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古文全的胖子聞聲之下,不由猛的打了個哆嚏,剎時連面孔上的五官都走了樣;他一個箭步掩到廟門左側,憋著喉嚨似在呻吟:
“這些天殺的毒狼,他們競不曾中計!顏灝,如果真叫他們圈住,我哥倆就註定沒得活了,你倒想個救命的法子出來啊……”
黑瘦的顏灝忽然悽悽慘慘的笑了,笑得和哭一樣。
“老古,十三人狼,陰魂不散,糾纏我兄弟已有四個多月,這一遭終吃他們盯牢圈穩,我們除了認命,也只有認命了……四個月前,我就勸你不要動這黑吃黑的腦筋,你偏他孃的不信邪,如今可好,到口的肥肉未及嚐鮮,眼看著便要到閻老二那裡應卯,你說叫不叫冤哪?”
一跺腳,古文全又急又氣又惱的道:
“事情業已到了這步田地,好比生米成了熟飯,做已做了,還提這些驢話幹鳥?我要你想個求生逃命的法子,可不是叫你表冤訴屈,顏灝,你早就趟了這灣混水,既便我由得你拔腿,那幹毒狼也斷斷放不過你!”
又是愁慘的一笑,顏灝幾乎落下淚來:
“我知道他們饒不過我,老古,所以我才自甘認命,你想想,在這冰天雪地裡,又被他們堵死於這片破廟四周,除非你我能以土遁或化做一溜清煙散去,又到哪裡去尋思脫險之策?老古,這是前世的冤孽,老天註定的下場,我們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脫,且等著束手就戮吧!”
古文全氣得混身發抖,自己偏又更無計出,只剩不停的咒罵:
“沒出息的東西,直他孃的,一堆鼻涕,你打譜求死,恐怕人家還有活罪你受;那三萬三千兩銀子,你分得一萬六千五百兩,並未少拿一文,到如今卻要這等孬種,把我姓古的銳氣也一遭挫煞了!”
外面霧氣迷濛中,那狠酷的聲音又傳了進來:
“古文全,顏灝,你們聽著,限你兩個在半炷香的時刻內滾出來俯首受縛,稍一逾時,便休怪我十三人狼照面之下先取你二人一臂一腿!”
重重朝地下吐了口唾沫,古文全低聲罵道:
“操他孃的還稱不上狼,怎不照面之下要我們的人頭?”
顏灝的聲調帶著硬塞:
“人頭放在後面砍,老古,三萬三千兩銀子不先逼我們吐出來,十三人狼怎捨得要我們死?”
呆了一下,古文全咬牙切齒的道:
“他們是做夢,老子恁情豁上這顆腦袋,一文也不吐!”
顏灝沮喪的道:
“吐不吐全是一個結局——橫豎都保不住這條命了。
沉寂了好久的君不悔,把管瑤仙拉到一邊,悄聲道:
“二小姐,看這兩個人的模樣怪可憐的,你說我們該不該插手幫他們一幫?”
嘆子口氣,管瑤仙道:
“外面那自稱做十三人狼的一夥人,是什麼來歷出身我並不清楚,但光看他們的聲勢氣焰,就可斷定決不是好路數,我們有沒有能力嚇阻這些人到在其次,主要是找這個麻煩上不上算?你剛才不是說過,我們不該多惹麻煩嗎?”
君不悔略顯扭妮的道:
“說是這樣說過,可是一瞧他們這副吊頸之前的熊樣子,不覺心就軟了,二小姐,武林中人,講究的不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麼?”
管瑤仙輕輕的道:
“老實講,咱們見著的這檔子事,是否為不平之事尚未敢言,這兩個傢伙看上去眼斜不正,我估量亦不是什麼善類,你沒聽他們在彼此埋怨,口口聲聲淨提些黑吃黑的名堂?”
君不悔謹慎的道:
“二小姐的意思是?”
哼了哼,管瑤仙道:
“各家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君不悔,我們自己的問題猶未解決,哪有功夫去搭理這些閒事?任由他們彼此了斷吧!”
君不悔只有頷首道:
“既是二小姐交待,我不管就是,如此一來,他二位怕就慘啦……”
管瑤仙淡淡的道:
“那是他們的難處,不值得我們去煩惱,君不侮!記住一句話——是非只為強出頭!”
