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兒尖刀在手,繞著圓桌轉動中,突見老太婆自桌面飛身過來,尖刀不敢硬擋,雙肩一矮頭一低,縮向桌面下,宛似游魚般自桌下面衝到另一邊。
老太婆柺杖拄地,人已轉過身來,見小千兒站在另一面尚自微笑,不由冷哼-聲,道:
“我老婆子打你個笑不出來。”立刻又騰身而起,半空中柺杖一招“盤柱蒼龍”,“唿唿”響中擁向小千兒頭上。
小千兒已是心中忿怒,但他面上仍然微笑。就在那老太婆再次撲擊過來時候,他人已鑽在桌面下。
這次他並未匆匆出來,而是雙手施力把桌子舉起來,他人在桌下面看的真切。雙手奮力向老太婆站的地方砸去,邊厲聲大叫:
“接住!”
老太婆剛一轉身,見圓桌向自己砸來,不由大怒,雙臂施力,一拐撥向飛來桌子,就聽得“嘩啦啦”一陣響中,那圓桌正砸到窗邊一張茶凳上面,把凳上僅有的一盞燈也砸滅,閣樓上剎時一片黑暗。
閣樓梯旁,白鳳忙叫道:
“老奶奶,那小子在床邊站著呢。”
老太太柺杖橫掃向大床邊,卻不料小千兒早已失去影子,只急得白鳳忙對下面的石大海等人叫道:
“石總管,你們可要守牢啊!”
石總管回應道:
“錯不了的,小姐。”
天閣樓上的白風發現失去小千兒的影子,黑暗中她示意老奶奶,且伸手指向大床下面。
老奶奶暗中冷哼一聲,沉重的柺杖掃向床下面,便在這時候,突見一團黑影“唿”的自那窗口飛出,白鳳回眸一看,高聲尖叫道:
“他逃了。”
老奶奶回身接近窗口,只見下面石大海已招呼幾人圍向那團黑影殺去。
那石大海看見一團黑影落入花叢中,大喝-聲當先衝殺而上,老太婆與白鳳也隨後殺下天閣樓,幾個壯漢的鬼頭刀高舉過頂,已把那黑影圍在中央。
白鳳當先撲近黑影,不由得“哎呀”一聲道;
“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了。”
大家剛一驚覺,石大海已伸手黑暗中抓出一個包袱,破口大罵道:
“這小王八蛋真不是玩意兒,他竟把個包袱拋出來引我們上當。”
老奶奶氣得全身抖顫不已,白鳳突然仰頭,道:
“他一定還在天閣樓上。”
老奶奶搖頭道:
“如今他製造了這麼個好機會,他小子怎會不善加利用的,早就走了。”
石大海道:
“老奶奶,這個方向是逃往後院牆,除此他必須走向前面,如意樓現今我都加派人手,他逃不了的。”
便在這時候,突聽得後花園一邊接近一個迴廊處有人高聲喊道:
“在這呢!”
聽起來聲音有些尖吭,但白鳳與石大海幾人卻連多想也沒有的呈扇形向迴廊那面撲殺過去。
幾人剛到了迴廊下,卻是未見人影,石大海正要進入高樓下的大廳查看,不料遠處那座小閣樓上突的傳來-陣“嘩啦啦”響聲。
白鳳早叫道:
“我說他一定還在我那天閣樓上吧!”
老奶奶-頓柺杖,道:
“今晚絕不放走這小王八蛋。”大手一揮,率領幾人又殺向閣樓。
石大海仍然率幾名武師圍住天閣樓,老奶奶與白鳳二人分由兩個方向躍上天閣樓,只是當白鳳小心的把燈點燃,天閣樓內一片明亮中,那裡還有小千兒的蹤影。
原來小千兒在閣樓燈熄的剎那間,身法奇快的繞向大床一側。他不鑽向床下反而躍上大床頂端,正見到有個包袱放在幾層箱子上面,他覷準機會把包袱拋出閣樓外,引過白風與老太婆二人,他卻藉機躍下閣樓往反向奔去,不料他剛到迴廊邊,發覺那面戒備森嚴,後花園的呼喝聲並未影響到前面的人員。
小千兒本想登上屋面離去,又怕引起白鳳幾人注意,於是他捏著鼻子大叫起來,便在白鳳幾人衝殺過來的時候,小千兒早已溜到後牆邊,只一躍,人已出了院牆。
小千兒心中實在不服氣,自己這是好心肝被人當成驢肺肝。敢情這年頭還真的好人難做。
於是他一咬牙又撿拾一塊石頭,對準閣樓抖手打去,便在-陣嘩啦啦響聲中,他早已輕鬆自在的往“福來客店”行去。
“偷魂老祖”風嘯山獨自一人躺在客房睡床上閉目養神呢,聽得房門聲偏頭望去,正看到鐵掌櫃哈哈笑著走進門來,-聲輕笑,風嘯山挺身而起,道:
“掌櫃你坐。”
鐵成剛望望房內,笑問:
“那位小兄弟呢?”
