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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坎坷身世

    身形剛達地面,白髮道姑已至殿前,立即親切擔心地沉聲說:“志兒,你怎的如此孩子氣,還不快回禁院去。”

    凌壯志一想,也覺得自己幼稚的可笑,不由紅著臉笑了。

    驀然

    一聲隱約可聞的清悠長嘯,夾著山風劃空飄來,乍然一聽,似是遠在二三十里外。

    凌壯志心頭猛然一震,雙目冷電一閃而逝,不由脫口驚呼:“啊,娟師姐!”

    白髮道姑面色一變,立即疑惑地急聲問:“這會是娟兒嗎?”

    凌壯志在清嘯音韻中已聽出是宮紫雲的聲音,因而肯定地說:“是的,一定是娟師姐!”

    白髮道姑鳳目中,不知何時已湧滿了淚水,她仍有些不相信地問:“她會有如此精深的內功?”

    說此一頓,似乎想起什麼,立即望著凌壯志,憂急地說:“志兒,你再呼喚你娟師姐一次。”

    這正是凌壯志心中要做的,於是恭聲應是,騰空飛上殿脊,面向方才嘯聲傳來的方向,再度振聲高呼:“喂娟師姐小弟在你的西北——

    方”

    呼聲蕩空,餘音尚未消逝,那聲清悠長嘯,再度隨風飄來,較之第一次發嘯時近多了。

    凌壯志一聽,驚喜欲狂,低頭望著殿前的白髮道姑,激動地大聲說:“果然是娟師姐,前輩……”

    說話之間,發現白髮道姑的秀頰上,已流滿了淚水,因而驚得頓時呆了。

    驀聞白髮道姑激動的顫聲問道:“這孩子的輕功不俗,她的師父是誰?”

    凌壯志一時語塞,因為他也不知道宮紫雲的授藝恩師是誰,因而遲疑的說:“由於和娟師姊相處僅有一日一夜之間,志兒尚沒有機會問。”

    白髮道姑略一沉思,突然問:“你娟師姊是用劍嗎?”

    凌壯志立即頷首應是。

    白髮道姑霜眉一蹙,迷惑的說:“她不可能現在仍活在世上,即使沒有死,也不會收金刀毒燕阮陵泰這等陰狠狡滑的人為徒。”

    凌壯志心中一動,不由脫口問:“前輩說的是誰?”

    白髮道姑遲疑的說:“說出來你也不知。”

    但,她仍忍不住抬頭問道:“志兒,你可聽說百年前有位以輕功劍術著名的御雲仙姬?”

    凌壯志立時想起在馬鞍山石洞中時,晉德大師曾經談過這位一代著名的俠女,因而頷首說:“志兒知道,據說昔年武林中,有人批評她的劍術雖精,但仍敵不過兩百年前的劍魔烏衣狂生的太虛九劍,是以她踏逼全國要找到劍魔的傳人,加以印證,但她始終沒有如願,後來便不知所終了。”

    白髮道姑黯然說:“如果御仙雲姬知道劍魔烏衣狂生的劍術,已達超凡人聖的至高境界,她當不致再終年在外,妄自奔波了。”

    凌壯志聽得心中一驚,不由脫口急聲問:“前輩說的劍術至高境界,可是指的御氣飛劍?”

    白髮道姑立即點了點頭。

    凌壯志一聽,頓時愣了,這話如不是出自白髮道姑之口,他簡直不敢相信,凌厲霸道的太虛九劍,居然能練達御氣飛劍的神化境地,根據他自己的看法,似乎是絕不可能的。

    就在這時,那聲清悠長嘯,又響了,這次聽來,就在峰下。

    嘯聲逐漸上升,愈聽愈近,清悠入耳,但音質中充滿了喜悅焦急。

    凌壯志一聲歡呼,飛身飄落殿下,同時興奮的說:“前輩,志兒要迎娟師姊去了。”

    說話之間,縱躍如飛,直向嘯聲傳來的方向馳去。

    白髮道姑如痴如醉,鳳目中的淚珠,再度簌簌地滾下來,她望著傳來清嘯的黑暗天際,喃喃地說:“百丈咫尺,這孩子來得太快了……”

    喃喃自語間,突然發覺凌壯志已經迎去,不由脫口急呼:“志兒站住。”

