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四如臉色一寒,陰森森地說:“小弟素來敬重白二哥和紫鳳二嫂的為人,又一同生長在三湘七澤間,理應榮辱與共,休慼相關。先天無極派上賴當今朝廷之威,下借狐群狗黨之勢,肆虐江湖,排除異己。聲威顯赫的峨嵋派,尚且一蹶撲地,又何況彈丸之地三湘,統共不到半年時間,先是鐵戟溫侯毛旭初喪命峨嵋山、岳陽三刀死在雙飛橋、令兄荒江游龍白雲飛和太湖一蛟杜大年雙雙慘死在古彭徐州。自武鳳樓曹玉師徒出現在湖廣地面以來,湘江四霸、洞庭三鞭、蛇蜂二美人、獨眼烏龍以及我的爹爹和二叔,一一相繼身亡。事到如今,三湘之水雖未盡赤,七澤之屍卻到處可見。小弟激於義憤,才捨死忘生、奮不顧身,決心和先天無極派周旋到底,重振三湘七澤之雄風。懇求賢伉儷助我屠四如半臂。”說完,早已兇相畢露地揮手讓衡陽四怪卡斷曹玉的所有退路。
九爪金龍內心震怵武林三聖難惹,剛剛說出:“此事須容我三思”,屠四如陰然一笑說:“請白二哥放心,我不光派人暗地尾追卜碩化,直到那牛鼻子離開長沙地面為止,並還請出消魂觀音葉蘭香秘密監視。我已下令給她,稍有發現,就地做翻這個老牛鼻子。”
對四如狂徒的兇狠陰狠,別人不信,曹玉是深信不疑。聽了他的這番話,心頭驀地一驚,暗自下決心,就是拼出一條性命,也得馬上突圍。先去麓山寺,將消息告訴鐵書夫子,讓他趕快前去追趕其兄長,免得中了蕩婦淫娃的陰謀詭計。
就在這時,屠四如突然把手向嶽麓書院西側的方向一招,立即就有四個黑衣大漢從樹林裡面抬出一具屍休來。
此時正值天色正午,秋陽當頭。眼光銳利的小神童早一眼認出那具剛死不久的屍體,正是和自己一見投緣,並把自己救出嶽麓書院的鐵書夫子。
小神童曹玉陡覺眼前一黑,幾乎傾跌在地面上。
和他同樣受到震憾的白振飛厲聲罵道:“好你個意狠心毒的屠四如,竟敢暗地殺死卜開化。別忘了,他的哥哥卜碩化可是當今武林中的三聖。”
四如狂徒開心地一笑說:“白二哥說得對。卜開化號稱鐵書夫子,又是鐵獅道人的幼弟。誰要殺了他,誰就算和武林三聖人結下了血海深仇。這可了不得呀!”
九爪金龍怒聲埋怨道:“你情知武林三聖不好惹,偏偏殺了卜開化,這也是自作自受!”
