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彪一聽侯國英的命令,又驚又怒,又歎服侯國英準確無誤的判斷。一個練武的人,要
他斷去一手,他如何能甘心?他飛快地掃了自己十六個弟兄一眼,想從他們的眼神中尋求主
張,得到贊助。只要他們有反抗之意,乾脆集十七人之力,利用地形熟悉,拼盡全力,護著
首彪一齊闖出青陽宮,從此再也不仰人鼻息,作他人的奴才。
可是,等他把眼神掃了一遍一向親如兄弟的那十六彪時,他完全絕望了!因為那十六個
人都默默地垂下了頭去,沒有一絲反抗的意思,知道他們全部懼怕青陽宮銅牆鐵壁,飛鳥難
出,更懾服於女魔王侯國英的奸詐乖戾,暴虐刁猾。
他清楚地知道,再要不遵,必然更慘。遂一咬牙,把右手一舉,剛想向臺旁石柱摔去。
忽聽江劍臣喊了一聲:“且慢!”
他猛然一愣,江劍臣已向臺上拱手說:“侯大人,軍令不嚴,無以統率群雄,水某不敢
多嘴,如今三彪既能懾於折服,請饒恕他這一次,以免我初進青陽宮就大不吉利。”
侯國英對江劍臣的話,是不會拒絕的。她雖然恨恨不已,還是答應了江劍臣的求情,對
三彪說道:“看在水大俠的面上,退下去吧。”三彪一身冷汗直流,喏喏後退。
這樣一來,已沒有一個再敢出頭較量。一來是沒測出江劍臣的深淺,二來又看出侯國英
的明顯偏袒,再傻的人,也不敢公然開罪九千歲的乾女兒、錦衣衛總督、皇上乳母聖泉夫人
的寶貝疙瘩女魔王侯國英。所以,這一場比試就到此結束了。
一連兩天,是青陽宮的錦衣衛歡宴江劍臣,而且自始至終都是侯國英相陪,寸步不離。
江劍臣雖然能以剋制,但侯國英卻情熱似沸,已到了最後關頭!
就在第二天中宴剛散時,侯國英低聲對江劍臣說,她的母親聖泉夫人要會見他,這不明
擺著是丈母孃要當面相看女婿嗎?江劍臣一聽,不由得暗暗作難。
他真後悔不該來此臥底,又埋怨掌門師兄沒有把準女魔王的脈搏,只認為她為人狠毒,
手黑嗜殺,生性孤傲,厭惡男人,卻忘了她畢竟是一個美貌的女子,既有孤傲狠毒的一面,
也有女性溫柔纏綿的感情。她之所以厭惡男人,是因為所見之人,皆難入她的青眼,由鄙視
而產生厭惡,因之女性的柔情受到了壓抑,一旦遇上了她所崇拜的男人,就一發而不能自拔
了。
這將如何了局呢?馬上撤走,附逆名單尚未到手,繼續留下,必將言及婚嫁,自己怎麼
辦呢?他正想之間,侯國英已柔聲說道:“傻子,猶豫什麼?到時候,我派人來請你。”說
罷,一陣風似地旋出門去。
不料,侯國英這句話,正好被粉面太歲魏佔魁聽見。
他由於吃醋的緣故,這兩天每逢侯、江二人單獨相對的時候,總要暗中監視,好象是隻
要二人相會,必然男歡女愛,成其好事。可兩天將過,卻只看到侯國英情意綿綿,江劍臣彬
彬有禮,他才略微放一點心。這次,他想放鬆監視,轉身走去,卻聽到了侯國英那一句話。
他是花中老手,青陽宮宮女稍有姿色者無不被他淫遍,有些性烈不從的,也必遭他百般
虐待,生不如死。他豈能聽不出聖泉夫人有相看女婿之意!憑這姓水的品貌,一看準成。
只要聖泉夫人看中了,就算這姓水的再不心肯,憑她皇上乳孃的身分,完全能要求萬歲
賜婚。那自己豈不白盼了幾年?
