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風嘯山也不須要再證明什麼。
因為在遠處已隱約有了馬蹄聲,蹄聲來自白虎鎮方向,那當然八成是麻面老九一眾追來了。
前面已是餓狼坪,有塊巨大岩石足有七八丈高下,卓文君手指岩石頂對風嘯山道:
“風老,你身負重寶,還是在上面躲著,且由我來對付那麻面老九。”
風嘯山未等卓文君說完,騰身一躍,人已落在大石上,他雙腿一叉,斜身坐在大石上,邊向來處望著,道:
“我操,果真是九匹快馬跑得歡,我的乖,丈母孃提籃子——全看你的了。”
卓文君緩緩下得馬來,鞍帶中取出一雙閃閃發光鋼絲編織的手套,迎著東昇日光,那雙怪異手套十指更是刃芒華露,閃閃炫目,光景是一如虎爪般的犀利。
岩石上面,風嘯山早撫掌道:
“那卓老兒果真把他的絕藝傳授給你了,這可好,今日我風嘯山且看看你在這江湖人聞之喪膽的‘虎爪’上的造詣,哈……”
卓文君仰頭,道:
“造詣不敢,花拳繡腿也只是學了個皮毛。”
風嘯山一聽,冷冷道:
“要是真如你所說,我的兒,你準備挨宰吧!”
卓文君一愣之間,遠處聽得大喝大吼之聲傳來。
“麻面老九”朱一水已戟指著卓文君叫道:
“好個姓卓的黃口小兒,這次看你還拽不拽得起來。”
便在他喝叫聲中,九騎快馬已到了卓文君跟前。
卓文君舉頭看,心中在盤算,果真是九騎,風嘯山說的還真是一些不差。
“麻面老九”朱一水當先翻身下馬,在他一旁的郝元亮郝雲光兄弟二人也跟著下得馬來。
郝家兄弟一落馬,二人已各握著一把三尺大板斧,只等其餘幾人也下得馬,才顯出郝家兄弟果是“高”人一等,三人至少比他高出一個頭。
只見他二人穿著狼皮背心,粗布黑褲子,褲腿掖在翻毛狼皮快靴裡,腿長臂粗,手臂肌肉突起,咧著大毛嘴,宛似一對廟門口的把門將軍。
那郝元亮指著卓文君問“麻面老九”朱一水,道:
“是他吧?”
“麻面老九”朱一水道:
“不錯,正就是這王八蛋。”
郝元亮嘿嘿一陣笑,突然伸手向“麻面老九”朱一水道:
“拿來。”
朱一水哈哈一笑,道:
“敢情老規矩,現金交易了?”
郝元光怒道:
“當然現金交易,我們打交道也不只一面了,怎的還要他媽的明知故問?”
朱一水高舉手一揮,道:
“取銀子過來。”
早見有個漢子去解布袋。
卓文君冷然一笑,道;
“光景是你們雙方一狼一狽,狼狽為奸的已經玩過不少冤大頭了。”
朱一水得意的,一笑,道:
“你到這時候才明白呀?”
卓文君沉聲喝道:
“姓柴的花錢買動郝家兄弟,其目的必是為了我那個無價之寶的水膽瑪瑙,孃的皮,他真黑心。”
郝氏兄弟一聽“無價之寶”四字,彼此對望一眼,郝元亮道:
“姓卓的,是什麼樣的‘無價之寶’,你快說。”
卓文君怒道:
“你們是兩頭驢,說了也是白說,還不如不說。”
郝元光一急,道:
“不行,你非得說清楚。”
卓文君心中琢磨,未交手前,先逗逗這兩隻大狗熊。
淡然一笑,卓文君道:
“水膽瑪瑙,你們可曾聽過?”他一頓又道:“乾脆我打個比方吧,如果要用金磚換,就算十萬兩黃金也值。”
倒吸一口涼氣,郝氏兄弟雙雙回頭怒視著朱一水,郝元光怒罵道:
“好個混帳王八蛋,合著我們殺人,柴老二坐享現成的,我操他十八代老祖宗,加價,馬上加價。”
郝元亮也吼叫道:
“快加價,朱麻子你小子聽到沒有?”