不料,屠四如卻嘻嘻一笑說:“白二哥之言又不對了。說我自作,那倒一點不假,說我自受,恐怕就未必了。”
白振飛哈哈大笑說:“從來也沒聽說過自作不要自受的怪事,太陽真從西方出來了。”
四如狂徒不想再和九爪金龍羅嗦了,伸手一指地上的死屍說:“以白二哥的眼力,難道現在還沒看出卜開化是被什麼手法弄死的!高明的武林三聖,自然會按殺人手法找到兇手。”白振飛一聽屠四如的話中有話,情知有異,連忙湊到卜開化的屍體前,俯身只看了一眼,就擰身撲向了屠四如。
一面連連出手襲擊,一面聲竭力嘶地罵道:“罪該萬死的屠四如,你什麼時候偷學了我的七煞截經斷脈手法!此番竟用這種功夫慘殺了卜開化,移禍於我,我和你小子拼了。”屠四如一個“雲裡倒翻身”,飄落在衡陽四怪的身後,先避開白振飛氣急敗壞的急攻,然後陰險地說:“小弟為了想和白二哥同舟共濟,禍福與共,不得已才採用這霸王硬上弓的辦法。現在你九爪金龍渾身是嘴,能把大天說下來,也逃脫不了殺害卜開化的罪責。因為誰都知道,在當今江湖上,只有你白振飛一個人會這七煞截經斷脈手法。”
九爪金龍白振飛一聽,連氣加急,幾乎閉過氣去。
屠四如又接著說:“請白二哥放心。小弟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暗中行事。目前能洩露這個機密的,也只有小神童曹玉一人。協助小弟宰了他,把屍身往山澗中一拋,豈不就一了百了啦!”話音未落,四如狂徒屠四如早從自己的身畔拔出他那殺人如草的鋒利快刀。
小神童知白振飛必會遭受四如狂徒的脅迫,也知屠四如絕不會放過自己,處此生死攸關之際,他先發制人了。
就在曹玉連用“天地雷行”、“雷電交加”、“驚雷轟山”三招天雷八式中的刀法,瘋狂地卷向四如狂徒的時候,突然一聲動人心魄的浪笑,緊接著一個身著藕荷色衫裙的豔麗少婦,鬼魅似地插在了曹玉和屠四如的中間,向曹玉蕩然一笑說:“小兄弟,你好厲害兇猛的刀招,就連素以刀法自傲的屠四如也讓你給逼退了。能告訴我是什麼刀法嗎?”
說實在的,面對九爪金龍白振飛遭受脅迫,四如狂徒誓報父仇,小神童曹玉雖明知自己的功力遠遠遜於屠四如,也不得不先豁出性命去硬拼,然後再相機逃脫,這是採用師叔李鳴經常教給他的“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刀法。
不料卻被一個不知姓名的豔麗少婦給破壞了。
豔麗少婦見小神童並不搭理自己,先送過來一個嬌柔的媚笑,然後說道:“從你手中那口冷焰斷魂刀上,我猜知小兄弟準是先天無極派中的小神童,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誰?”
曹玉到底不愧為聰敏機靈的小神童,從她那身曲線畢露的藕荷色衫裙以及浪態盎然的淫蕩丰姿,一下子就猜出她必是屠四如剛才口中所說的消魂觀音,也是讓江湖淫徒如蠅逐臭的葉蘭香。
消魂觀音葉蘭香見小神童雖然還是不搭理自己,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卻上下打量著自己,誤認為小神童也迷上了她的姿色。不由得心神一蕩,情不自禁地向前貼近了兩步,悄聲說:“小兄弟是個明白人,對你自己眼下的處境,當然一清二楚。只要你能真心聽從我葉蘭香的話,姐姐準能保你化險為夷。這在別的大男人,可是求不得的好事啊。”
小神童心中一動,馬上想起師叔缺德十八手的兩句座右銘,一句是:兩禍相衡取其輕;另一句是:事情危急貴從權。
想到這裡,故意裝憨訛人說:“這位大姐,我是和屠四如勢不兩立的大仇人。就讓我再肯聽從你的話,也不能化險為夷呀!”一向夜不虛度、人盡可夫的消魂觀音,從來沒碰上過像小神童這樣美如少女的英雄人物。如今見曹玉大有傾從自己的心願之意,心中暗喜,脫口說道:“聽不聽姐姐的話在你,能不能化險為夷自然在我了,你就放心吧!”
小神童瞟眼一看四如狂徒早在一旁氣得臉色大變,知消魂觀音既然敢當著屠四如的面說,自必有所恃。就故意從中挑撥道:“你別盡說大話哄我了,剛才屠四如還親口對白二爺說,命令你暗地裡去對付鐵獅道人,顯見你是他的手下,就讓我再想真心聽從你的話,也無濟於事呀!”
葉蘭香臉色一寒,扭頭向屠四如問:“你真的這樣說過?”
