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石門,四個伏跪在地的紅衣少女,同時恭聲低呼:“展師叔!”
展偉鳳痛苦地看了四個紅衣少女一眼,強自平靜地說:“你們請起來!”
四個少女恭聲應是,同時立起身來,四人立即形成田字,將展偉鳳圍在中間,緊跟瓊瑤子身後走去。
六人默默前進,各人想著各人的心事……
瓊瑤子想到最多一個時辰之後,自己耗盡多年心血調教出來的唯一愛徒,便要凌遲處死,從此永訣了,這個悲慘的結局,應該由她自己負責,想至傷心處,再度落下兩滴清淚。
展偉鳳微仰著嬌面,呆板地望著夜空,任由雪花飄落在她的香腮上。
她對凌弟弟前來救她的事也失望了,因為她知道四位師伯,都有一身高絕的武功。
同時,她也清楚金霞宮中有多少高手,凌弟弟雖然有蓋世武功,要想在這些如雲高手中將自己救走,在她認為那是不可能的事。
四個少女,不時覷目偷看展偉鳳,她們覺得這位絕世風華的展偉鳳,為一個凌壯志違犯派規,太不值得。
她們覺得,師叔輩中,年輕英俊、藝業精絕的有十多位,何必定要許給中原的凌壯志?
但當她們想到掌門師祖和其餘四位師祖每當談到凌壯志時,俱都神色憂慮,暗含焦急,她們又覺得凌壯志必是一個三頭六臂的厲害人物。
六人心念間,左彎右轉,不覺距離陣口牌坊不遠了。
塞外風雪尤大,但在滿谷的雪光和宮中的燈光反映下,七八丈外,景物依然清晰可見。
就在這時,石牌坊的石柱下,緩緩走出一個人來。
瓊瑤子一見,面色立變,驚得倏然停步,頓時愣了。
四個紅衣少女心知不妙,一聲嬌叱,同時翻腕,寒光閃處,四柄精鋼長劍,同時掣出鞘外。
展偉鳳定睛一看,也不禁愣了,她卻沒想到,緩緩走出那人,竟是劍眉如飛,星目射飛,俊面充滿了殺氣的凌壯志。
凌壯志方才聽了瓊瑤子和展偉鳳的對話,暗氣小娟和綠萍把事弄亂了,繼而來了四個少女,就要押展偉鳳進宮處決,驚怒之下,決心出手攔劫。
為了便於得手後逃走,飛身跑到陣口等侯,這時見瓊瑤子等人嚇呆,立即冷冷一笑,躬身一揖,沉聲說:“晚輩在此恭候前輩多時了!”
瓊瑤子的確被凌壯志的膽識豪氣給震住了,這時見他躬身一揖,知他尚不敢貿然下手,決心先將他震住。
於是一定神,軒目視目,厲聲問:“凌壯志,你好大的膽子,隱身此處,攔阻去路,你欲何為?”
凌壯志傲然一笑說:“情勢所迫,晚輩不得不冒險將展姐姐救走!”
展偉鳳一聽,雙目落淚,立即低下了頭。
四個紅衣少女聽說立在陣口,腰懸橫劍的英挺俊美的少年,就是展師叔心愛的凌壯志,俱都驚呆了。
瓊瑤子見凌壯志要劫展偉鳳,著實吃了一驚,凌壯志的武功,她曾經親自領教過,也曾經見他用身劍合一追殺大河教主,她自覺不是凌壯志的對手。
凌壯志要劫展偉鳳,這正是她內心希冀的事,但不能在她手裡劫走,因而靈智一動,佯裝不解地沉聲問:“什麼情勢所迫?”
凌壯志見瓊瑤子明知故問,立即根據瓊瑤子方才說的話,沉聲說:“玄靈子前輩曾當眾宣佈,明日絕早處死展姐姐,並說晚輩有本事,儘可公然搶救,為何現在來押展姐姐進宮?”
瓊瑤子頓時語塞,久久才強橫地說:“這是天山派的私事,你凌壯志有何權利過問?”
