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至天都峰前,由於雲煙稀少,舉目可看到峰巔,兩人身形未停,暗凝真氣,騰空而起。
飛昇片刻,距離峰巔僅餘二三十丈,兩人已經清晰地聽到峰上如煙的松濤中,夾雜著陣陣清脆悅耳的奇鳥爭鳴。
在明媚的陽光下,峰上一片彩華碧綠,千年雲松,隨風徐動,地上彩石,閃閃生輝,如茵小草,似綿似絨,各色奇花,紅嬌綠媚,瀰漫著淡淡香氣。
宮紫雲一見,不由脫口贊聲說:“啊,真是人間仙境。”
凌壯志看了峰上情景,自覺和那天月夜景色,又自不同。
兩人立身崖邊,遊目一看,全山一覽無遺,心胸頓時開朗,塵念全消,積壓在心頭的煩惱,一切都忘了。
舉目遙望,森林綿延,嶺峰起伏,白雲飄繞間,群峰如林。
宮紫雲再度讚歎地說:“住在這等超脫塵俗的世外化境,就是終生不出黃山,又有何怨言。”
凌壯志感慨地搖頭一嘆,說:“世上又有幾人能真正地擺脫掉權勢利慾,恩怨情仇呢?”
宮紫雲一聽,頓時黯然無語,因為,他想到父親雖然息隱在這等仙境般的絕峰之巔,但依然受著恩怨情仇的糾纏。
心念間,玉臂已被凌弟弟挽起,直向深處馳去。
前進數十丈,驀見凌壯志舉手一指,說:“姐姐,就是那兩間石屋。”
宮紫雲神色一變,心情激動,只見前面一片修竹間,隱約現出兩座屋影。
她仍記得凌壯志與她談及遇到葉小娟的事,這時加以對照,院前果然植有一圈各色團花的花樹,而每株花樹的團花,俱都捲縮形如佛手,看來十分美觀。
院前石蓬間,已生出尺許長的青草,靠地面的石屋門窗,俱已加鎖,愈顯得冷清蕭條。
驀然
凌壯志雙目冷電一閃,面色大變,身形一個踉蹌,脫口一聲輕啊,白影一閃,身形如電,直射院前。
宮紫雲心中一驚,凝目再看,粉面也不禁大變,只見正西一間石屋的房門,竟然大開未關。
而更奇怪的是,室內竟發出驚惶失措的腳步,和碗盤相碰的聲音。
於是,一聲嬌叱,翠袖疾揮,嬌軀騰身而起,緊跟凌壯志身後撲去。
就在凌壯志和宮紫雲雙雙飛身前撲,剛剛越過院前花樹時,一聲驚喜嬌呼,逕由西屋內響起。
“凌哥哥,雲姐姐!”
嬌呼聲中,一縷白影,如飛迎出。
凌壯志一聽這聲熟悉嬌呼,不由渾身一戰,急忙將身形剎住,舉目一看,驚喜交集,頓時呆了。
由西屋飛身迎出的白影,正是冰清玉潔,娟麗秀美的葉小娟。
宮紫雲聽了那聲親切招呼,芳心也是一震,這時再看了一身白絹素裝,嬌靨略顯蒼白的葉小娟,再也忍不住戚呼一聲:“娟妹妹!”
戚呼聲中,越過凌壯志,飛身向葉小娟撲去。
葉小娟再呼一聲姐姐,立即撲進宮紫雲的懷裡哭了。
凌壯志望著哭得像一對淚人兒似的姐妹倆,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在做夢。
他發現原本纖弱削瘦的葉小娟,顯得更纖瘦了,那張寒玉般的娟麗面龐,愈顯得憔悴蒼白。
凌壯志見姐妹兩人哭得傷心,不知該如何勸慰兩人才好。
心念間,目光突然一亮,他發現西屋內的木桌,擺滿了食物,兩張木椅俱都斜內向,看情形,方才似乎不是娟妹一人在進食。
心念至此,心中一動,急步向門前走去。
冰雪聰明的葉小娟,芳心中一直深深印著凌壯志的俊逸影子,這時雖然撲在姐姐的懷裡哭,但她的目光,仍不時看向英挺瀟灑的凌壯志。
這時見凌壯志向門前走去,似乎暗吃一驚,不由急抬螓首,焦急地問:“凌哥哥,你要去哪裡?”