風嘯山道:
“有事出去了。”
鐵掌櫃桌上翻過兩支茶碗,提起茶壺註上茶,這才呵呵-抱拳,道:
“今夜能同兄臺推心置腹一談,鐵成剛萬分榮幸。”
風嘯山淡然一笑,道:
“掌櫃的,你是六扇門呼風江湖上喚雨的大人物,別管你現在只是開了家客店,以我這雙老眼看,你應該是位滿足現狀的人物,你說呢?”
哈哈一聲大笑,鐵成剛道:
“兄臺可願聽實話?”
風嘯山在心中琢磨,爾虞我詐,便在眼前,老小子,你把我風嘯山當驢看,我就拿你當豬踢。
心念之間,風嘯山一笑,道:
“老兄應該記得剛剛自己說的話吧,何謂推心置腹?”
鐵成剛聳肩一笑,道:
“不錯,不錯,小弟是說過推心置腹,不過……不過我這裡推心置腹說的也盡是大實話,老兄要是回教我以虛與委蛇,豈不成了剃頭擔子-頭熱,那該多煞風景。”
端起茶盅呷了一口,風嘯山道:
“逢人但說三分真,七分留作騙騙人,這意思你老兄大概一定十分明白。”
鐵成剛點頭道:
“刀口上討生活的口頭禪,江湖人的自我戒律,鐵成剛自然也清楚。”
風嘯山雙目精芒一閃,逼視著鐵成剛,道:
“既有此-說,老兄對於所說的話是否還會坦誠?”
鐵成剛道:
“那得看是什麼事情,如果彼此之間利害相沖,自難免爾虞我詐,各懷鬼胎,說出的話只怕一分真的也沒有,不過話可得說回來,如因雙方利益,再加以坦蕩合作,自然就得彼此不欺,才能順利完成大事。”
呵呵-笑,風嘯山道:
“我說的不錯也猜得準,你鐵大掌櫃的果然是以開店作幌子,要辦你那心中大事才是真。”
鐵掌櫃面色在變,他雙目如炬的直視著風嘯山,道:
“不錯,為了那話兒,我拋去府衙捕頭不幹而來到這三不管的白虎鎮上開這麼一家‘福來客店’名符其實的是為了要‘福來’。”他突然低下頭來沉聲道:
“有消息傳來,清風臺‘虎爪’卓清風的小孫子已被人擄去了,那卓清風聽人說早已死在大漠,他的兩個拜弟已分成兩路去找他們的老兄,至今也未回來,那‘清風臺’只留下兩個婦道人家主持,幾百名清風臺子弟,竟然會讓人把個小東西擄走。”
風嘯山心中暗吃一驚,但他表面上仍然淡淡的道:
“白虎鎮西面百里處,三尖山下清風臺‘虎爪”卓清風的威名,江湖上何人敢去捋這魔頭的虎鬚?”他一頓又道:“白虎鎮東面的雞冠山子午嶺有個大刀寨,‘血刀’常玉春也是-方梟霸,這兩面的人物誰敢惹!也因此我以為他們的事情,我們最好連提也別提,免得禍從口出而禍從天降。”
鐵成剛一哼,道:
“這兩撥人馬,我一方也沒好感。”
風嘯山道:
“既無好感,提它則甚?”
風嘯山道:
“雖無好感,卻必須一提,關鍵在於你老兄必須以實相告。”
風嘯山一怔,心中暗想,老小子轉彎抹角的要想套牢我老人家,可笑得可惡!