凌壯志冷聲一哼,說:“我當然有權力,因為展偉鳳是我的妻子。”
瓊瑤子一聽,愣了!
展偉鳳做夢也沒想到凌壯志會當著恩師的面公然說她是他的妻子,不由羞急地垂手,紅飛耳後。
瓊瑤子原怕凌壯志不能將展偉鳳收為妻室,這時聽他如此一說,反而覺得她做師父的尚未答應,凌壯志居然如此表明,她又有些不是滋味。
於是冷冷一笑,極不服氣地沉聲問:“鳳兒何時與你彩聘,誰是你們的證人,何人做的主?”
凌壯志傲然一笑,也故意放肆地說:“我們是一見傾心,根本不需要證人…”
展偉鳳一聽,只氣得啼笑皆非,雖心裡甜甜的,但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瓊瑤子見凌壯志胡說,不由氣得脫口厲聲說:“一派胡言,還不閉嘴。”
凌壯志理也不理,繼續朗聲說:“至於何人做主,當然是展氏門中的一家之主展偉明,前輩明知展世兄早已呼晚輩小妹夫,何必又明知故問?”
瓊瑤子一聽,頓時無言答對,只氣得渾身微抖,久久才怒聲說道:“在家隨父兄,在學從師父,現在應該由我做主!”
說著,回首向四個紅衣少女,沉聲說:“我們走!”
凌壯志一見,頓時大怒,不由厲聲說:“今天有我凌壯志在此,便由不得任何人了!”
說話之間,劍眉飛揚,目閃冷輝,眉宇間立罩殺氣,目光註定瓊瑤子,含著冷笑,緩步逼去。
瓊瑤子知道凌壯志要劫人,在這種性命交關的緊急情況下,凌壯志絕不會手下留情,也許幾招出手,便將自己擊退。
心念至此,故意以輩份之尊,厲聲問:“凌壯志,你膽敢對我無禮不成?”
凌壯志看到瓊瑤子已經色厲內荏,因而冷冷一笑,故意不應不理,逼進中,默運赤陽神功,兩掌頓時通紅。
瓊瑤子看得渾身一戰,面色大變,驚得緊忙停身止步。
展偉鳳一見,以為凌壯志已動殺機,驚得惶聲急呼道:“凌弟弟,你要再前一步,姐姐便立即舉掌自斃!”
凌壯志信以為真,不由暗吃一驚,急忙停身,立即收了功力,但他卻為難地說道:“鳳姐如隨瓊瑤子回去,便等於進了枉死城!”
瓊瑤子見愛徒一句話,逼得凌壯志頓時屈服,因而膽氣大壯,故意冷冷一笑,譏諷地說:
“你凌壯志果真有那份救人豪氣,就該明日絕早親至前宮廣場上,向本派掌門師兄據理要人,何必急在此時,做這趁機下手,有欠光明的行徑……”
凌壯志未待瓊瑤子說完,立即冷哼一聲,不屑地說:“待明日清晨,展姐姐的屍骨已經涼了。”
瓊瑤子和展偉鳳一聽,身不由己地同時打了一個冷戰!
但瓊瑤子靈機一動,決心以凌壯志的要挾,作為在樂瑤子四人面前要求改變明晨處死展偉鳳的藉口。
於是,佯裝異常憤怒地大聲說:“你把天山五子看成何等樣人,既已公然約你明晨前來,豈能在你未來之前處死展偉鳳,做那食言背信、遺笑武林的蠢事?”
凌壯志一聽,寬心大放,以天山五子這等名滿天下的人物,必然是一言既出,終身不變,但他卻故意再問了句:“前輩何以擔保?”
瓊瑤子覺得凌壯志雖然年紀輕輕,但做起事來卻十分厲害,因而冷哼一聲,毫不遲疑地說:“就以我項上的人頭!”
凌壯志見目的已達,立即激動地躬身一揖,同時朗聲說:“前輩隆情大德,晚輩終生感戴!”