說話之間,已情不自禁地離開了宮紫雲,急舉翠袖,頻擦著香腮上的淚痕,似是有意擋住凌壯志的進路。
凌壯志聞聲止步,急忙望著小娟,不解地問:“可是師母在內?”
葉小娟惶急地搖搖頭,但卻戚聲說:“聽說媽媽也在我被惡道擄去的第三天失蹤了。”
宮紫雲已看出葉小娟有些情急,因而不解地問:“室內是哪一位?”
葉小娟用力搖搖頭,焦急地分辯說:“室內沒有人,就小妹自己。”
說此一頓,似乎想起什麼,急忙說:“哦,凌哥哥和雲姐姐請屋內坐。”
說罷,作著肅客之勢。
凌壯志這時無暇去想葉小娟為何稱呼他哥哥,他目光盯視著屋內,當先向門前走去。
宮紫雲覺得和小娟同父異母,但總不是一奶生的親妹妹,對小娟的焦急分辯,自是不便再說什麼。
三人進入門內,凌壯志第一眼便發現桌上的食物是烏鶴惡道等人所帶的食包,根據桌上的殘屑,的確是兩個人在進食。
凌壯志疑心再起,也學著邋遢和尚的動作,仰鼻深聞起來。
葉小娟似是十分不解,又似有意走了過來,微紅著嬌靨,嗔聲問:“凌哥哥,你這是做什麼?”
凌壯志自是沒有邋遢和尚的鼻子,除了桌上滷雞臘肉的味道,他任何異香都聞不到。
這時小娟急步走來,只覺香風拂面,蘭氣撲鼻,愈發不能聞出空氣中是否有香魂特具的幽雅香氣。
凌壯志秀眉一蹙,故意遲疑地說:“我聞到一絲奇怪的香味。”
葉小娟頓時粉面通紅,不由後退兩步,嬌羞地看了宮紫雲一眼,似乎在說:“凌哥哥如此輕挑,你還不管?”
宮紫雲雖然明白凌壯志的用意,但怕小娟生氣,只得嗔聲說:“弟弟,快坐下來談正經的。”
凌壯志不言不語,當即坐在上首椅上,同時對葉小娟的寢室極為注意。
葉小娟請宮紫雲坐在另一張椅上,自己另取一張木椅來坐,當她發現凌壯志和宮紫雲,都在注意桌上兩堆殘屑的時候,立即似有所悟地說:“凌哥哥和姐姐還沒吃午飯吧?”
宮紫雲黯然一嘆,說:“終日憂鬱,心事重重,兩人都不知飢渴了,現在烏鶴已死,總算大仇已報。”
葉小娟一聽到烏鶴,粉面立變,不由恨聲說:“這個佛門敗類,虧他也算一派之尊。”
宮紫雲立即不解地問:“妹妹是怎樣中了惡道的詭計?”
