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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橫生枝節

    晉德大師微一搖手,慈祥地說:“我意已決,你倆不必挽留。”

    說此一頓,神色立變肅穆,慈目註定宮紫雲和凌壯志,正色說道:“現在武林中,對金刀毒燕和鐵弓玉環兩人的被擊斃,感到非常震驚,江湖上對身著白衫的少年極為注意,這一點宮姑娘極為清楚。”

    說著,又望著恭謹靜聽的凌壯志,鄭重地說:“在昨夜以前,白衫少年在武林黑白兩道中,一直是個秘密人物,如今,你的赤陽掌連斃羨仙宮數十高手,可說真相已露,至少人們會傳說你衣著相貌和年齡,並且知道你姓凌,今後的行動,都應該處處謹慎。”

    凌壯志聽得暗生愧意,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晉德大師又以慈祥安慰的聲音繼續說:“不過金豔娘穢名四播,她羨仙宮的高手,當然也是一丘之貉,這一點或許能得到大多數人的諒解,至於金刀毒燕和金弓玉環被擊斃的事,你必須設法找出真兇公諸武林,因為江湖上大都認為他兩人是俠義道的人物。”

    凌壯志一聽,怒火倏起,不由輕蔑地忿聲說:“什麼俠義道的人物,他們不但是晚輩恩師的切齒仇人,同時也是四俊傑之一朱腕銀筆葉大俠的切齒仇人。”

    晉德大師驚異地噢了一聲,急聲問:“這件事你是怎樣得知的?”

    凌壯志坦誠地說:“因為晚輩已查出以赤陽掌擊斃金刀毒燕阮陵泰和鐵弓玉環晉宇田的白衫少年。”

    晉德大師和宮紫雲,聽得同時一聲輕啊,面色立變,同時急聲問:“那個人是誰?”

    凌壯志毫不遲疑地說:“就是朱腕銀筆葉大俠的獨生女兒葉小娟。”

    宮紫雲一聽,鳳目立時一亮,肯定地一頷首,附聲說:“不錯,那夜我追擊的那個白衫少年,見她身材纖小,穿著寬大白衫,我一直懷疑她是女扮男裝!”

    晉德大師噢了一聲,驚異的說:“有這等事,來,我們坐下來再談談。”

    說罷,三人又回至氈墊處坐了下來。

    晉德大師一俟兩人坐好,立即望著凌壯志,問:“孩子,你說說看,是怎樣的追上葉小娟的?”

    凌壯志不敢照實直說,略一沉思,概略的說:“前幾天的深夜經過黃山,那時二更已過,驀見一點白影,突出雲海,直向天都峰上升去,身法奇快無比,當時晚輩心中一動,立即追了過去。

    待晚輩登上天都峰,那點白影已換回女裝,正和一位身著綠衣身背鴛鴦劍的中年美婦立在兩座石屋前……”

    晉德大師一聽,立即頷首插言說:“那可能就是葉大俠的夫人,雙劍無敵黛鳳張雲霞!”

    凌壯志立即頷首說:“不錯,正是她,後來她們母女約鬥花花太歲……”

    晉德大師一聽花花太歲,不由壽眉一蹙,輕聲一嘆,感慨惋惜的說:“唉,黛鳳張雲霞,和葉大俠,原是一對美好眷屬,只因有這個惡賊花花太歲以致鬧得夫婦失和,一個失蹤,一個隱居。”

    凌壯志無心打聽別人的私事,就是問,大師也不見得肯講,因而繼續說:“花花太歲人多勢眾,群起圍攻她們母女,晚輩不得不現身相助……”

    晉德大師一聽,立即驚異的問:“你又將那些人悉數殺絕了?”

    凌壯志俊面一紅,立即搖搖頭說:“沒有,只殺了盤山三惡三人和一個獐頭鼠腦的老道!”

    晉德大師聽了,只搖頭。

    宮紫雲雖沒說話,但她對葉小娟極注意,於是插言問:“你施展了赤陽掌所以才將引起葉小娟的注意。”

    凌壯志未加思索,立即說:“不,我是用鳳姑娘的寒玉寶扇當作兵刀。”

    晉德大師目光一亮,似乎想起什麼,不由急聲問:“你已去過了石門?”