這小子武功雖不太高明,奸詐卻超過常人,靈機一動,當即找來了貼身四衛私下計議。
他的武功是四衛之長所傳,所以有師徒之情。而四衛又和十八彪不同,這四個人不光功
強藝高,又是親師兄弟,在青陽宮中上有魏閹的寵信,下有徒弟的照顧,平素夜宿宮女,偷
取寶物,甚至發展到不光連皇宮宮女都能騙來姦淫取樂,就是大內奇珍,也膽敢私自外運。
要不是這個寶貝徒弟身任青陽宮總管,給他們巧言掩罪飾非,早已罪發處死了。因此,四人
與這個徒弟是榮辱與共,休慼相關的。
計議的結果,是由魏佔魁去引出江劍臣,利用他道路不熟,騙到一個僻靜之處,四衛暗
中埋伏,到時一齊偷襲,準能置他於死地。只要這姓水的一死,侯國英就得屬於魏佔魁。她
也準不會來當這個青陽宮總管,四衛便可以照舊作威作福為所欲為。計議一定,四衛自去埋
伏,暫且不提。
且說魏佔魁外罩袍服,內穿勁裝,一條蛇骨鞭圍在腰內帶好暗器,未等日落,就先一步
趕到江劍臣的住處。侯國英幾次要江劍臣去錦衣衛去住宿,都被江劍臣婉言拖延,所以,還
在青陽宮中暫住。魏佔魁正好利用這一有利條件,騙他入伏。
他告訴江劍臣,是奉侯國英之命,帶領他去聖泉宮拜見聖泉夫人。江劍臣做夢也想不到
他為了吃飛醋,暗中和自己作對,還認為他是辦事認真,以示和好呢。又知侯國英處處討自
己歡欣,說不定是為了叫自己解氣,特意讓魏佔魁做這等下人應做的事哩。所以,一點也不
懷疑地就跟他走了。
江劍臣也不知聖泉宮座落何處,騎著馬和魏佔魁並轡而行。走了好大一程,只見地方漸
漸荒涼,前面又有一片樹林,他才起了疑心。但他還是沒有想到魏佔魁想暗算他。
離樹林漸近,江劍臣胯下一緊,正想緊趕幾步,不料,從樹林中出現一片寒星,宛如撒
出一張光幕,向江劍臣罩來。任憑江劍臣功力通玄,也不易脫出這一突然偷襲。
他一驚之下,右腳甩蹬,人已隱身馬腹右側。右手一抬,左手猛推,可憐那匹御苑良馬
已當了江劍臣的擋箭盾牌,馬的半身身子插滿了各式各樣的暗器。同時,一條蛇骨鞭已抖得
筆直,直奔他的右肋點來。
危急之中,江劍臣也真有股子狠勁兒,他左臂一挽一纏,竟然用“捨身喂虎”的險招,
把魏佔魁偷襲而來的蛇骨鞭纏在自己的左臂之上,肩頭一抖,已把魏佔魁拉下馬來。
這時,他已知粉面太歲魏佔魁是這次襲擊自己的主謀人,決心給他來個擒賊擒王。魏佔
魁剛想就地一滾,逃入林去。江劍臣已左腳脫蹬,趁那匹馬慘叫倒地的一剎那,施展草上飛
輕功,飄落到魏佔魁的身後,並二指抵在了他的後腰“腎俞穴”上,低聲喝道:“要命,你
就老實點兒!我不會殺你。不聽話,我叫你生死兩難!”
魏佔魁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這麼細心的佈置,不光沒有讓對方受
毫髮之傷,反而落在了人家手中。知道憑對手的功力,那句“生死兩難”的話絕不是嚇唬自
己,忙說:“我聽話!我聽話!”