葉小娟黛眉一蹙,神色立變戚然,傷感地說:“實在說來,都怨小妹無知,不該輕信傳言,所以才惹下這場禍事,徒增長輩的不安。”
說此一頓,鳳目羞澀地看了一眼凌壯志,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臥室,繼續說:“三月間,凌哥哥有了駭人聽聞的事蹟之後,又遇到鐵鉤婆和萬綠萍姑娘……”
說著,那充滿智慧的鳳目,刻意注視一眼緩緩垂下頭去的凌壯志,繼續說:“那時母親對凌哥哥似是恨之入骨,但是,也自從那時,母親也常常獨自自語或靜靜沉思。
之後,母親聽說凌哥哥一身兼具四大惡魔的四種絕世武功,她老人家對凌哥哥的行蹤,追尋得更積極了,幾乎是廢寢忘食,但是,也就在那時起,她老人家沒有說過一句怨恨凌哥哥的話。
當時,小妹也明白了凌哥哥就是父親的唯一弟子,因而,小妹再說凌哥哥那天夜裡的事,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時,母親便連連點頭,但卻不發一語。
前去金陵的途中,江湖上已風傳烏鶴東來,發起各派協力對付凌哥哥的事,母親那時更形焦急,幾乎夜夜不能成寢,而凌哥哥卻沒有了一絲消息。”
垂首靜聽的凌壯志,確沒有想到黛鳳女俠如此地關心他的安危,感動得不禁落下兩滴淚水。
宮紫雲對這位養乳一年的母親,自是孺慕情深,這時聽到她那裡焦急憂心的情形,也不禁鳳目溼潤。
葉小娟見凌壯志和宮紫雲聽說母親那時的苦難憂急情形,俱都關切地落淚,心裡既感動又代母親欣慰,於是繼續說:“那天在保康遇到雲姐姐後,母親在客店裡哭了好久,經過小妹的追問,母親才說雲姐姐很像她失落多年的大女兒。”
宮紫雲一聽,忍在鳳目中的熱淚,終於滾了下來。
葉小娟一見,也忍不住哭了,室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悲切悽慘起來。
久久,葉小娟才流著淚繼續說:“當時小妹卻非常懷疑,因為小妹自有記憶以來,從沒有聽母親說過,我還有一位失落多年的大姐姐。
由於小妹幾次的追問,母親才說小妹是在父親和姐姐失蹤後第九個月生的,比雲姐姐小兩歲。”
說至此處,葉小娟的嬌靨不自覺地紅了,凌壯志也恍然大悟,葉小娟何以呼他哥哥的原因。
葉小娟舉袖擦了一下未乾的淚水,繼續說:“到達金陵後,酒樓茶肆,已經公然談論凌哥哥的師承來歷了,母親聽後在店中又痛苦地哭了半天。
第二天,小妹上街購買東西,驀然間聽到有人正在笑談小妹的身世,說小妹不是母親的親生女兒……”
凌壯志和宮紫雲一聽,面色同時一變,脫口一聲輕啊,都驚異地望著葉小娟,兩人的確感到意外。
葉小娟悽然一笑,繼續說:“當時小妹覷目一看,發現談話的人,是個坐在小食店上的武林人物,三人背向大街,看不清他們的面目。小妹已對自己的身世起了疑慮,這時當然不會放過一聽的機會……”
凌壯志深怕葉小娟信以為真,故意說:“你這一聽,正中他們的好計。”
葉小娟悽然點點頭,有些悔不當初的神情,繼續說:“這時想來,那三個惡徒是故意不向小妹這面看,依然喝酒談笑,他們說雲姐姐也不是母親的親生女兒,而是四女俠中的飛花女俠生的……”
宮紫雲立即點點頭道:“不錯,只有這一句話是真實的,我深信,其他都是謊造的傳言。”
葉小娟繼續說:“那三個惡漢又說,真正清楚小妹身世秘密的人,只有真武廟中的老廟祝一人知道。小妹聽了這些話,已無心再買東西,即向真武廟走去……”
凌壯志悵然搖搖頭,目光望著葉小娟,朱唇一陣牽動,但終於沒說什麼。
葉小娟知道凌壯志要說她幼稚,江湖閱歷淺薄,不夠冷靜機警等語。
於是,苦笑了笑,繼續說:“距離真武廟有十數丈,即見一個身穿灰道袍的瘦削老道,由廟門內,慢慢地走了出來……”
凌壯志秀眉一軒,立即肯定地說:“這個老道,就是烏鶴!”