君不悔正在回味著管瑤仙的語意,另一頭,那顏灝已走到廟門口,扯開嗓子像嚎喪似的嚎將起來:
“喬少坤,你們用不著步步緊逼,橫施威嚇,我兄弟認栽了便是,外頭霧濛濛的一片混沌,沒有廟堂裡清亮,你們要拿人就進來,我兄弟端等著套枷帶鐐了……”
管瑤仙唇角一撇,陋鄙的吐出三個無聲字音:
“沒骨氣。”
君不悔有點不以為然,卻忍著沒有吭聲,他在想,天下之大,有幾個真正不怕死的慷慨悲歌之士,從容赴難的好漢?事情不臨在自己頭上,感受當然迥異,陰陽一線間,那即將踏跨的人,又叫他怎生瀟灑得起來?
這時,古文全卻正激動的指責他的伴檔:
“顏灝,打什麼光景開始,你已能夠代我發言作主啦?你他娘不中用,欠出息,一身軟骨頭,竟硬拖著我替你墊背,讓我也落個窩囊臭名?你要投降是你的事,我卻沒有這麼容易順服!”
顏灝腔調沙啞,恍恍惚惚的道:
“老古,難道你還看不出,我們是再也沒有指望了?早點服輸尚能少吃點苦頭,一等人家撲進來,馬上就得丟臂缺腿,血光盈堂,那種罪我受不起,‘十三人狼’又是說得出做得到的一干狼貨啊……”
古文全猶自嘴硬:
“老子就是咽不下這口烏氣,任那十三匹潑狼再是兇悍,老子也要同他們拼,拼得一個夠本,拼得一雙有賺,姓古的可是有骨節的人……”
顏灝幽幽一嘆:
“你自己吃幾碗乾飯應該肚裡有數,老古,你拿什麼去同人家拼?只在個把時辰之前,咱們被‘十三人狼,堵住那條幹河沙床上,人家僅出來一個齊鈞,一個邵大峰,就將你我兄弟二人打了個頭破血流,滿地找牙;姓齊與姓邵的還是十三人狼中排大尾巴未的兩員角色……老古,你就死了心吧!”
古文全聲聲冷笑,卻是笑得頗為軟弱:
“依你的說法,現在只剩下伸長脖子挨刀的一條路了?”
顏頒形容十分蒼涼的道:
“然則還有第二條路不成?”
兩條人影便在這一剎間像兩團被風颳起的飛雲般捲了進來一兩個人全是一色一式的白袍子外加白熊皮坎肩、白熊皮護耳軟毛帽,這一身的白混在雪霧裡,還真叫人難以分辨,這兩位甫一進門,一隻綴滿閃閃鋼錐的狼牙棒,一柄寒芒隱泛的三尖兩刃刀已經頂著古文全與顏灝,動作是又快又利落!
緊接著他們屁股,又有兩個相同穿著打扮的朋友暴掠而入,兩個人使的是一般傢伙,俱為又沉又利的魚鱗紫金刀,本來他們在進廟之後,原也是打算用刀逼住古、顏二人的,刀尖才轉,卻赫然發現廟堂裡還另多出一男一女,而這一男一女又完全不在他們計算之中,二位仁兄頓時便愕在當場!
搶先人來的那兩位,此際亦已察覺情勢有異,那手握狼牙棒的青臉漢子不由狠笑一聲,口鼻間直噴著白氣:
“我道古文全和顏灝哪來的膽子,居然還敢同我們對待了這一陣,原來兩個雜碎是找著幫手啦,看模樣尚挺強的哩!”
魚鱗紫金刀倒貼臂時,這位大鬍子突目瞪眼的咆哮:
“站過來,通通排在一起,爺們沒這麼多閒功夫,個個監守!”
君不悔愣了愣,期期艾艾的用右手拇指頭點了點自己:
“老哥是在叫我?”
大鬍子不耐煩的嗆喝:
“你們兩個,除了你還有你身邊那個雌兒,你們過來和古文全顏灝站在一堆,別他奶奶想分散我們的注意力,出歪點子!”
君不悔趕忙分辯:
“這位老哥,恐怕你是弄錯了,我與我們……呃,我們家小姐是躲到這片小廟裡避風雪來的,與這姓古的姓顏的根本不相識,我們先來,他二位後到,如此而已,連話都還沒講上三句,老哥你怎作興把我們同他二人當成一夥?”
大鬍子滿面狐疑的瞪著君不悔,目光掃過管瑤仙臉上,又停留在古文全、顏灝那兩張走了原樣的盤兒間:
“說實話,這一男一女是你們的什麼人?黨羽、幫手,還是同夥?”