說罷直身,即演一招追魂幻蹤中的驚鴻步,白影一閃,頓時不見,立身之處,僅僅餘下一圈旋轉的雲霧。
在凌壯志以驚鴻身法離去的同時,遠處金霞宮方向,已傳來數聲焦急高呼:“五師妹,五師妹……”
瓊瑤子見凌壯志閃身走了,不由吁了口長氣,這時聽了遠處的高呼,再度吃了一驚,急對四個少女一揮手,急聲說:“我們快走!”
說罷,當先向陣外馳去,四個仗劍少女一定神,擁著神色黯然的展偉鳳緊緊跟在瓊瑤子身後。
凌壯志閃身隱在一座石柱後,聽到那幾聲焦急的高呼,著實吃了一驚,暗慶離開的恰是時候。
他自然斷定今夜絕不會處死展偉鳳,但他仍有些心情不安,因而他決心聽聽來人與瓊瑤子講些什麼。
於是,藉著松竹的掩護,輕巧地跟了下去。
只見大雪中數十道人影,逕由金霞宮的後門方向如飛馳來。
來人一見瓊瑤子和展偉鳳,紛紛剎住身勢,其中當前一人立即關切地問:“師妹怎地才來,可是發生了事情?”
凌壯志凝目一看,發現帶著金霞宮數十高手趕來的那人竟是一身道裝,手持拂塵的虛幻子。
只見瓊瑤子喪氣地一揮手,黯然說:“見了大師兄我們再談!”
虛幻子心知有異,但看到展偉鳳已被押解來,似是放心了不少,於是點頭,即和瓊瑤子並肩向後宮門馳去。
其餘數十高手,在他們原就充滿了驚愕的面孔上,又加了一層驚疑和迷惑,彼此相互望了一眼,宛如退潮海水般奔向後宮門。
凌壯志愣愣地立在一叢小花樹後,直到瓊瑤子等人,完全進入宮門,始望著光亮燭天的金霞宮,籲口長氣,搖了搖頭。
他悵然若失地轉首去看石牌坊……
轉首一看,雙目一亮,險些呼出聲來,綠萍、小娟正雙雙立在方才他們分手的地方。
想到她們的惡作劇,不由暗暗生氣,正待斥責她們幾句,突然發現她們的目光畏怕,神色有異,完全像做錯了事的孩子。
凌壯志面色一變,心知不妙,飛身撲了過去,不由關切地問:“你們可聽到什麼消息?”
葉小娟膽驚地點點頭,萬綠萍的晶瑩杏目中已旋動著淚水。
凌壯志一見,一顆心頓時提到了腔口,根據綠萍小娟兩人的神情,一個不祥之感,閃電掠過他的心頭,他不該過分相信瓊瑤子。
心念至此,驚、怒、惶、急,不由以淒厲的目光看了一眼金霞宮。
這時,風雪愈來愈大,凌壯志仰面看了一眼夜空,即向綠萍、小娟沉聲說:“走,我們進去談!”
說著,當先奔進石牌坊的連鎖陣內。
三人一陣飛馳,瞬間已至監禁展偉鳳的石室,凌壯志略微打量一眼周圍形勢,急步走了進去。
綠萍、小娟看了石室內的淒涼情形,一雙黛眉蹙得更緊了。
凌壯志餘怒未息地一指室內厚厚的墊草,沉聲說:“你們坐下來講!”
說著,也氣乎乎地坐在墊草上。
萬綠萍見凌哥哥如此氣惱,再和金霞宮內的情形加以對照,芳心驚慌得更不敢說了。
葉小娟惶愧地看了一眼凌壯志,略顯畏澀地說:“我和萍妹在陣外等你,見你久久未出,斷定你已找到了展姑娘,我和萍妹覺得無聊,便決議進金霞宮內看看。進入後宮,在一座偏殿內,發現桌上擺著不少的紅紙和已經寫好的春聯還有四五枝大筆,尚浸在溫墨中。綠萍和我心中一動,便提起筆來在一張大紅紙上寫了那幾個字……”
凌壯志立即氣乎乎地問:“是誰寫的?”