    凌壯志聞聲停住,興奮地轉身望著白髮道姑說道:“前輩,娟師姐就要上峰來了。”

    白髮道姑舉袖一擦眼淚,興奮地戚聲說:“志兒,我不願在此地見她,你可引娟兒去石屋見我。”

    凌壯志迫不及待恭聲應是,轉身向東南迎去。

    白髮道姑略一沉思,又悄悄跟在凌壯志的身後。

    凌壯志聽著逐漸接近的清嘯,掩不住心中的狂喜,他這時不知道見了娟師姐第一句話該向她說什麼。

    他想著她的絕世風華,高雅的氣質……

    驀然,凌壯志靈智一亮,恍然大悟,在這一剎那,他由宮紫雲的高雅氣質,突然聯想到白髮道姑。

    白髮道姑的雍容氣質和高雅的風韻,幾乎與娟師姐酷肖相似,難道白髮道姑就是娟師姐的生身母親?

    看白髮道姑對師姐的那副親切慈愛的神情,言詞語氣中的關懷,如非母女,豈能表現出如此密切的情態?

    心念間,那聲清嘯已經停止了,極快的衣袂破風聲,已聽得極為清楚。

    凌壯志循聲凝目一看,只見東南一片雪巖中,一點黑影,快如彈射流矢,直向這面電掣馳來。

    尤其,在朦朦旋飛的陣陣雪屑中,無法看清她真實的位置,乍然看來,恍如踏雪飛霧,愈顯得奇快神速。

    凌壯志雖見過宮紫雲曾施展她的絕世輕功百丈咫尺,但像今夜盡力施為尚屬首次。

    雙方相對飛馳,距離閃電般的短縮,眨眼間已不足十丈了,對面飛馳而來的黑影,果是一別多日的宮紫雲。

    凌壯志驚喜欲泣,多日來的相思眷念,一齊湧上心頭,喉間一陣哽咽,再也呼不出聲來了。

    紫裳背劍的宮紫雲,一見飛身迎來的凌壯志,寒潭秋水般的鳳目中,淚水像決堤河流般湧不來,同時,悲聲戚呼:“弟弟……”

    戚呼聲中,玉臂伸張,飛身撲進凌壯志的懷裡,再也忍不住失聲哭了。

    凌壯志惶急地將宮紫雲的嬌軀摟在懷裡,俊目流淚,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撫摸她的如雲秀髮,同時,口裡不停地低呼姐姐。

    立在七八丈外雪巖後的白髮道姑,僅僅看到一個撲進凌壯志懷裡的人影,便忍不住淚眼模糊,掩面無聲地痛哭了。

    她聽著宮紫雲的哭聲,既喜且悲,既興奮又痛心,屈指算來,轉眼已是二十年了,人生有幾個二十年?

    宮紫雲的哭聲停止了,凌壯志舉袖擦她玉頰上的淚水。

    當凌壯志舉袖欲擦的時候,他不由面色突地一變,脫口驚呼:“啊,娟師姊,你?……”

    凌壯志的確驚果了,他發現宮紫雲豐滿的玉頰瘦削,嬌豔闇然無光,黛眉間籠滿了悽愁,即使他雙令他神迷的眸子,也沒有以前明亮了。

    他呆舉著衣袖,久久不知移動,他尚以為,這些天的旅途奔馳,將這位國色天香的絕美少女勞頓成這副憔悴樣子。

    但,隱身雪巖後的白髮道姑,卻看得又驚又喜,她似乎沒想到她日夜思念的娟兒,已經是婷婷玉立,美如仙女了。

    宮紫雲一陣哭泣,心中的相思、氣忿、委屈,似乎一切都隨著眼淚流盡了。這時見凌壯志為她的憔悴驚惶發呆,不由嗔聲說:“哼,還不是都為了你!”

    說話之間,發現自己仍偎在凌壯志懷裡,不由羞得嬌靨一紅,似真似假地佯怒退開了。

    凌壯志心頭一震,不由急聲問:“什麼?為我?”

    宮紫雲忿忿地舉手擦了一下眼淚,仰首望著夜空,沉聲問:“我問你,你為什麼故意避我?為什麼在石門鎮不追我?你為什麼一個人先到恆山來?”