顏灝剛要開口,古文全已塌下肩腰,居然還扮出一副諂笑:
“郭品三郭六哥,先時辰光倉促,沒來得及向六哥你請安,這一打轉卻又碰上頭啦;回六哥的話,我兄弟有什麼事瞞得住你的法眼?呵呵,你怎麼猜測,就是怎麼個對,你說他們是什麼人,便算是什麼人吧!”
聽得這一番回答,君不悔、管瑤仙兩個是大出意外,相顧驚怒,那顏灝也是滿頭霧水,不明白古文全在弄什麼玄虛,大鬍子郭品三不禁冷笑連連,厲烈的叱叫:
“果然不出我所料,是一窩子貨,卻猶在那裡故作姿態,矯言偽飾,他奶奶竟想瞞混於我?滾過來,一個一個給我靠牆站好,等候我們當家的發落!”
君不悔又急又氣的叫了起來:
“老哥,老哥,你且聽我說,我們的確不認識這兩個人,今日以前,從未見過,他為什麼要胡扯這一番曖昧之言,我們雖不清楚,但此人存心不正卻毫無疑問,老哥你要明查審斷,千萬別上了他的圈套……”
暴笑如雷,郭品三濃眉斜豎,唇翻獠牙:
“住口,不知死活的東西,尚敢強詞狡辯?我郭老六目光如炬,洞察秋毫,什麼邪魔鬼祟、奸計詭謀騙得過我?你這點幼稚把戲更是不值一曬,快給我靠牆站好,六爺沒那多精神與你窮耗!”
悄悄扯了扯君不悔衣角,管瑤仙使了個眼色,兩個人磨磨蹭蹭的走了過去,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與古文全、顏灝靠攏成一排。
自鼻孔中哼了一聲,郭品三提高嗓門:
“裴錦,請當家的來,就說一干賊虜已就範,單候著當家的審問處置!”
那使三尖兩刃刀的仁兄回應著轉身離去,郭品三揚臉挺頸,躊躕自得的開始踱起方步來,形態問真當是吃穩贏定了。
君不悔憋了一肚皮醃贊氣,直拿眼狠瞪古文全,這算他孃的哪一門子呢?三竿子撈不著,八鞭子打不著的事,糊里糊塗就沾上身來,如今更變成了“賊虜”,他姓君的可是偷誰搶誰啦?這“賊虜”兩個字,再怎麼按也不該按到他頭上啊!
古文全裝做不曾看到君不悔的怒色,僵著一張血斑斑的胖臉半聲不吭,天知道他那腦袋瓜裡又在轉著什麼鬼花樣?
於是,一聲沉咳響自廟外,好魁梧的一條漢子大步走了進來;這漢子生就一副虎背熊腰的身架,國字面膛上毫無表情,只是右邊的頰肉在習慣性的隱隱痙動,每一痙動之下,牽扯到他的右眼泡囊,也跟著不停的抽跳。
一見這大漢步入,郭品三趕緊迎上,邊笑荷荷的道:
“當家的,這一次我們是連頭帶尾撈個滿網,除了古文全與顏灝兩個罪魁禍首,外加他一雙同黨,都叫我們逮住啦!”
微微點頭,大漢首先打量著管瑤仙,一開口,仍帶著那種兇狠味道:
“怎麼還有個女的?”
郭品三攤手:
“這年頭,哪一行哪一道沒有女的沾邊?古文全和顏灝兩個鬼頭蛤蟆向來心思壞,點子多,便弄個陰陽同體的怪物來當幫手亦不足奇!”
“嗯”了一聲,大漢轉目瞧向古文全,聲音跟著嚴酷起來:
“古胖子,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
古文全努力勾動唇角,以期看上去他是在陪著笑臉:“喬大當家,承蒙大當家的垂問,我就只有幾句話回稟--我該死,我混帳,我不是人;我不該財迷心窮,見利忘義,虧負了大當家的一番栽培,若大當家的生氣……”
君不悔幾乎是目瞪口呆的望著古文全、模樣宛如在看一個從未見過的妖魔鬼怪--老天爺,這就是那個不久前尚在嚷著豁死拼命,自詡硬骨頭的仁兄?我的親孃,怎麼才一霎眼的功夫竟變成了這麼一個如假包換的孬貨?人說口是心非,心口不一,世上居然真有這等不要臉的角兒!