    凌壯志立即頷首說:“前幾天已經去過了。”

    宮紫雲冷冷的問:“那位鳳姑娘也是女扮男裝?”

    凌壯志頓時驚覺宮紫雲神色不悅,只得低聲應了個是。

    晉德大師也看出宮紫雲的黛眉逐漸微蹙,於是,急忙轉變話題問:“後來你怎知葉小娟就是擊斃阮老莊主的那個白衫少年?”

    凌壯志見宮紫雲的嬌靨上,剎那間已罩上一層寒霜,心中極為不安,因而說話特別提高了警惕,這時見問,只得含糊說:“是跛足道人前去找張雲霞前輩,追問鐵弓玉環晉宇田的死因,才知阮老莊主和晉宇田均是葉小娟擊斃的。”

    宮紫雲冷冷一笑,說:“真怪,跛足道人對我和大師說鐵弓玉環晉宇田是你殺的。”

    凌壯志心情不安的額角已有些見汗,因為他看出娟師姊對他開始有些不滿了,這時一聽,立即解釋說:“那是因為跛足道人已經知道了我會赤陽掌的緣故。”

    宮紫雲不解的問:“為什麼?”

    凌壯志說:“因為師父和他是好友,平素時常談起跛足道人,所以小弟才向他打聽師父的身世,由於師父被困洞中年月已久,四肢已殘,衣著相貌,俱都無法辨認,加之小弟又說不出師父有何特徵,是以跛足道人命小弟施展一兩招向師父學習的武功,因而他才懷疑晉宇田是小弟擊斃的。”

    凌壯志一口氣說完原因,宮紫雲的粉面上,已掛滿了淚水,父女天性,骨肉連心,聽說自己的父親慘遭殘肢,禁錮至死,怎不悲痛欲絕。

    宮紫雲流著淚,哭聲問:“師弟,你隨我父親學藝多久?”

    凌壯志見宮紫雲哭了,頓時想起禁錮十九年,突然死去的恩師,星目中也流下兩行淚水,回答說:“五年!”

    神色沉痛的晉德大師,本不願打擾他們師姊弟的談話,但,這時靈機一動,不由急聲問:

    “除了昔年四惡魔的四種曠古絕學外,尊師生前另外尚傳給你一些什麼其他武功?”

    凌壯志搖搖頭說:“沒有了,恩師說,有此四種武功,足可稱霸天下。”

    晉德大師感慨的搖搖頭,說:“難怪自稱百事通的跛足道人,也不知道尊師是誰了。”

    凌壯志解釋說:“恩師臨終時,一再叮囑晚輩,找到娟師姊時,即赴恆山凌霄庵……”

    宮紫雲也極希望儘早弄清自己的身世,因而不解的插言問:“到恆山凌霄庵去找誰?”

    凌壯志略現難色,說:“恩師說,到了凌霄庵自然便知。”

    宮紫雲聽了,感到萬分失望,內心極為痛苦,想到自己悲慘迷離的身世,不由掩面哭了。

    晉德大師發現宮紫雲粉面逐漸蒼白,頓時驚覺她重傷初愈,經不起過度刺激,因而勸阻說:“宮姑娘重傷初愈,尚未恢復正常,這些事還是等宮姑娘康復後再說吧!”

    說著,轉道望著惶急不安的凌壯志,繼續說:“現在,既然知道了黛鳳張雲霞隱居在黃山天都峰上,老衲必須去看看她們母女兩人,她們也是身世悽苦,遭遇坎坷的人。”

    說著,即由氈墊上立起來。

    凌壯志聽晉德大師要去黃山,心中十分不安,繼而一想,覺得大師去後也許對自己有利,談起葉小娟的事,大師自會向她們解釋自己的苦衷。

    掩面哭泣的宮紫雲,聽到大師說要走,心中頓時升起一絲失去親長之感,不由放下雙手,急忙和凌壯志同時站起身來,流著淚問:“大師,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晉德大師慈祥的呵呵一笑,親切的說:“黃山事畢,我也要去一趟恆山,我們中途定會遇上。”

    宮紫雲黛眉一蹙,舉袖拭了一下淚珠,擔憂的說道:“此地距恆山,遙遙數千裡,大師怎知我們走的是那個省份?”