葉小娟頷首憤憤地說:“不錯,答話之時,烏鶴即乘小妹不備之際,一連點了我的麻、啞、昏厥三穴,待到醒來,已被關在一間石室內,痛悔急怒,一切已無濟於事了。”
凌壯志不由關切地問:“惡道待你如何?”
葉小娟氣憤地說:“當時小妹尚不知那個老道就是烏鶴,在石室鐵窗外看守小妹的兩個老婆婆,是惡道臨時僱來的,也不知烏鶴是誰。”
宮紫雲黛眉一蹙,不解地問:“赤陽神功,可以自解穴道,妹妹為何不運功解穴?”
葉小娟苦笑一笑,說:“小妹當時被點暈了,已經不知人事,在石室內,雖然身體自由,但鐵窗狹小,深約數尺,鐵柵粗如兒臂,想盡辦法也無法逃出。”
凌壯志秀眉一蹙,不解地問:“娟妹可是一直不知這陰謀是惡道烏鶴所為?”
葉小娟微微一搖頭說:“不知道,直到蓮花谷,才發現烏鶴惡道,就是那個老廟祝。”
說此一頓,似乎想起什麼,不禁又正色說:“這次惡道利用小妹脅迫凌哥哥交出四大魔武功錄,原計秘密約凌哥哥一人去蓮花谷,不知怎的事機不密,昨天晚上竟到了那麼多人,惡道為此曾經暴跳如雷,大罵他的徒弟都是無用的東西。”
宮紫雲感慨地說:“這應歸功於丐幫的協助,當時將這消息大肆宣傳的目的,即是在防止惡道施展什麼宵小詭計,沒想到惡道貪心若狂,夢想稱雄,不顧武林唾棄,蔑視該派聲譽,竟當著各路英雄之面,依然做出這等令人不恥的行徑來。”
葉小娟黯然一嘆,說:“昨夜自忖必死,沒想到又絕處逢生,這時想來,真如再世為人。”
凌壯志心中一動,立即不解地問:“娟妹此次脫險,可是那位香魂將你救回來的?”
葉小娟神色一怔,不由茫然問:“誰?香魂?”
宮紫雲和凌壯志驚異地相互看了一眼,根據葉小娟茫然不解的神色,似是不知道香魂的事,因而齊聲問:“娟妹是被哪位異人救回家來的?”
葉小娟有些難為情地笑一笑,說:“小妹不知那位異人是誰,當時只覺繩索已斷,身形疾向下墜,接著又飄然而起,最後到達一座竹林內……”
凌壯志忍不住急聲問:“你可看清那人的面目?”
葉小娟立即搖搖頭說:“小妹被那人挾在臂下,不能仰頭上看,無法看那人的面目。”
凌壯志又焦急地問:“你可注意那人穿的什麼衣服?”
葉小娟黛眉一蹙說:“小妹當時神志恍惚,只覺兩耳風聲呼呼,大地倒逝,景物模糊,莫說那人的衣服,連那人的鞋都沒看清楚。”
凌壯志一聽,頓時愣了。
宮紫雲立即正色說:“妹妹,那就是香魂。”
葉小娟心中似乎一驚,不由脫口問:“姐姐說那人是鬼?”
宮紫雲黛眉一蹙,說:“四大怪傑都是這麼說。”
葉小娟輕哼一聲,笑著說:“只有他們這些怪人才說得出這種怪話。”
凌壯志和宮紫雲兩人被說得不禁同時一陣臉紅,凌壯志似乎有些生氣地問:“娟妹不信,為何沒看到救你的那位恩人是誰?”