“麻面老九”朱一水哭窮的道:
“往日打交道,向來未超過五百兩銀子,這一次我們多帶一倍,為的是姓卓的扎手……”
郝元光怒吼著罵道:
“你少放屁,姓卓的扎手是一回事,你們打他寶貝的主意另算,快加價。”
郝元亮提著板斧已站在朱一水面前,道:
“你加不加價?”
望著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白麵至肚子毛茸茸的大個子,朱一水怯怯的道:
“二位賢昆仲欲再加多少?”
再加多少?連他二人也難開口。
要是少了怕吃虧呀!
於是,二人不自覺的又望向冷眼旁觀的卓文君。
郝元光沉聲問道:
“姓卓的,你是個快死的人了,寶貝又是你的,你何妨說說看我兄弟該向柴老二要多少才不吃虧。”
卓文君舉著右手,道:
“首先,我絕不承認自己是快死的人,至於二位欲知道多少銀子才不算吃虧,卓某隻能說多多宜善。”
郝元亮捋了一把鬍子,道:
“什麼叫多多宜善?”
郝元光道:
“大哥呀,我們一向可是現金交易,一手交銀,一手交貨,你回頭看看,如果我們獅子大開口,朱麻子不會有的,你說呢!”
朱一水早點頭道:
“還是郝二哥的話實在,否則只有完事以後隨小弟回白虎鎮去取了。”
郝元亮稍作思忖,一跺腳又咬牙的道:
“好吧,你就再拿一千兩銀子來。”
朱一水道:
“好吧,加一千兩銀子以後,賢昆仲絕不能再加了。”
郝元亮道:
“不加了,絕對不加了。”
朱一水立刻招手,道:
“另外一千兩銀子也取來。”
郝元亮的大板斧立刻舉在朱一水面上晃,斧刃閃閃,冷焰激盪,而令朱一水一怔,道:
“郝大哥,你這是幹啥?”
郝元亮咬著牙道;
“我把你這個俏麻九,狗操的王八蛋,你替柴老二辦事,卻替自己攢銀子,只這一趟差事下來,如果不是我兄弟半途加價,我的兒,你麻九就賺那一千兩銀子了。”
朱一水搖手道:
“二位,你們別把柴二爺當成了驢鳥,哪一回的生意他不清楚,銀子出庫經他的手,用去多少他也清楚,郝大哥呀,二爺的油水不多呀!”
便在這時候,兩袋銀子已放在地上。
郝家兄弟各自從鞍袋中取出個布包來,二人根本不管在場諸人驚異,只見郝老大先打開一袋子來,伸手抓起裡面的銀子——
第一個先往自己口袋中放,第二個放入兄弟郝元光的袋子裡,邊口中叫著:
“你-個,我-個,你-個,我-個,……”
直到把一個袋中的銀子分光,這才又打開第二支袋子,仍然是如法泡製的,你一個,我一個……直到分完。
卓文君哈哈一笑,道:
“敢情是親兄弟明算帳呀!”
不料兩個大個子也不以為忤的提起個人分得的銀子分別拴在馬背上。
朱一水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呢,不料那郝元亮突然一擺手,高聲喝叫道:
“你們站遠些!”
朱一水與他帶來的六人,立刻退向一處斷崖邊,朱一水雙手脅下一夾,光景是等著看熱鬧了。
郝家兩兄弟,各自板斧指向下方,人字形的向卓文君包夾過去。
那郝元亮甚至牙齒似在嚼石頭般的發出“格蹦”響聲,他們的大蒜鼻子喘聲如吼,宛似撲人頑熊。
便在這時候,卓文君暴騰而起,半空中“虎賁掌”一招“日落風生”,“嗖”的自郝元光頭上掃過。
大板斧便在這時暴劈而上,兄弟二人俱都是雙手握斧,大砍大劈,看來不求什麼招式,但若細看,那空中交互生輝的雙斧,宛似日月爭輝,配合得恁般巧妙。
卓文君空中倏閃如電,-連在空中暴翻不斷,虎賁掌拍出又縮,郝元亮已兇悍劈出三十二斧,斧刀激盪中,刃芒幾乎涵蓋方圓兩丈內。
而郝元光更是對準卓文君的躍升而急躁的劈出十八板斧,還暴踹十-腳,兀自哇哇叫著往上撲擊!