    晉德大師再度呵呵一笑,慈祥的說:“現在江湖上無人不知白衫少年凌壯志,你們現身何處,勢必轟動當地武林,老衲自是不怕找不到你們,恐怕屆時你們自己還要消聲匿跡,避人耳目,那時老衲便無從追起了。”

    說罷,又是一陣爽朗的愉快大笑,大步向洞口走去。

    宮紫雲,凌壯志,兩人緊跟大師身後相送。

    晉德大師來至洞口,仰首向上一看,峰壁上懸松突石,蘿藤橫生,於是望著凌壯志、宮紫雲,慈祥地說:“老衲現在要去一趟黃山,然後即行北上追趕你們,最多旬日我們即可再會,現在老衲要先走一步了。”

    “了”一字出口,大袖微拂,身形直向峰上如飛昇去。

    凌壯志、宮紫雲一見,同時高呼:“大師慢行,恕晚輩不遠送了。”

    呼聲甫落,那道飄飛上升的寬大灰影,一陣祥和哈哈大笑之後,瞬即消失在峰腰浮雲斜松中。

    凌壯志見宮紫雲仍然望著峰腰的浮雲發呆,絕世風華的嬌靨上較之方才尤為蒼白,兩滴晶瑩的淚珠,正由她那秋水般的鳳目中滾下來,他心裡即惶急又不安,不由關切地低聲說:

    “娟師姊,進去吧,大師登上峰頂了。”

    宮紫雲聞聲低下頭來,溫柔地望著凌壯志,輕頷螓首,舉袖拭了一下淚珠,逕向洞中走去。

    凌壯志緊緊跟在宮紫雲身後,想到恩師的叮囑,不知該如何照顧這位娟師姊,因而,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宮紫雲走至床前,凌壯志殷切的扶她倒在床上,接著飄身取來絨毯,為宮紫雲小心的蓋在身上,順手在懷中取出那片千年紫芝來,同時親切的說:“娟師姊,將這些也食下去吧!”

    說著,即將紫芝送至宮紫雲的櫻唇邊。

    宮紫雲自覺傷的太重,真氣一直不能凝固,因而也不推辭,感激的看了凌壯志一眼,立即張開了櫻口。

    紫芝一入口內,滿腔生香,立即化為津液,順喉流下,轉瞬之間,丹田中立時升起一股陽和熱流分竄四肢。

    宮紫雲知道紫芝的靈氣已經開始流動,立即合上鳳目,暗自行功,徐徐引導靈氣運行。

    凌壯志見娟師姊閉上了眼睛,立即摒息退出石室,將便菜食物放回鞍囊內,就在氈墊上調息起來。

    由於療傷過份消耗真力,加之又飛馳往返小鎮,他的體力已極虧損,他沒有感到疲憊的原因,正因為他驟然間找到了娟師姊,這是他一直認為絕難實現而永遠不能讓恩師瞑目泉下的事。

    如今,他將把整個的心,所有的熱情,無限關懷和敬愛,俱都集中在這位絕世風華,美如西子的娟師姊身上,他對宮紫雲在臥虎莊房內,猝然點他的要穴,而一直耿耿於懷,潛在他心中的那絲恨意,早已煙消雲散了。

    他對宮紫雲持有的這份熱誠,並不是為了她國色天香的麗姿,而是基於恩師的叮囑,和報答恩師五年來的教誨之恩。

    他每當想到如此找娟娟的時候,他便想到了恩師的叮囑志兒,只要你善待娟兒,就是報答了我對你的恩惠,我就是死在泉下,亦當瞑目含笑了,同時,我也希望你和娟兒,彼此親愛,相互照顧……

