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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獨自老者人極詭秘,本已引起江劍臣的極大警覺,正考慮對策。不料那獨目老者先是朝江劍臣注目盯視,眼中好象兇芒一閃,跟著人也宛如一隻怒鷹,猛然撲來。

    江劍臣乍見獨目老者的詭異身法,心頭也不免一震,有心施展移行換位神功進行閃避,猛然憶起這是在武清侯府內,也是在秘密魔窟之中,一旦暴露出真實身分,憑自己的修為,帶走一個曹玉還是綽綽有餘。但李鳴精心策劃的一切,野雞溜子的拼命相助,找回御寶的良機,豈不化為泡影。再者說,可憐的人間棄嬰迷兒的性命,也要隨之消亡。

    他急劇的思考著,驀地一個甘冒生命危險去挽回危機的大膽決定,鐵定了下來。

    眼看怪影臨身,江劍臣一個“黃泉鬼影”險險地閃開。但那獨目老者的黑瘦怪爪,幾乎撕裂了江劍臣的上身衣衫。

    近在咫尺,暴起疾抓,被對方一閃躲開,那獨目老者老臉一紅,好象很為意外。

    不過,他也僅僅只是覺得意外而已。他一貫眼高於頂,自負異常,對一個來自君山惡鬼谷的二流人物,怎能放在眼底?

    他陰森森地一笑,吸了一口長氣,瘦長的身影又彈地而起,爪風嘶嘶,再一次向江劍臣抓去。這第二抓,他認為手到擒來,已用上了七成功力。

    小神童曹玉人雖年幼,但跟著鐵笛仙曹鵬歷經過不少惡戰,又身受五嶽三鳥,武鳳樓以及諸多高人的言傳身教,見識更高出很多,見狀不由得大驚,就想點醒三師祖注意。江劍臣還是傲然不懼,一俟獨目老者真力發出,實招近身,又用了一招惡鬼谷的“地獄遊魂”。看來兇險已極,實則又安全地躲開。

    這麼一來,不僅獨目老者瘦長的身軀一抖,獨目暴張,噴射出一般窮兇極惡的怒芒,就連那美豔少婦也驚奇地噫了一聲。

    獨目老者不敢輕視了,一隻兇狠的獨眼幾乎掃遍了江劍臣的渾身上下,薄如刀刃的嘴唇張了幾張。終於用乾啞的嗓音逼問道:“你是誰?”

    江劍臣也猛可地想起了這獨目老者的出身來歷。他昂首挺胸、卓立當場,冷冷地答道:“君山惡鬼谷一個不入流的跑腿人。”

    獨目老者搖了一下頭說:“尊駕太也自謙!憑司谷寒老兒,會有你這樣的手下?

    你到底是誰?”

    江劍臣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是誰,在下已經奉告。從尊駕這兩抓上,我卻知道了你就是塞外黑風峽的一抓驚心、二抓殘身、三抓追魂的邵一目。一代巨兇,屈作人僕,大概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獨目老者雖然疑心江劍臣不是君山惡鬼谷妁人,但卻沒有瞧出對方的底細。自己的出身來歷,反而讓江劍臣一語道破,氣得他臉色鐵青,破罐子破摔地說道:“是又怎樣?”

    這個獨目黑瘦老者,果然就是塞外黑風峽的三抓追魂邵一目。他二十年前兇名昭著,但卻頗為清高自負。如今突然現身在武清侯府,作了客文芳的保鏢,不能不讓江劍臣觸目驚心了。

    正在這時,一種鐵器擊地之聲傳自閣後,接著,一個少了一條左腳的殘廢人,拄著一根精光霍霍的鋼拐,從屏風後面轉了過來。

    他比獨目老者年紀略小,大約有四旬上下。頭髮蓬鬆,濃眉環眼,高鼻闊口,滿嘴虯髯,身材魁偉,聲威懾人。他停身在獨目老者的身側,爽朗一笑說:“大哥,你走眼了。這位朋友比惡鬼谷谷主夫妻,不知要高出多少倍。你是有名的三抓追魂,兩抓不得,不得再抓了。

    讓我試試!“

    江劍臣一見這個少了一隻左腳的人出場,就為他威武凜然而心神一震。又聽他把三抓追魂兩抓不得不得再抓的秘密朗聲說出,足見其胸無城府,爽直真誠,就更加發生好感。為了表示對他的友好,含笑說道:“邵大當家的手下留情,不令在下難堪,才使我僥倖不傷。你剛才沒有在場目睹,其實也只是差了那麼一點點而已。”

    少了一隻腳的人神情一正說:“正因為兩次都只差了那麼一點點,才說明尊駕的技藝驚人。請亮兵刃,容在下一試。”

