條紫色布帶圍在腰上,尺長的灰髯掛在胸膛,義儀威嚴,金剛怒目,國字臉上似是久經風霜般的有著一層傲霜。
他濃眉一揚,緩緩的道:
“白兄,我是為武林老爺子跑腿辦事來的。”
提起“武林老爺”,白不凡幾乎從坐椅上驚彈而起,他沉沉的忙問:
“武林老爺威名,白不凡如雷貫耳,原來卓兄這兩年多來在為老爺子辦事,那麼揚言卓兄在大漠失蹤原是假的了。”
卓清風一嘆,道:
“我輩江湖,自以為草莽英雄,諸多事情卻又是自私自利,不為大局著想,你爭我奪,相互拼殺,而不知大禍之將至啊!真是可嘆復又可憐!”
白不凡赧然的道:
“我懂卓兄意思,今日卓兄前來未知……”
卓文君道:
“我已知道大刀寨事情,但我無法及時趕到阻止,所幸白兄能及時回頭,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他一頓又道:“白兄應心申明白,當前最危急的事情,便是救出老爺子,奪回畫冊名譜來。”
白不凡吃驚的道:
“武林老爺子他……”
卓清風道:
“在鳳凰谷隱住著,不知消息如何走漏出去,使得京中的龍虎營副座馬鳴岐率領一幫高手囚住了,唉,最要命的就是老爺子未及時毀去那本畫冊名譜,那上面載著武林中各門各派,各幫各社,包括白兄的如意樓也在內,想想看這東西一旦落入他們手中,必然各個被擊破,那時候……”
白不凡驚異的道:
“現在姓馬的在哪裡?”
卓清風道:
“就這一兩天內全打此地經過,因為鳳凰谷回北京,白虎鎮是必經之地。”
白不凡一挺胸,道:
“別說是為了那要命的畫冊名譜,便為了武林老爺,白不凡也願戮力一拼。”
卓清風一笑點頭,道:
“難得白兄不嫌,卓某這裡不妨告訴白兄一件事情。”
白不凡道:
“白某聆教!”
卓清風道:
“回春堂的端大夫他是朝中的康王爺。”
白不凡幾乎就是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了,他期期艾艾的搖著頭,道:
“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呀!”
卓清風又接道:
“還有那福來客店中一干人,全是滿洲韃子,這些只怕白兄也不知道了?”
白不凡驚慌的道:
“好啊!鐵成剛竟敢欺騙白某人。”
卓清風伸手一攔,道:
“白兄你可願擔當任務?”
白不凡道:
“卓兄吩咐,如今你我同仇敵愾,合則生,分則死路一條,白不凡這是豁上幹了。”
卓清風點頭,道:
“好,那麼卓某大膽吩咐了。”
白不凡雙手抱拳,誠恐的站起身來。
卓清風道:
“集合你所有能集告的力量,明日一早圍殺福來客店,記住,如果姓端的出面,可得千萬小心了。”
白不凡道:
“事情這麼急?”
卓清風道:
“急,火已燃眉,不能猶豫了。”說完他站起身來抱拳,道:“白兄,我們互祝成功!”
白不凡熱血沸騰的沉聲道:
“互祝成功!”邊伸手一讓,道:“我送卓兄!”
卓清風起身推窗,屋面上尚有少部份積雪,他卻一笑穿窗而去,黑夜裡只見屋面-團流雪,剎時失去蹤影!
白不凡立刻走下如意樓大廳上,他把“馬面書生”陶宏召來,吩咐所有如意樓人立刻前來集中,有要事宣佈。
當然,他也著人去到柴老二的住處,柴家賭坊正趕上熱鬧呢,卻仍把柴老二召到如意樓。
柴老二半夜趕到如意樓,他心中惴惴不知是為什麼,因為這次半夜召他去如意樓,顯然有重大事要發生了,本來大刀寨在斷腸谷慘敗的事,午時他已知道了,難道大刀寨還有餘力攻打如意樓不成!
大廳前面連著兩邊迴廊全站著人,柴老二估計一下總有個一百多人,一個個全都是一副欲找人拼命模樣,大廳上在同白不凡商議的有俞裂,範鬥,沙成山,朱一升,文來,柯八和紅髯子張-帆,這全是白不凡貼身悍將,“馬面書生”陶宏忙進忙出,大冷的夜晚他已額頭見汗。
柴老二走入大廳上,白不凡立刻拉住他,急道:
“時辰已不多了,你快回去叫他們收場子撤檯面。”
柴老二一驚,道:
“大哥,什麼事恁般急驚風?”