“說了半天,怎的把關鍵二字套在我身上了。”風嘯山說完,自提茶壺倒滿一杯,又道:“難道我這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會是什麼關鍵人物?”
鐵成剛點頭道:
“如果你時那人,對我而言,你就是我的關鍵人物。”
風嘯山一怔,卻又聽得鐵成剛道:
“你不姓雷,你老兄姓風,風嘯山就是老兄,對否?”
風嘯山雙目一眯,嘴巴抖動一下,又見鐵成剛忙伸手一攔接道:
“我找你幾年了,也打聽你的模樣不少回,今日得見,我實在不想你否認自己,而我更是不願自己面對失望,因為……因為……八方風雨就在這白虎鎮起了徵兆,事情似是已近燃眉了。”風嘯山一驚,但他實在弄不懂這姓鐵的是個什麼樣人物,他會是哪方面的人?但無論是哪方面的人,且承認自己是風嘯山,再探探這姓鐵的是何居心再說。
便在風嘯山的思忖中,鐵成剛捋著鬍子,滿面期盼呢。突見房門響動,小千兒已自外面走進來。
風嘯山心中一喜,卻對小千兒責問:
“怎的去了這麼久,快二更過了吧?”
小千兒見鐵掌櫃在,只得笑道:
“馬尾毛拴豆腐,就別提了,要不是我的腦筋動得快,奶奶的,差一點被他們大卸八塊。”
一聽大卸八塊,風嘯山未吃驚,倒是那鐵掌櫃一哆嗦,他心中暗自嘀咕中,低聲問:
“究意什麼事情,怎的會有人要殺你?”
小千兒一笑,道:
“還不就是那如意——”
風嘯山突然喝道:
“別說了,你先上床睡覺吧。”
一看這情形,再聽那小千兒的“如意”二字,鐵掌櫃心中已明白一半,看看對面坐的風嘯山,鐵掌櫃站起身來抱拳-笑,道:
“時候不早,我們有話明日再談。”說完告辭走出房去。
小千兒伸手關起房門,忙走近風嘯山身邊,低聲道:
“師父,有件事情我得向你老人家報告呢!”
風嘯山起身到了房門,仔細聽了一陣,這才招手對小千兒,道:
“你說吧。”
小千兒壓低嗓門,道:
“那個採花大盜‘浪蝶’單不同已經死了呢。”
風嘯山一怔,道:
“是誰殺的?”
小千兒道:
“如意樓人殺的,他們承認殺了單不同,而且又是大卸八塊呢。”
風嘯山-驚,道:
“這地方的人對於道上人物用刑總是殘忍的,本不足為奇,只是單不同也是個高來高去的人物,怎會輕易被捉。”
小千兒當然不知道,但他一頓,面色-整,道:
“今晚他們也設下捉我計謀,也想把我殺死,尤其那如意樓的白鳳,她連打我十幾個大嘴巴子,臨了竟還拿著我借她的刀要剜我的眼呢!”
風嘯山驚異的道:
“她怎可恩將仇報?”
小千兒忿忿的道:
“知人知面難知心,初時我還當她們真心感激我呢,哪想到恁般個美人兒會是個帶刺兒的玫瑰,要命的羅剎。”
風嘯山道:
“我們等人要緊,這幾日他們也該到了。”
小千兒道:
“照說就是這幾天嘛。”
風嘯山點頭道:
“所以在他們未到之前,你我師徒二人少走出這家‘福來客店’,免生無謂麻煩。”
小千兒點點頭,登上床鋪拉過一張棉被睡了。
風嘯山起身走至房門邊,又聆聽一陣,一聲冷笑將門閂插好,和衣而臥的上床去,桌面上的燈光他連看也未看的一甩衣袖,“唿”的一聲一屋成黑。
客屋中的人睡了,隱在暗處的人這才悄悄走向前面,而這人可不正是那店掌櫃鐵成剛。
鐵成剛一路走,邊自言自語:
“他二人原來是在這白虎鎮上等人呢,等誰?”
走入前店,有個精悍夥計迎上來,道:
“柴老二帶著姓呂的走了。”
鐵成剛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來,道:
“他們說了些什麼?”
那夥計一招手,叫道:
“力豪,你過來。”
只見樓上面有個三十來歲的壯漢扶著欄杆往下望,道:
“巴兄,你叫我?”