葉小娟毫不遲疑地說:“小妹被挾到竹林,腦際仍有些昏昏沉沉,只覺那人用手一劃,身上繩索立斷,待等小妹立起,除了一個大食包和小妹的鴛鴦劍,那人早已不見了。”
凌壯志立即正色說:“這就是啦……”
葉小娟似乎堅決為她的恩人辯護似地沉聲說:“輕功神速,飄忽百尺的高人總是有的,但絕不能由於我們看不清對方的身影,就咒人家是魂,是鬼。”
宮紫雲知道凌弟弟是親眼目睹,深信不移,娟妹妹是感恩圖報,不願別人咒她的恩人。
為了避免兩人發生爭執,立即公平地說:“世上武功奇異的人固然多,而神神鬼鬼的事也不能說絕對沒有,由於這件事來得神奇怪異,難免大家不會胡亂猜疑。”
葉小娟也看出心愛的凌哥哥有些生氣,因而芳心一軟,不由改口說:“小妹認為,我的救命恩人是誰,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至於凌哥哥遇到的那位香魂,小妹就不敢斷言是人是鬼了。”
說此一頓,突然又黯然一嘆,說:“昨夜自己尚且險些做鬼,這時又去為別人是鬼是魂爭論,唉,真是的。”
說著,深情歉意地睇了一眼坐著生悶氣的凌壯志。
宮紫雲一個人趁機移開話題,立即啞然一笑,寬慰地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妹妹安全脫險,今後的日子,便是幸福的開始。”
葉小娟一聽,寒玉般的嬌靨上頓時飛上兩片紅暈,她知道宮紫雲說話的意思,想到凌哥哥輕解酥胸,暗睹玉乳,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去。
宮紫雲何等聰明,早已洞悉小娟的芳心,因而也不禁覷目看了一眼微顯不安的凌壯志。
她知道,葉小娟與她共事凌弟弟,早已成了定局,同時在恆山時,母親飛花女俠也曾一再暗示過,事到如今,何不早些表明自己做大姐姐的風度。
於是,舉目望了一眼門外天邊,平靜地說道:“現在父仇已報,妹妹也安然脫險,一俟母親歸來,就請她老人家安排一切了。”
心如冰雪的葉小娟,只聽得芳心狂跳,粉面通紅,暗暗感激這位大姐姐的廣闊胸襟。
凌壯志聽了自是暗暗歡喜,只是一想到痴情而死的萬綠萍,和毫無蹤跡的張師母,他的一雙秀眉,又蹙在一起了。
又羞又喜的葉小娟,想起失蹤的母親,立即又跌入戚然憂急中,因而望著宮紫雲,關切地問:“不知現在可有母親的消息?”
問話之間,又以關切詢問的目光看了一眼凌壯志。
凌壯志黯然搖搖頭說:“暫無一絲消息。”
葉小娟一聽,鳳目中立時湧滿了淚水,黯然傷感說:“看來母親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宮紫雲極有信心地說道:“我敢斷言,母親只是受了些折磨而已,絕無生命危險……”
葉小娟立即流著淚說:“可是怎麼知道母親被困何處呢?”
宮紫雲寬聲說:“時機成熟,自會查出下落來,丐幫數萬弟子,都是我們的耳目,這次姐姐由金陵趕來,即是聽了丐幫的傳言,才知道惡道正在黃山。”
說此一頓,關切地看了一眼默然無言,似在沉思的凌壯志,繼續說:“現在最急切的事,是先去趟齊雲山……”
葉小娟立即吃驚地問:“又發生了什麼事嗎?”
凌壯志沉痛地說:“前去祭萬姑娘。”
宮紫雲感傷地說:“就是鐵鉤婆前輩的女兒萬綠萍。”
葉小娟聽得一怔,迷惑地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小妹簡直聽得糊塗了,姐姐別是開玩笑吧!”
葉小娟愁眉苦臉,緊咬櫻唇,不知是為萬綠萍的死而難過,還是看了心愛的凌哥哥為女人流淚而感到可笑。
宮紫雲不禁有些疑惑地問:“妹妹可是不信?”
葉小娟一定神,依然蹙眉說:“不是不信,那樣娟秀可愛的萍姑娘,好端端地怎會死了呢?怎麼會呢?”