如此一問,萬綠萍委屈的嬌面,頓時通紅,接著低下了頭。
凌壯志一看,頗感意外,他還真沒想到萬綠萍,尚能寫出那麼一筆好字,不由多看了萬綠萍一眼。
葉小娟繼續說道:“萍妹寫好,我倆立即在溫墨的小火爐上吹乾,興致沖沖地直奔前殿。
到達前面,天山五子等人正在酒興正濃。萍妹怕他們發現,先行退至側殿中的機關室內,萍妹便施展隱形術,將紅紙悄悄地貼在殿內橫樑上。紅紙貼好,萍妹尚未來得及退出大殿,天山五子便發現了,整個殿上頓時大亂。樂遙子尚稱沉著,唯獨領口上插著玉簫的玄靈子飛身衝出宮外,指天大罵,聲言過了初五就要將展偉鳳處死。萍妹聽了自然生氣,就近折了一根竹枝插進他的簫裡,玄靈子的確震駭萬分,當時嚇得面無人色。
但當他驚魂甫定後,愈加暴跳如雷,接著便當眾宣佈,明晨絕早處死展偉鳳,同時,大舉搜谷。
萍妹一聽,也嚇呆了,不敢再繼續鬧下去,玄靈子回至殿中,立即向樂遙子要求,如果想逼出凌壯志來,必須立刻處死展偉鳳。”
凌壯志一聽,頓時大怒,倏然由地上躍起來,指著金霞宮的方向,震耳厲聲說道:“他天山五子如果膽敢動一動展偉鳳頭上的一根青絲,我就要他們橫屍山野,金霞宮變為瓦地!”
話聲甫落,一陣沉悶肅煞的咚咚鼓聲,逕由金霞宮方向隨風飄來!
凌壯志聽得渾身一戰!
萬綠萍驚得悚然驚叫!
葉小娟倏然躍起,惶得急聲說:“不好,他們天山派的極刑就要開始了。”
凌壯志一聽極刑兩字,宛如當頭驟遭雷擊,渾身劇烈顫抖,面色淒厲鐵青,雙目中冷電閃爍,眉宇殺氣盡露。
當他想到瓊瑤子方才對他的保證,不由仰面發出一陣淒厲驚心的怒笑,聲如裂帛,嗡嗡震耳,石室壁上的積塵,紛紛墜落。
綠萍、小娟一見,粉面大變,不由驚得惶聲急呼:“凌哥哥,凌哥哥……”
急呼聲中,雙雙握住凌壯志的兩臂,不停地搖撼著,繼續惶聲道:“凌哥哥,冷靜冷靜,小妹有話說……”
凌壯志神情幾近瘋狂,哪裡還聽她們說什麼,厲聲笑說:“想不到名滿天下的瓊瑤子,居然口出大言,欺騙後生,我就砍下她的人頭,要她實踐保證。”
“證”字出口,雙肩微晃,掙脫綠萍、小娟飛身縱出門外,盡展輕功,直向陣外瘋狂飛去。
雖然,綠萍、小娟在後面惶聲急喊,但他身形卻絲毫不減。
凌壯志飛出陣外,舉目一看,只見金霞宮前,火光殷紅,直衝半天,把飄旋在空中的雪片,映照得宛如桃花。
他雖然看不到宮前廣場上的情形,但他相信至少有近百支火把照明。
那陣沉悶,肅剎的鼓聲,依然沉重而緩慢的擊著,這令冷壯志聽進耳裡,心中如同刀割。
焦急,暴怒,憤恨,痛絕,滿腔的怒火,令他忍不住張口發出一聲淒厲驚心的悠長怒嘯。
嘯聲激昂,愈吭愈高,響徹山野,直上雲霄……
凌壯志一面飛馳,一面發嘯,他藉發嘯平抑心中的暴怒,也借發嘯通知了天山五子,要他們知道他凌壯志就要到了。
嘯聲甫落,他已飛達金霞宮前,轉首一看,廣場上火把數百,宛如一片火海,近千道驚急的目光,一齊向他望來。
凌壯志繞過宮牆右角,直向廣場上撲去。
飛撲中,只見宮門前的廣場上,橫列五張金漆大椅,天山五子端坐其上,俱都滿面怒容,隱透焦急地向他望著。
天山五子的身後,整齊地排列著近百名男女高手,個個勁裝疾服,俱都攜有兵刃,神色驚急中,暗透殺氣。
數百名金霞宮三代弟子,每人各舉一支火把,火勢烈烈,噗噗有聲,照得宮前廣場上,光明如晝,針掉可拾!
