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便宜還要耍乖的尚不雅跺腳說:“我連連閃避三次沒還手,讓你白吃先生這麼一摻和,我那六招豈非白捱了!這一回,就讓你說下大天來,我也非得擺治擺治這個臭娘們不可!”
白心野厲喝一聲:“快退下!”手中的青鋼劍一招掃蕩煙雲,斜削嶽群玉的右肩頭。
成心想要嶽群玉好看的尚不雅不僅不退,反而趁火打劫地又攻出兩掌加一腿。
饒讓她嶽群玉是出了名的金匕飛錘女煞神,也架不住尚、白二位老人一齊上,只好改攻為守,小心謹慎地看關定勢了。
依著江湖三殘,早要一齊撲上去,協助嶽群玉對付尚、白二人。卻被艾紫竹給阻止了。
隱藏暗處的東方綺珠業已看出,合白、尚二人之力,最多也只能嚇跑或逼走嶽群玉。要想擊斃或生擒活捉她,可就把握不大了。主要是這個陰狠的女煞神輕功既高超,又有招式怪異的兩件兵刃護身。剛想促令身旁的武鳳樓和自己一塊出去收拾她時,武鳳樓突然用壓得極低的聲音說:“如果我沒有看錯,白、尚二位老哥哥肯定是想全力逼走嶽群玉,好讓留守庵外的邊氏三雄跟蹤她,以便查出到底誰是此次入關的真正首腦。咱們可不能破壞他們二位的計劃。”
東方綺珠這才不敢妄動了。
前後不到三十招,漸漸落了下風的嶽群玉,金匕首一招橫掃狼煙,硬把尚不雅逼得後退兩三步;另一隻手的鏈子錘再一抖,使用鳥龍穿塔式,直點白心野下巴頦。
武鳳樓一句“臭婆娘要撒野”沒吐出,嶽群玉果然把雙腳一頓,人借錘力,身隨錘走,一變成為直上蒼穹,凌空躥上了正殿之頂,晃身逃之天天了。
一見情況不妙,紫竹居士艾紫竹剛想率領三殘離開碧鮮庵,庵門外傳來一聲:“紫竹大膽!”隨後飄進一朵黃雲來。
隱身殿內的武鳳樓一眼就可認出,發聲喝止艾紫竹和江湖三殘的黃衣老和尚,正是雲南獅子山正續寺的方丈赤松上人。
武鳳樓心中一動,決定在沒有徹底弄清赤松上人的來意前,暫不出頭露臉。
只見赤松上人先和顏悅色地和尚不雅、白心野二人打招呼,然後才將老臉一寒,怒視著三個徒弟和師弟。
嚇得殘劍駱日、斷刀金昌、缺斧水晶三個人一齊口尊“恩師”,屈膝跪倒,行起大禮來。
他的二師弟紫竹居士艾紫竹也變顏變色地舉止失措了起來。
赤松老和尚毫不理會自己的三個徒兒,一任他們跪在一旁,卻臉寒似水地向艾紫竹斥道:“可憐恩師他老人家窮畢生之力,才創研了追風閃電十三斬劍法,自成一家,威鎮天南,武林共仰。只恨我一時不慎,誤收了三個孽徒,又受了你們的挑撥,結怨先天無極派,才導致成先蒙羞于徐州雲龍山,後受挫於雲南正續寺,幾乎使恩師辛苦創下來的基業毀於一旦。幸得武掌門寬大為懷,棄嫌修好,化解了這段冤仇。識時務者,本應該循規蹈規,痛悔前非。想不到爾等四人竟敢勾結清人,暗殺佛門高僧,盜取五鳳朝陽刀,罪深孽重,死不足惜。幸得小師妹察覺,力促我星夜趕來。否則,那口五鳳朝陽刀真要落入了多爾袞之手,豈不害我百死莫贖了!”
聽說赤松上人是闞紅梅力促而來的,武鳳樓的一切懷疑冰釋了。
原來,當日在雲南獅子山正續寺,武鳳樓雖以追魂七絕刀,惡戰過闞紅梅的追風閃電十三斬,最終倒打出來惺惺相惜之交,推心置腹了起來。
基於此因,武鳳樓哪裡還有隱身暗處的必要!當即和東方綺珠一起舉步跨出了殿門,和赤松上人坦誠相見了。
要說武鳳樓所以去掉一切疑心,坦誠出來和赤松上人相見,不是沒有原因的。一來赤松上人的武鳳樓的心目中,始終不愧為操守良好的苦行僧。先前雖受三殘的矇蔽,兩次和先天無極派結仇,後在事實面前,尚能分清是非;二是武鳳樓絕對相信闞紅梅,也深信她絕對能夠說服她的大師兄。
赤松上人對武鳳樓的突然出現,好像絲毫也不驚奇,不光揮臂點中了三殘的軟麻穴,並還踹趴紫竹居士,然後才轉臉向武鳳樓等人徵求意見說:“兵貴神速,哪位陪我前去取回五鳳朝陽刀?”