樓下面姓巴的指向鐵掌櫃,道:
“鐵爺叫你,你快下來。”
那姓力的忙丟下手中拿的東西,匆匆走下樓來,見鐵成剛正在沉思,急忙上前,道:
“鐵爺,你叫我?”
鐵成剛道:
“姓柴的走多久了?”
力豪稍作思忖,道;
“走的時候店中已無客人了。”
鐵成剛道:
“可注意到他們說了些什麼?”
力豪突然放低聲音,道:
“好像聽說是要對付一個人,這位仁兄已在柴老二的賭場賭了五日夜,兀自是個大贏家呢?”
鐵成剛一怔,道:
“五日夜?我操,這人會是誰?”
“柴老二似乎是說這人姓卓。”力豪接著說。
鐵成剛一驚而起,道:
“姓卓?”驚奇中他急問:“難道會是失蹤兩年的‘青衫秀士’卓文君?”
力豪搖搖頭,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鐵成剛道:
“傳說這卓文君當年嗜賭成性,被他那個老爸卓清風痛罵一頓之後,拋下父母妻兒離家出走,一去有年,那時候他那個兒子才剛四歲多吧……”鐵成剛突然起身,道:“有兩件事情我立刻要辦,你等好生注意客房中那一老一少。”說完匆匆走出店去。
白虎鎮上的賭坊有五家,但論規模講氣派,大概首推柴非一柴二爺開的柴家賭坊。
柴家賭坊開設在白虎鎮的東街上,四合院的大瓦房卻在院子中央搭建了座金壁輝煌的大廳,柴二爺就是把這賭場開設在這大廳上。
看上去大廳可真豪華氣派,大廳四面共有十六個合抱粗的朱漆高石墩柱子,四面走廊相通,兩名侍女為客人拉門,她們那種眼如秋水,含情送客,秋波微轉,含羞帶笑的迎客模樣,誰會想得到他們心中真正想的什麼。
大廳上共分成梅花形五處賭檯,各種賭法全有而隨君所好,最引人注意的。莫過於中央的那張檯面,因為那是隻論金元寶。不講銀子的“押寶”,賭銀子那得到大廳四個角落去賭。
除了這座大廳外,院子四周房舍也夠舒適,大部份是-間間靜舍客房,賭累了自有美女領到客室休息。
那柴老二心思細密,逐特意在另一後院中闢了按摩間、洗澡室,當然更有各種酒菜點心供應,而且全部免費。
鐵成剛趕到柴家賭坊時候,未登上大廳臺階時,迎面柴二爺已哈哈笑著迎上前來:
“喲,怎的鐵大掌櫃也來了,可是看我今晚照顧你的店,這是來回報的!”
鐵掌櫃打個哈哈,道:
“聞聽柴爺這兒來了高手,我鐵成剛是來見識見識的。”
呵呵-笑,柴老二道:
“歡迎,歡迎!”
便在這時候,-旁的麻面老九朱一水伸手一讓,道:
“大掌櫃,你這邊請。”
鐵掌櫃撩起長衫走入大廳中。
如今這是三更天,也正是賭場進入高潮的時候,鐵掌櫃進入這煙霧裊繞的大廳以後,大廳上五支高吊琉璃大燈正散發出十彩光芒,光芒穿過煙霧,照在下面的賭檯上面,更照在——堆堆的金銀上面,交互輝映,宛如銀河一片,便在這種氣氛中,不時的勾劃出人們面上的喜怒哀樂一-那種時怒時喜的善變表情。
鐵成剛十分了解柴家賭坊,他只一進入大廳.立刻走向中央那一睹桌。人叢中他可看的十分真切,那個身材適中,臉上未見血色的木然方面漢子,敢情還真是三尖山清風臺那武林一霸“虎爪”卓清風的獨子卓文君。
坐在卓文君對面的光景還真的是賭王呂太白。
那卓文君仍然是雙目直視著檯面上那塊綠絨布。絨布上面-個盤子,盤子上扣了個細瓷小碗,有-支三尺長的金色小棒放在那賭王面前,一黑一白兩塊各繅著“卓”,“雙”的錦緞布,分放桌的兩邊。
“好一雙細膩的手”。鐵成剛在人堆外面望向賭王呂太白,心中不由的-聲驚歎。
輕輕拍拍鐵成剛肩頭,柴老二低聲道:
“怎麼樣,下兩把碰碰運氣如何?”
