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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蕭劍秋知他難惹,見他一口咬定“由他承當”,怎麼好再罰劍臣。哼了一聲道:“既然

    事出有因,我不責你。為了大局,你馬上進京,按原諭示進行。”

    江劍臣和蕭劍秋雖是師兄師弟,其實恩同父子,是大師兄一手撫養他長大成人,在師兄

    面前,一向俯旨貼耳,不敢稍違。聽師兄一說,竟站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這下子,可惹惱了醉和尚。他“忽”地站起,指著蕭劍秋吼道:“我一開始就不贊成他

    去那髒地方,你堅決不肯。現在情況更糟,女魔王已動凡心,又見了小三子那張要命的小白

    臉,你這不是讓他去跳火坑嗎?”

    大家一聽,一齊把眼光投向了江劍臣。只見這個當代武林中最年輕的第一高手,站在掌

    門人面前,無言地低下頭去。

    八封門掌門人俞允中俞大俠附道:“侯國英位高權大,任性異常。她要真對三弟有意,

    那可是萬萬去不得了。”

    武鳳樓、李鳴一聲不響地跪在了江劍臣身後,不用說,是求掌門師伯更改決定。

    不料一向辦事隨和的蕭劍秋,這一次卻固執異常。

    他雙眼微紅,沉聲說道:“先師遺言,小師弟得天獨厚,命他獨練神功,光大本門。劍

    臣從小坐關苦練,已歷二十多年,難道這一點定力,你卻沒有自信?怎對恩師在天之靈!青

    陽宮之行,你非去不可,遲則不及。”

    江劍臣聞言,身形陡轉。戰天雷看不過,剛想阻止,蕭劍秋哪敢讓他說了出來?搶先說

    道:“老哥不要再勸!我豈不愛幼弟?舍一人之安危去拯救蒼生,是武林中人的本分。限汝

    馬上動身,一定要趕在侯國英之前進入青陽宮。如再違誤,以門規論處。”

    江劍臣無言地退到一邊,大家紛紛散去。鼓樓上只剩下蕭劍秋、江劍臣、武鳳樓爺兒三

    人。蕭劍秋眼圈一紅說道:“三弟,事關國運,咱們無極派一不能忘先師遺訓,二不能失俠

    義本色。你別怨為兄心狠,我看著你長大,相信你的定力,絕不會與敵人同流合汙。功成之

    日,我決定讓位,由你來做掌門人。愚兄老了。”

    說罷,竟流下淚來。江劍臣心頭一熱,低頭再拜,起身剛想離去,蕭劍秋趕上一步,肅

    然說道:“勿忘恩師。”江劍臣陡然一顫,下樓走了。

    武鳳樓悽然說道:“三師叔此一去——”

    蕭劍秋沉重地說完了下半句話:“異常兇險啊!”二人相對無言。

    江劍臣一直出了徐州,掌門師兄那清瘦的面頰,斑白的鬢角,微紅的雙眼,以及最後的

    那句“勿忘恩師”,都象烙鐵一樣地在燙著他的心。

    前面到了九里山下,猛聽到山坡上樹林之中,有一個洪亮的聲音念道:“九里山前古戰

    場,牧童拾得舊刀槍。”

    接著,一個渾厚的聲音說道:“賊禿驢,不要再念下去,我最討厭這首詩。”

    又聽那洪亮的聲音哈哈大笑說:“老怪物,你這老小子瞎字不識,懂得個屁!南宋時有

    一個女詞人寫了一首好詩說,‘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佛

    爺我雖四大皆空,心如明鏡,但每念這幾句詩,心裡都酸溜溜的呢。”

    江劍臣眼看步入林中,又聽那渾厚聲音說:“江三弟今日前往青陽宮,獨自去闖虎穴,

    你賊和尚唸的這首詩不吉利。”