也不知屠四如是迷戀葉蘭香之色,還是畏懼消魂觀音之毒,讓對方指著鼻子一問,竟然不敢承認地分辯說:“葉姑娘乃聰明絕頂之人,難道竟能輕信曹玉小兒的挑撥離間。”
消魂觀音詭異地嬌笑說:“你沒說更好。實話告訴你,我早已向鐵獅道人施放過我的消魂夜來香,就讓他內功再為精湛,也走不出長沙城。我也算對得起你那五萬兩銀票了,現在我想跟你要一樣東西。”
四如狂徒雖早猜知葉蘭香想要的是曹玉這個人,還是陰森森地說:“葉姑娘想要的,我絕不敢吝惜,就請吩咐吧!”
果然不出四如狂徒之所料,葉蘭香纖手一指小神童說:“我要的就是他,望屠少當家的千萬不要吝而不與才好。”
屠四如口中說道:“那是自然!”手中的鋒鋒短刀早化成“迎風斬草”,掃向了小神童曹玉的腰際。
消魂觀音玉面一寒,先從櫻口中吐出“大膽”兩字,然後迅疾用自己的消魂鉤,格開屠四如掃來的一刀。
他們二人這一窩裡反,可給隱身旁側、關心小神童生死的白小風大開了方便之門。玉齒一錯,硬是不顧父親白振飛在旁,纖足猛頓,從暗處彈地撲出,抓起曹玉的一隻左腕,嬌喝一聲:“走!”雙雙擰身躥進了附近的竹叢,一路專挑草叢極深的地方逃逸,離開嶽麓山,直奔長沙。
由於小神童關切卜碩化的目前吉凶,對始終糾纏自己不放的白小風,竟應了那句古語:明知不是伴,無奈且同行。
兩個人一路馳奔,幸喜屠四如和白振飛都無暇追來,很快就到了長沙城內。
白小風見曹玉滿腹愁緒,一臉陰影,知他關心鐵獅道人,急忙獻計道:“我從前恍惚聽說鐵書夫子有一族侄,住在長沙天心閣附近。鐵獅前輩不出事便罷,真要遭受消魂觀音葉蘭香的暗算,準會去那裡存身。你我前去一查。”
事情糟到如此局面,曹玉雖不致束手無策,也只好按白小鳳的所說行事了。
天心閣在長沙城東南角,與嶽麓山遙相對峙,建於哪個年代在當時已無可考。據《長沙府志》記載:城東南隅,地脈隆起,岡形衍迤,上建天心、文昌二閣,以振其勢。登臨可瞰全城,凝睇湘江。
小神童剛跨進天心閣,就暗暗為自己沒有堅決甩掉白小風而慶幸。若不是有鐵騎紅裳的指引和帶領,自己還真不見得就能找到這裡,豈不和遭受消魂觀音暗算的鐵獅道人錯過了。
別看鐵獅道人在武林三聖當中名列第二,一經吸進葉蘭香的消魂毒霧,此時正倚牆盤膝,運功逼毒,形象異常狼狽。平素極為崇敬武林三聖的小神童,一頭撲跪在卜碩化的跟前,哀聲道:“道長為了救護曹玉,而遭受暗算。倘有差錯,真使我百死難贖其罪!”話未說完,早流下了兩行淚水。
鐵獅道人卜碩化,少氣無力地說道:“據貧道所知,消魂觀音葉蘭香所噴放的消魂毒霧,乃產自雲貴苗疆一帶的五毒桃花瘴配製,毒性劇烈而頑強。幸得我所嗅不多,又發覺尚早,才勉強運功逼住。可惜除去貴州雲霧山中所產的烏鳳草之外,無藥可解。”說完,竟閉上的眼睛。
直到這時,小神童才明白,兇殘狠毒的屠四如都不敢觸犯葉蘭香之怒,就很足以證明她那消魂毒霧的可怕了。心中一急,剛想和白小風商議,如何能從消魂觀音手中得到解藥,忽見白小風俏臉大變,右腳突用一招“扁踩臥牛”,正踹在自己的右邊胯骨上,硬生生地把曹玉給踹出了天心閣。
小神童曹玉正想喝問她,為什麼突然向自己暴施辣手時,鐵騎紅裳白小鳳不僅早驀地委頓在天心閣地面上,並還在倒地之前拼命喊出來一句:“千萬小心淫婦的毒霧!”