為朋友一向心熱的無法無天,責無旁貸地搶先說:“我們是獅子山的老鄉鄰,論理我應當去。”
武鳳樓剛想示意身旁的東方綺珠陪同尚不雅一同前去取刀,萬里孤鴻白心野一把扯起紫竹居士笑著說:“為了圖個吉利,添上我就夠事事如意了。”嘴裡說著,左手仍然搭在艾紫竹的肩頭上,以防他施展陰謀詭計。
這下子,武鳳樓委實放心了。
前腳目送四人離開碧鮮庵,後腳小神童和邊氏三雄哥兒仨就趕來了。聽說尚不雅和白心野跟隨赤松上人押解著紫竹居士去取五鳳朝陽刀,頭一個就是曹玉覺得不妥。
東方綺珠含笑安慰道:“玉兒,你就放心吧,憑你白師伯那樣的老江湖,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經過,何況他的左手緊緊扣住艾紫竹的肩井穴,只消三根手指頭動一動,對方的右臂就算殘廢了。接下來的局面是倆打一,還怕赤松老和尚反了天。”
皺皺眉頭想了想,就連心眼特別多的小神童也都放下心來了。
黎明前的黑暗剛過去,太陽還沒有露出笑臉來。
武鳳樓突然跌足驚呼道:“不對!剛剛趕到此間的赤松和尚,怎會得知刀在白羅天女塔?”話未落音,陡從廟牆的東面,凌空拔起一朵紅雲,直落庵內臺階上。
武鳳樓閃目掃視之下,早認清是紅梅閣主闞紅梅隨後趕來了,由於心中焦急,竟然情不自禁地抓住了紅梅閣主的一隻玉腕。
闞紅梅雖然芳華早逝,但至今還是孤身獨處未嫁。一隻玉腕陡地落入一個年輕男人的掌心,一陣心顫,幾乎跌入武鳳樓的懷內。
多虧站在一旁的東方綺珠,為了打破這一不好意思的局面,也學武鳳樓的樣子,伸手握住闞紅梅的另一隻手,並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向她訴說了一遍。
闞紅梅不聽還好,一聽之下,兩邊柔肩猛抖,幾乎將武鳳樓和東方綺珠二人甩了出去,纖足連頓驚歎道:“闞紅梅一步來遲,可能釀成無邊殺劫,莫非這是天意乎?”
眾人一齊大驚失色。頭一個竄出碧鮮庵的是曹玉,一路領先,輕點巧縱地奔向白羅天女塔。緊緊跟隨曹玉身後的,是邊氏三兄弟。
別看武鳳樓、東方綺珠和闞紅梅三人動身在最後,由於他們的輕功最高,行程未過半數,早就後來居上了。
來到塔下,藝高人膽大的武鳳樓,陡將先天無極真氣貫足,身軀化為龍形一式,左掌護胸,右掌迎敵,首先登上了白羅天女塔。
一層,二層,直到第五層,武鳳樓硬是沒有發現一絲一毫的打鬥痕跡和人影。
就在這時,突有一股子血腥氣味傳來,嚇得武鳳樓渾身抖顫,眼前一黑幾乎失神跌坐在第五層塔裡面。現在他知道,事情可能比他想象得更糟。最令他百思不解的是,憑尚、白二人的武功和機智,怎麼會一下子雙雙跌翻在對方手下,莫非塔中還另有埋伏?突然,闞紅梅的一隻柔掌搭在了武鳳樓的肩頭上,嘆口氣道:“一切都怪我來遲了,據我估計,白、尚二人的性命是完了。但他們絕不會將屍體帶走,還是到六層看看吧。”
直到兩人登上了第六層,才嗅出那股子血腥氣味是從七層傳來。
一旦證實了闞紅梅的想法,武鳳樓的心反而沉靜下來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登上了第七層,上面果有尚不雅和白心野的兩具屍體。
武鳳樓搶步俯身,仔細觀察了一下傷處,不能不佩服赤松惡僧和艾紫竹兩個兇徒的手段毒辣。因為尚不雅是一劍從後心刺入斃命,白心野則是捱了一招霸王肘,震斷了肋骨,碎骨刺入心臟而喪生。
武鳳樓慘然說:“從二人致命傷口來看,不難想象出,尚大哥是認為和赤松一山同居,又近在緊鄰,一時大意,被赤松和尚手起一劍扎入後心而斃命。與此同時,艾紫竹拼著殘去一條右臂,暴然施展霸王肘,傷害了萬里孤鴻白大哥。
想不到成名多年的兩位武林異人,竟慘死在宵小兇徒之手。不報此仇,武鳳樓將寢食難安。”說罷,流下傷心的淚水。