    從他的話中,不光看出他為人光明磊落,而且武功一定也比獨目老者要高出一籌。

    江劍臣自從結識了六陽毒煞戰天雷以後,認為那些雖然兇名昭昭而不知真底的人,並非全是惡人。一見這個少了一隻左腳的人言談做事磊落大度,便也有三分敬意。他知道,不取出兵刃,光憑赤手空拳,那等於硬逼對方一個少腳的人也放下鋼拐。當下,毫不遲疑地取出了短刀。

    少腳人一見江劍臣拔出刀來,很為讚賞地說道:“一言拔刀,足見尊駕的為人胸襟。光憑這一點,就值得我吳覺仁一會。尊駕注意,我要出招了!”

    原來那個少了一隻左腳的人,名字也起得很妙,叫做吳覺仁。他一聲“我要出招了”出江劍臣精神一震。他見吳覺仁右手端拐,目射精芒,身子紋絲不動,光兩隻眼睛不住地搜索著自己的全身上下,簡直要透視對方的肺腑一般。雖然不動,狀極懾人。江劍臣的好勝之心,油然興起。他知道,吳覺仁的眼神掃到哪裡,就等於他的鋼拐點到了哪裡。因為吳覺仁已練到意與神合,身拐合一的高超境界。

    江劍臣的短刀刀尖指點,腳也分成八字,架式鬆鬆垮垮,完全是一副毫無戒備的樣子。

    所有在場之人,都在聚精會神地看著他們。原來被拋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迷兒,也掙扎著坐了起來,一瞬不瞬地盯視著江劍臣。她已從說話的聲音裡,聽出是自己的主人來到了這座秘密魔窟。

    兩廂裡一緊一鬆、互相對視著,足有一盞熱茶的工夫。江劍臣還是老樣子,一點也不見緊張。可作為主攻者的另一方。吳覺仁的頭上卻冒出了熱氣。

    正在這時,閣子外消悄地形如鬼魅似地貼近了一個人影。在星月淡輝中,分明是那個被野雞溜子喚作剩菜湯的酸女人。她的兩隻原來極為淫媚的眼神,突然充盈著兩道冷森森的寒芒,死死地盯在了江劍臣的變成微黑的臉上,好象在尋找著什麼特徵似的。

    吳覺仁平端的鋼拐下垂了,一點一點的下垂了。他頭上的熱氣已結成汗珠,順著鬢邊流了下來。

    江劍臣還是老樣子,紋絲不動,大有泰山崩於前面神色不變的氣概。

    吳覺仁開始煩躁了。這不光表現在他的汗珠滾滾流淌,喘氣粗重,而且兩隻大環眼猛然睜大,原來下垂的沉重鋼拐,突然向上猛力一抬,並且在一招之下,鋼拐的首端也見到了顫動。

    在場的人都知道,吳覺仁要出手搏擊了。

    小神童曹玉好象有了一種預感,預感到吳覺仁絕不是三師祖的對手。但三師祖要想不用本門無極神功,是萬萬做不到的。

    從吳覺仁鋼拐顫動的動力來看,平常人千斤尚不能壓秤梢,何況又短又粗的鋼拐,吳覺仁功力的精純,可想而知。只可惜自己裝神弄鬼,好不容易靠著野雞溜子插入了敵人的心臟,憑著一手假賭的技巧,騙得了客文芳的信任,倘若一下子露了餡,豈不是功虧一策!

    他不由自主地移了移自己一對判官雙筆的位置,挪到了一拔即出的地方,他小子也準備最後拼搏了。

    不料,就在這時,奇蹟出現了!江劍臣原來握得很緊的刀把,突然鬆開了。那把短刀噹的一聲,掉落在地上。而且聲音很大,象午夜荒山,敲響了寺鐘似的。同時,江劍臣人也不動聲色地盤坐在地上。

    在遍佈殺機的亭閣內,在敵人虎視眈眈的環視下,他不僅放棄了武器,放鬆了戒備,還授人以隙地坐了下來。直嚇得迷兒又昏倒地上,小神童瞢玉也不由得身子一抖。

    哪料那個正要擇隙而噬的吳覺仁,卻突然一下了象洩完氣的皮球,高大的身軀一陣子搖晃,幾欲跌倒,不得不用手中的鋼拐支撐住地雨,調正了身軀。

    江劍臣缺目一張,一笑讚道:“吳當家的,你好厲害的煞氣!”

    吳覺仁神情一鬆,正色答道:“是尊駕指明我放下了屠刀。謝謝你了!”

    剎那之間,劍拔弩張的敵對雙方,竟然相互真誠地讚佩起來。就在這時,惡魔三抓追魂邵一目認為有隙可乘,鬼魅般地身形一閃,暴彈而出,爪影一張,已臨近江劍臣的當頂。

    吳覺仁一聲怒吼:“老大卑鄙!”

