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鉤婆見阮自芳居然膽敢在她的面前想動手腳,哪裡還把鐵鉤婆放在眼裡?不由冷冷一笑,輕蔑地說道:“姓阮的小子,你那兩手解穴手法,還是擱著吧,你不解,他或許還能醒來,你一拍,嘿嘿……”
俊面一郎阮自芳見鐵鉤婆當面揭破他的陰毒,不由惱羞成怒,濃眉一軒,暴聲喝問:
“鐵鉤婆,你別忘了你現在立在什麼地方!”
鐵鉤婆怒極一笑,不屑地說:“姓阮的小子,你別神氣,莫說是你小小的臥虎莊,就是皇宮內苑,老孃同樣地要去就去,要走就走。”
話剛說完,早已醒來閉目靜聽的凌壯志,已經緩緩地睜開眼睛,他佯裝茫然地看了一眼左右,似是想起什麼,驚得慌忙坐起來。
萬綠萍一見,立即奔了過去,同時低呼一聲“表哥”。
阮自芳見凌壯志果真自動醒來,再看了萬綠萍那副關切驚喜的神態,不啻在火上又加了一桶油。
鐵鉤婆既然和少莊主鬧翻了臉,自是不願再待下去,這時一見凌壯志醒來,立即沉聲說:
“傻小子,我們走,看看誰敢動你一根汗毛!”
萬綠萍怕阮自芳向凌壯志突下毒手,因而蓄勢擋在床前。
凌壯志雖然恨透了阮自芳和紫裳少女宮紫雲,但他表面仍裝出茫然、畏怯和驚惶的神色,這時聽鐵鉤婆說走,正中下懷,趕緊移下床來。
阮自芳見鐵鉤婆當眾誇口,決心要將他留下來,煞煞鐵鉤婆的傲氣,於是,面向紫裳少女躬身急聲說:“七師叔,芳兒定要……”
話一出口,宮紫雲立即微剔黛眉,翠袖一拂,怒聲喝斥道:“閉嘴,還不退下去!”
阮自芳本待再度要求,但看了閉目不語的晉德大師,神情冰冷的雷霆拐等人,自知情勢不利,於是,怨毒地看了鐵鉤婆等三人一眼,轉身縱出房門,騰身飛向牆外,晃眼已經不見。
宮紫雲知道無法再留住鐵鉤婆,於是,手託玉扇,緩步走至凌壯志面前,歉然一笑,說:
“方才是開玩笑了,希望凌相公不要記在心裡。”
說著,伸出一雙春蔥似的纖纖玉手,將玉扇送上。
凌壯志雖然恨極宮紫雲,在未睜眼時,他決心要嚴懲這個美麗少女,但這時面對她絕世風華的嬌靨,寒潭秋水般的眸子,心中那絲怨忿,完全被她眉目間那絲熟悉的意念而沖淡了,原本要說幾句洩忿話的勇氣,也沒有了。
於是,只得接過玉扇,急忙拱手,顯得無可奈何地說:“啊,些許小事,姑娘何必掛齒,只要下次不開這個玩笑,也就是了。”
晉德大師和雷霆拐蕭子清等人,看了他那副文靜儒雅的迂腐神態,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
高雅絕美的宮紫雲,正在生氣的萬綠萍,也被他那副既不甘心,又不敢發作的神情逗得噗嗤笑了。
只有鐵鉤婆,仍緊繃著老臉,望著晉德大師等人,氣呼呼地說:“諸位再見,我老婆子要先走一步了。”
說罷,轉身走出書房,凌壯志和萬綠萍緊緊跟在鐵鉤婆的身後。
晉德大師、宮紫雲,以及雷霆拐等人,俱都在身後相送。
這時,天光早已大亮,花園中灑滿了柔和的朝陽,照得滿園露珠點點,愈顯得各色鮮花的明豔。