舉目遠看,凌壯志的心頭倏起殺機,只見廣場盡頭,聳人半空的高大旗杆下,赫然跪著展偉鳳。
展偉鳳的雪帽已被拿下,黃絨毛大風氅也被取去,一匹三丈多長的雪白銀綾,已套在展偉鳳的玉頸上,在左右一丈五尺之處,分別肅立著四名紅衣背劍的少女,她們的雙手,同時握著白綾的兩端,只要樂遙子一聲令下,展偉鳳便會立即香消玉殞!
凌壯志看罷,心痛如割,眼目俱裂,厲喝一聲:“瓊瑤子納命來!”
厲喝聲中,身形如煙,直向神情木然坐在最末位上的瓊瑤子撲去。
金霞宮的數百弟子一見,俱都大驚失色,揮動手中的火把,暴起一聲如雷的吶喊。
身穿月白長衫的玄靈子頓時大怒,入髯劍眉一軒,震耳一聲厲喝:“好個狂妄小輩,膽敢如此無禮!”
厲喝聲中,飛身而起,翻腕掣出領口玉簫,直向凌壯志迎去。
凌壯志早已恨透了這個平素高傲,自大自狂的玄靈子,若非他從中搬弄是非,怎會突然將展偉鳳處死。
這時見玄靈子飛身迎來,宛如見到切齒仇人,殺機倏起,一聲嘶啞厲喝:“你先出來,你就先死!”
“死”字出口,疾墜身形,寒光如電一閃,穹漢劍已撤出鞘外。
就在他長劍出鞘的同時,玄靈子的玉簫,挾著一陣哧哧勁風,疾如奔電般,已來到了他的天靈蓋前。
凌壯志神情如狂,靈智恍忽,一心想殺玄靈子洩憤,早已忘了跛足道人的一再叮囑。
這時見玄靈子的玉簫點來,身形一閃,玉簫擦耳點過,緊接著長劍反臂揮出,疾削玄靈子的手腕!
玄靈子大吃一驚,沒想到凌壯志如此大膽,出劍奇快,於是一聲怒喝,撤招逾電,身形一閃,斜退一丈。
寒光閃處,嗤的一聲,凌壯志的劍尖已將玄靈子寬大的衫袖劃破!
玄靈子一聲驚呼,面色立變,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凌壯志已迷心智,豈肯讓玄靈子退走,一聲怒哼,疾演追魂步,玄靈子的身形尚未立穩,長劍已經掃到。
樂遙子四人一見,大驚失色,同時厲聲大喝:“住手!”
厲喝聲中,轟的一聲由椅子上立起來。
數百弟子一見,脫口一聲驚啊,俱都呆了。
玄靈子萬沒料到凌壯志的身法如此奇快,頓時驚得魂飛天外,大喝一聲,玉簫急垂,運足功力,振臂封出。
凌壯志怒火高燒,每招功力均已運至七成,這時見玄靈子垂簫封出,怒哼了一聲,振腕疾挺,真力再加二成。
叮的一聲清響,暴起一聲驚恐喊叫,一道白影挾著一陣銳嘯,直射半空,玄靈子的玉簫已被擊飛。
凌壯志劍眉一軒,星目射電,再度一聲厲喝:“納命來……”
“來”字出聲,急上一步,右腕一挺,閃電刺出,劍尖直刺玄靈子的小腹。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電光石火的一瞬間,遠處旗杆下,驀然傳來展偉鳳痛心滴血的嘶啞長喊:“凌弟弟不要……”
也就在展偉鳳的哀叫響起的同時,凌壯志振劍剌出的右腕,突被瞑瞑中的一雙玉手拉偏了!