卓文君雙手虎爪連拍不斷,但見郝元亮的板斧貼身摟過,招式未老,他又快不可言的反手回劈。
便在卓文君欲躍又止,舉虎爪,走險招,斜身閃進郝元亮的懷中時候,倏見他的凌厲的虎爪突自下向上掃去,左手虎爪快逾雷擊般抓向郝元亮握斧手腕。
上身後仰,雙腳斜蹬不斷中,郝元亮喝叱有聲的連連暴退不斷,大板斧盡在身前撥擋不斷。
郝元光見大哥危急,爆一聲破口大罵:
“老子劈死你這王八蛋!”
敢情他看出眼前形勢,卓文君以險招扭轉頹勢,如果自己再不及時攔住,大哥早晚非傷在對方的虎爪之下。
便在這急切情況下,郝元光銜尾直上,大板斧灑出一片光芒炫目,掣若奔雷,那斧刃一連三次只差半寸未劈中雙掌連揮的卓文君。
突然間,卓文君大喝一聲暴旋身力卷左手指向身後追殺來的郝元光板斧——
卓文君之所以放棄抓擊郝元亮,那是因為他在郝元光的追擊中,自己忽然靈臺一亮,覺得自己既使傷了郝元亮,自己八成逃不過身後一斧。
於是他覷準身後郝元光的板斧上揚中,突然一個回身撲擊,他雙掌交錯中,左掌虎爪一沾斧刃,立刻順勢一推,右手虎爪“唰”的一聲自郝元光的胸前抓去,有一種撕裂火炙般抽痛,郝元光厲叫一聲一連暴退撞出三丈。
狼皮背心已破,胸前五道血槽,一撮撮黑毛已被虎爪撕裂掉,郝元光額角沁汗,他大口猛吸一口氣,左手在胸前的傷口處一抹,和著血水往口中一舔,破口大罵,道:
“你奶奶的!”
郝元亮在連連倒退中,突見卓文君回身撲去勢同拼命,他才拿樁站穩,已見兄弟胸前在滴血,大怒之下,雙手挺斧衝向卓文君,不料半空中突然落下一人,攔去他的去路,郝元亮一愣,怒道:
“你是誰?”
早聽得斷崖邊的朱麻子高聲道:
“喂!老頭兒,你怎麼也來了?”
不錯,來人正是“偷魂老祖”風嘯山,他在岩石上看了下面一場拼殺後,覺得卓文君再硬拼下去,必然精力難繼,而另一面尚有朱一水七八人要應付。
“偷魂老祖”風嘯山撫髯一笑,道:
“我說你們這兩個蠢東西,就為了那麼一點銀子就甘願為人賣命!”
郝元亮大怒,道:
“老子先劈了你這臭老兒。”“嗖”的一斧直劈而下,卻不料他的板斧尚未劈下,風嘯山已撐腰挺胸,雙手在揮中人已落在郝元亮身後面。
郝元亮早已發覺,冷笑聲中,旋身揮斧猛掃如電,然而卻是斧斧落空,老頭兒卻依然在他的身後面。
原來這正是“偷魂老祖”風嘯山的獨門絕藝——“偷魂大法”,也是偷字業成名人物達於嶺峰的身法,一經使用,如蛆之附骨,現在——
現在郝元亮正被風嘯山盯得死脫而使得郝元亮“哇哇”大叫不已。
郝元光一見,暴吼一聲揮斧如波光片片般向風嘯山殺來,卻被卓文君橫裡一攔,道:
“一對一才是好樣呢。”
卻不料風嘯山高聲道:
“卓大少爺,你如果頭腦靈活,就該去打發朱麻子幾人上路,郝家這兩個驢蛋可不值得我們合力收拾。”
朱一水早與六個漢子握刀走來,那朱麻子邊喝叫道:
“柴二爺的賭場上看你老小子是個和事佬,怎的卻跑到這兒又窮攪和,為什麼?”