    現在,他果真找到了娟師姊,也就是由恩師面許的妻子,尤其令他興奮的是,還可以在妻子的酥胸上,學到稱雄天下的絕世武功。

    這時一經打坐調息,心裡寧靜,始知他的身心已極疲憊,幾個周天之後,他才漸漸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凌壯志才睜開眼來,洞中已經昏暗,洞外景物已經模糊。

    心中一驚,急忙望向石床,只見宮紫雲依然仰面倒在床上,一雙玉手,重疊放在頸下,那雙寒潭秋水般的眸子,閃閃生輝,一直望著室頂發呆,似是正在沉思,微微起伏的酥胸,愈顯得豐滿了。

    凌壯志一轉首,宮紫雲頓時驚覺,急忙由床上坐起來,愉快的一笑,說:“凌師弟,你這一覺好睡!”

    說著,即由床上走下來。

    凌壯志這時才發現宮紫雲容光煥發,豔麗如前,神色間已沒有一絲倦態,因而心中一喜,笑著問:“姊姊覺得是否已經復元了?”

    宮紫雲嬌美地一笑,風趣地說:“有你這麼慷慨的弟弟,怎能不復元得快?”

    凌壯志見宮紫雲神情愉快,心中極為高興,這時聽了她的讚美,俊面一紅,也湊趣笑著說:“為了姊姊傷勢早愈,一片千年紫芝算得了什麼……”

    宮紫雲柔情睨了凌壯志一眼,立即笑著說:“這比挖目割股容易多了。”

    凌壯志一聽,俊面頓時通紅,知道晉德大師將療傷的經過,已一字不漏地向她說了,於是淡淡一笑,有意岔開話題的關切問:“姊姊恐怕早餓了吧!”

    宮紫雲嫵媚的一笑,立即輕點螓首。

    於是,兩人取出午前的剩餘便菜,相對坐在氈墊上吃起來,那份心情,有著說不出的愉快。

    由於關係的明朗,宮紫雲視凌壯志尤如自己的弟弟,她似乎在凌壯志的身上聞到了父親的氣息。

    她對凌壯志殺了阮自芳和二十幾個壯漢的事原極氣忿,如今一字也不提了,但她對萬綠萍仍時時記在心裡。

    於是,她接過凌壯志撕給她的一隻雞腿,笑著問道:“凌師弟,那天你和鐵鉤婆、萬姑娘出了臥虎莊,在什麼地方分手的?”

    說著,一雙明亮鳳目,一瞬不瞬的望著凌壯志,似是急切等著他答覆,又似是怕他說話不實。

    凌壯志已有了一次經驗,方才和晉德大師談到展偉鳳和葉小娟時,這位娟師姊已經有些不快,這時聽她問起萬綠萍,因而特別提高了警惕,於是,毫不遲疑的回答道:“就在莊林外面的大道上。”

    宮紫雲黛眉微微一動,似乎有些不信,略一沉思笑說:“分開的那麼簡單?鐵鉤婆那等刁蠻難惹的人物,會輕易的放你走?”

    凌壯志聽得心頭直跳,但他仍佯裝不解的問:“為什麼?她們要去莫干山,我要奉還寒玉寶扇,我往西,她們往東,根本無法同行。”

    宮紫雲似乎不願再加爭論,僅含意頗深的淡淡一笑置之,吃完了手中的雞腿,又以漫不經心的聲調問:“凌師弟,那位展姑娘與你素昧平生,乍然相逢,僅交談數語便將師門至寶,自己防身的兵刃贈給你,又是為了什麼呢?”

    凌壯志早已看出宮紫雲的那副看似平淡的微笑,正顯示出她耿耿於懷的心聲,因而一俟宮紫雲說完,立即佯裝氣惱的沉聲說:“哼,娟師姊也相信世上有如此糊塗的人?她是藉小弟為她擋災!”

    宮紫雲黛眉一蹙,不解的問:“為什麼呢?”

    凌壯志愈加氣虎虎的說:“哼,原來那天酒樓上有個黑道高手,暗中覬覦她手中的玉扇……”

    宮紫雲一聽,心中冷冷一笑,立即冷漠的插言問道:“是哪一位大膽的黑道高手,膽敢在天山派瓊瑤子的女徒身上打主意?”