來至花園門前,鐵鉤婆堅請晉德大師等人止步,在一片珍重後會聲中,三人沿著修竹夾道,緩步向賓館方向走去。
晨風徐徐,仍有濃重的涼意,令人不禁為之精神一振,倦意全消。
凌壯志想到黎明之前紫裳少女宮紫雲點他璇璣穴的一剎那,這時想來,心中仍有餘悸。
假設宮紫雲手下沒有分寸,這時他的身體恐怕早已冰冷地挺在床上了,如果當時他一遲疑,這時的後果也不堪設想了。
一想到紫裳少女宮紫雲,便令他情不自禁地回過頭去,再看一眼那張略感熟悉秀麗的面孔。
他看到晉德大師和宮紫雲等人,依然立在花園門前尚未回去。
晉德大師目光柔和的望著他們三人,紅潤的面孔上,展著慈祥的微笑。
宮紫雲微蹙著遠山伏影般的黛眉,閃輝的目光,望著他和萬綠萍並肩前進的背影,含愁的嬌靨上,又籠罩著一絲傷感,雲裳上的玉佩金環,在朝陽之下,閃閃發亮,令人看來又覺得她是那麼遙遠。
雷霆拐和幾個勁裝老人,正在相互交談,想是談論昨夜擊斃金刀毒燕的那個白衫少年,是否與擊斃宋南霄的那人有關。
再回頭,三人已到了賓館,裡面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知道各路前來的武林賀客,早在天明以前離去。
再經過兩個獨院,走完一道長廊,出了高大門樓,直達莊牆跟前,三人一路行來,到處一片死寂,再沒有昨夜那種歡騰氣象了。
凌壯志仰首一看牆上,正有不少莊丁望著美貌如花的萬綠萍。
萬綠萍羞澀地看了凌壯志一眼,在這等眾目睽睽之下,她再也鼓不起昨夜那份勇氣了。
四丈多高的牆,在凌壯志來說,僅是點足而過的事,但在此刻,他卻要裝出一副擔心害怕,腿都有點發抖的神態。
鐵鉤婆沒好氣地看了凌壯志一眼,她覺得將一個聰明秀麗,貌若天仙的女兒嫁給這麼一個書呆子,的確有點可惜。
這時,圍牆上又跑過來不少莊丁,看到鐵鉤婆和萬綠萍如何去架一個丰神如玉的俊美書生,個個都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鐵鉤婆一見,那股子滿腹無處發洩的怒火,頓時暴發出來,於是小眼一瞪,仰面一聲大喝:“都給我滾開,小心老孃上去剝了你們的皮。”
大喝聲中,咬牙切齒,小眼睛光如燈,手中鐵鉤一連向上揮了幾揮。
莊丁大都知道鐵鉤婆難惹,這時一見,頓時大亂,紛紛倉皇走開了。
就在這時,驀聞鐵鉤婆低喝一聲“起”,身形應聲騰空而上。
凌壯志儘量提氣,減輕自己的體重,他真怕鐵鉤婆的輕功不濟,縱不上牆去。
鐵鉤婆和萬綠萍,一人架著凌壯志一個手臂,騰空登上牆頭,身形略微一頓,接著疾瀉而下到達地面,鐵鉤婆一聲未吭,當即向前走去。
三人進入陰森的巨大護莊林,凌壯志不得不佯裝不解地向萬綠萍問上幾句。
最後,他佯裝驚悸地說:“小生這次險些丟了性命,真算是大開眼界了,看來你們武林中的事,還是少見識一些的好。”
說話之間,已到了寬大官道上,鐵鉤婆立即停身止步,回身望著凌壯志問道:“現在我們要去莫干山我結拜大妹子鐵棒槌那裡去為她祝壽,你小子是否還要去見識見識?”