風嘯山哈哈笑道:
“柴家賭坊老夫是和事佬,如今更是和事佬。”說完騰身而起,人已落在大石上面五丈處。
便在這時候,那郝元亮喘息的望著郝元光道:
“老二呀,你傷得如何?”
郝元光厲烈的道:
“五臟六腑沒傷及,胸前被撕下些皮肉,我不在乎?”
郝元亮道:
“姓柴的這趟生意燙手呀!”
郝元光道:
“再燙手也不能砸了我們金字招牌。”
呵呵一聲笑,風嘯山道:
“有我老頭兒在,你們的招牌就砸不了。”
風嘯山這句沒頭沒腦的話,連卓文君也大為驚異,這是什麼含意的一句話?
郝元亮怒指風嘯山道,
“你放他孃的什麼出溜屁!”
風嘯山嗤之以鼻的道:
“我把你們這兩個大笨牛,你們也不想想,什麼樣的買賣你們都全要接呀,別以為你兄弟二人在關洛道上以他人之血肉塑造出你們的“狠”字招牌,但若想同三尖山清風臺比長短論高低,我的兒,那還差上一大截呀!”
一旁的朱一水怒道;
“老頭兒你下來,孃的老皮,你這不是在充和事佬,根本的是挑撥是非,窮攪和。”
朱麻子的話剛說完,斗然一團烏雲向他罩來,衣袂的振飛聲,使得朱麻子暴退中連連劈齣兒刀,退出三丈。
“劈啪”之聲連響中朱麻子在鋼刀劈空人已退到斷崖時候,那團黑影已倒翻到大石上。
不錯,風嘯山就在朱麻子的叫罵中撲向前去,他身法怪異,出手奇奧,一連七個耳刮子,打得朱一水七葷八素的幾乎跌下斷崖。
跟在朱一水身邊的六名柴家賭坊打手正欲揮刀殺上去時,風嘯山已躍回大巖上面。
沉聲冷喝,風嘯山道:
“什麼東西,竟也敢對老夫大不敬,十個耳刮子算是對你這麻子薄懲,再敢謾罵,挖你眼珠。”
也許,風嘯山有意殺雞儆猴,一旁的郝元亮濃眉-皺,先是望望倔兄弟郝元光,道:
“兄弟呀,這節骨眼你可有什麼主意?”
郝元光怒道:
“這是什麼話,拿人錢財給人消災,難道還要把兩千兩銀子退還他?”
斷崖邊,朱一水也高聲叫道:
“郝老二的話不錯,眼下我們九人,合力先撂倒這姓卓的要緊啊!”
郝元亮仰面看看岩石上的風嘯山,喝道:
“老頭兒,這檔子事我看你就別管了,還是掃你自己的門前雪的好。”
風嘯山食指點著郝元亮,道:
“好個不開竅的蠢東西,你可是說我老人家擋了你們兄弟的財路?”
郝元亮道:
“難道不是?”
風嘯山道:
“絕對不是,相反的,我老人家還叫你兄弟白撿兩千銀子。”
郝元光怒道:
“老小子,你究竟安的什麼心,快說!”
風嘯山道:
“你們拉馬走人,回你們雙龍溝去。”他一頓又道:“當然也帶著那兩千兩銀子回去。”
郝元亮道:
“他媽的,這不是背信詐欺嗎,往後姓柴的不來找我兄弟,就是張揚出去,郝氏雙雄的信譽也完了。”
風嘯山道:
“什麼背信?你們背誰的信?何謂詐欺?你們詐欺誰的銀子?姓柴的開了個柴家賭妨,賺取多少黑心銀子,多少人傾家蕩產走上死路,弄他的銀子也叫背信詐欺?‘呸’,你二人可知道姓柴的為什麼要你兄弟攔殺卓文君?”