鐵成剛回頭一把拉住柴老二,低聲道:
“借-步說話。”
柴二先是一怔,旋即跟著鐵掌櫃走出大廳,二人就在走廊一角,鐵成剛-指頭點在柴老二的鼻頭上,道:
“你好大的膽子。”
柴老二嘿嘿-笑,道:
“怎麼啦?習慣性的又擺出你那六扇門的官架子?”
鐵成剛冷哼-聲,道:
“我們是街坊鄰居,我這是為你好呀!”
柴老二一怔,道:
“我本來就很好啊!”
鐵成剛手指大廳,道,
“你知道坐在呂太白對面的是何人?”
柴老二似是驚異的道:
“你怎的知道呂太白?”
嘴角一撩,鐵成剛道:
“幹了一輩子捕頭,什麼樣的牛鬼蛇神沒見過,姓呂的人稱‘賭王’,又叫‘呂仙’,可是姓鐵的知道此仙非彼仙,他只能在賭桌上稱得是仙。”
一把拉住鐵成剛,柴二爺道:
“走,到我房裡去,我們邊喝邊聊。”
鐵成剛也不客氣,當即跟在柴老二身後走,邊低聲道:
“我還有要事要辦,可不能在你這兒坐久呢!”
柴老二領著鐵成剛走過-條長甬道,來到一處偏院,二人就在一間十分雅緻的房中坐下來。
有個極美的丫頭,立刻端過幾樣點心,小菜與酒,擺在桌面上。
柴老二擺手命丫頭出去,這才笑對鐵成剛道:
“鐵兄,你可是說對了,兄弟從長安把這位呂仙搬請來,可真費了一番功夫呢!”
鐵成剛道:
“你們如何分帳?”
“四六分。”
鐵成剛一笑,道:
“但你可知那位坐在呂太白對面的是何許人?”
呵呵撫髯一笑,道:
“當然知道,不就是三尖山清風臺的卓文君!”
鐵成剛:
“既知他是卓文君,姓卓的又是‘虎爪’卓清風的兒子,你是吃了熊心豹膽,怎的定要他的銀子?”
淡然的一聲哈哈,柴老二道:
“姓卓的是有個惡老爹?卓清風早就傳說他人已死在大漠,再說我姓柴的開的是賭坊,我不能拒絕他來我這柴家賭坊吧,難道鐵兄開飯店還怕肚皮大的?”
鐵成剛搖頭,道:
“話是不錯,但要看對方何人,姓卓的既算死了老爹,但他還有兩個厲害的老叔,‘藍旗魁首’,那個殺人王‘包頭紅巾’於柏天,還有那‘混世頭陀’田壽,這二人只怕你一個也惹不起。”
柴老二道:
“我是惹不起,但自有惹得起他們的人,再說這二人趕往漠北也是一去無回,而眼前——”他未再說下去,只是面露得色,舉杯又道:“我們喝酒。”
鐵成剛舉杯-幹,道:
“柴兄,你可能還不知道,如今江湖上顯得局面緊張兮兮,明裡暗裡,你爭我奪,詭異險詐之事一波接上-波,尤其最近傳出消息,三尖山清風臺那面的卓清風小孫子被人擄走,目的似乎不太單純,看來不久之後,江湖只怕要出大亂子了,在這個時候,你柴老兄最好別惹出事來.否則別說你這柴家賭坊,就算老命,只怕也得貼賠上去。”
故示驚異的,柴老二道:
“聽你說得怪嚇人的嘛!”
柴非一的表情令鐵成剛難辨真假,不由得又道:
“聽說這卓文君已在你這兒賭了五天,合著他們三尖山清風臺的金山也被他扛到你賭坊了?”
柴老二猛搖著頭,道:
“鐵兄也太小看姓卓的了,五天之內我已被他挖去一萬兩黃金,他媽的,好像吃定我柴老二了。”
鐵成剛一驚,忙問:
“你那個坐檯的也是江湖名角,賭國高手,怎的還會如是的被整?”