    聽他二人對話,知道是六陽毒煞和醉和尚等在這裡給自己送行,江劍臣為這一個新交、

    一箇舊識的厚誼深情所感,心神陡然震顫。但為了加緊行程,只好狠狠心腸不見了。好在他

    的腳步輕,尚未被二人發覺,身形微晃,已飄身丈餘,從另一條小路飛馳而過。

    江劍臣為了不驚動別人,還是易容改裝。白天僱腳力趕路,傍晚投店,夜間才施展絕頂

    輕功,疾奔飛跑。他知道,侯國英絕不會再在徐州耽擱,她又騎的是御苑良駒,所以加緊奔

    波,按師兄所諭,一定趕在她的前頭。

    第二天上午,已來到濟南。

    他打算逛一逛大明湖,因為大師兄是飽學之士,曾和他講過,大明湖最早成湖於北魏年

    間,隋唐時稱為厲水湖,宋時改為西湖,到金代慘遭破壞,明滅元以後,又重加修建。這個

    湖以“淫雨不漲,久旱不涸,”、“蛇不見,蛙不鳴”為其特點,譽滿海內。宋人黃庭堅有

    句名詩“濟南瀟灑似江南”,也多因此湖而發。

    數日奔走,雖不勞乏。但由於每日三更即行上路,他內功雖純,也有點兒睏倦。在城中

    一家名叫嘉賓的客棧住下,洗漱已畢,就向大明湖走去。

    來到了大明湖南門,一座高大的牌坊迎面矗立,上書三個渾厚古樸的金色大字,“大明

    湖”。順湖北行,來到紀念南宋抗金英雄大詞人辛棄疾的稼軒祠。正憑弔間,只見一個三旬

    左右的書生藍衫飄飄,器宇軒昂,令人一見頓生欽慕之感。

    這時,江劍臣又恢復了中年人的裝束。他因自己此行關係重大,本不想前去結識。不料

    那書生已拱手說道:“同是憑弔客,皆為憂國人。兄臺,請往茶廳一敘如何?”

    江劍臣本對他頗有好感,見人家已主動招呼自己,哪能不予理會?忙還了一揖說:“兄

    臺先請。”

    二人剛到茶廳內一間靜室坐下,只見一個幕僚模樣的人興沖沖地走了進來,深打一躬,

    叫了聲“賈先生”,從袖中取出一個牛皮紙大封套,雙手呈上。江劍臣心中一動,暗想:憑

    姓賈的這種飄飄然有出塵之概的清高之士,莫非也與官府來往?

    正默想間,只見那姓賈的書生一面把信退還給那個幕僚,一面冷然道:“請回復貴上,

    賈某氣大才疏,不敢充數。”說罷,自顧呼喚茶房泡菜待客。

    江劍臣不禁心中暗贊。只見幕僚低聲下氣地說:“我家大人久慕先生的學識人品,是教

    導我家公子的最佳良師,已兩次派人相請,都未得見先生。所以又派晚生前來懇求。先生如

    不收信,晚生如何回覆我家大人。”說罷,又連連作揖不止。

    那書生好象很不耐煩地說:“看在你的飯碗上,信暫留此。你回覆貴上,還是一句話,

    恕難從命。”話未說完,已端起茶來。那幕僚無可奈何,只得悄悄走了。

    江劍臣自然不好過問人家的私事。哪料到就在江劍臣呷了一口茶,剛剛放下茶杯之時,

    一個十三四歲的貴公子,身後跟著一個十歲上下的小書童一齊走了進來。那公子來到跟前深

    深一揖,接著就要雙膝一屈,被那書生一把拉住。

    江劍臣這才看清這位公子雖是小小年紀,卻彬彬有禮。但見他前發齊眉,後發披肩,上

    束金環。面如三月桃花,長眉星眼,皓齒丹唇。舉止行動,沉穩中透著輕捷,看得出是一塊

    宜文宜武的好材料。但不知為什麼,這姓賈的書生對他這麼冷淡。

    這時,只聽那公子說:“我知老師素性耿介,恥入侯門,又不滿家父的近日行為,因之

    一再拒聘。我求師心切,才斗膽面見先生,願請老師同我回轉原籍河南老家,閉門教授。請

    先生體念晚生孺慕殷殷,萬望成全。”

    說罷,又要下跪。那姓賈的書生臉色一肅說:“我討厭俗禮,快休如此。你暫回去,讓

    我考慮一下再說。”

