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羽裳昏厥過去,等於給了慕容原野一個證實她是霓裳的機會。
其實,他早從她的聲音、身形,以及她給他的感覺確定她是霓裳了,此刻她小腿上那兩點蛇牙的齒痕只不過是佐證罷了。
拉好她的裙子、替她蓋上杯子,慕容原野毫無睡意,從懷裡掏出她的手絹,看著上頭那三個字。
倪羽裳?
霓裳?
泥兒?
她到底還有多少名字?又吊過多少男人的胃口?
她曾帶給他朦朧的神秘之美,可沒想到,在那神秘之美的背後,卻是處心積慮、不自量力——處心積慮的不惜以當丫鬟的方式進入慕容府接近他,不自量力的想成為慕容府的大少奶奶。
多虧吳漢提醒了他,否則他真會讓她給玩弄在手掌心,搞不好到現在還浪費心神為她朝思暮想。
而她雖然心機頗重,他仍舊被她深深吸引,為了讓她無機可乘,他只得用調戲捉弄的方式對待她。
她想要成為慕容府的大少奶奶已是不可能的事,若她願意為妾,他會收她,誰教他為她著迷、不可自拔。
不過,她得先告訴他她真正的名字。
慕容原野伸手撫上她的臉,這張無邪的臉,他實在不願意相信她是個城府這麼深的女孩,可事實就偏偏擺在眼前。
“蛇!”倪羽裳突然醒了過來,驚叫一聲。
“你醒了?蛇已經被抓去剝皮了。”慕容原野輕鬆地道。
“我、我本來是不怕蛇的,是因為那隻蛇太……太大了,我才會嚇昏的。”她吶吶地解釋。
“沒事了、沒事了。”慕容原野拍拍她的臉,語氣甚是溫柔。
倪羽裳瞅著他,見他沒因此追問她是不是羽裳而鬆了口氣,也在此時,她才發現自己躺的是慕容原野的床。
她起身要下床,慕容原野阻止她。
“搞不好整窩蛇都出洞了,吳漢只在門口灑了雄黃粉,我建議你在這裡睡。”
“在這裡睡?”倪羽裳訝然。
“你放心,沒經過你的同意,我不會把你吃了,頂多是摟著暖身而已。”語罷,他放下床幔爬上床,摟著她一起躺下。
***
一大早,李茵茵一行人來到慕容府,大批的奴僕湧進別風院,全是幫李茵茵把嫁妝抬進來的。
慕容原野自然要招呼李茵茵,倪羽裳則只能含著淚幫忙整理嫁妝。
大夥兒連著兩天將嫁妝整理好,沒想到蘭幽院那邊又傳來命令,說什麼原本是要讓慕容原野和慕容流雲同時完婚,後來發現兩人的八字不適合同時完婚,因此要將慕容原野的婚期提前。
一個命令下來,倪羽裳又開始忙了,她得整理新房、佈置大廳,光剪“喜”字就剪到手軟。
連著幾日,別風院裡忙得不可開交,倪羽裳根本沒機會和慕容原野碰面、說話,不過她知道慕容原野天天陪著李茵茵。
忙好,忙能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不要那麼痛心!
“啊!”
倪羽裳一不小心剪到手,正要將手指頭放進嘴裡含住止血時,慕容原野早她一步,拉住她的手指放進他的嘴裡。
“還痛嗎?”慕容原野柔聲問道。
倪羽裳搖搖頭,抽回手,拿起剪刀繼續工作,“不會。”
慕容原野一把拿走她手中的剪刀,“不要剪了。”接著勾起她的下巴問道:“這幾天想不想我?”
倪羽裳一聽,反問道:“那你想不想我?”
“想。”他語氣肯定。“你呢?”
“大少爺怎麼可能會想我,未來的大少奶奶不都陪在你身邊嗎?”她抬眸朝他悽楚一笑。
“還是想你。”李茵茵根本吸引不了他,他想她是事實。
他不肯罷休的繼續追問:“你到底想不想我?”
“沒時間想。”她別開臉。
“沒時間想?”慕容原野皺了皺眉,“真該罰。”接著,他倏地覆上她的唇。
倪羽裳的確很想他,可此時的別風院裡,一堆人忙進忙出的,她不能因為貪戀他的吻而教人給瞧見了。
她輕推開他,“大少爺,會讓人看見。”
“會讓人看見?說得也對,是應該小心一點,我得顧慮茵茵的感受。”語罷,慕容原野轉身走向門口。
他這句話說得合情合理,可聽在她的耳裡卻好傷人,他顧慮李茵茵的感受,但退她的婚時,可有顧慮到她的感受?