    凌壯志似乎沒料到宮紫雲有此一問,只得搖搖頭,笑一笑,說:“這就不知道了。”

    宮紫雲又追問了句:“那個黑道高手可曾向你下手?”

    凌壯志依然搖搖頭,同時解釋說:“也許是因為有鐵鉤婆母女同行,加之沿途去臥虎莊的賀客絡繹下絕,那人自是不敢下手搶奪。”

    宮紫雲一聽,似乎想起什麼,忽然岔開話題問:“你既然偽裝書生,為何還和鐵鉤婆母女同去臥虎莊?”

    凌壯志一直避免談到鐵鉤婆和萬綠萍,以免引起宮紫雲不快,但偏偏又拖到她們母女兩人身上,心中不停叫苦,口裡卻正色說:“因為金刀毒燕阮陵泰是恩師的切齒仇人,小弟又不是被邀的客人,所以我必須隨她們混進莊去。”

    宮紫雲見凌壯志說得理所當然,頓時把心中的那絲妒意給沖淡了,但她卻仍有些憂心的說:“可是,你當時應該想到後果的棘手……”

    凌壯志知道她指的是萬綠萍抱他越牆的事,但他想到當時在臥虎莊高牆前,所湧起的決心,毅然向宮紫雲說:“當時小弟心切師仇,內心焦急萬分,深怕當夜不能手刃老賊,如讓老賊次日當著天下各路英豪,謝罪江湖,封刀息隱,再行下手雖無不可,但勢必為恩師的清譽招來天下武林俠士的非議。”

    凌壯志愈說愈激動,神色也愈形嚴肅,他繼續激昂的說:“再說,為師報仇,拋頭顱,灑熱血,生命尚且置之度外,當時那還顧到後果堪慮,惹上麻煩…”

    宮紫雲聽了這番大義凜然的話,未待凌壯志說完,已忍不住垂首哭了,同時流著淚說:

    “我這些年來,居身賊府,尚不知老賊就是慘害父親的仇人,這時想來,愧悔無地,心神難安,不知將如何慰先父於泉下!”

    說話之間,聲淚俱下,舉目望著凌壯志,悲忿的說:“先父唯一最痛恨的金刀毒燕阮老賊,竟沒有死在你我之手,而讓一個漠不相干的葉小娟搶先了。”

    凌壯志唯恐宮紫雲再問葉小娟的事,因而,急忙轉變話題說:“恩師還有一個最大的仇人未死……”

    宮紫雲鳳目冷電一閃,立即停止哭泣,恨聲問:“那人是誰?”

    凌壯志劍眉微剔,也恨聲說:“就是現任崆峒掌門烏鶴仙長!”

    宮紫雲一聽,立即切齒恨聲說:“既是這個惡道,我們何不即日前往崆峒派,斃死此賊……”

    凌壯志未待宮紫雲說完,立即搖搖頭說:“恩師曾經一再叮囑,找到師姊後,第一件事是即赴恆山凌霄庵,否則,我們師出無名,報仇無因,對方問起,無言答對,小弟不知授業恩師是誰,師姊也不知生身之父何人,名不正,言不順,處處不便……”

    宮紫雲看似雅靜,實則外柔內剛,未待凌壯志說完,倏然立起,毅然說:“既是如此,我們即時動身,父仇一日不報,終朝心神難安!”

    凌壯志也由石床立起來,一指不遠處的馬鞍說:“小弟必須先將青馬還給展氏兄妹,因為由他們口中才知道女淫賊金豔娘隱居在馬鞍山中。”

    宮紫雲正愁沒有機會一見展偉鳳,因而略一遲疑,隨即頷首說:“事急也不在這一夜時間,要去我們現在就動身吧!”