    那公子一指身後小書童說:“祥兒尚算懂事,留下他暫供使喚。”說罷,不等賈先生答

    話,就急急走了出去。

    那名叫祥兒的小童非常聰慧,江劍臣很是歡喜。等那公子走遠,賈先生才長嘆了一口氣

    道:“這事真讓我頭痛。”說著,把那封信遞到江劍臣手中。

    江劍臣一看,只見信封上寫著:專呈賈老夫子佛西臺啟,下面是山東省巡撫衙門官防。

    江劍臣不用拆看,已知是掛兵部尚書銜兼山東巡撫的李精白寫給這個名叫賈佛西的聘書,聘

    請他為西席先生,教他的公子讀書。只不知這個品貌懼佳的李公子叫什麼名字。

    他這一沉吟,賈佛西已笑著說:“相逢就是有緣……說實話,李精白原來官聲很好,尚

    無魚肉百姓之事。不過他膽小怕事,竟為魏閹建立生祠,變為奸宦一黨,我豈肯和他朝夕共

    處?只是他的公子李信,確非池中之物,小小年紀,兼習文武,倒是個可教之材,可惜長在

    附逆之家。他曾多次跪勸父親棄官不做。無奈李精白熱衷榮祿,反而變本加厲起來。”

    江劍臣聽了這一番敘述,更加欽佩。賈佛西又叫祥兒去買點心。祥兒去不多時,帶著一

    個店夥計,端來了熱氣騰騰的兩籠“草包”包子,這種包子的做法是用半肥半瘦的豬肉,上

    好調料,包成菊花苞形,急火蒸熟,吃時,湯多味美。

    這一頓茶點吃得江劍臣心中相當滿意,也對書童祥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祥兒還告訴他

    這種名叫草包的包子是北面黃河渡口洛口鎮的點心,今年開春才在此開張的。

    吃喝一畢,江劍臣因不能吐露真名,故意問道:“賈兄,你不想知道我的姓名嗎?”

    賈佛西爽朗地一笑說:“同是天涯飄泊客,相逢何必問姓名。我知道兄臺是奇人異士,

    能得同桌而食,已感幸甚。我相信,人生何處不相逢,咱們一定還有再見的一天。”

    江劍臣雙手按著桌面道:“賈兄稟性豁達,願意和一個不願吐露真名的人結拜嗎?”

    賈佛西哈哈一笑說:“那有何妨?我也早有此意呢。”二人都是豪爽成性,對上一拜,

    就算是義結金蘭。

    江、賈二人結盟,是這部書的重大章節。賈佛西是明未清初反清最力的忠貞之士。明朝

    亡後,他化裝成江湖藝人,一面漁鼓,兩塊簡板,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到處賣唱,糾集各地義

    士抗清,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至今還有他的唱本“賈佛西鼓兒詞”留傳民間。此是後話不

    提。

    二人跪拜後,江劍臣叫賈佛西先敘年庚。賈佛西說二十九歲。江劍臣口稱“大哥”,跪

    地參拜。賈佛西不禁一怔。

    江劍臣附耳說道:“小弟易容外出。一切真情,以後再向大哥說明。我要走了。”賈佛

    西和祥兒一直送到嘉賓客棧,才灑淚分別。江劍臣新交契友,豪性大發,結了店帳,興沖沖

    向北趕去。

    一氣來到了黃河渡口的洛口鎮,天氣還早。他又品嚐了一餐真正的草包包子,天色才近

    黃昏。他站立渡口,等候從對岸返回的船隻。

    洛口,是一個很大的黃河渡口。水勢湍急,濁流滾滾,一洩千里。加上落日已盡,分外

    顯得蒼涼悲壯。

    此情此景,不禁勾起他心潮翻滾,默然冥想起來:自己這一次獨闖青陽宮,必須瞞過貼

    身四衛,鎮宮八將,禁衛巡查十八彪的耳目,還得在他們戒衛森嚴的眼皮下拿到那份叛逆名

    單和各省封疆大吏的效忠信,以作新君登基時鋤奸之用。雖不象荊軻刺暴秦的易水悲歌,也

    確非兒戲。師門絕學還得由我發揚光大,絕不能象荊軻那樣一死拼之。

    江劍臣正自呆呆地想著,忽見從上游漂來一團紅色的東西,轉眼已流到近前。

    斂神細看,才陡然發現是一個身穿紅色衣衫的落水女子。他的心猛然一驚,雖說自己的

    水性不算太好,一來無極派的門規有一條,不準見死不救,二來又是奇險萬分,不容遲疑!