柴非一道:
“這話說來可話長了。”他一頓,乾了杯中酒.又道:“那是五天前的二更天,姓卓的走到我那賭坊,幾年他沒有來了,看起來稍見蒼白而老氣,當時他並未帶來賭本,卻由懷中取出一塊通體溜圓的‘水膽瑪瑙’。”柴老二嚥了一下口水,又道:“鐵兄可曾聽過這‘水膽瑪瑙’是什麼東西嗎?”
鐵成剛搖搖頭,道:
“沒聽說過。”
柴非一起身走向一個大鐵櫃,從裡面連開三次鎖,方才取出一個錦盒,雙手鄭重的端在桌上,道:
“鐵兄看了自然明白。”邊伸手揭開盒蓋,燈光下只見一個血紅的鵝蛋大瑪瑙閃閃發著彩霞般的紅光,宛似初陽之東昇。
柴非一雙手捧出那溜圓的瑪瑙,迎著燈光又道:
“鐵兄可曾看到什麼?”
鐵成剛仔細觀看,不由驚異道:
“瑪瑙中間似有水在流動嘛!”
點點頭,柴非一忙著收拾起來,遂又解釋道:
“這玩意產自黑龍江,許多萬年以前,瑪瑙石成形的時候,正把上面的水氣包在其中,人的一生之中別說是擁有,就算是看也難得遇上呢!”
鐵成剛一笑,道:
“這麼說來,我鐵成剛今晚算是走運了。”
忙著收入鐵櫃中,柴老二道:
“姓卓的押了一千兩黃金,他明言若不贏上我姓柴的十萬兩黃金,他是不出我的賭坊門的,如今他真的已贏了我一萬兩,你想想我會不急著搬救兵嗎?”
鐵成剛道:
“所以你急急的請來了賭王呂太白?”
點點頭,柴老二道:
“我要姓卓的把萬兩黃金吐出來,當然要緊的是這顆水膽瑪瑙也將為我的囊中之物,哈哈……”
哈哈之聲尚在空中飄蕩呢,門口已有敲門聲傳來。
柴非一沉聲問:
“誰?”
門外面回應道:
“東家快開門呀!”
聲音是急促的,連-旁的鐵成剛也吃一驚。
柴非一邊去開門,邊問道:
“是老九,可有事?”
房門一開,麻面的朱一水急走進來,道:
“東家,不好了。”
“快說。”柴老二迫不及待。
朱一水望望鐵成剛,柴老二忙道:
“鐵兄自己人,但說無妨。”
麻面老九這才低聲道:
“一開始連吃姓卓的八把,姓卓的只是滿面帶笑,仍然是一堆百兩黃金上臺面,卻不料寶剛搖好尚未放到檯面呢,姓卓的突然一指點向呂爺右眼,只差一寸未點中呂爺,可是呂爺卻在大驚之下,雙手去擋,就在呂爺的指縫中落出四顆骰子出來,當場落在臺面上,如今大廳上正大亂呢;東家得快些去處理呀。”
柴老二聽後大驚且怒的道:
“老九,馬上叫兄弟們準備抄傢伙,姓卓的這是要我柴某人倒旗,柴非一豈又是省油燈。”
朱一水正欲離去,突聽得鐵成剛道:
“等等。”
柴非一道:
“鐵兄有何高見?”
鐵成剛道:
“站在柴兄立場,似應息事寧人方為上策,因為賭場上詐賭柴兄就難佔一個‘理’字;不如由兄弟出面一試如何?”
柴老二心中暗想,姓鐵的也許有辦法,且一同前去大廳看情形,姓鐵的如真能罩得住當然更好,否則……
心念間,當既抱拳道:
“鐵兄能出面,柴老二這裡先謝過了。”
一行三人來到大廳上,也只有中間那張賭桌舊有爭吵,餘下四個角落四個場子全都呼六喝吆的根本無人理會中間一桌上的事情。
那呂太白見柴老二走進來,忙站起身指著對面的卓文君抗聲吼道:
“柴爺你來評理,這人對我動粗呀!”
卓文君見柴老二走來,一拍大手按在桌面上,只一抬手,只見四顆骰子全鑲在桌面中,幾與桌面平齊,他怒道:
“全是由他手中落下來,你怎麼說?”