白不凡道:
“領著你所有能領的人,跟我殺上福來客棧,告訴他們,見一個殺-個,見兩個殺一雙,完了我有重賞。”
柴老二聽說要殺入福來客棧,十分不解的道:
“這是怎麼回事,福來客棧姓鐵的……不,大哥,你還不知道吧,福來客店中的那個管帳的戈連,他是洛陽督府參將,我們惹不得的呀!”
冷冷一笑,白不凡道:
“你只怕還不知道吧,如今福來客店住的全是韃子,二十個京裡龍虎營高手正住在那兒呢!”
柴老二更是大驚,道:
“有什麼理由同他們硬拼硬幹的?”
白不凡道:
“我就長話短說,你可曾知道武林老爺子吧?”
柴老二點頭道:
“聽說過,不過卻未見過。”
白不凡道:
“那我就告訴你吧,武林老爺隱居在鳳凰谷,一心志在恢復大明江山,志願投入他的大旗之下的志士,全都載在一本《畫冊名譜》上面,這件事不知誰走漏消息,朝廷暗中派出大批高手走入江湖,那回春堂的端大夫便是有名的康王爺。”
柴老二驚異的道:
“真他孃的想不到。”
白不凡又道:
“使我們必須一拼的,是那冊名譜上共分兩類,一種記載的是已志願參加的,另一種是正欲連絡的,而你我便是正欲連絡的,你想想看,武林老爺被囚,名譜已落入韃子們手中,如果我們不及時奪回來,等到鷹犬們按名譜上所載,一個個把我們消滅,那時候便悔之晚矣!”
柴老二一聽大怒,道:
“好狠毒啊!既然他們想一網打盡武林好漢,我的兒,那就豁上幹了。”
白不凡點頭道:
“人活百年總是死,樹長千年劈柴燒,兄弟呀,我們豁上幹了,你我由鎮東兜上去,一個也別放他們走。”
柴老二道:
“什麼時辰動手?”
白不凡道:
“四更飽餐,五更殺去。”
柴老二立刻起身,道:
“大哥,我們福來客店會師,兄弟我走了。”
如意樓這邊正緊著造飯,兄弟們有些在選傢伙,束裝紮帶,準備一拼了。
柴老二匆匆趕回柴家賭坊,當先便把郝氏兄弟叫到偏院,另外他又著人收賭場,提前關起柴家賭坊大門。
柴老二手下近四十,除了十來個姑娘外,餘下的全是男子漢,他在大廳堂上只說了一句話:
“準備拼命!”說完他領著郝氏兄弟來到偏院。
郝元亮見柴老二的臉色,知道必有重大事情發生,他回頭望望兄弟郝元光,只見郝元光也在看他,逐暗暗點頭。
柴老二進入屋子裡,他立刻對郝元亮道:
“你兄弟到我這兒也兩個月了吧!”
郝元亮道:
“快滿兩個月了。”
柴老二又道:
“平日裡我待二位如何?”
郝元亮一怔,道:
“東家,你有什麼事只管直說,拐彎抹角幹什麼?”
柴老二點頭道:
“武林老爺子二位該聽說過吧!”
郝元光早沉聲道:
“不但聽說過,我兄弟在關洛道上混生活也受過他老的抬愛援之以手,只是憑老爺子的一句話,他的人我們卻未曾見過呢!”
柴老二-拍大腿,道:
“好,有你這麼一說,我便放心的告訴二位,如今武林老爺子正被押回京呢,他老人家身上可帶著一本重要的名譜冊,只怕上面也有二位的名字,這名譜一旦落入滿人之手,二位想想後果是什麼樣子?”
郝元亮一聽厲喝一聲,道:
“奶奶的,老爺子如今到什麼地方了,我兄弟趕上去必殺他個雞飛狗跳的……”
柴老二忙以手製止,道:
“那福來客店接應押進的人,也全是京裡派來的鷹犬,我今領著大夥,合如意樓之力,一舉殺光福來客店的那批鷹犬.至於救老爺子及奪取名譜,就另有他人幹了。”
郝元亮與郝元光二人忙點頭,道:
“孃的老皮,我們在地牢裡修理姓鐵的,也不知怎麼的,東家又像侍候親老子似的侍候他,老實說我兄弟心中實在不是滋味,這回兜上,老子就不是隻給他一頓生活吃了,我要劈開他的人頭,喝他人腦!”
柴老二道:
“只管狠著點下手,須知我不殺人人殺我!”
但柴老二心中可在想,如果不是局勢突變,如果姓鐵的那晚及時把水膽瑪瑙的消息送來,他奶奶的,你兄弟只怕早已魂歸九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