宮紫雲黯然一嘆說道:“她是憂恨積心,痴情相思,終至積久成疾,嘔血而死的……”
凌壯志一陣心痛頓時落下兩滴淚水,他覺得在愛妻面前可以落淚,但不能當著小娟面前哭。
他急忙收斂雜亂心神,立即運功調息,緩緩閉上眼睛。
葉小娟關切地望著凌壯志,低聲對宮紫雲說:“鐵鉤婆老前輩對凌哥哥確是恨之入骨,但是萍姑娘卻處處為凌哥哥袒護,照說她那樣相信凌哥哥,自是不會再憂恨成疾。”
宮紫雲黯然搖搖頭,壓低了聲音說:“我遇到萍姑娘時,她已憔悴得不成人形了……”
話聲未落,驀見凌壯志突然睜開雙目,脫口一聲大喝:“什麼人”
大喝聲中,飛身向葉小娟的臥室撲去。
葉小娟大吃一驚,惶聲急呼道:“凌哥哥不要去。”
急呼聲中,出手如風,閃電般抓向凌壯志肩臂。
但白影一閃,凌壯志已撲進深垂的月白布簾內。
葉小娟伸手沒有抓住凌壯志,芳心愈加焦急,再度嬌聲疾聲大呼:“凌哥哥,不要……”
“去”字尚未出口,嬌軀已緊跟凌壯志的身後撲進室內。
宮紫雲知道凌弟弟必是調息之後,靈臺明淨,察覺室內有人,是以才飛身撲向室內,這時一正神,也起身走了進去。
掀開門簾一看,只見凌壯志愣愣地立在門內,目光炯炯,神色迷惑,驚疑地搜尋著室內。
葉小娟惶急地擋在床前,兩隻玉手在背後不停地掩蓋著一堆衣物,寒玉般的面龐飛紅直達耳後,那雙生著長眉毛的鳳目,羞急地望著凌壯志。
宮紫雲知道葉小娟惶急驚呼中緊跟著撲入的原因,是怕凌壯志看到她方才換下來的內衣內褲。
但宮紫雲也懷疑葉小娟的室內有人,同時,她更相信凌弟弟的靈臺感應是絕對正確的。
於是,黛眉一蹙,佯裝不解地問:“弟弟,是怎麼回事?”
凌壯志目光依然搜索著室內,疑惑地說:“方才我靈臺感應,分明有人在窗前流淚,強自壓抑抽噎的聲音,怎地進來後,竟不見了人影?”
葉小娟一聽,紼紅的嬌靨,立變蒼白,不由脫口惶聲說:“真的?”
宮紫雲心中似有所悟,立即功集雙目,凝神注視,希望像飄萍女黃飛燕所說的那樣,能在陰暗處看到一個長髮下垂,恍惚不清的纖細人影。
但紅日已有些偏西,後窗陽光明亮,室內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和一把木椅,衣櫃,根本沒有陰影可以隱身,唯一可以隱人的床下已被葉小娟遮住了。
心念未畢,驀見凌壯志緩步向後窗走去。
宮紫雲覷目偷看葉小娟,發現她櫻口微張,目閃驚急,似是想出聲阻止,似是又不敢說什麼。
只見凌壯志突然將窗門拉開了。
強烈的陽光和徐徐的山風,同時由窗口撲進室來,窗外一片草地,數丈外即是一道修竹。
驀見凌壯志神色一變,脫口一聲輕啊。
“香魂!”