柴老二見骰子入桌,心中吃驚於卓文君掌上功夫,一旁的鐵掌櫃是行家,虎牢關鐵成剛的大力鷹爪功,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如今他見卓文君這手“虎賁掌”,實在比自己更為高明,“青衫秀士”卓文君似已得到他老子的“虎爪”卓清風的真傳了。撫髯呵呵一笑,鐵成剛來到卓文君面前,道:
“卓老弟臺,可認得鐵某人嗎?”
卓文君仰面一看,冷冷道:
“不就是六扇門中混子幾十年的捕頭大人嗎?敢情變成姓柴的保鏢了?”
鐵成剛哈哈一笑,道:
“鐵某年已邁,功力早已難上秤錘,何敢為人保鏢?只是順道前來,正遇上卓老弟臺與人發生誤會,這是……”
冷冷一哼,卓文君道:
“呸!什麼誤會,四顆骰子從寶官手中落下來,這會是誤會?老子倒是問問你姓鐵的,柴老二許你多少調解費,答應你什麼好處來著,要你半路插一嘴?”
鐵成剛不怒反笑的道:
“所謂江湖人管江湖的事,再說這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如今晚雙方既生誤會,總得有人出面加以調解,卓老弟臺以為呢?”
卓文君冷冷一寒面色,咬咬唇,道:
“一向老子對六扇門無好感,現在一一現在你能公平的處理此事?”
鐵成剛一拍胸脯,道:
“絕對公平。”
卓文君點頭,道:
“好,且先歸還我八百兩黃金。”
鐵成剛道:
“理由呢?”
卓文君指著面露微笑的呂太白,道:
“寶官玩假,當場被抓。”
鐵成剛“哦”的一聲,道:
“是嗎?如何個假法?”
卓文君道:
“你問他!”
呂太白不知何時雙手又各握了兩顆骰子,他雙掌一揚,邊解釋道:
“四顆骰子是分握在指縫中,但這對於寶盒中的兩顆骰子有何干?輸贏是看盒中的骰子呀!”
鐵成剛道:
“為何搖寶時候分握四隻骰子?這不無嫌疑。”
卓文君怒道:
“什麼嫌疑,根本是在玩假。”他冷冷一哼又道:“三尖山清風臺的青衫秀士可絕非鄉巴佬,五湖四海我見得多了,而你——”他怒指呂太白道:“你不就是長安城中的賭王,人稱呂仙的呂太白?”
呂太白依然含笑,道:
“不錯,呂太白就是我,但你的氣度尚差,捉賊捉得不是時候,如果——如果你能發現呂某人在握寶時候寶盒內外的骰子大搬家,那才算你閣下高招,而現在——現在也只能說我有嫌疑而已。”
卓文群似是-愣,“呼”的一聲站起身來,道:
“好,我們再來三把,三把之內卓某必能識破你的手段。”說完面前推出一百兩黃金在“單”的位置上,
一旁的所有之人全都鴉雀無聲,就等呂太白的表示了。
那“賭王”呂太白雙手一揚,憑般巧妙的把四顆骰子隱於指間不見,正欲雙手托起寶盒呢,突聽得鐵成剛道:
“等等。”
卓文君沉聲道:
“有何意見?”
鐵成剛道:
“看臺面然後搖寶盒,原是容易弄假,為了不傷和氣,呂兄何不把隱於指間的骰子放棄,憑本事當寶官呢!”
鐵成剛的話呂太白豈有不明白的道理,而且心中也明白對面姓卓的不簡單,往來南北上萬裡,尚未有人能破自己的“偷龍轉鳳”絕技,而他——
心念及此,呂太白雙手往桌面一拍,當場把四顆隱於指間的骰子收入口袋,仍然滿面含笑的道:
“但憑鐵仁兄一言。”
卓文君一手按在寶盒上,冷冷道:
“如何搖法?”
呂太白道:
“祥龍三點頭如何?”