樂遙子四人早已驚得魂飛天外,心急之下,救人要緊,顧不得身分地位,怒喝一聲,各揮兵刃,齊向場中撲去。
但就在四人飛撲的同時,嗤的一聲輕響,凌壯志被拉偏的劍鋒,已刺進玄靈子罩在袍外的長衫內,劍光直透身後,險些刺中腹肉,情勢驚險萬分。
玄靈子自忖必死,早已驚得面無人色,再度一聲亡命大叫,飛身暴退三丈。
這時,樂遙子四人恰巧撲到,虛幻子和清津子伸手將渾身顫抖,兩腿發軟,額前滲出冷汗的玄靈子扶住。
樂遙子四人急忙俯首察看,發覺玄靈子並未受傷,俱都暗叫好險,尚以為凌壯志懼怕天山五子的威名,不敢驟下毒手。
早已驚得張口張舌的數百弟子,這時才透出一口氣來,急烈揮動著火把,暴起一聲如雷吶喊。
凌壯志橫劍卓立,俊面鐵靜,眉宇間的殺氣,直衝天庭,他並不是不想追殺玄靈子,而是被在暗中的萬綠萍拉偏了,同時悄聲對他提出跛足道人等人的警告。
殺人本是暴怒衝動,神志迷糊的一剎那,凌壯志經萬綠萍暗中提醒,他的耳鼓裡立即響起跛足道等人的沉痛叮囑,殺機頓時全消了。
但心中的怒火,依然烈烈高燒,這時見樂遙子四人檢視玄靈子的破衣處,不由軒眉怒聲說:“在下念你與師門有舊,讓你一次,下次再遇到在下,可不要怨在下無禮。”
瓊瑤子覺得自己徒兒不肖,又由自己引起這場大禍,自覺愧對四位師兄,羞慚憤怒中,不由舉手一指凌壯志,厲聲說:“像你這等自大狂妄,不知尊長,不守禮數的狂生,居然也知道念及與你的師門關係……”
凌壯志一聽,頓時想起她在懲戒院前提出的保證,這時見她不但不知食言之羞恥,尚敢厚顏指責別人,不由勃然大怒,劍眉一軒,厲聲說:“前輩可忘了你提出的保證?人頭,你肩上的人頭!”
說話之間,俊面上再露殺機,手橫長劍,緩步向瓊瑤子逼去。
瓊瑤子見凌壯志神色淒厲,知道他又動了殺機,想到今夜的結局,天山派自此聲威掃地,立即升起戰死的決心。
淒厲的一陣格格厲笑,緩緩取下描金摺扇,刷的一聲張開了,緊緊咬著玉齒,恨聲說:
“凌壯志,人頭在我的肩上,有本事你就親自下手取!”
說話之間,嬌面鐵青,也緩步向凌壯志迎去。
凌壯志誤以為瓊瑤子是惱羞成怒,索性變得不講理,加之認為自己是展偉鳳的師父,因而藉此向他要脅挾持,愈加心生反感,不由劍眉一軒,厲聲說:“你道我不敢嗎?”
話聲甫落,跪在廣場邊沿的展偉鳳,再度淒厲聲呼:“求求你,求求你……”
凌壯志聽得頭心頭一震,頓時停住身形,瓊瑤子看到愛徒隨時可死,悲痛欲絕的神情,也不禁鳳目蘊淚停立當地。
樂遙子一見展偉鳳每次悽呼,對凌壯志均有極大的制止作用,因而心中一動,厲聲說:
“凌壯志,你如膽敢再肆無禮,本人將立即下令將展偉鳳處死!”