    一陣為什麼,問得凌壯志心慌意亂,不知如何解說。

    宮紫雲見凌壯志沒有回答,芳心愈加生氣,不由黛眉一挑,轉首望著凌壯志,繼續怒聲問:“我問你話,你為什麼不答,你為什麼不理?哼,你當我不知道嗎?你和葉小娟……”

    話未說完,嬌軀微抖,急忙舉袖掩住嬌靨再度痛心的哭了。

    凌壯志一見,心中愈加慌亂不安,不由急上數步,伸手去握宮紫雲的雙腕,同時,惶聲說:“娟師姐,你誤會了……”

    他的手剛一觸及那雙顫抖的玉腕,宮紫雲身形一閃,避開了,同時哭著說:“我不是你的師姐,你不要碰我。”

    凌壯志見宮紫雲如此氣惱,愈顯得手足無措。

    隱身雪巖後的白髮道姑也看呆了,她似乎沒想到她夢想一見的娟兒,竟有如此強烈的性格。

    她看得出宮紫雲確實熱愛著凌壯志,只是滿腹的妒火和途中牽掛凌壯志所受的委屈,這時一併要發洩給凌壯志罷了。

    她早在聽了凌壯志敘述時,即有了一個決定,她必須儘快為這兩個小兒女完成百年好事,否則,他們絕難逃脫未來的悲慘命運。

    她看得很清楚,以凌壯志如此高絕的武功,不難轟動江湖,震驚武林,以他如此英俊年少,不知要有多少俠女為他顛倒。

    假設他們雙棲雙飛,形影不離,是一對名正言順的恩愛夫妻,那些意志堅強,明斷事理的少女,自會遠離。

    驀見凌壯志愁眉苦臉地訕訕問:“娟姐姐,你……你可是遇到了葉小娟?”

    宮紫雲依然掩面哭泣,這時見問,輕哼了一聲,說:“我不但遇到了葉小娟,還遇到了她那位不講理的母親。”

    凌壯志聽得心中一驚,不由急聲問:“她們怎樣對你?”

    宮紫雲倏然放下雙手,氣惱地望著凌壯志,怒聲問:“她們向我要人,要我將你交給她們。”

    說話之間,發現凌壯志腰間懸著一柄亮銀劍鞘的長劍,不由多看了一眼,但她這時卻無心去問劍的來源。

    凌壯志已知道了黛鳳張雲霞就是自己的師母,心中雖然生氣,但也不敢出言不遜,因此,秀眉一蹙,說:“她老人家怎會這樣……”

    宮紫雲一聽,芳心大怒,脫口厲聲問:“你說什麼?她老人家?”

    凌壯志被這厲聲一問,不由嚇了一跳,但他受了白髮道姑的叮囑,不敢即時告訴她朱腕銀筆葉大俠就是她的生身父親。

    他心中焦急,有苦無法述,加之一時之間,又不知如何向娟師姐解釋,額角上頓時滲出了汗水。

    宮紫雲怒目望著凌壯志,冷冷一笑,說:“原來你早就把她認作是你的岳母,難怪你張口她老人家,閉口她老人家的死勁稱呼。”

    凌壯志為難的解釋說:“娟師姊,你現在還不清楚……”

    宮紫雲立即打斷他的話,怒聲說:“我比你還清楚,你不必向我解釋。”

    說此一頓,鳳目註定凌壯志,痛心的問:“你可知道你凌壯志的敗德惡行,和你武功蓋世的聲名,同樣的轟動整個江湖,震驚天下武林嗎?”

    凌壯志聽得十分不解,不由驚異的問:“姐姐,這話怎麼說?”

    宮紫雲再度冷冷一笑,忿忿地敘述:“你分明武功絕世,卻偽裝成文弱書生,既然為師報仇,卻又偷偷進行,讓人家十六七歲的大姑娘抱你越牆,下了彩聘又置之不理,調逗有夫之婦,誘人家妻婢離家出走,黃山天都峰上,暗室欺汙弱女,石門鎮還扇之際,又喜新忘卻舊歡……”

    凌壯志早已氣得面色鐵青,眼冒火星,渾身劇烈顫抖,這時再也聽不下去了,不由震耳大聲問:“這些話都是誰說的?”

    宮紫雲也大聲說:“還有誰?出了名難惹的鐵鉤婆,玉山少主薛鵬輝,還有你的岳母大人朱腕銀筆葉天良的遺孀張雲霞,這些人四處宣傳不夠嗎?”