卓文君回道:
“看點不看骰。”
呂太白吃一驚,因為“祥龍三點頭”,表明寶盒當眾只上下搖三次,再多半次也不能搖,然而“看點不看骰”學問就大了,那是隻能論呈現在上面的點數,如果兩粒骰子重疊,也只能看上邊的,被壓在下面的骰子就不算了。
由此看來,對面的姓卓的實在不簡單。
呂太白雙手托起寶盒,正面連搖三次,誠惶誠恐的放在臺面綠絨布上,雙掌立刻平放在桌面上,表示指間未有任何骰子。
只是在場的人除了卓文君外,沒有任何人敢於下注。
一旁的柴非一面無表情的道:
“開寶。”
呂太白伸出二手揭開來,不由令在場的人“喲”了一聲,只見寶盒中的兩顆骰子竟是重疊,上面一顆是二。
卓文君眉頭一皺,眼看著一百兩黃金被掃走,心中暗想,如果想識破姓呂的這招,只怕得輸上千兩黃金了。
於是,又是一百兩黃金推向單的上面。
那呂太白仍然雙手托起寶盒連連三搖,放在桌面上。
就在柴老二的沉喝中,呂太白又揭開寶盒,於是更令人吃驚的事出現了,因為寶盒中竟然還是兩顆骰子重疊,露在上面的竟然還是二。
卓文君面無表情的看著一百兩黃金被吃掉,心中仍然琢磨不出箇中巧妙。
於是,一連又是五次,竟然全都一樣的是“二”,終於卓文君笑了。
便在第八次寶盒放到檯面時候,卓文君突然一掌拍在桌面上,“砰”的一聲,沉聲喝道:
“寶來!”
呂太白大吃一驚,因為姓卓的這一掌有問題。
問題出在哪他自己心裡明白,驚異中不由望向一旁的柴老二,雙目暗示如何處理呢。
柴老二心中十分明白,姓卓的這一掌只怕比打在他臉上還令他不好過。
柴老二一抹臉皮,左手一捋山羊鬍子,右手兩隻鋼球故意滑向檯面,筆直的撞向寶盒。
卻不料卓文君雙目犀利如鷹,不等鋼球落在桌上,早伸手接住鋼球,冷哼道:
“是何意圖?”
柴老二沉聲道:
“賠注,撤換寶官。”
柴老二的喝叫聲,自然是為呂太白找下場階,桌面上的寶盒自然是不用開了,困為莊家已照數通賠了。
不料就在呂太白伸手取那寶盒時候,卓文君一把按在寶盒上,冷笑道:
“為什麼不再揭開寶盒?也許又是個二呢。”
呂太白輕搖著頭,道:
“呂某得聽東家的,卓仁兄以為呢?”
卓文君道:
“東家答應賠注,卻難祛除卓某好奇,這一寶還是由卓某開吧。”不等柴老二等人出手,寶盒揭開來。
“啊!”所有的人又是一陣驚呼!
原來那寶盒之內仍然是兩個骰子重疊一起,上面的骰子也依舊是個二字。
柴老二毫不遲疑的道:
“姓卓的,柴某原是以為你一連的輸,這回是想奉送一次,你怎的不識好人心呀!”邊一揮手,道:“吃!”
卓文君真的愣住了,他絕對想不到會是這種結果。
而搖寶的人,也正是抓住下注人的這種心理,一而再的重現原來點數。
現在一-
現在卓文君在氣陣思忖後,道:
“先搖寶後下注。”
呂太白輕鬆一笑,道:
“悉聽尊便。”
卓文群嘴角向上一撩,道:
“閣下開始吧。”
呂太白依然雙手上下連搖三次,寶盒內發出“吭啷”響聲中,他把寶盒放在臺面上。
卓文君一笑,雙手推出一千兩黃金,立刻引起在場人的驚叫聲——
於是,連四周其他桌面上的人也圍來觀看,大廳上立刻一片寂靜,連大喘氣的聲音也壓至最低。
卓文君的千兩黃金押在單上面。
呂太白一笑揭開寶盒來。
“啊——”驚呼聲突然爆開來。
柴老二撫掌大笑,道:
“雙,哈——雙呀!”
原來寶盒中的兩顆骰子分開來,一個二字一個四,合起來六點。
卓文君並不為大廳上的驚呼聲所震動,他突然雙目一閃,半晌睜開眼來,道:
“搖寶!”
呂太白又連搖三次,放下寶盒。
卓文群也照樣押上單的上面一千兩黃金。
只是呂太白揭寶的時候,卓文君比他更快的伸手按住寶盒,道:
“如果卓某猜的不錯,這寶盒中有三顆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