郝文亮道:
“不就是為了一件寶貝?”
點點頭,風嘯山道:
“不錯,但那姓柴的這種作為,已超越江湖道義,一個人當有所為有所不為,你兄弟這種見銀子就殺人而不問是非與青紅皂白,當真是可笑可恨!”
郝元亮道:
“說了半天,你有什麼好主意呀?”
風嘯山道:
“馬上走人。”
郝元光怒道:
“簡直放屁。”
風嘯山沉聲道:
“本來你兄弟走後,姓朱的七人就由卓大少爺加上我來解決,目的當然是兩方面,一方面是卓大少爺多少除去一些心中忿恨,另一方面也為二位造成有利形勢,現在嘛——”
朱一水聞言,早高聲道:
“郝老大,你兄弟可不能聽這老頭兒胡說八道,他在陷你們於不仁不義,無信無誠,想想看,往後二位還能在江湖上混?”
郝元光道:
“朱麻子的話有道理——”
風嘯山叱道:
“有個屁道理,他是在保命!”一頓之後以又道:“如果朱麻子七人全死在這荒涼的野狼谷,又有誰會說出你兄弟不守信諾的?”
郝元光高聲道:
“有一日姓柴的找我兄弟要人,那又怎麼辦?”
風嘯山哈哈一笑,道:
“一推六二五,根本不承認見過朱麻子幾人,姓柴的能把你們鳥啃掉!”
朱一水戟指岩石上的風嘯山吼叫道:
“老頭子,你好一張利口,他奶奶的,你這是在做他媽的什麼樣和事佬呀!”
風嘯山哈哈一笑,道:
“怎麼不算是和事佬,眼前他們雙方不是沒有再拼命了。”躍身落在大石下面,風嘯山又道:“當然,我老人家是不會為你們柴家賭坊做和事佬的。”
郝元亮望望兄弟郝元光。
兄弟二人點點頭。
那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許。
這種動作連朱麻子七人也覺出情況對自己不利。
果然——
果然郝元亮郝元光兄弟二人發動了。
兩把大板斧,交織成層層刃芒,流燦激盪中,兄弟二人不約而同的狂吼一聲:
“殺!”
板斧劈向朱一水七人衝殺過去,那郝元光的一腔怒火全迸濺在朱一水七八人身上,便在一片“當”聲與“嘆”聲中,朱一水已無開口說話的機會。
七個柴家賭坊的人,處在這時候,只有奮力抵抗,邊此起彼落的大罵郝家兄弟不是東西。
大板斧猝閃不斷中,又是一聲“當”,朱一水的鋼刀也已被砸飛,他未等朱一水回身逃去,大板斧自下上撩如電,朱一水“嗷”的半聲,人已自小腹到胸前來了個大開膛,“嘩啦啦”的流了一地兀自蠕動的腑臟!
郝元光劈了朱一水,已是橫下心來衝向另外六人,郝元亮見朱一水已死,立刻配合著兄弟郝元光,雙斧交織成一座斧山似的,但見六人在一輪拼殺中,四散未及逃出十幾丈,全已被劈下腦袋,死於荒石堆中。
卓文君見這郝家兄弟一舉殺了朱麻子七人,兇殘的雙目兀自泛起紅絲,一身血跡斑斑的向他與風嘯山二人走來,不由得全身戒備,唯恐二人殺紅眼的向他下手。
而卓文君的這一想法是有其道理的,因為如果他二人再合力把自己撂倒,事情就更見完美,那郝家兄弟不但不承認見過朱麻子幾人,而且還可以造成一種假象,那就是朱麻子七八人直接找上卓文君,想以多為勝的捕殺卓文君,結果雙方兩敗俱傷。
便在卓文君的戒備下,風嘯山已由岩石上再躍下來,他撫髯一笑,道:
“好,郝老大,你可以為你兄弟的傷敷藥了,完了快走得遠遠的,最好找個僻靜地方住上一陣子別出面。”
郝元亮望望附近的馬匹,道:
“老頭兒,我兄弟為何要躲?還有那些馬匹,自然的也成了我兄弟的戰利品了。”
風嘯山沉聲道:
“真是他孃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幹什麼不多用用你們那顆大毛腦爪子呀!”