    於是,凌壯志抱起馬鞍,宮紫雲整理好氈墊絨毯,逕向洞口走去。

    來至洞口一看,山中暮色已濃,大翠谷中的羨仙宮,已模糊難辨……

    再看洞下,那匹青聰大馬,立在不遠處的怪石間,正翹首向他們兩人望來。

    凌壯志不知如何招呼青馬,舉舉手中馬鞍,吆喝一聲,和宮紫雲飄身而下。

    兩人雙腳剛達地面,一陣清脆的蹄響,帶來一陣勁風,青聰馬一聲低嘶,已奔至兩人面前。

    凌壯志兩手一舉,立即將氈墊馬鞍放在馬背上。

    宮紫雲見青馬異常聰慧,芳心甚喜,不由伸出春蔥似的玉手,撫摸著長長青鬃贊聲說:

    “這匹青馬神駿無比,頗通人性,看來腳程也快得驚人。”

    凌壯志聽宮紫雲讚美青聰,心中不禁有些得意,因而他大為青馬宣揚一番它的來歷,說:

    “這匹青馬是昔年聞名皖贛邊區趙鏢頭的坐騎,質資自是不凡。”

    宮紫雲似是對趙總鏢頭沒有什麼印象,也許是因愛青馬的神駿,一邊撫摸著馬鬃,因而沒有答話。

    青聰的確通達人性,它望著配備馬鞍的凌壯志和撫摸它的宮紫雲,不停地搖頭擺尾,低嘶連聲,顯得親熱至極。

    凌壯志繫好馬鞍,立即望著宮紫雲,訕訕地說道:“姊姊坐鞍上,小弟立在馬後。”

    宮紫雲嬌靨微微一紅,含笑斜睇了凌壯志一眼,嗔聲說:“那多危險,尤其在山路上奔馳。”

    凌壯志看了宮紫雲宜嗔宜喜的嬌態,幾乎看呆了,同時也給了他十足的勇氣,於是,飛身縱上馬鞍,興奮地說:“姊姊在前鞍上試試!”

    說著,俯身下去,伸手去拉宮紫雲的玉手。

    宮紫雲嬌不勝羞,紅飛耳後,澀然一笑,趁勢縱上馬鞍,纖腰立被凌弟弟的手臂攬住,芳心狂跳不止。

    繼而一想,他是父親面許的夫婿,有什麼害羞?因而那顆緊張的心,才逐漸平靜下來。

    凌壯志輕抖馬韁,一聲吆喝,雙腳微催馬腹,青聰一聲長鳴,放開四蹄,如飛向前馳去。

    宮紫雲依偎在凌壯志的懷裡,陣陣男子具有的特殊氣息,薰得她心醉神迷,目光眩暈,愈覺前面的巨木岩石旋轉如飛。

    青聰果是一匹寶馬,在崎嶇的山路上,四蹄翻飛,宛如馭風騰雲,鐵蹄過處,火星激射,石層橫飛,馬速依然高得驚人。

    凌壯志最初尚有些忐忑不安,雙目凝神前視,對娟師姊飄飛的秀髮,幾乎無法應付,真是揮之不去,拂之又來,那絲絲淡雅的髮香,不時撲向他的鼻孔,更令他心旌搖盪……

    一陣飛馳,已達山下,四野已經暗下來,十丈以外,景物已不能見。

    宮紫雲倚在凌壯志的胸前,發現官道上昏暗無人,芳心竊喜,心坎上不時升上陣陣甜意。

    驀然

    狂奔中的青聰,豎耳立鬃,馬目閃驚,昂首發出一聲悠長怒嘶,聲震四野,直上夜空,馬速驟然加快。

    凌壯志、宮紫雲,心中同時一驚,不由凝目前瞻,只見官道前面,隱約現出兩點塵影,兩匹快馬,同樣的向西飛馳。

    青聰大發神威,快如脫弦之箭,眨眼之間,距離前面兩馬,已不足十丈了。

    凌壯志功力深厚,凝目再看,不由驚得心頭一震,面色立變,險些脫口呼出聲來,他作夢都沒想到,在此時此地會碰上離家出走的秦香苓!