江劍臣冷然說道:“一,叫你的四個爪牙出來亮相,然後一齊滾蛋!”,他已從暗器的
打法,看出了是四人齊發。“二,乖乖地指引我去聖泉宮,三,交出你的腰牌。”
魏佔魁哪裡還敢不聽?他先叫四衛出來,然後退走,又摘下自己的腰脾交給了江劍臣。
江劍臣點了他的啞穴,把他放在馬上,並掏出一粒丸藥,捏開他的嘴巴丟入口內,逼著他咽
了下去,才縱身上馬,催動坐騎,回前走著,然後沉聲說道:“你吃的藥,兩個時辰後就要
發作,全身毒發潰爛,直至身死。只要你聽話,我會及時給你解藥。現在,告訴我去聖泉宮
的道路。”
魏佔魁知道一切都完了,他只求能留性命,其他便一概不管了,隨即指正了道路。
不多一時,便來到聖泉宮門前。江劍臣下了馬後,就放開了魏佔魁,只是用左手緊扣他
的右手脈門,讓他陪著自己向宮內走去。不知內情的人,直當是二人攜手同行呢。
江劍臣一直來到了正殿以外,只見晏日華興沖沖迎了出來,說道:“夫人久候多時,秦
嶺四煞已連請兩趟,都沒有見到大俠。小爺剛剛親自去了一趟,竟急得哭了起來。”
江劍臣聞言,心中又是一緊,他曾聽晏日華講,侯國英從小到大,包括孩提時候在內,
沒有流過一滴淚水,稱得起是一副鐵石心腸。這次為了自己的失蹤,她竟然第一次流下了傷
心的眼淚,可見愛已至深。
我江劍臣此生難報美人恩,只有在魏閹勢敗之時,盡力免她一死,以報答她對我的深情
了。他哪裡知道,只此一念,就足以毀了他江劍臣的一生而有餘。
他見晏日華進入殿內,又匆匆走出,高聲宣說:“聖母有請,隨我拜見。”
江劍臣不由得神情頓肅。他曾聽師兄說過,聖泉夫人長得美豔絕倫,又素懷大志,城府
極深,和魏忠賢是中表之親,未嫁前就與魏閹有染,婚後嫌丈夫粗魯,與魏忠賢舊情更濃。
據講,侯國英就是魏忠賢的骨血。魏忠賢淨身入宮後,又乘天啟選乳母之機,引客氏進
宮。天啟和客氏親如母子,十多歲時仍需客氏伴宿,一時也不能離開。登基後對客氏更為寵
敬,封為聖泉夫人,尊為聖母,為她修建聖泉宮院。有時,朝中奏章,他也要乳孃代批。
一時之間,文武百宮皆趨炎附勢,仰其鼻息,魏忠賢后來也靠她周旋。這樣一位權勢赫
赫的人物,已到五九之年,還豔若少女。為了不露破綻,他整頓衣冠,跟隨晏日華走進了正
殿,頓覺一片明亮,珠玉生輝。
只見正殿兩邊分列八名宮女,上面珠簾之後,端坐一位渾身珠玉的華貴美婦,隱約之間
看不真切。他剛深深一揖,就聽那美婦人說道:“捲簾。”
江劍臣一揖已畢,正要行跪拜之禮,那美婦又已連聲“免禮”,同時走下座來,玉指一
指身旁繡墩,讓江劍臣落座。她自己也已坐下,目不轉睛地端詳著江劍臣。
江劍臣這時仍是一襲青衫,束髮光頭。黑色長褲,粉底馬靴。更顯得面如美玉,風度瀟
灑,聖泉夫人幾乎看得呆了。幸虧她知道自己的身分,溫聲說道:“怪不得我那假兒子一個
勁兒地誇讚,哥兒確實是人中龍鳳。英兒這孩予也太不懂事,來到宮中,怎麼還能這樣的打
扮。傳我的話下去,速派最好匠人前來,按哥兒的身材連夜趕製幾套衣服。快去!”