    凌壯志聽宮紫雲直呼父名葉天良,母名張雲霞,不由驚得渾身一戰,滿腔的忿怒也驚得全消了。

    就在這時,一聲輕微咳聲,逕由七八丈外的雪巖中傳來。

    宮紫雲心中一驚,怒聲嬌叱:“什麼人?”

    嬌叱聲中,倏舉玉腕,鏘一聲,寒光如電,一泓秋水已橫在身前。

    凌壯志見是白髮道姑,不禁呆了,他斷定白髮道姑想必也是為宮紫雲直呼父名而不得不提前現身了。

    白髮道姑見宮紫雲手法輕靈,掣劍奇快,斷定她的劍術造詣已極精湛,尤其橫劍姿勢,正是御雲仙劍法的起式。

    因而,欣慰地點點頭,緩步向前走去,同時,親切地問:“是娟兒嗎?”

    宮紫雲一聽,十分驚疑,但她聰明過人,立時會意,首先翻腕將劍收入鞘內。

    凌壯志一定神,立即伏跪在雪地上,恭聲說:“前輩,這位就是娟師姐。”

    宮紫雲不敢怠慢,立即屈膝跪在地上,依照凌壯志方才的稱呼,叩首恭聲說:“娟兒叩見前輩。”

    白髮道姑神色鎮靜,面含微笑,頷首親切地說:“你倆都起來吧!”

    凌壯志、宮紫雲同時恭聲應是,即由地上站立起來。

    白髮道姑含笑望著宮紫雲,鳳目中閃閃生輝,神色間充滿了慈祥,似是要審視宮紫雲的嬌靨上可有什麼瑕疵。

    但,恭身立在一旁的凌壯志看得清楚,白髮道姑的鎮定含笑,俱是強自作出來的平靜表情。

    只有她細心打量宮紫雲的身材、容貌,才是她出自內心的真情流露。

    宮紫雲被白髮道姑看得嬌靨飛紅,直達耳後,不由緩緩垂下了頭,她不明白這位前輩為何如此看人。

    白髮道姑見宮紫雲低下了頭,立即祥和地笑了,接著感慨地說:“眉目間果然像你的父親……”

    話未說完,鳳目中已隱現了淚光,以下的話再沒說下去。

    凌壯志立即恭聲插言說:“志兒和娟姐姐,急待知道先師的身世……”

    白髮道姑未待凌壯志說完,立即會意,於是,頷首說:“你倆隨我來。”

    說罷轉身,三人俱展輕功,直向正北峭崖馳去。

    宮紫雲聽說就要揭開自己的生父是誰,和自己的真實身世,心中即悲痛,又激動,因而,把她急於知道凌壯志前來恆山,如何遇到這位白髮道姑的事,也無心去問了。

    前進中,她不時注意白髮道姑的飄然身法,令她驚覺到白髮道姑的輕功已接近化境了。

    她素性高傲,極少服人,但她一見白髮道姑,便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好似兩人前生有緣。

    凌壯志見宮紫雲低頭飛馳,似有滿腹心事,因而故意將衣袖在她面前一揮,舉手指了指二三十丈外的那片廢墟。

    宮紫雲雖然痴愛凌壯志,但也氣他到處留情,這時見他舉手指著一座隱約可見的殘破大殿,不由黛眉一蹙,不知他是何意思,由於白髮道姑在前,又不便出言發問,索性給他個不睬不理。

    凌壯志見她仍在生氣,不由笑了。

    三人來至峭壁崖上,白髮道姑立即關切的說:“娟兒仔細。”

    說著,寬大袍袖一展,身形疾瀉而下,宛如墜石殞星。

    宮紫雲身形略微一頓,俯首一看,緊跟而下。

    凌壯志不敢下降太快,就在宮紫雲左近旋飛飄降,宮紫雲看在眼裡,立時減去心中不少怒氣。

    三人相繼到達崖下,即向竹林方向馳去。

    宮紫雲見是一片綠谷,似乎有些驚奇,由於谷中樹高枝密,夜色濃黑,她無法看清凌霄庵的位置。

    凌壯志笑一笑,沒有言語,隨在白髮道姑身後進入。

    白髮道姑坐在石床蒲團上,順手在懷中取出一顆淡紫色的明珠,毫光閃射,滿室生輝,接著一指右邊一對蒲團說:“娟兒坐吧!”