郝元光怒罵道:
“你這老猾頭,全是你出的餿主意,合著我兄弟忙了半天,最後卻把擄獲的馬匹全歸你這老王八蛋操的了。”
風嘯山呵呵一笑,道:
“我把你們這兩個大驢蛋,你們今日殺了柴老二的門下七人,姓柴的不是省油燈,他絕對會查個水落石出,但如果你兄弟死不承認見過朱麻子,他又能拿你們怎麼樣?但要是你二人拉走了朱麻子的七匹馬,連帶馬鞍,想想看柴老二會不認識嗎?時候你們怎麼自圓其說?”
郝元亮望望那七匹馬,心中直叫可惜。
郝元光齜牙咧嘴的露出一臉無奈。
風嘯山一笑,又道:
“所以我說,你們不但不能取朱麻子七人的東西馬匹,甚至最好走得遠遠的,叫那柴老二找不到你兄弟。”
郝元亮搖搖頭,道:
“不,我們不走,姓柴的如果找上雙龍溝,我兄弟不承認就是了。”
一旁的卓文君冷冷笑道:
“如果你兄弟願聽卓某的,卓某人倒願為二位找一去處,而且是非常適當的去處。”
郝元亮一挺胸,喝問道:
“你有什麼地方叫我兄弟心甘情願去的?”
郝元光厲聲道:
“難不成也想把我兄弟遊說到三尖山的清風臺,呸!我兄弟不是寄人下伸手要小錢的可憐蟲,姓卓的,你最好免開尊口。”
嘿嘿笑的戟指郝元光,卓文君道:
“清風臺廟小,裝不下你們這兩尊大神,放心吧,二位,我不會,也根本沒有意把二位請上清風臺。”
郝元亮道:
“且說出你那令我兄弟心甘情願去的地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間仙境,修心養性之地。”
便在這時,連那一旁的“偷魂老祖”風嘯山也是瞪著一雙期待的眼神,要想知道呢。
淡然一笑,卓文君道:
“算了,我還是不說的好,免得你二人以為我是在設法折騰你兄弟,不但討不了好,甚且你兄弟難保不再揮斧向我劈來。”
郝氏兄弟對望一眼,那郝元光最是毛躁,他雙手又握緊板斧,厲喝道:
“王八蛋,你拿蹺?”