說話之間,手中金劍,劇烈顫動,作出就要擲出之勢。
凌壯志一聽,剛剛息落的怒火,再度高燒起來,劍眉一軒,仰天一陣厲笑。
就在這厲笑的同時,耳畔又響起萬綠萍緊張惶急地聲音:“樂遙子如果擲劍,你勢必無法兼顧,四個紅衣少女只要一拉白綾,展姑娘必死無疑,所以你必須如此如此……”
凌壯志驚得倏斂大笑,淒厲地轉首看了眼已將白綾拉起來的四個紅衣少女,面色大變,心中又驚又怒,再度仰天笑了。
笑聲淒厲,沙啞激昂,任何人聽得出,在凌壯志的笑聲中充滿了憤怒和輕蔑。
清津子雙手控劍,瞪眼厲聲問:“凌壯志,你可是笑我們不敢處死展偉鳳?”
凌壯志早已有了萬綠萍的警告和暗示,愈加有恃無恐,尤其恨透了天山五子,這時見問,不由厲聲笑著說:“莫說你們不敢處死展偉鳳,就是你們損傷她頭上的一根青絲,我就立即焚燬金霞宮,殺盡你們天山門人!”
話聲甫落,數百天山弟子同時暴起一聲如雷的怒吼!
樂遙子一聽,只氣得渾身顫抖,面色鐵青,震耳一聲怒喝:“好狂妄的後生,我就看看你如何焚燬金霞宮,如何殺盡本派門人!”
“人”字出口,金光閃動,叮的一聲清響,手中金劍,奮力擲在雪地上。
就在樂遙子擲劍的同時,四個手拉白綾的紅衣少女,齊聲嬌叱,倏然轉身,奮力就要拉緊白綾。
凌壯志一見,大吃一驚,勃然大怒,暴喝一聲:“住手!”
暴喝聲中,救人要緊,只得依照萬綠萍的暗示,振臂揚腕,拇指扣緊中指,直向四個紅衣少女,依序猛力彈出。
隨著四聲把彈指甲的輕輕響聲,正待拉緊白綾的四個少女,相繼嬌哼,紛紛旋身,栽倒在雪地上。
天山五子一見,面色大變,金霞宮暴怒吶喊的數百弟子,完全驚呆了。
他們確沒想到,失傳數百年的黃山老神仙的震世絕學,竟在凌壯志的身上發現了。
就在這時,遠處人影一晃,跪在雪地上的展偉鳳,由於過度緊張和悲痛,撲通一聲伏在地上,頓時暈了過去。
正在暗中看到萬綠萍作的妙法的凌壯志,大吃一驚,飛身撲了過去,他知道,如不及時救醒,展偉鳳必活活凍死。
飛身撲至近前,慌得順手脫下自己的雪帽大氅,立即將展偉鳳扶好披上,並讓她倚坐在旗杆上。
凌壯志不敢做得過份熱情,因為他知道,身邊不但有個隱形萬綠萍,遠處黑暗中尚躲著一個葉小娟。
就在這時,耳畔又響起萬綠萍冷冷的聲音:“你不能只救展姑娘一人,地上的四個少女不出片刻,也會香消玉殞!”
凌壯志一聽,俊面通紅,慌得急忙離開了展偉鳳,正待去解四個少女的穴道,又聽萬綠萍笑著說:“既然已經作了假,索性假到底,你就作勢表演一下鐵袖神功吧!”
凌壯志對這位身有奇門遁甲的愛妻萬綠萍,只得俯首聽從。
於是,肅容走至左邊兩具臥在雪地上的紅衣少女身邊,看也不看,傲然拂袖一揮,轉身向另兩個少女身前走去。
金霞宮的數百弟子,個個看得茫然不解。
天山五子早已個個面色大變!
舉目再看,就在凌壯志轉身走至另兩個紅衣少女身前的同時,方才被凌壯志揮袖拂過的兩個少女,相繼一聲驚呼,挺身躍了起來。
金霞宮數百弟子一見,頓時恍然大悟,立即暴起一片驚啊!
天山五子個個面色如紙,俱都神情黯然,不覺同時喪氣地搖了搖頭。
他們原想把凌壯志引出來,以清津子比暗器,玄靈子比內力,虛幻子比輕功,樂遙子比劍術。
如今,玄靈子幾個照面,便險些喪了性命,清津子的暗器怎及得上凌壯志的絕世武學遙空彈指神功?