她真是堂上一呼,階下百諾。當即就有幾個人在門外一迭連聲地答應著走了出去。
接著,聖泉夫人很慈愛地問了他的年紀,住址,家中還有何人。江劍臣按原來的編造又
複述了一遍。聖泉夫人一聽他自幼即無父母家人,反而更喜,連死去兒子的傷心也減去了七
八分。她幾乎把江劍臣當兒子一樣疼愛,就差抱到懷中撫慰了。
江劍臣如坐芒刺,真恨不得逃跑而去。可是,目前的情況又怎能由得了他?適巧,這時
突然有一個小宮女躡步來到夫人跟前,附耳低語了幾句。
聖泉夫人臉上的笑容更濃,向江劍臣道:“你在我的面前還有點拘束,慢慢就會好的。
我的女兒正在等你,你去陪她說話去吧。”江劍臣無奈,只好隨著那個小宮女來到侯國英的
閨房。
他認為這閨房一定是富麗豪華,極盡人間之所有而精心佈置。哪知一進房中,卻眼前一
亮。侯國英這人也真怪,她不光是自幼男裝,就是她的住房,除去臥室的小門關閉看不到以
外,這房中也一無閨閣之氣。
古樸幽雅,清談恬逸,所有擺設也只有琴棋書畫而已,頓使江劍臣對她有了一絲好感。
小宮女把他送進房中,轉身而去。他因見侯國英不在屋內,正想取書瀏覽,不料,臥室的門
“呀”地一響,一個藕褐衣衫,系曳地長裙,娥眉淡掃,薄施脂粉的素妝女子,輕盈地走了
出來。
江劍臣乍見女人,不覺一怔,正想背過身去,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笑道:“好一個願供
驅使的護衛大人,怎麼連頂頭上司你都不認識了!”
江劍臣這才悟出,這女子就是幾天來無日不見的女魔王侯國英!等他轉過身來,侯國英
已旋風般貼近面前。
他猛覺不妥,剛想後退,一隻右手已被侯國英抓在手內,含嗔怨道:“我為你不怕義父
怪罪,我為你不顧外人議論,我為你不憐部下慘死,我為你不惜違誓改裝。到現在,你還是
吞吞吐吐,你要折磨我到幾時!我知道你是怕我周圍的人太雜。我敢告訴你,我侯國英至今
仍是綠皮紅瓤!”說罷,陡然伸出玉腕,一點守宮砂紅豔奪目。
江劍臣做夢也想不到侯國英會如此向他攤開,又是說得如此幽怨。他雖然不愛她,反而
非常恨她,但他總是個有血有肉的熱血少年,哪能一點也無動於衷?只是憑定力堅持罷了。
他見這種短兵相接的局面一延長,非壞事不可。
一急之下,突然想出一個拖延的辦法來。遂裝出溫柔的樣子,說道:“這事太大,太突
然了,猛一下真把我嚇壞了。你知道,我是山野之人,沒有和任何女人接觸過。你讓我好好
想想,好嗎?”
侯國英知他確實沒有和女人接觸過,甚至連話也沒和女人說過。就因為他是一塊美玉,
一塊潔白無瑕的美玉,她才更加瘋狂地愛他。
見把他逼成這個模樣,反而有些心疼地說:“唉!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傻瓜!如花似玉的
美人兒硬往你懷裡扎,你連碰都不敢碰一下。看你小可憐似地,我發一次善心。可得把話說
明白了,只能想一晚上,明天一早就得答覆我。還有,今晚你得睡在這房中。”
她這一句話,幾乎把江劍臣嚇得跳了起來。不料,侯國英格格一笑說:“看把你嚇的。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我去和我妹妹一塊住,這你總放心吧。走,現在跟我去見姆媽去。”
說罷,挽起江劍臣的手臂,一齊走了出來。
可是,一出房門,卻使這個叱吒風雲的武林梟雄嚇得幾乎退了回去。原來房門兩側,甬
道兩旁,甚至所有通道都站滿了等著觀看的人們,而且全是女子。侯國英的身子也是一軟,
幾乎歪倒在他的懷中。
他到底是個性傲之人,馬上平靜了下來。臂上一用力,使侯國英的身子變直。侯國英卻
低聲向他說道:“傻瓜,我可不是和你一樣被他們嚇昏了。我是心裡歡喜,覺得世上所有的