倪羽裳好想哭,本以為慕容原野要出門去了,她應該可以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沒想到一抬眼,卻見慕容原野關上門又走了回來。
他這是幹什麼?
倪羽裳一臉迷惑的看著他。
慕容原野朝她一笑,一把抱起微微愣住的她走向床鋪,接著再放下床幔。“多層保障,這樣就不會有人看見了。”
原來他關門、放床幔是為了要和她親熱?倪羽裳羞紅了臉。
可不管他做了幾層保障都沒用,剛剛他含住她的手指及吻她的舉動,早教人看去了……
***
“小姐、小姐!”李茵茵的丫鬟巧兒,匆匆忙忙的由倪羽裳的廂房跑回李茵茵的廂房。
“巧兒,你喊那麼大聲做什麼啊?”李茵茵不耐地問著。
巧兒扶著門框,氣喘吁吁的回道:“小姐,我、我看見姑爺和泥兒在親熱!”
她剛剛是去倪羽裳的房裡拿剪好的喜字,沒想到正好讓她撞見那一幕。
“什麼?”李茵茵從椅子上跳起來。“你有沒有看錯?”
巧兒搖搖頭,“我不會看錯的,他們現在還在泥兒房裡,姑爺還關上房門,你要不信可以跟我去看。”
“不用看了。”李茵茵跌坐在椅子上。
“小姐是相信我所看到的?”
“泥兒長得花容月貌,氣質清新,還有一副好嗓子,這樣的丫鬟,本來就是個威脅。”李茵茵的話裡帶著酸意。
“小姐,總不能留著她繼續威脅你。”
“是不能留著她。”
李茵茵頓了下,“巧兒,得想個辦法把她弄走,可千萬不能讓人以為是我度量小容不下她。”
“我知道,我來想辦法。”巧兒點點頭。
“得快點,在成親前就把她弄走,免得一成完親,姑爺就要開口要納妾,那我可是會受不了的。”
“好,我儘快想。”巧兒開始抓著頭想法子。
翌日一早,倪羽裳捧著針線盒來到了李茵茵的廂房外,稍早前巧兒說李茵茵需要針線盒,請她送過來。
“李姑娘,這裡你要的針線盒,我擺到桌上了。”放下針線盒,倪羽裳轉身要離開。
“泥兒。”李茵茵及時喊住她。
倪羽裳轉回身,“李姑娘還有事嘛?”
“有件事想要麻煩你。我現在要到蘭幽院上,但是我霞帔上有顆繡扣鬆了,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縫緊?”
“好。”倪羽裳點點。
李茵茵朝好一笑,接著說道:“巧兒,我們到蘭幽院去吧。”
“是”。巧兒回道,舉步跟著李茵茵出了房門。
倪羽裳走到放著鳳冠霞帔的櫃子前,那耀眼的紅讓她感覺五味雜陳,伸手輕輕摸過鳳冠上的珠子。
自從遇上慕容原野到被退婚的那段時間,她時常夢見自己穿著鳳冠霞帔奔進慕容原野的懷裡。
如今,夢醒了。
她拭了拭不自覺淌下淚,深呼吸幾口氣,接著拿出霞帔找著那顆鬆動的繡扣。
她——摸過繡扣,發現每顆都縫得牢牢的,她心中雖有疑惑,卻沒多想,只是重新把霞帔摺好放回去。
她端起針線盒正要出房門,卻見李茵茵和慕容老夫人朝她走了過來,而且李茵茵似平還流著淚。
怎麼回事啊?
倪羽裳正納悶著,李茵茵和臉色難看的慕容老夫人已來到她的面前。
巧兒閃過倪羽裳走進房門,肩膀示威性的撞了她一下,接著拿出霞帔在慕容老夫人面前攤了開來。
她們在做什麼啊?倪羽裳此刻是一頭霧水。
“奶奶,您親眼看到她在我房裡了。”李茵茵把霞帔翻了過來,哭喊道:“泥兒居然把霞帔剪了洞,洞還不只一個吶。”
她什麼時候把霞剪了洞?