尤其凌壯志的功力已到了揮袖拂穴的神化境地,還談比什麼膚淺的剛柔內力?
五子心念間,凌壯志已將另兩個紅衣少女救醒了。
四個紅衣少女一見凌壯志,驚呼一聲,倉皇狂奔,如飛撲向天山五子。
驀見樂遙子修眉一挑,面色淒厲,急步走至金劍處,俯身拾起,接著對凌壯志振聲厲喝:
“凌壯志,你過來!”
玄靈子四人一見,面色大變,知道樂遙子已起了拚死的決心,不由惶得同時急聲道:
“大師兄,使不得,為了天山派的千秋大業,你必須含辱忍耐!”
凌壯志看了樂遙子的淒厲神色,才發現自己完全違背了跛足道人諸前輩和師母黛鳳女俠等人的意思,而把事情弄壞了。
就在他愧悔遲疑之際,又聽耳畔的萬綠萍悄說:“凌哥哥快去,這時還不能客氣,記住,小妹在此保護展姑娘,你必須隨時向這面注意!”
萬綠萍的話聲甫落,那面又響起樂遙子的厲喝:“凌壯志你過來!”
凌壯志見樂遙子渾身劇烈地顫抖,清津子四人惶急圍在他的左右,心裡雖然深悔,但卻傲然地笑了。
於是,微展劍眉,朱唇哂著冷笑,仗劍緩步,從容地向前走去。
這時,金霞宮前,雖然有數百人眾,但卻靜得毫無聲息,近千道驚急、悲憤、惶恐的目光,一齊射在凌壯志的俊面上。
數百支火把的燃燒,發出噗噗的燒材聲,令人幾疑是數百人緊張的心跳聲。
凌壯志走至天山五子身前一丈外,神色平靜,微一躬身,以不卑不亢的聲音問道:“前輩呼喚,可是要與晚輩比劍?”
樂遙子毅然頷首,厲聲說:“不錯!”
凌壯志淡淡一笑,正待說些什麼,驀見一身道裝,手持拂塵的虛幻子,微一稽首,朗聲宣了個“無量壽佛”。
清津子和瓊瑤子知道虛幻子插話的原因,必是想藉機緩和一下緊張的形勢,讓樂遙子能夠冷靜地想一想,再定取捨。
同時,兩人已看到凌壯志救得展偉鳳後,神情平靜,怒火已消,俊面上已沒有了方才的淒厲殺氣,斷定虛幻子必能以理說服。
虛幻子宣了一個佛號之後,立即平靜地說:“處死本派犯律了的展偉鳳,早在小施主未來天山之前,已經會議決定,是以必須執行!”
凌壯志蹙了蹙秀眉,沒有答聲。
虛幻子繼續說:“對於一再提前執行死刑的原因,貧道不必重達,小施主必然自知……”
凌壯志想到綠萍、小娟兩人的惡作劇,不覺俊面一紅,略一躬身,歉聲說:“那是晚輩幼稚之故!”
虛幻子讚許地點點頭繼續說:“掌門師兄已經發令處死展偉鳳,雖然五師妹曾經向小施主提出保證,但為時已晚,掌門師兄已無法收回成命……”
凌壯志誠懇而會意地頷首就應了個是,因而他想到了堅持提前執行死刑的玄靈子,心念間,覷目一看,發現玄靈子望著立身五張大椅後的近百高手中,暗暗作了個手勢,凌壯志雖然不懂,但已提高了警惕!
再看虛幻子,已經再度稽首,似是把話說完了,他僅聽到“貧道言盡於茲,尚望小施主三思”兩句,前面說些什麼,他一字也沒有聽進耳裡。
於是,急忙定神,只得面向樂遙子,微一躬身說:“既然前輩誠意指導,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清津子四人聽得面色一變,似乎都感到有些意外,俱都以驚急的目光望著樂遙子,希望再度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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