人都沒有我命好,身子才軟下來的。”江劍臣心中不禁又是一動。
二人來到正殿,陪著聖泉夫人進罷了晚宴。江劍臣幾乎是食不甘味,故意裝出高興的樣
子,多吃了幾杯,佯醉回房,又當著聖泉夫人之面,謝絕了侯國英相送。事也湊巧,侯國英
一心想向母親表白內心的喜悅,並未糾纏,命宮女引他回去休息。
剛剛轉過正殿,突然一眼看見魏銀屏的心腹婢女蘭兒迎面走來。江劍臣心中一動,想起
掌門師兄曾說了一句:“現在不能和你說明,你進宮之後,一定有人和你通信。”
莫非大師兄所說,就是魏銀屏主僕?這很有可能。他故裝不識,照直走去。就在二人擦
身而過之際,從蘭兒手中落下一個紙團。江劍臣左肩微抖,已用袖子捲入手內。
他手法極快,身側的宮女竟毫未覺察。回房後,打發宮女出去,自己掩上了房門。打開
紙團一看,原來是掌門師兄寫給他的一張字箋。上寫:
我已得郡主相助,潛入煤山山腹。可由東坡虯根松旁小山洞內縮身進來。
下面沒有具名,只畫了一隻展翅金雕和聖泉宮去煤山的路線。江劍臣心上一鬆,知大師
兄已入禁地,遂滅熄了燈燭,脫鞋上床,盤膝打坐,練起功來。
直到三更過後,江劍臣從窗內躥出,一晃身形,潛入一棵冬青樹下。放眼四望,確信無
人跟蹤,才騰身而起,施展幻影移形的絕頂輕功,宛如一溜青煙,一飄即逝。好在有劃好的
線路,盞茶工夫,已落身在煤山東坡虯根松下。樹旁小洞,已隱約可見。知道馬上可以和大
師兄會面,心急地邁步向小洞走去。
驀地,一個冰冷生硬的聲音喝道:“姓水的,你倒是一條很會搖尾巴的狗!這三天的威
風,你抖足了吧?大爺想量量你是一丈,還是八尺?稱一稱你是半斤,還是八兩。”
江劍臣是一聽大師兄來此,孺慕情切,心一激動,竟然連來了敵人都疏於防範了。這是
他從來未有之事,應當引以為戒。但他哪裡知道。自從進入青陽宮,自己每一方面都不自覺
的起了變化。不過,來人能撲近三丈以內,也確乎不是弱者。
他剛想堵住去路,防那人逃走,壞了自己的大事。哪知那人已陰陰說道:“別緊張,我
要偷偷地下手,早就送你回去了。大爺要憑真才實學試試你。”
江劍臣在淡月清輝籠罩下,憑自己銳利的目力,已看清發話人有三十多歲年紀,一張很
長的長馬臉又瘦又窄,身高足有八尺。一身藍色緊身勁裝,背插長劍。江劍臣低喝道:“尊
駕何人?前來和水某為難?”
那人毫不在乎地說:“我一向不藏頭露尾。實話告訴你,我也是錦衣衛的人,氣不忿你
的狂勁兒,才來伸手摸摸你,看你到底是如何的燙手,又是怎樣的扎人。”
江劍臣聽說他也是錦衣衛的人,心中反倒定了下來,聽他一口一個姓水的,知他尚未認
出自己,又追問一聲說:“尊駕到底是誰?”
那人剛想通名,突然從那人身後傳來了一聲低笑說:“水大俠,你別拿魚眼當珍珠!他
是五毒神砂郭雲璞的兒子郭少樸,子仗父名的傢伙。我來打發他,你查你的夜去。”
江劍臣一聽口音,心中狂喜,原來替他擋橫的,竟是自己的徒侄,先天無極派未來的掌
門人武鳳樓。只見他也是一身青衣,面罩黑紗。他深知郭少樸的武功不弱,等武鳳樓辦到自
己身邊時,輕聲囑道:“樓兒,不可輕敵。”
武鳳樓應了一聲是,五鳳朝陽刀已一聲輕嘯抽出鞘來,“夜戰八方”藏刀式一亮,等郭
少樸亮劍。
郭少樸很狂傲,他哪裡把一個不知姓名的人放在眼中?順手抽出長劍,走偏鋒而出,左
手立掌如刀,既領劍訣又作匕首,一照面就連下殺手。武鳳樓也知郭少樸是個勁敵,一上來
故意露怯,好象被他一輪急攻逼得手忙腳亂似的。郭少樸驕態大作,右手劍“金針度劫”,
左手掌刀急斬武鳳樓的軟肋。
武鳳樓正想引他如此,五鳳朝陽刀上格下削,逼他撤回了劍掌,一聲低喝,刀法陡變,
五鳳朝陽刀光華大熾,在月光下宛如一道銀虹,應刀而出。郭少樸也真識貨,驚呼一聲“寶
刀!”,身形一抖,驟然後退。
總算他不簡單。這一刀正是五鳳朝陽刀法裡的精華,他焉得不驚?