    江劍臣的身下象裝有彈簧似的,還是一招惡鬼谷的身法“餓鬼爭食”,不光一彈而起,兩隻手掌一合,正好把三抓迫魂邵一目的那隻毒爪夾在了掌內。同時,吳覺仁的那根鋼拐也壓上了自己老大的右肩頭上。

    邵一目不得不低頭認栽了。

    就在這時,閣外突然有一女人的聲音嬌聲喊道:“侯爺到。”

    江劍臣、吳覺仁和邵一目刷的一聲,剛一分開,閣門內,那個叫剩菜湯的酸女人躬身引著一個王候打扮的青年候爺,帶著兩個小廝,高視闊步地走了進來。

    從服飾上一望而知,他就是貴為侯爵又榮為當今萬歲表兄的皇親國戚劉國瑞了。

    只見他一張被酒色掏空了的焦黃的臉膛上,雙目微陷,兩頰瘦削,萎靡不振,少氣無力地走進了亭閣。那美豔少婦好象和那個酸女人對了一下目光,忙著迎上前去,攬著劉國瑞的瘦削肩頭,殷勤地關心道:“侯爺剛傷了風,服下了藥,又被太后傳進宮去。你怎麼自己來了?有事喚我過去就是了。”

    那武清侯劉國瑞好象愛極了這個美豔少婦,伸出乾瘦的大手,撫摸著她那又滑又膩,蘋果似的粉腮,討好地說道:“我有好消息給你說,快跟我回房。你光想弄錢,連我都不屑一問了。”說到這裡,用手一指眼前的眾人說,“你僱了這麼多的人,全是白吃飯的。都給我趕走!”

    眾人紛紛走出亭閣。小神童曹玉也摻雜在眾人之中,向外走去。卻被武清侯劉國瑞一眼看見,他急忙喊道:“童員外,你是我的朋友,我可離不開你,快跟我一起回去。”說著,上前一步,拉住小神童一隻手腕,一起從來處走了出去。

    美豔少婦回頭笑著叫道:“剩菜湯,你伺候幾位一會兒,特別伺候好惡鬼谷的這位三爺,我去去就來。”

    剩菜湯很象受寵若驚,又象似自慚形穢,重新請眾人坐了下來。有了美婦人一句話,沒人再對江劍臣有什麼猜疑。吳覺仁對江劍臣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二人互讓著在東邊窗戶下坐了下來。

    因為離其他人較遠,江劍臣低聲問道:“我們少谷主是貪玩好色,才賴在此處不走。尊駕為了什麼也屈身在此?能蒙見告嗎?”問完,向吳覺仁投去了一瞥極為關切友好的目光。

    吳覺仁嘆了一口氣,說道:“邵一目是我父親的門下,我們師兄弟四人還有一個小妹妹。

    藝成後,在江湖上同出同入,他又長我十歲,是我的大師哥,一切事自然他說了算。

    今年春天,他做主受了此地侯爺禮聘,我們師兄弟四人一同來到此間,才知道是為了賭場壓陣。我本不願幹,可大哥貪戀金錢,硬不願走。鑑於兄弟情誼,我只得留了下來。有我在這裡看著,大師哥他們還沒有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直到一個月前,我發現大哥經常夜出不歸,象有什麼事情揹著我,但又沒有實據。前天晚上,又弄了這個女的,逼審什麼。不管我怎麼勸說,他就是不聽。我還發現他常有女人伴宿。被我嚴詞逼問,今天我才在他口中知道……“吳覺仁剛說到這裡,那美豔少婦又獨自回來,只好住口不說了。

    美豔少婦掃了一跟江劍臣說:“童少谷主已在侯爺面前證實了你的身分,大家也親眼目睹了你惡鬼谷的嫡派武功。”說到這裡,一指剩菜湯吩咐道:“你帶他先去認認住處,再回來吃飯。別動臭腦筋,再要犯賤不改,我撕碎了你!”

    那剩菜湯嚇得面色一變,接著又嬌聲說道:“二夫人的話!咋說咋有理。誰敢犯賤呀!

    我聽著就是了。“

    她頭一個張口喊了一聲“二夫人”,江劍臣心中一震,知道這妖豔美婦就是迷兒說的容文芳的替身柳鶯兒,但不知真正的客文芳藏身何處?她如何指使這個替身?

    御寶到底藏在何人之手?狡猾的客文芳有了劉國瑞這座靠山,偌大的武清候府威了迷霧重重的魔窟,這一團無頭無緒的亂麻到底如何去理?

    由於心下沉思,腳下走得就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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