紅梅閣主也難過得垂下了螓首。
霎時之後,隨後追來的東方綺珠、曹玉和邊氏三兄弟,也一齊趕到了。
在後來的一群人中,特別數小神童心中最難過。想起兩位老人對自己的疼愛和扶持,忍不住撲地跪倒,放聲大哭起來。眾人身在武林,見慣了兇殺橫死,只好垂著淚水,先將兩位老人家的屍體掩埋起來。特別是對白心野,只好等到通知了其弟白天野,然後才能正式殯葬。
大家離開白羅天女塔,武鳳樓嘆息道:“這就叫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以尚、白二人的機智和功力,還沒逃脫陰謀暗算之下,確實怪我太大意了。幸好尚兄的二十四式金剛指和三十六招蜈蚣掌,早已全部傳給了玉兒,這還是不幸之中有大幸了。”
邊氏三雄提議,再行趕往張公洞。
武鳳樓當機立斷阻止道:“從對方的行動詭異、蹤跡飄忽、殺人越貨、膽大妄為上來看,身後必還藏有更厲害的首腦人物。想在這裡搜索敵蹤,為時已經太晚。幸而這夥兇徒都來自關外。利用我和綺珠的馬快,還是先一步趕到徐州府,稟告三師叔和三嬸孃,在那裡設卡堵截。請紅梅姐姐帶著玉兒和邊家三兄長,替我跑一趟靈隱古剎吧。”
目送闞紅梅帶著小神童和邊氏三雄上路後,武鳳樓這才和東方綺珠離開了白羅天女塔。依著東方綺珠還要返回碧鮮庵,嚴厲審訊被點了穴道的江湖三殘,最起碼也得殺之解恨。
武鳳樓搖頭苦笑道:“赤松早不把他們當作徒弟了,所以才將他們點了穴道交給咱,就是想借我們的手殺了他,咱們又何苦為其所用呢。再者說,屠宰三個束手待斃的江湖末流,豈不也被有識者恥笑,我們還是儘快地趕回徐州吧!”
兩個人在附近找到了馬匹,翻身上馬,各抖絲韁,向北方馳去。
女魔王的雪壓紅梅獅子和東方綺珠的烏雲壓雪,腳力是何等迅速!未時不到,就渡江來到了六圩。
為防驚動江湖人的耳目,兩個人乾脆連揚州城都沒進。
反正在渡江之前,早在鎮江城中購買了食物了。兩人雙騎,悄悄來到古代大昏君隋煬帝楊廣的墓陵。
隋煬帝楊廣曾於大業元年、六年、十二年,三次來揚州。
由於橫徵暴斂,窮奢極欲,致使各地農民紛紛起義反抗。大業十四年,被宇文化及等人縊死在揚州瓊花觀。起初葬在吳公臺下。唐武德五年,才改葬於此。
陵內衰草悽迷,狐鼠亂竄。武鳳樓親手將黑白兩匹寶馬放牧於草深有水之處,然後才和東方綺珠席地而坐,取出食物,吞嚥了起來。
別看東方綺珠自幼出身於武林世家,也是道道地地的江湖兒女,可她從小生長在青城山,長大後被東宮劉太后收為義女,有關縱橫江湖、刀頭舐血的飄泊生涯,確還經歷得不多,滿打滿算只幾天。東方綺珠明顯地花容憔悴了。
武鳳樓先嘆了一口無聲氣,然後貼進東方綺珠的身側,輕攬其柔肩動情說:“我是註定的奔波勞碌命,躲都不能躲開,誰跟上我都不會有舒心的日子過。魏銀屏如此,多玉嬌如此,你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聽武鳳樓這麼一說,東方綺珠乾脆不吃東西了,信手將手中的食物拋棄一旁,甚至連拿過食物的纖手她都沒有擦抹,就將自己的嬌軀倒向了武鳳樓的懷內,並還伸出自己的左手,輕輕撫摸著武鳳樓的臉腮笑著說:“平常看你挺聰明,如今怎麼變傻啦!這幾年我拼死拼活地圖個啥,還不是想和你並馬揮刀闖江湖。如今我的夢想實現了,宿願得遂了,伸手就能摸著你,睜眼也能瞧見你,就連晚上睡覺都能緊緊挨著你,我實在心滿意足了。這樣的好日子,我也不要救能夠過多久,有個三年五載的,就死也瞑目了。”
滿懷心事的武鳳樓,倒讓東方綺珠這套孩子似的憨話逗笑了。緊緊自己的左臂,使東方綺珠更為貼近些,嘆口氣說:“話雖如此,可我又怎忍讓你跟著我過那餐露飲霜、臥雪踏冰、拼命流血的生活呢!”