卓文君搖頭道:
“並非卓某拿蹺,而是我這裡搜枯腸的為二位出主意,怕是到了後來不討好,當然還是免開口的為妙。”
郝元光沉聲舉斧,道:
“不說老子同你沒完沒了。”
卓文君面色一寒,道:
“你兄弟的本事卓某已見識過,對殺對打我不怕你們,不過你既然要問,卓某就此奉告。”他揚起一雙單鳳眼盡在郝家兄弟面上注視著又道:“如果這時候二位直接找上白虎鎮去,找上柴家賭坊,那是最好不過了。”
郝元亮聞言大罵,道:
“你他媽的這不正是貨真價實的餿主意,老頭兒要我兄弟躲遠,你小子卻又要我兄弟二人送上柴家大門去,老子被你們弄糊塗了。”
郝元光咬牙對郝元亮道:
“姓卓的這是調侃我兄弟,我們加把鋼施把勁,先劈了這狗操的。”
不料風嘯山撫掌哈哈大笑道:
“好主意,好主意,我老頭子怎的未曾想起來。”
郝氏兄弟一怔,那郝元光正要卓文君撲殺呢,聞言一怔,怒吼道:
“老頭兒,你這又是放的什麼出溜屁。”
風嘯山並不惱怒,一面豎起大拇指,讚道:
“卓大少爺的主意妙,他可是真心為二位著想呢。”
郝元亮道;
“且說說看你姓卓的話中含義。”
卓文君道:
“事情十分明顯,二位這就趕回白虎鎮,直到柴家賭坊找那柴老二,姓柴的必然會問二位可曾完成他所託,甚至還會問朱麻子幾人怎的未見回來,這時候你二人儘可對姓柴的說,你們是從秦川剛回來,順道來拜望柴爺,並未見著那朱麻子。”說到此,卓文君見郝氏兄弟睜著銅鈴眼而露出驚異之色,一笑又道:“這時候姓柴的必然會託二位替他去打探朱麻子幾人下落,甚至他在得知朱麻於幾人死掉,還會重金禮聘二位長住他的賭坊,那時候二位就算給姓柴的獅子大開口猛抬價碼,他也會打斷牙齒和血吞的應承了。”
風嘯山忽的哈哈大笑起來。
郝元亮與郝元光兄弟二人的板斧緩緩的垂下來一一
那郝元光“嘿嘿嘿嘿”的聳肩沉笑起來,露出一口黃板牙,連他那個足夠塞進個拳頭的大喉管也看得十分清楚。
郝元亮笑道:
“我操,這年頭好人壞人可真難分得清認得準,剛才還兩下里玩命呢,他媽的轉眼間他又為我弟兄出起主意來了,嘿……”
郝元光遂收起板斧,一揮手對郝元光道:
“大哥,我們走,白虎鎮找姓柴的弄銀子去。”
郝元亮笑道:
“姓卓的,你的這個主意不餿,哈……”
郝元亮已經坐在馬背上,他卻一調馬首到了風嘯山的面前,道:
“老頭兒,剛才你施的是什麼身法呀?”
風嘯山坦然一笑,道:
“偷魂大法中的一招,叫‘如影隨形’,你覺得如何?”
郝元亮道:
“如果我當時使用‘倒劈華山’,原地一個空心跟頭後劈,你自信能逃得過?”
風嘯山呵呵一笑,道:
“你用‘倒劈華山’,我卻會在你的欲動本動之前,調觸機先,然後縮地三尺,以一招‘祥龍獻瑞’,仍然在你身後面兩尺不到。”
郝元亮一怔,道:
“我用‘聲東擊西’,誘你偏向西方再下手。”
風嘯山道:
“我以‘攀枝摘桃’手法,只需一手搭上你的握斧肩頭,我仍然在你的身後,而且你在用力之時,並不覺著我的一手已在你肩頭之上。”
郝元亮一聽,不由大罵,道:
“你奶奶的老皮,真不是好玩意。”一調馬頭,直向他兄弟郝元光追去。
望著郝氏兄弟去遠,風嘯山指著卓文君笑道:
“卓家大少爺,你的主意雖好,卻是自己搬磚頭在砸自己的腳丫子。”
卓文君道:
“風老的意思……”
風嘯山道:
“你為何不多想想,你叫郝家兄弟二人去白虎鎮的柴家賭坊,這要是郝氏兄弟在柴老二的重金誘惑下,答應替柴老二的賭場撐腰,我問你,你該如何去找姓柴的再要那個已被我老頭子替你取來的水膽瑪瑙?”
卓文君一笑,道:
“風老說的極是,不過卓某也想過,找姓柴的,那是技術上的問題,再說我得先回清風臺料理大事情,這件事只怕還得擱上一陣子了。”
不料風嘯山十分小心的看了四周一眼,道:
“我老頭子實對你小子說,這次我的那個班底趕來這白虎鎮,也是受命行事,還有……還有你那個老子……”
“我爹他怎麼了?”