    宮紫雲恭聲謝坐,凌壯志依然坐在以前的蒲團上。

    白髮道姑將手中的明珠放在蒲團前面,望著宮紫雲,親切地問:“娟兒,你是幾時到達恆山的?”

    宮紫雲欠身回答說:“昨天午前。”

    白髮道姑會意地微一頷首,繼續問道:“在未說明你父親的身世和坎坷遭遇以前,我很想知道你自有記憶以來的種種經過。”

    宮紫雲略一沉思,神情黯然地說:“娟兒自有記憶以來便住在仙霞嶺,阮陵泰的大師姐笑臉夜叉的修真處,由笑臉夜叉傳娟兒武功……”

    白髮道姑聽得心頭一驚,立即不解的問:“你說的笑臉夜叉,可是昔年御雲仙姬的傳人?”

    宮紫雲立即看出白髮道姑的心意,因而搖頭說:“不,娟兒獲得御雲仙姬前輩的絕學,是在仙霞嶺的一座石府中,無意間發現了一部武林秘笈……”

    白髮道姑霜眉一蹙,有些憂心的問:“御雲仙姬的劍術、輕功,著名武林,但極少有人知道她的武學名稱,因而也無人知道她是有傳人,如果你將秘笈交給笑臉夜叉……”

    宮紫雲立即解釋說:“娟兒發現的秘笈,是一本三尺見方的石書,石書雕刻成中頁打開狀,輕功、劍術和養氣之道,分別刻成三篇,仙姬前輩的遺言上,特別叮嚀,只准傳弟子一人,不得轉告他人,習成後應即運掌擊毀,娟兒為尊重仙姬的遺囑,一直守信至今。”

    白髮道姑點點頭,繼續不解地問道:“據志兒說,阮陵泰的兒子,稱呼你七師叔?”

    宮紫雲的嬌靨一紅,既羞澀又氣忿地說:“最初娟兒不知,之後才知是老賊阮陵泰和笑臉夜叉的陰謀。”

    白髮道姑和凌壯志聽得同時一震,齊將眉頭一蹙。

    宮紫雲繼續說:“在娟兒有記憶時,笑臉夜叉和阮陵泰老賊的師父已死,但他們偏說代師傳藝,呼娟兒七妹,直到阮陵泰老賊封刀息隱的前幾日,老賊才命一個僕婦傳話,說老賊要娶娟兒為妻……”

    白髮道姑和凌壯志,心頭同時一驚,不由脫口說:“竟有這等事?”

    宮紫雲苦笑一下,說:“娟兒當即轉告老賊,要他不要白日做夢。”

    白髮道姑安心地點點頭,凌壯志卻欣慰地笑了。

    宮紫雲見凌壯志愉快的笑了,不由含嗔瞪了他一眼,因而再度發現他腰間佩著的銀劍,不由迷惑的多看了一眼。

    凌壯志已經到達了四天,對於恩師的坎坷遭遇和身世,較之宮紫雲尤為急切希望知道,因而插言說:“現在娟師姊已到,請前輩……”

    白髮道姑似乎別有用心,即向凌壯志一揮手,阻止說:“志兒,你先將你得劍的經過,說給你娟師姊聽。”

    凌壯志雖然心中不解,但是他卻不敢多問,於是,即將到達峰顛殘丹寺院,發現石壁上的人形劍式,及得劍遇釘心判官的事,簡要的說了一逼。

    白髮道姑一見凌壯志說完,一指石床上的亮銀筆,望著宮紫雲,平靜地問:“娟兒,你可識得這對精緻的亮銀判官筆?”

    宮紫雲頓時一呆,心靈似有預感,鳳目驚異地注視著那對珠光照映下,閃閃生輝的亮銀判官筆,久久不能言語。

    凌壯志頓時恍然大悟,白髮道姑遲遲不說恩師身世的原因,乃是怕娟師姐在旅途勞頓,身心俱疲的情況下,不能接受這份嚴重打擊,因為父女之情,較之師徒之間,總是略有不同。

    白髮道姑強抑內心的悲痛,平靜地說:“這對銀筆,就是俠名滿天下,一生護惡如仇,黑道惡人恨之入骨的葉大俠的成名兵器。”

    說此一頓,鳳目中已閃淚光,話聲中已有顫音,繼續問:“娟兒,朱腕銀筆葉大俠的一生事蹟,你可知道?”