“李姑娘,我沒有把霞帔剪洞,是你要我”倪羽裳連忙開口澄清。
“你還敢狡辯!”李茵茵厲聲止住她的解釋。
倪羽裳軟她給嚇了一跳,驀地住口不敢出聲。
李茵茵哽咽道:“你每天偷偷摸摸進的我房,一天剪一個洞,我原來還以為是老鼠咬的,直到昨天
嗚”
“昨天怎麼了?”慕容老夫人沉聲問道。
是啊,昨天怎麼了?倪羽裳也想知道。
“昨天”李茵茵頓了下,“我說不出口,巧兒你說。”
巧兒故作委屈接口說道:“老夫人,巧兒昨天看見泥兒和姑父親熱,小姐還說我看錯了。今天一
早我就見泥兒端著針線盒偷偷進房,可見她是故意要破壞姑父和小姐的婚事。”
倪羽裳連忙搖頭否認,“我沒有剛剛明明是”
“昨天的事是不是真的?”慕容老夫人打斷倪羽裳的話。
“昨天”倪羽裳慌了手腳,“老夫人,昨天不是我去糾纏大少爺,我跟您說過,是大少爺他”
慕容老夫人不容許倪羽裳說出太多有關她和慕容原野之間的事。別風院裡全是慕容原野的人,子民
擔心下人話會傳到慕容原野耳裡,讓他知道倪羽裳曾是他的未婚妻,會壞了這樁婚事。
她再度打斷倪羽裳的話。“我只問你,昨天的事是不是真的?其他的不用多說!”
倪羽裳咬了咬唇,點點頭。
一見她點頭,李茵茵又哭了起來,“奶奶,茵茵不是度量小的人,如果原野要納她為妾,茵茵會
同意的,可她不該破壞我的婚事,她把霞帔剪成這樣的,是在觸我和原野的黴頭。”
“不是我剪的!”倪羽裳急急地解釋。
“不是你還有誰?你手上拿著什麼?你又來我房裡做什麼?都被當場逮到了,你還要狡辯!”李
茵茵窮追猛打的逼問,讓倪羽裳沒有辯駁的機會。
倪羽裳倏地懂了,原來李茵茵要她來縫繡扣,根本是個圈套!
"珍兒,立刻派人去請裁縫師父來,連夜趕製一件新的霞帔。"慕容老夫人轉頭吩咐。
"珍兒馬上去。"語罷,珍兒立刻小跑步迅速離去。
"珠兒,立刻把泥兒帶回蘭幽院。"慕容老夫人又下指示。
"是。"珠兒回道,接著朝倪羽裳看去。"泥兒跟我走吧。"
倪羽裳知道現在她再怎麼解釋也沒用,只好先跟著珠兒離去,希望待會兒在沒有李茵茵哭訴的情
況下,慕容老夫人可以聽她解釋。
倪羽裳和珠兒離去後,慕容老夫人拍拍李茵茵的肩膀,“茵茵,泥兒的事我會處理,絕對不會影響到你和原野的婚事。”
“謝謝奶奶。”李茵茵破涕為笑。
“不哭就好,我就回蘭幽院去處理,保證讓你無後顧之憂。”
語罷,勘察老夫人就轉身走回蘭幽院。
在蘭幽院苦候許久的倪羽裳一見慕容老夫人回來,立刻走上前去。
“老夫人,霞帔上的洞不是我剪的,是李姑娘要我去她房裡幫她”
話未說完,慕容老真真假假承受即打斷,“羽裳,我知道讓你看著原野成親你不好受,我早該料到你會
破壞婚事。”
"您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您真的認為霞帔上的洞是我剪的?"倪羽裳不可置信的瞅著她。
"是不是你剪的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違反我們之間的約定。"
倪羽裳連忙搖頭,“我沒有!”
“你和原野親熱都叫人瞧見了,還說沒有!”頓了下,慕容老夫人沉聲道:“羽裳,不要怪我翻臉無情。”
"您要講理"
“我是在講理。珠兒,替我飛鴿傳書,就說朱鳳娘不要救了:珍兒,帶倪姑娘去整理包袱,送她出府。”
“圈套、圈套,分明是個圈套!”倪羽裳淚眼婆娑的哭喊著:“原來慕容府是這樣欺負人的,你們好過分!”
“倪姑娘,請吧。”珍兒面無表情。
倪羽裳雙腿一軟,跪下地,“我求您救出我二孃。”
慕容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拿出她一貫的強硬作風,“我一旦決定的事,慕容府上上下下莫敢不從,你違反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在先,今日我若心軟,從了你,我的威嚴要擺到哪裡去?”
“我沒有違反我們之間的約定,我跟您說過了,是大少爺他”她突地頓住,聯想到一件可怕的事,他也和你們一起設下這圈套嗎?
他肯定知道她的身分了,所以才會故意調戲捉弄她,等他玩夠了,就設圈套趕她出門!
倪羽裳對慕容的誤解有利於慕容老夫人,她自然不會多加解釋,再度命令下去:“珍兒,陪倪姑娘去整理包袱,送她出府。”
珍兒伸手扶起倪羽裳,“倪姑娘,請吧。”
倪羽裳心完全死了,任由珍兒拉著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