東方綺珠陡然將小嘴一噘,剛想向心上人武鳳樓撒嬌加埋怨,突然三聲不懷好意的冷笑,響自隋煬帝楊廣的陵墓後。緊接著,三條鬼魅似的怪異身影從半人深的草叢中冒了出來。
這也就是武鳳樓和東方綺珠,換上膽量不大的人,光是在這落日餘輝的寂靜下,地僻草深的荒墓旁,突然冒出三個神情兇狠的煞神來,就夠嚇個半死的。
武鳳樓定睛一看,一字並排的這三個人,倒有兩個他認識。上首是金匕飛錘嶽群玉,下首是風雨青龍嶽下峰,中間是一位乍年衰老、實則面目仍然姣好的黑衣老婦人。
黑衣老婦人神情惡毒地向武鳳樓問道:“你就是先天無極派的新任掌門武鳳樓?”
武鳳樓挺身站起說:“不錯!”
黑衣老婦人:“是你親手殺死了笑傲五嶽蕭奇?”
武鳳樓面不改色地說:“是的!”
黑衣老婦人咬牙切齒地再問:“武鳳樓,我想問你,殺人者應該如何?”
武鳳樓心中有數了,當即毫不示弱地說:“殺人者,應該償命!”
黑衣老婦人渾身抖顫慘笑道:“說得好!你既清楚殺人須償命,欠債要還錢,還不亮出你的刀來,難道還想逃之天天嗎?”
事已至此,武鳳樓才猜知這位黑衣老婦人就是乾坤一鶴蕭天白的妻子、笑傲五嶽蕭奇的母親嶽瑤臺,江湖人稱黑衣墨劍。大敵當前,他反倒冷靜下來,故意問道:“聽老人家的口氣,你是黑衣墨劍蕭師……”
不容武鳳樓把“黑衣墨劍蕭師奶”七個字吐完,嶽瑤臺神情更為兇狠地怒斥道:“用不著你來給我套近乎,我也不願意再沾那個老不死的什麼光,更擔不起你喊我一聲師奶奶。你還是痛快地亮出兵刃,我要能一劍劈死你,算替我的兒子報了仇。你要是一刀砍死我,也省得你睡覺不落枕。咱們還是動真的吧。”說著,隨手抽出背後那口通體墨黑的利劍來。
東方綺珠按捺不住怒火了,玉手朝腰間一探,甩出一團黃影,金風嗖嗖,映目生寒,原來不是她經常使用的金龍鞭,而是一條九節連環索,通體用黃金打造,在九個連結的金環上端,加上一個純鋼打造的尖索頭,鋒利異常。這就是隻有青城派歷代掌門人才可使用的特殊兵器。東方綺珠自從接任掌門後,還是頭一次亮出此索來使用。
黑衣墨劍嘿嘿怒笑道:“今天還真算我嶽瑤臺來對了。只要宰了你們這對狗男女,等於摧毀了無極、青城兩大派。”
東方綺珠嬌叱一聲:“不見得!”九節連環索一抖,宛如一條怪蟒,直點嶽瑤臺的左章門。
藝高氣傲的嶽瑤臺哪會把東方綺珠放在眼中!乾脆連劍都不用,猛翻左腕,怒抓襲來的九節連環索。
東方綺珠畢竟得過三位老豹子的真傳,又是新任的青城派掌門人,玉腕陡然再翻,九節連環索早化成老藤纏樹,凌厲地朝嶽瑤臺的腰際掃去。
恨透了這批惡人的東方綺珠,趁嶽瑤臺身軀微微向後撤之際,九節連環索一抖筆直,突又變成毒蛇尋穴扎向黑衣墨劍的臍下關元穴。其認穴之準,變招之快,出在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婦之手,確屬不易。
饒讓嶽瑤臺的功力高出東方綺珠再多,無奈一上來就因看不起對方,始終掉以輕心,連剛才被東方綺珠一招逼得後退,還認為只要自己一出手,準能讓東方綺珠不死即傷。
怎麼也想不到對方竟能在招出一半時,突然改成為毒蛇尋穴,再退已來不及。還仗她功力精純,應變神速,忙不迭地一偏身。雖然避開了要害,卻被九節連環索從左腋下一穿而過,不僅衣服被扎透一個大洞,還在皮膚上劃了一道血槽。論傷勢雖然微不足道,但人她可丟定了。
氣得嶽瑤臺雙目盡赤,蓬髮亂飄,一揮手中的墨劍,森森寒芒,透劍而出,惡狠狠地一招亂箭鑽心,刺向東方綺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