    宮紫雲神色悲痛,目光呆板地注視著銀筆,緩緩地點了點頭,淚水像斷線的珍珠般,順著她顫抖的香腮滾下來。

    凌壯志早已垂首,無聲地痛哭了。

    白髮道姑似是沉入昔年往事的回憶中,目光望著門外漆黑的夜空,似夢囈似自語地敘述說:“天良並不是一個英俊瀟灑的人,但他卻有一副令人一見即親切的面孔,他剛直、誠懇、和善待人,但有一顆護惡如仇的心。

    出師不數年,死在他筆下的惡人淫徒,和虛有其表、沽名釣譽的梟雄,不知凡幾,因而聲名大噪,震驚江湖。

    那時,武林中有幾個善權術,工心計的偽善人物,那就是臥虎莊新任莊主金刀毒燕阮陵泰、崆峒掌門首席大弟子烏鶴道人和太平鎮的鐵弓玉環晉宇田三人……

    這三人做事虧心,但善於掩飾,他們終日擔心事為天良揭穿,因而,三人不時計議,處心積慮,決意先將天良置於死地。

    這時,天良已於黃山一絕峰中,意外發現昔年四大惡魔的坐化屍體,並得到了一本皮書,這本皮書上,即載有四大惡魔獨霸天下的四種絕學。

    但是,天良在劍魔的太虛九劍中,發現最後一劍,似是結束,實則未完,因而在福至心靈下,又去劍魔烏衣狂衣屍前察看,始發現劍魔的黑段袍袖中,仍私藏著一張四寸見方的人皮秘笈。

    天良回至家中,即和他的髮妻黛鳳,抱著他們甫生數月的小女,悄悄至黃山天都峰隱居,決心苦練武功……”

    凌壯志聽得心中一動,再也忍不住插言恭聲說:“請問前輩,那時恩師抱的女孩,可是娟師姐?”

    白髮道姑緩慢地一頷首,接著,閉上了雙目,淚水立刻流下來,沉痛地說:“不錯,就是你娟師姐,那時她已經能坐能爬了……”

    宮紫雲一直目不轉睛地望著那雙精緻亮銀判官筆,動也不動,淚水已滿流了她胸前的衣襟。

    白髮道姑繼續說:“一天中午,黛鳳外出獵食,天良盤膝坐在床上,一面照顧娟娟,一面細看秘笈,等待黛鳳回來,天良始發現最珍貴的人皮秘笈不見了。

    兩人十分焦急,誤以為被峰上息隱的世外高人取去,最後,她發現那張四寸見方的人皮秘笈,正貼在娟娟的小胸脯上。”

    白髮道姑說此一頓,立即睜開了含滿淚水的雙目,慈愛地看了一眼宮紫雲。

    宮紫雲的鳳目中,已不流淚,但仍端坐不動,目光從沒離開那對銀筆。

    白髮道姑微一搖頭,感慨地繼續說道:“但是,那張寫滿了硃砂小字的人皮秘笈,卻再也揭不下來……天良的悲慘命運,也就由此開始。

    天良為了要學好四大惡魔的絕世武功,決心找一有靈氣的世外仙境潛心靜修,最後,他決心去九華山紫芝崖。

    人皮秘笈附在小娟娟的小胸脯上,天良決定將娟娟一併帶去,就在娟娟剛滿週歲的那天,天良背了娟娟就下山了。

    事有湊巧,久想置天良於死地的阮陵泰、晉宇田和惡道烏鶴,恰於九華山中與天良相遇,四人一見,惡戰立即開始。假設天良不是揹負娟娟,惡道三人絕難得手……”

    凌壯志聽得悲痛填胸,不由懊惱地惋惜說:“黃山靈秀,高峰插雲,清靜之地正多,恩師何必要去九華山紫芝崖?再說,兩山相距,近處尚不足百里,習成四大絕世武功,再接娟師姐前去也不太遲……”

    話未說完,白髮道姑突然掩面哭了,同樣痛心地哭聲說:“孩子,你……你們知道的太少了……”