問話的大漢,即是“十三人狼”的瓢把子“吊筋人狼”喬少坤。他冷冷的盯著古文全,除了右頰的肌肉不住抖動之外,未顯任何反應:
“那九顆黑珍珠,是費了我們兄弟夥多少心血,出了多少力氣才弄到手的稀世寶貝,由於我們欠缺這方面的銷貨路子,才委託你二位代為轉賣,當時許了你們一成的好處--只是轉一次手,便可分得數千兩銀子利潤,這等的好事到哪裡去找?我們兄弟對二位也不算苛刻吧?”
古文全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一疊聲道:
“不算苛刻,不只不算苛刻,大當家的待我二人簡直太優厚,太大方了,這全是大當家的心性慷慨,為人豪邁。
喬少坤突然“呸”了一聲,手指如戟,險些點上古文全肥大的鼻端:
“可恨你們這兩個無仁無義的狗才,竟然貪心至此,黑下心肝將我們辛苦得來的珍寶獨吃獨吞,席捲潛逃!古文全,你們把我十三人狼當成了哪一等的瘟生、看做哪一類的肉頭?就這麼隨你們欺騙?我操你的血親,便真個群狼吃肉吧,也還留下一堆殘骨,你兩個卻連湯帶面一起下,骨頭不留之外一股餘香亦不叫我兄弟聞上一聞,你這一雙不是人揍的東西,簡直比那群狼猶要狠上十分!”
郭品三揚手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得古文全一個踉蹌,他順勢又給了顏灝一腳,嘴裡不停大罵:
“不提起來尚忍得住,這一提起,我郭老六恨不能生啖了你這一對活雜碎,他奶奶吃到我們哥兒頭上來了?面子裡子全成了你們的,這一大夥人忙了一大陣,卻變成替你兩個出力啦!”
捂著紫紅腫漲的面孔,古文全苦著臉道:
“我知鍺了,郭六哥,我早就失悔啦,我原不該存起這樣的貪念,留下如此的繼漏,郭六哥,我給你叩頭,給你賠罪……”
郭品三氣哼哼的吼叫著:
“閉上你那張臭嘴,奶奶個熊,把我兄弟們耍得團團轉,叫我們丟盡了顏面,憋足了悶氣,只這幾句話就想完事?古文全,你未免過於天真,也將我‘十三人狼’看得太容易打發了!”
古文全吞嚥著口中的血水,邊打恭作揖的道:
“我不敢,郭六哥,我決不敢這麼盤算,我既然有錯在先,開罪了各位,自得有個法子向各位彌補,端求各位高抬貴手,已是感恩不盡……”
郭品三望著他們頭兒--如今算是接近問題的焦點啦,喬少坤板著面孔,不徐不緩的道:
“這才像幾句人說的話,古文全,你且將你彌補的法子講出來,我們合計合計看能否接受。”
又吞了一大口血水,古文全囁嚅的道:
“首先,大當家的,我分得的那一萬六千五百兩銀子雙手奉還,顏灝的那一份,我也會說服他全數吐出,涓滴不存。”
一直默不出聲的顏灝頓時心火上升,他怒視古文全道:
“用不著你醜表功,我分到的這票銀子自會全倒出來,你管你的事就行,我的問題無須你操心!”
古文全故意搖頭嘆息,一派委屈模樣:
“好人難做啊,便老伴當一朝到了緊要關頭,也只顧得自己啦……”
喬少坤驟而陰沉沉的笑了,笑得古文全後頸窩的汗毛直豎,背脊泛涼,但聞這位“十三人狼”的瓢把子出聲道:
“那九顆黑珍珠,粒粒圓潤細緻,毫無暇疵,黑得晶瑩,黑得透亮,乃是舉世罕見的精品,古文全,照你的算法,才賣了三萬三千兩銀子?”
這一下,古文全的表情才真個驚慌了,他急切的解釋著:
“大當家,喬大當家,照說那九顆珠子品質極佳極純,是不止三萬多銀子,但卻要正賣正買才行,若是銷贓的黑路貨,如何能按市面上的價錢出手?這還是我,換了別人,只怕連三萬多銀子也賣不到,大當家是內行,是明白人,務祈察鑑,我絕對沒有欺瞞大當家!”
喬少坤慢慢的從齒縫裡把聲音逼出來,透幾分待要吃人的味道:
“珠於是我們的,古文全,所以要照我們認可的價錢出賣,你說的價碼,我們不同意,你聽懂了麼?我們不同意!”