暴退之後,就想逃走,哪裡還來得及!武鳳樓的第二刀“綁赴刑場”電閃揮出,已把他
籠罩在刀光之內。他的長劍,也已被五鳳朝陽刀削為兩截。他一長身形,想拼死衝出。武鳳
樓已施展出最後一刀,手起刀落,銀虹過處,郭少樸早身首異處,栽倒地上。
武鳳樓殺了郭少樸,對江劍臣道:“三叔,師伯正在焦急地等你。你快進去吧,這裡由
我清理。”
江劍臣低頭鑽入山洞,又用鎖骨縮盤法進入山腹。只見掌門師兄蕭劍秋正閉目而坐。他
貼身而立,低呼:“師兄!”蕭劍秋一抬頭,江劍臣不由得心頭一酸。短時間不見,大師兄
的鬢髮又白了不少,本來還算豐潤的臉龐,現在已清瘦了許多。蕭劍秋見他目注自己,神情
慘然,知他心疼自己,心裡一熱,緩緩笑道:“我沒有什麼,不過操勞一些而已。快把情況
敘說一下,你不能在此久待。”
江劍臣收斂了一下心神,把別後經歷簡略稟述。武鳳樓清理郭少樸的死屍血跡完畢,也
走了進來,一同聽江劍臣說完。沒等蕭劍秋開口,武鳳樓已雙膝跪下說:“弟子求掌門師伯
考慮,三師叔已經離開那裡,不能再去,以免因小失大。”
蕭劍秋等武鳳樓說完,瞪了他一眼說道:“照樓兒說來,國家安危事小,一人吉凶事大
了?似此不明大義,豈不使你父含恨於地下。”幾句話說得武鳳樓垂下了頭去,不敢言語。
蕭劍秋轉臉對江劍臣說道:“侯國英血債累累,罪應受誅,你不可代她求情。她對你可
能是真的一往情深,但對付惡人,絕不能心慈。你正好利用這一點,騙取她的兵力的真實情
況,特別是那份附逆名單和效忠信,是非拿到手不可。
信王已夜不成眠,而當今天子也命已垂危,時間不容我們再等待。快回聖泉宮吧,我和
樓兒就住在這裡。內有信王千歲,外有銀屏郡主,你二師兄也馬上就到。這是絕密大事,只
有五嶽三鳥和樓兒參與,外人一概避開。”
江劍臣慢慢地起身,又慢慢地向出口處走去。蕭劍秋突然叫道:“三弟,別怪愚兄心狠
逼你,我是無可奈何呀!”
江劍臣聽得心裡一慘,又走了幾步,已經需要施展功力才能出去時,蕭劍秋突然說道:
“為了勢在必成,如真需要,你可以答應她的婚事。但絕不許成為事實!”說完,已打起坐
來。
武鳳樓送江劍臣過了窄道,來到山洞口邊,悽然說道:“三叔處境極險,要多加小心。
信王千歲已說服了三邊總督楊鶴及鎮京將軍楊森父子二人,只等所要之物到手,便可行動。
另外,魏忠賢已有把兵力集中在密雲行宮一帶的計劃,這是銀屏告訴我的。你如有事,可以
叫她傳信,我不敢再送三叔了。”
江劍臣說了一句“好好照顧大師伯的身體”,人已迅速離去。
武鳳樓知道大師伯這一坐就是半日,他情不自禁地向青陽宮望去。這時,四更將到,涼
風習習。遙望北海,如在霧中。
他知道,信王雖有心為自己的父親武伯衡昭雪,可皇上病情日增,哪有那份精神?他只
盼信王能早日登基,做一箇中興之主,使百姓也能安居樂業。正在他默默思索的時候,一條
俏麗的身影已隨身邊。他埋怨道:“天快亮了,你的那身功夫真還差一大截,虧你有膽量還
敢出來,不怕壞了我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