“魂”字出口,即將上身探出,急忙看向左右。
宮紫雲心中一驚,瓊鼻深深一聞,果然有一絲淡雅而奇異的幽香,由窗口隨風吹進來。
由於這絲香味與小娟室內的似蘭幽香,迥然不同,愈信凌弟弟說得不錯,是以急步走了過去。
葉小娟聽了凌壯志急呼的那聲香魂,的確嚇了一跳,這時用鼻深深一吸,山風中果然有絲異香。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對方才凌壯志和宮紫雲說的香魂故事,也有些相信了。
在這一剎那,她突然想到了鬼,心中一驚,毛骨悚然,身不由己地打了一個冷戰。
由於好奇心的驅使,她急忙將換下的衣褲等物丟在床下,飄身縱至窗前,急忙探首一看。
就在她探首看的同時,凌壯志發覺身後有風,也本能地回頭向身後望來。
一個探首外看,一個向內回頭,就在這細微的巧合下,凌壯志的朱唇,直向葉小娟醉人的櫻口吻來。
葉小娟這一驚非同小可,嚇得芳心猛然一跳,脫口一聲驚呼,倆人雖然都在閃避,凌壯志的朱唇仍吻在小娟的香腮上。
正凝神外看的宮紫雲聞聲急忙回頭,發現凌弟弟和娟妹妹,俱都滿面通紅,相對發愣,因而不解地問:“什麼事?”
小娟正在心情羞急,充滿蜜意,芳心怦怦狂跳,香腮陣陣發燒之際,這時經宮紫雲一問,頓時羞不可抑,不由一陣嬌呼:“姐姐……”
嬌呼聲中,紅飛滿面,一頭撲進宮紫雲的懷裡。
宮紫雲雖然不知怎麼回事,但看了兩人的羞急情形,心中也似有所悟,但她仍佯裝不解地嗔聲問:“弟弟,你怎麼惹了妹妹?”
凌壯志的朱唇上,仍殘留著小娟香腮上的溫暖餘香,舌尖舔著嘴皮,似乎仍在回味著那奇巧的一吻。
這時見愛妻追問,只得紅著俊面搖搖頭,佯裝不解地說:“我怎麼知道嘛!”
葉小娟一聽,芳心暗笑,覺得凌哥哥實在是個會裝痴作呆的人,她雖如此想,但她卻撲在宮紫雲的懷裡,扭動著嬌軀,生氣地直跺腳。
宮紫雲自是不好意思揭破,只得愛憐地撫摸著小娟的香肩,和聲說:“妹妹,我們出去,不要理他。”
說罷攬著小娟的纖腰,徑自走向室外。
凌壯志又探著看了一眼窗外,急忙將窗關好,也緊跟著走了出來。
宮紫雲和小娟坐好了,一見凌壯志也跟了出來,立即關切地問道:“我們也吃點吧!”
說著,指了指桌上的食物。
凌壯志這時的確有些餓了,小娟方才也沒吃飽,於是三人圍著木桌吃起來。
葉小娟情緒已漸穩定,想起方才的奇異香味,不由驚異地問道:“姐姐,真的有香魂這回事嗎?”
宮紫雲原本將信將疑,但經過方才的突然變故,也不能不信了。
於是點點頭,即將黃飛燕和邋遢和尚、跛足道人三人等同去玉山發生的種種經過,又說了一遍。
葉小娟聽完,不由望著默默吃著雞腿的凌壯志,驚異地問:“是真的呀,凌哥哥?”
凌壯志毫不遲疑地點點頭,說:“所以我才問你,是否那位香魂將你救回來的嘛!”
葉小娟一聽,立即搖搖頭,急忙分辨說:“不,不,不是!”
凌壯志淡淡一笑,說道:“告訴你,娟妹,邋遢和尚已經聞過吊你的那段繩頭了……”
宮紫雲見葉小娟的神色有些驚嚇,寒玉般的雙頰上已生滿了雞皮疙瘩,因而立即出聲阻止說:“弟弟,不要再說啦!”
說著,不由暗暗向凌壯志遞了一個眼神。
凌壯志一笑,果然停止不說了。
葉小娟又低頭吃了一陣東西,突然抬起頭來,不解地問:“真怪,這位香魂,為何偏偏和凌哥哥發生糾葛呢?”