眼前人影一晃,那個貌美如花、舉手能消人魂的葉蘭香,早俏生生地出現在曹玉面前。
要按小神童曹玉內心的憤怒,真恨不得活生生地將她撕碎抓裂,或給她一個透心涼,方能稍解他的心頭怨恨。
終因鐵獅道人卜碩化和鐵騎紅裳白小風二人所中之毒,非她莫解,只好強自按壓一下心頭怒火說:“我與葉姑娘往日無宿仇,今天無新怨,為什麼一再以威力相加?”
葉蘭香大怒反駁:“說和我往日無宿仇尚可,講和我今日無新怨恐怕就未必了。”
小神童一愣問:“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葉蘭香怒道:“事情明擺著。你對我的稱呼,由大姐姐變為葉姑娘,算不算結下了新怨?”
小神童剛想辯駁,消魂觀音接著說:“我為你得罪了屠四如,而你卻趁此機會攜帶著你的小美人逃來此處,打算替我的敵人尋求解救的方法。這不光是結下了新怨,簡直是化友為敵。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常言說得好:事不關心,關心則亂。小神童瞟眼一看白小風,幾句話的工夫,她已經軟癱在閣內的地面上,比先她中毒大半天的卜碩化還要嚴重得多。曹玉的心中當然明白,這就是白小風的內家功力,遠遠不如武林三聖的緣故。情知延遲下去,非毀了她不可。毅然向葉蘭香求道:“我曹玉也套用你剛才那句事情明擺著的話說,只要你能高抬貴手,給鐵獅道長和白小風解去身上所中之毒,咱們豈不又化敵為友了。”
不等小神童的這番話落音,神智仍很清醒的白小鳳,費力地掙扎著站起嬌軀向曹玉慘然說:“我白小風情願毒發身死,也絕不接受葉蘭香這蕩婦淫娃的醫治。”
氣得葉蘭香嬌軀一晃,撲搶到白小風的身前,甩手剛想向她的臉上扇去,她的手臂早被相繼撲進來的小神童給托住了。葉蘭香狠狠地瞪了白小風一眼說:“看在我小兄弟的臉面上,饒了你丫頭這一遭。”說完,摸出兩粒藥丸,分別拋給卜碩化和白小鳳,然後向曹玉說:“有此兩粒丸藥,足可延緩他們二人身上所中之毒發作。明日此時,我自會親自解去他們身上所有的餘毒。現在,我要你先跟我出去。”
為了保住卜碩化和白小風二人的性命,小神童毫不遲疑地跟隨消魂觀音離開天心閣,來到相距不遠的文昌閣下。
葉蘭香伸手攬著曹玉的脖子浪笑著問:“知道帶你到此的目的嗎?”
曹玉點了一下頭。
葉蘭香又問:“你真願意在我身上毀去至今仍未破壞的童子功?”
曹玉一言不發地又點了一下頭。
葉蘭香先將自己的臉磨擦了一下曹五的臉,緊迫不捨地再問:“假如鐵獅道人沒有中毒的話,光是為了一個白小風,你也肯這樣做嗎?”
曹玉還是把頭點了一下。
葉蘭香一下子將臉離開了曹玉,不無懷疑地問:“你至今仍和九爪金龍處於敵對立場,又是被白小風誘騙擒來,難道真肯為了她毀壞你小神童的清白?”
曹玉呆然不語了。
以消魂觀音葉蘭香的精明和狡猾,自會看出這是清白二字刺激得小神童呆然不語。按道理,這個一貫人盡可夫、淫蕩成性的女妖精,勢非羞怒大發不可;哪知她不僅沒有生氣發火,相反地卻又從袋中取出兩粒丸藥,交到小神童的手中說:“為了讓你心情能舒暢起來,我現在把真正的解藥交給你,快些去給他們二人服下,只消安排他們盤膝運功一個時辰,身上所中之毒就可完全解除了。但你必須馬上回到我的身邊,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