凌壯志一直懷疑擊斃金刀毒燕阮陵泰的白衫少年,就是天山瓊瑤子的衣缽弟子展偉明所為,因而,他急於要趕去石門。
同時,那柄瓊瑤子仗以成名的寒玉寶扇,也必須儘快交還展偉明,否則將不知給他帶來多少麻煩。
於是,急忙拱手說:“啊,老媽媽,小生必須前去石門,那莫干山,小生萬萬不能前去。”
鐵鉤婆雖然有幾分喜歡凌壯志,但卻有點討厭他那股書呆子氣,覺得帶著他,也的確有些不便。
於是,舉手一指正西,正待說話,萬綠萍已幽幽地說了:“表哥,幾百裡地在我們說,已不是太遠的路程,你先隨我們去莫幹,讓娘留在那裡,小妹再陪你去石門找展偉明。”
凌壯志為了爾後行動不受牽制,目的就是儘快擺脫鐵鉤婆母女,哪裡還肯跟她們去莫干山?
於是,急忙搖頭,惶聲說:“遙遙數百里,往返需數月,怎麼能說不是遠路程呢?”
鐵鉤婆是個性子急的人,既然凌壯志不願前去,何必強他所難?因而一揮手,立即不耐煩地說:“好了,由此奔正西,經九華,越馬鞍山,便到了皖、贛交界的石門了。”
凌壯志宛如得到大赦,急忙拱手,朗聲說:“老媽媽珍重,萍妹珍重,小生就此告辭了。”
說著,深深一揖到地,轉身向西走去。
萬綠萍見凌壯志說去就去,對自己竟無一絲留戀之意,芳心一酸,幾乎掉下淚來,她情不自禁地望著鐵鉤婆,含淚低呼:“娘!他……”
鐵鉤婆心疼愛女,似是想起什麼,覺得不能就這樣輕易讓這個書呆子離去,於是,小眼一瞪,沉聲低喝:“小子回來。”
凌壯志剛剛走了沒幾步,驀聞喝聲,心知要糟,知道定是為了萬綠萍的事,於是趕緊回來,再度拱手一揖問道:“啊,老媽媽,將小生喚回可是還有什麼叮囑之事?”
說話之間,覷目瞟了一眼柳眉深鎖,幽怨含愁的萬綠萍。
鐵鉤婆嗯了一聲,緊繃著老臉,冷冷地問:“怎麼,你就這樣說走就走嗎?”
凌壯志被問得一愣,他心中雖然明白鐵鉤婆問話的意思,但他卻久久不知如何回答。
鐵鉤婆誤認凌壯志存心不理,心中不禁有氣,不由大聲問道:“你別跟我裝糊塗,我的萍兒怎麼辦?你說!”
說著,舉手指了指微垂螓首,珠淚簌然的萬綠萍。
凌壯志確沒想到這次前去臥虎莊竟會招來這麼一個大麻煩。
他並不是一個寡情絕義的人,只是他目前重任在身,只限於師誡,不容他和任何人在一起糾纏,尤其是女人。
他看了一眼楚楚可憐的萬綠萍,想到她昨夜毅然抱自己飛越高牆,心中著實不安,因而望著鐵鉤婆,訥訥地低聲問:“你們說我該怎麼辦?”
如此一問,鐵鉤婆也被問住了,愣愣地瞪著一雙小眼,嘴角不停地牽動,乍然一問,她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萬綠萍見凌壯志對她的一片痴情,根本不懂,因而芳心一陣難過,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
鐵鉤婆一直夢想著將女兒嫁給一個英挺瀟灑,武功高絕的俊美人物,沒想到女兒偏偏喜歡這個書呆子。
這時見愛女傷心地哭了,一股怒火倏然而起,舉手指著凌壯志的前額,瞪著小眼怒聲說:
“姓凌的小子,你可別不知足,我的萍兒長得雖不像仙女,可也不遜於當年的西施,你窮酸能娶我的萍兒做媳婦,算你前世修來的清福。告訴你,今天你不說個明白,道個清楚,我就一鉤劈死你,也免得我的萍兒日夜相思……”
掩面含泣的萬綠萍,見老孃越說越不像話了,所幸道上寂靜無人,要被別人聽去,豈不羞死了。
因而,未待鐵鉤婆說完,氣得小靴一跺,羞急地說:“娘,不要說了……”
鐵鉤婆小眼一瞪,怒聲說:“為什麼?老孃偏要說,這小子簡直不知好歹!”