宮紫雲一聽,不知怎地突然升起一絲妒意,不由輕哼一聲,說:“誰知道,矮腳翁老前輩也這樣說。”
凌壯志見小娟對“香魂”的問題,感到十分的奇異,而神色間又充滿了迷惑和驚疑,因而心中一動,覺得自己的猜測也許錯了,不由秀眉一蹙,不解的問:“娟妹,你被那人挾在臂下飛馳的時候,是否感到由那人的身上,散發出一種奇異清幽的香味。”
葉小娟蹙眉沉思,似在回憶當時的情形,久久才搖搖頭說:“沒有。”
宮紫雲和凌壯志一聽,相互看了一眼,不由愣了,因為這與他們想像的似乎大是不同了。
葉小娟對香魂似乎也升起一絲憂慮,因而不解的說:“奇怪,這位香魂為何一直盯著凌哥哥?為什麼凌哥哥到什麼地方,她就追到什麼地方呢?”
凌壯志和宮紫雲聽了葉小娟的話,逐漸相信搭救小娟的人,也許不是他們想像的香魂了,因而,同時說:“我們不談這些啦,不管有瓜葛也好,沒瓜葛也好,總有一天會真像大白。”
說罷,看了一眼門外的陽光,繼續說:“現在我們該定啦,天明前還要趕到齊雲山。”
葉小娟一見,慌得急忙起身說:“姐姐,小妹也要去。”
宮紫雲知道小娟一半是怕鬼,一半是捨不得離開凌壯志,實在留小娟一人在黃山也不放心,因而毫不遲疑地頷首說:“當然不能留你一人在這兒。”
小娟一聽,高興已極,立即愉快地說:“讓小妹去準備準備。”
說著,轉身奔進內室。
凌壯志見宮紫雲突然讓小娟同去,心中也不禁暗暗心喜,但在他的俊面上,卻裝出若無其事似的。
不過,在他認為,宮紫雲自結婚以後,已很少因妒發過脾氣。
宮紫雲對凌壯志那副佯裝自若的神色,覺得既又好笑又好氣,她故意看了他一眼,又轉首看向別處,似乎在說,懶得理你。
凌壯志一看宮紫雲的神態,分明是在生氣,於是,急忙陪笑,正待說什麼,白影一閃,葉小娟已經飄然出來了。
葉小娟一出室門,立即興奮地說:“我們走吧!”
凌壯志回頭一看,發現葉小娟也將鴛鴦劍懸在腰上。
宮紫雲第一次看見黛鳳女俠仗以成名的青鴛白鴦劍,因而刻意地看了幾眼。
只見劍鞘古斑,兩隻劍柄一青一白,四道青絲翠,直垂到小娟的膝間,看形式似是不遜自己的“紫華劍”。
三人走出屋外,小娟依然將門鎖好,展開輕功,即向峰下曳去。
宮紫雲在“臥虎莊”時,曾經追趕過葉小娟,知道她的輕功火候,是以不必為她擔心。
凌壯志對這位娟妹妹的輕功、劍術,更是熟悉,不要看她嬌軀纖瘦,弱不禁風似的,但當她一怒之下,揮劍殺人的時候,會駭得你咋舌不已。
葉小娟居住在天都峰上十幾年,飛昇下降,無以計數,雖然夜雲濃之際,依然上下如履平地。
三人輕功俱已登峰造極,片刻已達峰下,略微一辨山勢,直向山外馳去。
到達山下,紅日已落,半山上的寺院內,已響起晚課的鐘聲和暮鼓。
由於山麓寂靜,漁夫獵人都已回去,三人繼續向大武鎮馳去。
到達鎮上,已是萬火滿街了,由宮紫雲在前帶路,匆匆向老來店走去。
老來店的規模似乎不小,進入街口不遠,便看到燈火通明下的一方白漆黑字的大招牌——
老來客棧。
繼而一看,宮紫雲和凌壯志的面色同時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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