    假設他一人遇到她們,那是求之不得的事,他可告以大義,嚴詞勸她們回太平鎮,如今,偏偏有位外柔內剛,似極善妒的娟師姊坐在馬上。

    這時,宮紫雲也看清楚了,她發現前面兩馬上,一個是紅衣長裙背插寶劍的少女,一個是身穿花衣,年輕俏麗的丫頭。

    青聰再度一聲怒嘶,前面馬上的秦香苓和春丫頭,聞聲同時回頭,一齊怒目望來。

    凌壯志一見,嚇得急忙低頭,悄悄隱在宮紫雲的頸後,心中暗暗禱告,千萬別讓秦香苓將他認出來!

    正在萬分焦急之際,驀聞宮紫雲,慌忙的悄聲說:“凌師弟,快,你快立到馬股上去,這副樣子被她們看見了,羞也要羞死了。”

    凌壯志一聽,暗暗叫苦,他這時真是到了欲呼無聲,欲哭無淚,叫天不應,呼地不靈的地步了!

    凌壯志怎敢立起,心中不停叫苦,兩手中頓時急出汗來,因而遲疑不敢起來。

    宮紫雲看得異常不解,芳心萬分焦急,不由低聲催促:“凌師弟,快點嘛!”

    說話之間,青聰已至兩馬之後,一聲震耳怒嘶,直向兩馬之間衝去。

    秦香苓和春丫頭的坐馬,同時大吃一驚,分別竄向左右路邊。

    青聰昂首一聲歡嘶,如飛馳過。

    秦香苓和春丫頭,心情正鬱悶之際,焉能忍下這口惡氣,兩人同時一聲厲叱,猛收韁繩,急撥馬頭,怒目一看,滿腹怒火頓時變成狂喜,秦香苓宛如沙漠中遇到了甘泉,脫口連聲嬌呼:“凌哥哥,凌哥哥!”

    這兩聲喜極嬌呼,聲如銀鈴,清脆無比,在夜幕初垂的靜寂曠野間,聽來異常悅耳,直如黃鶯-啼。

    但,聽到心情慌急的凌壯志的耳朵裡,不啻平地暴起一個春雷,渾身猛烈地一顫,險些跌下馬來。

    宮紫雲聽了這聲清脆嬌呼,宛如當頭一擊,先是一呆,繼而妒、忿、疑惑,一齊湧上心頭,令她猛地勒住絲韁。

    青聰正在放蹄狂奔,一聲痛嘶,急收衝勢,前蹄倏然揚起

    凌壯志心情紊亂,未料青聰猛然立起,身形一連幾晃,飄然落下馬來。

    身形尚未落地,秦香苓和春丫頭的兩馬已經追到,青聰一個急烈旋身,三馬齊向凌壯志衝來。

    宮紫雲和秦香苓三人這一驚非同小可,俱都嚇得花容失色,脫口尖聲驚呼,紛紛急收韁繩。

    頓時,馬嘶蹄亂,暴起塵煙,一片嬌呼驚喊。

    但,白影一閃,凌壯志早已立身路邊。

    三女一陣手忙腳亂,俱都急將坐馬穩住,在塵煙飛旋中,急忙一定神,彼此趁機打量對方。

    宮紫雲見到秦香苓一身紅服鮮豔如火,明眸皓齒,嫵媚多姿,花容毫不遜於自己,秀美處,似是另具一種風韻。

    打量間,芳心無比怒惱,同時也自嘆命薄,自己身世淒涼,命運坎坷,遇到的終身夫婿,又是一個到處留情的浪子,頓時感到人生已無樂趣。

    因而,她認定凌壯志是個用情不專的人,既然父親生前面許親事,就該潔身自愛,如今,突然又遇上這麼一位豔麗少女。

    而這時的秦香苓,同樣的妒火中燒,暗恨凌壯志不解她的痴情。

    她望著雲發如墨,麗姿天生的宮紫雲,自覺美豔之處,毫不遜色,但她總覺自己沒有對方紫裳少女的那份高雅溫靜的氣質。

    想到自己拋家離井,日夜追蹤,就為的是要向凌壯志表白自己的一顆痴心,如今這才幾天,他胯下不但有了好馬,懷中也有了雍容雅麗的美人,想到傷心處幾乎忍不住放聲一哭。

    凌壯志愣愣的立在路邊,心中亂的已不知道如何向娟師姊解釋才好,任由飛揚的塵煙在他的身上飄過。

    宮紫雲雖覺妒氣難耐,但她仍不願心愛負情的凌師弟難堪,強自一笑,以愉快的聲調問:

    “凌師弟,別盡發呆,快為我們介紹嘛!”