風嘯山好一陣沉思,道;
“別問了,過幾天你也許會見到‘混世頭陀’田壽,到時候你問他就成了。”
卓文君急道:
“風老怎的不能告訴在下,我爹是生是死,這兩年我一直沒有他的消息。”
風嘯山沉聲道:
“前兩年你爹找過你,以後他沒有消息,你這個做兒子的像話嘛,見了賭你就像失了魂的六親不認,要不是老偷兒同你家來往還不深厚,我這就劈手給你幾嘴巴子。”
卓文君赧然,道:
“風老罵的是,卓文君不孝是實,只希望我父平安歸來,讓卓文君有贖罪的機會。”
風嘯山輕點著頭,道:
“這還像句人話。”邊伸手自懷中取出小盒子,又道:“這可是價值連城寶貝,你當面點收。”
卓文君道:
“你不是要親送上清風臺嗎?”
風嘯山道:
“已無比必要,再說過了野狼谷再穿過斷腸谷,已是清風臺地盤,還用得著我老頭子再走路?”
卓文君雙手接過“水膽瑪瑙”,往馬鞍袋中塞下,指著朱麻子的七匹馬,道:
“這些馬匹風老有何高見?”
風嘯山道:
“這是小問題,你還是快些上路吧。”
卓文君在一陣猶豫中,怯怯的向風嘯山,道:
“往日我也是聽家父談及風老,知道家父認識你這位風塵異人,敢問風老何以如此大力幫助在下?”
風嘯山道:
“論公,我們有樁大事要辦,於私,我欠你老爹一份情,真實情形,以後你自然知道。”
卓文君上馬走了,他過野狼谷回三尖山的清風臺去了,因為家中發生恁般大事情,兒子被大刀寨擄走,生死不明,一切都得自己趕回清風臺,見到妻子小倩才知道。
望著卓文君騎馬離去,風嘯山立刻騎上一匹馬,且把另外六匹相互的拴起來,一路緩緩的馳回白虎鎮。
風嘯山心中早有安排,他要來個嫁禍,把朱麻子幾人的死,想盡一切方法的嫁禍他人。
但風嘯山絕對想不到當他正絞盡腦汁整柴老二呢,暗中也正有一人在坑他。
這個人當然是鐵成剛,現在——
現在鐵成剛可真的篤定,如果——
如果想知道鐵成剛何許人,甚至他的店中幾個夥計的真實身份,只怕還著實不容易,因為姓鐵的已經在白虎鎮上開了幾年的飯店,“福來客店”的招牌因時間的累積也有了基礎,也因此更掩護了鐵成剛的真實身份。
昨晚——
昨晚鐵成剛離開柴家賭坊以後,他可並未回“福來客店”去,而是一徑到了如意樓。
如意樓自從小千兒一攪和,如今是戒備更見森嚴。
鐵成剛來到如意樓的時候,那是半夜三更天,石大海聽說是“福來客店”鐵掌櫃到來,知道這時候來必有事情,忙著走出來接見。
鐵成剛見石大海出來,一把拉住石大海道:
“帶我去見老奶奶去,快!”
石大海道:
“老奶奶只怕早巳睡了,有什麼話就對我說吧!”
鐵成剛搖搖頭,道:
“不,你石總管做不得主,這事非得見了老奶奶或大小姐才成。”
石大海道:
“既是這麼說,我就帶你去後花園的天閣樓去。”
於是,二人匆匆走過幾進大院,繞了幾處迴廊而到了後花園中。
冷風不冷,秋蟲依舊唱鳴,遙望園中天閣樓,已是黑暗一片而沒有一些動靜。
石大海與鐵成剛到了閣樓下,附近戒備的武師走出來,見是石總管與鐵掌櫃二人,低聲道:
“有事?老奶奶與小姐全睡下了。”
“叩門!”石大海對那武師說。
於是,天閣樓上的白鳳在沉聲問:
“什麼事情?”
不料鐵成剛早叫道:
“是大小姐嗎,鐵成剛有急事相商呀!”
於是,閣樓上燃起了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