    凌壯志見白髮道姑突然掩面哭了,頓時驚得一呆,以下的話也不敢說了。

    但他想像得到恩師揹負著師姐下山,也許與白髮道姑有關,否則她不會如此傷心,只是他不敢問。

    宮紫雲已悲痛的合上鳳目,胸部劇烈的起伏,淚水像斷線的珍珠般流下來,不時發出痛心的嗚咽。

    剎那間,小石屋內充滿了哀痛悲慼的哭聲,任何人聽了都會傷心落淚。

    凌壯志流著淚,不時低呼一聲前輩,希望白髮道姑能因此停止哭泣。

    白髮道姑終於舉袖擦了一下眼淚,悲痛關切地看了一眼嗚咽的宮紫雲,戚聲說道:“那時,天良為勢所迫,不得不揹著娟娟離開黃山,因為有人在江湖上散播流言,說娟兒不是黛鳳生的……”

    凌壯志含淚忿聲問:“前輩可知散播流言的這人是誰?”

    白髮道姑抽搐著說:“就是女淫賊金豔孃的小師弟花花太歲……”

    凌壯志立即恨恨地說:“如果那天花花太歲沒被殺死,我定要將他捉住萬劍分屍。”

    白髮道姑似是沒有聽到凌壯志說什麼,繼續悲痛地說:“但黛鳳卻信了外界的流言,時生疑心,經常望著娟娟端詳,同時,終日和天良吵鬧不休。

    天良雖然曾再三肯定娟娟就是她的親生女兒,無奈黛鳳疑心已起,決心親自下山,一查究竟;一天深夜,她竟瞞著天良,一聲不吭地悄悄走了。

    天良開始感到事態的嚴重,他已不放心再將娟娟交給黛鳳撫養了,因而才有揹負娟娟去九華山的決定……”

    凌壯志似已聽出些端倪,但他不敢正面發問,因而,插言說:“不知花花太歲散佈了一些什麼流言?”

    白髮道姑悲痛地搖了搖頭說:“花花太歲說:黛鳳生的女嬰,出世即夭折了,娟娟是由另外一個女人處,悄悄抱給她的。

    黛鳳聽了這些流言,才恍然想起,她那天臨盆時,的確沒聽到嬰兒的哭聲,因而才深信流言是實……”

    凌壯志聽得秀眉一蹙,以略感不滿的口氣說:“娟師姊即使不是她生的,難道哺乳一年,就沒有一點母女之情嗎?”

    白髮道姑流著淚說:“黛鳳是愛娟娟的,這一點可由她返回黃山,發現天良已攜娟娟離去,立即下山追趕一事證明。

    其次是黛鳳每遇有人抱著週歲大的嬰兒時,必然驚喜的奔過去,細看良久,最後,總是含著眼淚,傷心絕望的走開去……”

    凌壯志見宮紫雲也將帶雨梨花般的嬌靨埋進雙手內,因而,有意轉開話題,忿然不解地問:“既然是這樣,當初何必那樣認真去查事實?”

    白髮道姑黯然一嘆,鳳目中又落下兩滴淚水,痛心地說道:“黛鳳只是因妒成恨,氣惱生娟娟的那個人!”

    凌壯志心中一動,立即恭聲問:“前輩可知娟師姊的生母是誰?”

    這一問,正是宮紫雲最關心的問題,因而,她將呆板的目光,立即轉移到白髮道姑的臉上。

    白髮道姑淚痕斑斑的臉上,立即浮現一絲愧色,淡淡地說:“是四女俠中的飛花女俠。”

    凌壯志早已預測白髮道姑和宮紫雲間的密切關係,只是他不敢肯定而已,這時一聽,再和慧明尼姑說的白髮道姑曾用閃閃發光,旋轉飛舞的暗器,擊敗侵犯凌霄庵的許多高手加以印證,白髮道姑就是武功高絕,豔麗如仙的飛花女俠,也就是褪姐的生身母親。

    但是,凌壯志非常不解,飛花女俠為何要將自己的親生女兒送給黛鳳撫養,因而不解地問:“前輩,飛花女俠為何要將自己親生的女兒交給黛鳳前輩撫養呢?”