凌壯志被罵得啼笑皆非,只得連連點頭,連聲應是,不由低聲下氣地問:“依老媽媽之見,小生該怎樣才可走呢?”
鐵鉤婆毫不遲疑地一指青天,大聲說:“跪在地上向天發誓。”
凌壯志一聽,幾乎忍不住脫口笑出聲來。
萬綠萍放下一雙掩面玉手,也聚精會神地望著凌壯志,她雖然覺得發誓並不可靠,但至少也可讓凌壯志表明一下對她的愛心。
凌壯志強自忍笑,苦著臉問:“發什麼誓呢?”
鐵鉤婆瞪眼大聲說:“要向玉皇大帝保證對我的萍兒永不變心!”
凌壯志知道今天要不設法安住鐵鉤婆母女兩人的心,不但目前擺脫她們甚難,就是將來也會糾纏不休。
心念及此,靈智一動,頓時想起恩師贈給的那顆麗彩夜光珠,於是哈哈一笑,探手懷中,取出一個色呈碧綠,大如核桃的寶珠來。
接著,拱手一揖,含笑朗聲說:“啊,老媽媽,小生對萍妹之心,天神共鑑,何必定要發誓?小生這裡有家傳至寶涵碧珠一顆,功可祛毒驅邪,謹贈萍妹,尚望媽媽代為收下。”
說著,順手將寶珠捧上。
鐵鉤婆接過來一看,和萬綠萍兩人同時喜呆了。
寶珠入手,份量極重,在逐漸升高的朝陽下,毫光四射,耀眼生花,知是價值連城的珍品,兩人不由地相對笑了。
鐵鉤婆以為這就是凌壯志對愛女的文定彩聘,因而笑向萬綠萍說:“死丫頭,這總該放心了吧?”
說著,笑嘻嘻地將涵碧珠塞進萬綠萍手裡。
萬綠萍接珠在手,粉面通紅,喜在心間,大而明亮的杏目,深情地望著俊面含笑的凌壯志,羞澀地說:“凌哥哥,希望你在石門等我……”
凌壯志聽她的稱呼,愈來愈親熱了,知道這個漩渦越旋越深,最後終難拔足,於是,他不敢肯定地回答說:“如無要事,定在石門等你!”
鐵鉤婆見愛女那副羞答答的樣子,老懷看了也極為高興,於是,哈哈一笑,愉快地笑著說:“死丫頭,別羅嗦啦,他小子半天走不了十里路,等我們祝壽回來,他還沒過馬鞍山呢!”
凌壯志一聽,不由暗自笑了,他確沒想到鐵鉤婆對他竟無一絲疑慮,虧她還是一個老江湖呢!
萬綠萍仍不放心,再度羞澀地叮囑說:“凌哥哥,你一定要等我。”
說著,一面望著凌壯志,一面轉身隨鐵鉤婆向東走去。
凌壯志待辦之事極多,他在石門最多待上一日,但為了安慰萬綠萍的心,也只得連連頷首,說聲珍重,也轉身向西大步走去。
這時紅日已經升高,官道上依然沒有一個人影,凌壯志斷定這條大道可能是臥虎莊所有。
他離開了鐵鉤婆和萬綠萍:心中感到非常輕鬆,但他的腦海裡,仍浮現著萬綠萍嬌美秀麗的影子。
每當他想和萬綠萍親近的時候,他便想起師父的告誡世間最可怕的人是女人,尤其是美麗的女人。
最初,他無法體會出師父這句話的涵意,現在經過宮紫雲的猝然下手,令他對美麗的女人,更加提高了警惕。
因為,宮紫雲就是一個麗姿天生的絕美少女。
念及至此,他再也忍不住伸出手來,仔細地看看掌心,但是掌心中任何青色紋路都沒有,而他卻確確實實地具有青罡氣的功力。
想到晉德大師說的話,他不禁感到有些迷惑,暗忖:莫非自己的武功的確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境地?