古文全鼓腫著腮幫子,可憐兮兮的道:
“但是,大當家,但是當初說好了交由我權宜處置,只要我認為價碼合適,便可出讓,大當家,那時可不是這麼敲定的麼?”
喬少坤無動於衷的道:
“不錯,是這麼敲定的,但同時也說好你得按期按數將珠子的錢款交給我們,並沒有連本帶利讓你獨吞的這一條,對是不對?”
古文全窒噎含混的道:
“這個……呃,是沒有,沒有這一條……”
微微揚起面孔,喬少坤接著道:
“你們不遵守雙方約定,橫起貪念,我們在珠子的價值上就只有維持我們盤估的原則--古文全,我們認為這九顆珠子的價錢,應該比你出手價錢要高得多!”
古文全吶吶的道:
“那……大當家以為該賣多少錢才叫合適?”
伸出一隻巴掌,喬少坤乾脆的道:
“折之再折吧,五萬銀子是少不了的,你說這是不是相當公道?”
就算老天爺給古文全做膽,此時此刻他也不敢說不公道;一個勁的點著頭,他笑中透著哭腔:
“公道,公道,大當家出的價碼真是再公道也沒有了,誰要說這個價碼不公道,誰就是睜眼瞎子外加混帳王八蛋……”
一側,郭品三暴叱道:
“既然公道,你先把五萬銀子交出來,接著再定規其餘的事!”
古文全急忙指著顏灝道:
“郭六哥,錢是我和顏瀕對分的,我這二萬五千兩不會少奉一文,他的那一份,卻要他自己負責拿出來……”
黑臉立刻泛了青,顏灝憤怒的叫道:
“天打雷劈的古文全,你你你竟也當眾含血噴人?我連頭帶尾只分了一萬六千兩銀子,卻從哪裡再多加這九千兩?”
古文全哀哀切切的放低了聲音:
“顏灝,我們是老伴當,相信我,這也是為你好,誰叫我們做錯了事來?犯了過失,就必須付出代價,我們一人多掏九千多銀子,說不定還能少受活罪,保個全屍,否則,一朝人家開始將我兄弟凌遲碎剮起來,任你呼天搶地,情願再湊幾個九千兩都來不及啦……”
顏灝悲恐絕望的跺著腳,哽哽咽咽的呻吟:
“都是你害了我,老古,都是你害了我;你不聽我的勸,又愣把我拉下水,這下可好,不但舍了財,性命也眼看著賠將進去……”
斷喝一聲,郭品三形似怒張飛:
“住嘴,你兩個當這是什麼地方,又在什等人面前?居然哭啼吵鬧不休,真正大膽放肆,若再不知收斂自制,看我不割下你們兩隻舌頭餵狗!”
喬少坤陰惻惻的開口道:
“怎麼樣,你們難兄難弟商量好了麼?”
古文全強笑道:
“就照大當家的價錢,我和顏灝每個人自掏腰包,多賠上一萬七八千兩銀子罷了。”
喬少坤冷硬的道:
“我們不領情,古文全,因為這筆銀子並不算你們賠出來的,而是‘十三人狼,原本應得的利益!”
細小的喉結在古文全粗短的頸節顫動,他只有應承著:
“是,是,大當家不用領情,半點也不用領情……”
那郭品又大喝道:
“錢呢?現在就給你家列祖列宗們拿出來!”
古文全哭喪著面孔道:
“郭六哥,我與顏灝這趟出門,是另有要事待辦,身上幾十兩散碎銀子是有的,卻如何會攜帶著大筆錢財?所以必須等到--”
揮起一掌,郭品三又將古文全打了個四仰八叉,滿嘴濺血,他凶神惡煞般哮叫:
“你這個該死的豬玀,事情到了這地步,猶敢拖拉推搪、胡言狡賴?我告訴你,銀子若不立即交出,眼下就先片你兩斤人肉!”
古丈全賴在地下,果真殺豬似的乾嚎起來:
“大當家,你得替我作主說句話啊。我要是有意拖賴,便叫我五馬分屍,挫骨揚灰,叫我變鬼也變個孤魂野鬼,大當家,我發誓沒有謊騙各位……”
一幕一場的把戲,君不悔都靜靜觀賞在眼裡,他要等著看、最後到底是個什麼結局,渾然忘我之間,他恍若不知自己與管瑤仙也是局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