    秦香苓和春丫頭一聽“凌師弟”三字,兩人俱都怔了。

    凌壯志覺得事到如今,只有對娟師姊實話實說了,於是一定神,急忙舉手一指秦香苓,笑對宮紫雲說:“娟師姊,這位就是太平鎮的秦香苓姑娘,跛足道長老前輩的高足。”

    說著,又望著秦香苓指著宮紫雲頷首微笑說:“這位就是那夜在下對跛足前輩談過的娟師姊!”

    宮紫雲一聽凌壯志如此介紹,芳心略感一絲欣慰,知道凌壯志一直在打聽自己的行蹤,因而馬上一福,大方的一笑,謙和的說道:“原來是秦姑娘,宮紫雲久仰了。”

    秦香苓聽了凌壯志的介紹,本就有些不信,據凌壯志那夜說,他師姊的暗記是在酥胸上,誰個少女的酥胸給他看?

    這時再聽,對方自稱宮紫雲,並沒有說什麼“娟娟”,心中愈加懷疑,斷定這是一慕假戲。

    繼而一想,粉面倏然通紅,假設宮紫雲果真就是凌壯志的娟師姊,兩人袒胸相見,也必然已發生了那種苟且之事。

    念及此處,芳心妒意愈濃,怒火漸熾,但她出身望族,不願失卻身分,因而淡淡一笑,強自謙和的說:“原來是宮紫雲姑娘。”

    說著,也斂衽福了一福,她把“宮紫雲”三字,說的特別清楚,似是故意說給凌壯志聽。

    春丫頭自覺沒有說話的資格,但她坐在馬上卻忿忿的望著凌壯志,為她家的小姐抱不平。

    凌壯志見宮紫雲強自綻笑,秦香苓說話輕蔑,心中亂得已不知再說什麼才好,他覺得既然碰上秦香苓,索性義正詞嚴的勸她們主僕回去。

    心念未畢,宮紫雲坐下的青聰馬,倏然昂首一聲驚嘶,其餘兩馬也同時昂首豎耳,目閃驚急。

    凌壯志心知有異,遊目一看,只見正東一點白影,揚起薄薄煙塵,沿馬鞍山南麓大道正向這面電掣馳來。

    那春丫頭鬼聰明,望了一眼馳來的馬影,即對馬上的秦香苓,機警的低聲說:“小姐,今夜既然遇到了凌小俠同宮姑娘,我們索性到前面鎮上住上一宿,大家親切的多談談。”

    說著,即撥馬頭,作著急欲馳去的意思。

    秦香苓柳眉微蹙,杏目閃輝,嬌靨上微現焦急,目光望望馳來的馬影,又望望凌壯志,似是急切的等他答覆。

    凌壯志一心想擺脫她們主僕二人,豈肯再和她們同行,因而,微一拱手,謙和的笑著說:

    “在下和娟師姊尚有急事待辦,必須星夜趕路……”

    春丫頭目光一動,立即插言催促說:“既然是這樣,大家一同前進,既不寂寞,又可談心,豈不更好?”

    說著,又機警不安的看了一眼逐漸馳近的馬影,焦急的催促說:“凌小俠,快上馬嘛!”

    凌壯志察言觀色,知道那匹馬上必是前來追趕她們的家人,因而,他希望藉來人之勢,逼她們主僕先行離去。

    於是,秀眉一蹙,搖搖頭,抱歉的說:“在下與兩位不便同行!”

    秦香苓正不願看見他擁著宮紫雲一馬同鞍,因而建議說:“凌哥哥可乘我這匹紅馬,我和喚春同騎一匹……”

    凌壯志未待秦香苓說完,立即抱歉的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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