晉德大師曾在酒樓上說過他的赤陽掌功已有百年以上的根基,那時他聽了,還暗覺好笑,如今,他有些相信了。
因為,他已知道晉德大師是一位頗受武林英豪尊敬的有道高僧,以晉德大師的聲望地位,絕不會危言聳聽,誑語惑人。
現在,根據兩天來的風聞和判斷,他證實他的恩師既不是昔年最厲害的魔頭赤陽神君,也不是任性嗜殺的九華魔女,他的恩師只是一個獲得絕世武功的人。
至於他恩師究竟是誰,他的一生坎坷遭遇究竟又如何,只有找他師父的女兒娟娟,再去恆山凌香庵探詢了。
但是,到哪裡去找那位娟娟姑娘呢……
每當他想到這個問題,他便憂心如焚,心緒紊亂,感到坐立不安,不知應該如何著手去辦!
一陣涼風吹來,眼前光線同時一暗
凌壯志一定神,非同小可,立即停身止步,機警地看了一眼道路兩旁,發現道上田間依然寂靜無人,那顆緊張的心,才靜下來。
因為,在他沉思前進中,腳下已本能地展開了流雲步,這種輕功,看似慢,實則快,施展開來,身形如行雲流水,柳絮飄風。
回頭一看,面色立變,只見身後十數里外的臥虎莊前,塵煙彌空,黑影點點,宛如狂風般捲來。
這時,才聽到隱約傳來的馬嘶,和悶雷似的蹄聲。
凌壯志斷定是臥虎莊的馬隊,只是不知道他們要去哪裡,也許是分途到各地奔喪,報告金刀毒燕已死的消息。
為了避免臥虎莊的人起疑,他不敢再施展輕功,只得大步走進林內。
茂林俱是高約數丈的大白楊樹,枝長葉大,緊盛蔽空,僅道路的中央上空露出一線藍天。
白楊樹林極深,走了數百丈,依然未看到盡頭。
這時,悶雷似的蹄聲漸漸近了,馬嘶此起彼落。
再前進百丈,已能看到林的前沿,但身後的馬隊已相距不足一里了。
轉瞬之間,馬隊已奔至身後,蹄聲急如驟雨,馬嘶剌耳驚心,震得樹上楊葉自響,地面微微顫動!
凌壯志本能的回頭一看,健馬竟有二十匹之多,俱是勁裝佩刀的威猛壯漢。
當前一匹高大青馬上,正是身穿錦緞勁裝,脅掛毒燕鏢囊,腰懸厚背金刀的俊面一郎阮自芳。
阮自芳嘴哂獰笑,白麵罩煞,目光怨毒的望著凌壯志,他對沒看到萬綠萍和鐵鉤婆,似乎頗感意外。
凌壯志一見阮自芳的那副猙獰神色,即已看出他的來意不善,因而頓時升起一絲殺機。
因為,他覺得像阮自芳這樣的人,同樣的不能讓他活在世上。
心念間,他依然作著躲馬之狀,急步走向路邊……
就在他剛剛走至路邊的同時,阮自芳一馬當先,勢如猛虎,挾著如雨蹄聲,帶著呼呼勁風,直向凌壯志身後瘋狂衝來。
凌壯志暗哼一聲,身形略微閃動,那匹高大青馬,擦身衝過,驚險萬分。
阮自芳心中一驚,不由大喝一聲,手中馬鞭,反臂揮出,猛抽凌壯志的面門。
凌壯志頓時大怒,殺機倏起,仰面一閃,馬鞭擦肩飛過,接著一聲大喝,左掌反臂揮出,猛擊阮自芳的馬股。
砰然一聲大響,青馬痛極長嘶,前蹄仰天,人形而立,旋身躥向林內。