    白髮道姑流著淚說:“因為娟娟也是你恩師的親生女兒。”

    凌壯志立時大悟,但他在白髮道姑未自己表明身分之前,他絕不敢貿然呼她師母,因而,佯裝迷惑地恭聲說:“前輩的話,志兒不懂。”

    白髮道姑略一沉思,黯然一嘆,說:“這是一件人間最悲慘的悲劇,說來,人人為之心酸淚落,佛門說是孽緣,俗話說是天意。天良和飛花女俠宮絳玫,師門極有淵源,兩人行道江湖,時而相逢,時而分離,有時協力剷除黑道魁首。

    多少次驚風駭浪,出生入死,兩人均相互援助,因而靈犀相通,暗生情愫,彼此傾心愛慕,但天良已是有婦之夫,因而,雙方在心理上都有顧忌,往往怕情感氾濫到無法剋制,因而毅然痛苦地彼此遠離。

    那年春天,飛花女俠意外看到了女淫賊金豔孃的秘密居處,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深夜裡,闖進淫窟,激戰女淫賊,盡斬惡漢淫婢,僅金豔娘一人狼狽逃脫。

    飛花女俠懊惱之下,決心放火燒掉淫窟,但就在進屋取火之際,發現金豔孃的房內,尚睡著一人,近前一看,正是天良。當時,天良昏迷不醒,滿面通紅,顯然是中了女淫賊金豔孃的亂性迷藥醉仙香。

    飛花女俠萬分焦急,她深深知道醉仙香的厲害,如無解藥及時救治,後果極為可怕。因而,飛花女俠在心緒雜亂,惶懼不安的情況下,在金豔孃的房中,翻箱倒櫃,焦急的尋找解藥。

    但就在飛花女俠宮絳玫尋找解藥之際,天良醒了,大吼一聲,繩索立斷,瘋狂地向飛花女俠撲去。

    飛花女俠知道天良藥性已發,如不及時疏導天良,勢必七孔流血,筋脈暴烈而死,在此情況下,飛花女俠因此忍辱,任由天良狂暴擺佈。

    之後,飛花女俠懷著一顆破碎的心,忍痛離開了天良,她寧願犧牲自己一生的幸福,而不願破壞天良的美滿家庭。

    但一個多月之後,飛花女俠已懷了身孕,在驚喜、慌恐,和悲痛的心情下教她不得不去找天良。

    當飛花女俠找到天良的時候,由於生理的變化,她已不便再穿緊身的勁裝,更不能縱躍如飛了。

    天良知道後,驚喜萬分,決定向黛鳳說明真實情形,但被飛花女俠拒絕了,因為時效已過,黛鳳定然不信。

    為了便於照顧,天良即將飛花女俠安置在自己住宅的左右鄰人家中,那時,黛鳳也懷孕數月了。

    飛花女俠臨盆,生了一個女孩,就是娟娟,而在當天的夜間,黛鳳也產一女,但是,產下即已死亡。

    天良為此事很痛心,他怕黛鳳經不起這份打擊,當即命令所有僕婦侍女,暫時不要將嬰兒已死的事告訴給黛鳳。

    當夜,天良即將這個不幸的事告訴給飛花女俠了,兩人經過一再激烈的爭執,天良同意飛花女俠的要求,將娟娟抱至黛鳳的身邊。

    黛鳳產後,過度疲勞,立時沉沉睡去,一直到小娟因飢餓啼哭,才把她由沉睡中驚醒。

    飛花女俠聽說黛鳳非常疼愛娟娟,她告訴了天良一個去處,即離開她的親生兒女,同時,也永遠離開了江湖。

    但是,她並沒有忘,她仍由朝至暮,由黑夜到天明,無時無刻不在希望能見到她的親生女兒,看看她女兒那兩點黑紅相併的雙珠痣,是否仍是……”

    白髮道姑說至此處,喉間哽咽,淚下如雨,以下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宮紫雲一聽雙珠痣,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哇”的一聲,飛身撲跪在白髮道姑

    飛花女俠宮絳玫的身前。

    凌壯志悲痛地呼了一聲師母,也跪在飛花女俠的身前。

    飛花女俠宮絳玫伸出顫抖的手,不停地撫摸宮紫雲的秀髮,悲痛地哭著說道:“孩子,原諒媽……媽對不起你……”

    宮紫雲痛哭失聲,幾乎暈絕過去。

    就在這時,一聲巨鍾大響,劃空傳來。

    飛花女俠三人同時一驚,不由回頭看向屋外,一看之下,三人俱都呆了。

    請續看《第三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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