阮自芳一心想抽凌壯志一鞭洩忿,根本就沒想到青馬會突然立起,如此一起一落,哪裡還坐得住,一聲驚叫,翻身栽下馬來。
就在這人翻馬仰的同時,後面二十餘匹健馬同時奔到,當前四馬,收勢不及,直向地上的阮自芳和凌壯志衝來。
凌壯志一聲冷笑,身形旋飛騰起,一躍數丈,幾達林頂。
阮自芳跌得頭昏腦脹,嚇得魂飛天外,一聲刺耳嚎叫,疾地連滾帶爬,險些被踏死馬下。
其餘馬上壯漢,紛紛急剎坐馬,驚呼喊叫,馬嘶蹄亂,濃塵瀰漫林間,頓時亂成一片。
俊面一郎阮自芳滾至路邊,翻身躍起,面色蒼白得已無一絲血色,一身塵土狼狽至極。
他平素狂傲,恃技凌人,何曾栽過這種跟頭?這時一定驚魂,羞怒交集,只氣得渾身嗦嗦直抖。
他望著飄然落回原地的凌壯志,目光充滿了怨毒,咬牙切齒緩步向前逼去,同時恨聲說:
“果然不出我七師叔所料,你小子確是一個偽裝的書生。”
凌壯志微軒劍眉,星目閃輝,他既已施展了武功,自是已動了殺機,於是,冷冷一笑,微一頷首,說:“不錯,在下倒很佩服你七師叔的眼力,可惜……”
說著,遊目看了一眼躍下馬背,正在紛紛掣出兵器的壯漢。
阮自芳立即不耐地怒聲問:“可惜什麼?”
凌壯志輕蔑地一笑,說:“可惜她當時沒將在下點斃!”
阮自芳瞪眼一聲厲喝:“現在殺你,也不太遲!”
“遲”字剛出口,縱身前撲,倏舉右掌,狠劈凌壯志的面門。
凌壯志哈哈一笑,說:“已經太遲了。”
“了”字出口,急上一步,右臂架橫封出。
砰的一響,悶哼一聲,阮自芳攢眉苦臉,身形踉蹌後退,額角上的冷汗,頓時滲出來。
阮自芳左手一摸,發覺右腕已斷,心中頓時一慌,再也拿椿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橫刀立在四周的壯漢,平素俱是作威作福的惡奴,這時見少主被白衫少年震斷了手腕,俱都驚呆了。
就在這時,一聲烈馬長嘶,劃空傳來。
凌壯志一聽,面色大變,知道又有臥虎莊的馬隊趕來,也許是紫裳少女宮紫雲和晉德大師等人。
所有橫刀發呆的壯漢,俱都精神一振,同時暴起一聲震撼林野的歡叫!
驀聞跌坐地上的阮自芳,震耳一聲大喝:“還不快將這小子亂刀分屍!”
喝聲甫落,暴起一聲吶喊殺聲,所有壯漢,齊向凌壯志瘋狂撲來。
凌壯志心急如焚,頓時大怒,想到恩師的告誡,殺機登時迷昏了心智,一聲大喝,身形電旋,無數白影,飛馳在二十餘個大漢之間。
所有壯漢頓時大駭,手中單刀望著飛旋的無數白影,亂劈亂砍。
剎那間,刀光血雨,臂斷頭飛,慘叫刺耳驚心。
這時,那陣馬嘶蹄奔聲,愈來愈近了,似是已到林外。
凌壯志急怒攻心,神情已近瘋狂,為了及早脫離現場,俯身揀起一柄單刀,寒光一閃,最後兩人也倒下了。
他停身遊目一看,只見俊面一郎阮自芳,身形如箭,抱頭鼠竄,迎著飛來的馬隊,瘋狂馳去。
凌壯志豈肯讓他逃走,大喝一聲:“拿命來!”
“來”字出口,功集右臂,手中單刀,猛向狂逃的阮自芳擲去。
一道寒光,勢如奔電,挾著尖銳嘯聲,一閃已至阮自芳背後。
一聲淒厲驚心的刺耳慘叫,阮自芳兩手抱胸,踉蹌栽倒,頓時氣絕。
凌壯志哪裡還敢停留,展開絕世輕功陸地飛行,身形宛如一縷白煙,藉著林木掩護,直向西南飛去。
一陣飛馳,足有五里,前面已是林沿,身後也聽不到蹄聲馬嘶。
凌壯志停下身來,首先鎮定一下心神,他斷定方才趕來的馬隊,如果是紫裳少女宮紫雲,她必繼續向西緊追。
念及至此,他不敢再走那條大道,只得越野前進。
由於連日未得好睡,酉末時分,便在一個小鎮上的小客店裡住下來。
他怕遇見夜去臥虎莊的武林賀客,因而匆匆晚飯,立即和衣倒在床上。
他要想的事太多了,千頭萬緒,無法理起,於是,索性盤膝打坐,心裡一靜,不覺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月光滿窗,室內景物清晰可見,睡意全消,他想,既然已無睡意,何不星夜趕路?
心念已定,飄身下床,取出一塊碎銀放在桌上,悄悄開門,輕步走出房外。
一輪明月,高掛中天,光華輕灑似水,正是三更時分。
遊目一看各房前窗,俱都黑暗無光,腳尖一點,騰空飛上房面,展開輕功,直向正西馳去。
暮春天氣,深夜寒意仍濃,田野愈顯得寂靜。
驀然
西北荒野間,一條白影,由東向西,一閃而逝
凌壯志心中一驚,暗呼好快,繼而一想,不由驚得脫口低呼道:“啊,一定是他!”
低呼聲中,功布全身展開陸地飛行術,疾如掠地流星般,直向西北追去。
凌壯志認為一閃而逝的白影,極可能就是擊斃金刀毒燕的白衫少年,他決心追過去看看。
再馳一陣,距那道快速白影,果然近了,距離最多數十丈,同時,已能看清那人白衫飄拂,身材似乎比他矮小。
他想,再追一陣便可追上了,想到得意處,不覺笑了起來,腳下繼續不斷地加勁……
驀然
前面那道白影,似是發覺後面有人跟蹤,倏然轉過來,兩道目光,宛如兩柄利劍望來。
凌壯志心中一驚,暗呼不好,閃電隱在一株大樹之後,探首一看,那道白影又在百丈外了。
但就在那人回頭一瞥之間,他已看清那人無須,果真是一個少年,因而,他愈加相信那人就是擊斃金刀毒燕阮陵泰的白衫少年,同時他也證實白衫少年並不是展偉明的化身。
這時,他心中有一種受愚弄被侮辱的感覺,不禁心頭火起,決心儘快追上去,向那白衫少年質問,但他卻不知,他已犯了武林最大的忌諱。
在皎潔的月光下,清冷的曠野間,兩道白影,前後追馳,疾如流星趕月,快愈掠地驚鴻,直向遠處一片黑壓壓的大鎮店馳去。
凌壯志一見,心中大感焦急,由於前面白衫少年發現了身後有人,也在盡力施為,因而,凌壯志始終與那白衫少年相距著百丈以上的距離。
那白衫少年,對鎮上地勢,似是極為熟悉,騰空飛上一座房面,白影一閃,頓時不見。
凌壯志閱歷淺解,豪無江湖經驗,身形不停,速度反而加快,來至那座瓦房,一身長形,也騰空而上。
遊目一看,鎮上房屋櫛比,不下千間,那裡還有白衫少年的影子?
鎮店相當大,僅有遠處兩戶豪富之家的高樓上,街有一兩隻窗上亮著燈光。
凌壯志斷定那白衫少年決不是貧苦人家的子弟,因而,他仔細估計那兩處豪富人家,俱都在百十丈外。
細看兩家房舍,朱樓畫棟,紅磚琉瓦,建築的極為富麗。
東邊一定氣勢略小,西邊一家,佔地較為廣大,修竹掩映中,露出一角飛閣,另具一種清幽脫俗氣象。
凌壯志決心去探西邊那一家。
心念既定,即展輕功,以極靈巧的飄掠動作,在房上縱躍前進。
漸漸,發現靠近這面的修竹飛閣,竟是一座不算太大的花園。
園內,修竹矮松,花木蔥龍,中間別致的建有幾方畸形怪石,上面綠苔斑駁,爬滿藤蘿。
凌壯志愈前進愈提高警覺,因為,這家的少主人即有如此驚人的武功,這家的老主人定然也不是庸手。
來至近前一看,是一道雪白的孔磚花牆,牆內植有一排闊葉芭蕉,正好掩護他進入園內。
他機警的看了一眼園內,立即沿著一道曲徑,摒息向內走去。
前進中,發現園內奇花爛漫,清香四溢,涼風徐吹,月華似水,如能在此時觀花賞月,該是多麼雅緻……
驀然
一聲銀鈴似的清脆撒嬌的聲音,就在那幾方怪石之後響起!
“師父,苓兒真是笨死了,這招萬花獻佛,練了幾遍,還悟不透其中的精奧之處。”
凌壯志心頭一震,面色立變,他雖沒有江湖閱歷,但卻知道窺人練武,罪不可赦,為武林最禁忌的事。
一聲祥和的呵呵低笑,接著是親切的誇讚聲音:“苓兒,你練兩遍已經有了如此成就,應該心滿意足了!”
另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說:“道爺,我家小姐就是什麼事都不知足,今天我家老爺子請英俊瀟灑,儀表非凡的玉山薛公子來吃酒,目的是給小姐……”
語未說完,一聲嬌羞怒叱:“死丫頭貧嘴,看我割掉你的舌頭!”
依然是那個祥和的聲音呵呵笑著說:“苓兒,饒了春丫頭吧,她那張油嘴,氣能把你氣死,笑能把你笑活。”
凌壯志聽得心中一動,本待稍稍退出園去,但這時他被玉山薛公子五個字給吸住了。
他認為那位薛公子,可能就是方才那個白衫少年。
念及至此,摒息向著幾分畸形怪石繞走過去,由於怪石的那面有人談話,他的前進愈加小心。
來至石後,摒息立在一蓬垂藤下,恰好掩蔽住他的身體,緩緩探頭,極謹慎的向石前望去……
前面是一塊綠草如茵,方圓約六丈的平地,草地的對面,即是小徑花圃。
首先,他看到一個年約十六七歲,身穿花衣,梳著兩條長辮子的侍女。
花衣侍女,眉清目秀,容貌不俗,雖無十分姿色,卻也有動人之處,這時,她雪白的臉上,正掛著頑皮的微笑。
凌壯志知道,花衣侍女定是方才捱罵的春丫頭。
再往內看,是個秀髮披肩,一身紅衣,手抱長劍的少女。
紅衣少女,瓜子臉蛋,膚如凝脂,年齡約有十七八歲,一雙剪水雙瞳,明若秋波,兩道修長秀眉微向上飛,似嗔似喜的面龐上,充滿了傲氣。
這時,她正抱劍領訣,雙目凝視,作著練劍的起始姿勢。
凌壯志知道,她就是自稱苓兒的那個少女。
探首再向內看,不由驚得渾身一戰,面色大變。
只見一個頭挽蓬鬆道髻,滿面油泥,身穿一襲破道袍的跛足老道,正瞪著兩眼望著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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