    雖然腦子裡閃過了一個“黃河天險,不同常水”的念頭,但人早已連著衣服躍入水中。

    他的輕功很高。凌空拔起,急劇落下,正好落在那落水女子身後。當下,也顧不得男女

    有別,左手推開洶湧的風浪,右手猛然向那女子臂上一抓。他只要一把拿住她,就不會讓她

    手腳亂抓了。

    大凡一個落水的人,求生心成切,只要能觸到物件,必會死死地抓住不放,往往連救人

    者也一齊淹死水中。江劍臣深知這個道理,早作好了應急的準備。

    不料一抓之下,竟然沒有拿住。由於他出手迅猛,反而把那女子推出好遠。江劍臣心中

    一急,右手劃浪,左手急抓,又抓了一個空兒。他救人情急,連連數抓,不光皆未抓到,自

    己反而累得手痠腳軟,幾乎無力自持。

    須知水中不比陸地,儘管他江劍臣武功蓋世,也不禁暗暗心驚。極目縱觀,更是暗暗叫

    苦。

    他這幾下急抓,不知是他勁力太猛,還是落水女子拼命掙扎,兩人總是保持一抓距離。

    此時,正處河心疾流旋渦之下,加上衣服裹身,人已漸漸下沉。他猛吸真氣,身子一輕,救

    人之心陡然轉熾,拼盡全力,又是一把抓去。這一下子竟然被他抓住了那女子的手臂。

    可那女子突然身子一翻,不光已壓在他的身上,另一隻手也緊緊扯住了他的腰帶。這麼

    一來,重量竟倍增,兩個人一齊向疾流中沉去。江劍臣剛想張口狂呼讓她鬆手,一口渾濁的

    河水已入嘴中。他這口氣一散,人更軟綿乏力。

    正想重聚真氣躍出水面,陡覺身子一輕,那落水女子已把他用手托起,宛如一條水蛇,

    向北岸游去。

    直到這時,江劍臣才知道,這女子不僅不是落水待溺之人,而且還水性精通,比自己不

    知要高明多少。真是活見鬼了!

    不大會兒,二人上了河岸。江劍臣是一身泥水,狼狽不堪。

    那女子“噗哧”一笑說:“今天這筆帳還真不好算!說真的,是我該謝你呢?還是你該

    謝我?”說完,一雙嬌媚的大眼大膽而熱切地盯住江劍臣,一無旁瞬。

    江劍臣知道碰上了一個又潑辣又調皮的女娃子,暗道一聲:怪我倒黴,連看都沒看她一

    眼,扭頭想走。那女子把路一擋說:“甩手想走呀?那可不行。”

    江劍臣不由得心頭一火。瞪了她一眼說:“你還想叫老夫給你女娃子道謝不成?”

    江劍臣原是易容上路的,所以自稱老夫,喊對方為女娃子。不料這一句話說出,那紅衣

    少女竟然笑得花枝亂額,幾乎彎下了腰肢,“哎唷”了一聲說道:“你這人能比我多吃幾糧

    食?就滿口稱起老夫來了。那麼,我也該自稱老身啦!”

    江劍臣一聽,忙不迭用手一摸,原來,光唇上的鬍子已被疾流沖走,連臉上的易容藥水

    想必也衝了個一乾二淨。臉上一紅,沉聲說道:“我又不和你排輩分,什麼老身老夫的?算

    你救了我,容某日後再謝。失陪了!”話未落音,人已急射出去。

    一輪皓月,徐徐升起,銀輝灑地,四野寂寂。

    路上一無行人,江劍臣放心奔馳。一股勁疾奔二十里左右,發現前面樹林旁邊有一道清

    溪。這時,天氣不冷,江劍臣又生性愛潔,為了甩掉那紅衣少女的糾纏,才拔腳急奔。如今

    有樹林,有溪流,月照荒野,毫無人跡,他決定洗淨衣服和身子,稍微等它乾乾,再繼續趕

    路。

    主意一定,他先把衣服脫下,跳入水中,想洗淨了身子,上來擦乾,再洗那身沾滿泥汙

    和汗臭的衣服。不料他剛剛跳入水中,樹林裡突然閃出一條身影,一把抓去了他的衣服、靴

    子,又鑽人林內。

    江劍臣眼光銳利,雖只一瞥,但從那窈窕的身影,早已看出又是那個紅衣少女。

    這下子,江劍臣幾乎把肺都氣炸了。他一身功力,放眼當今武林,幾乎無人能敵。就是

    和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六陽毒煞連對三掌,還略勝半籌呢。哪裡想到竟被一個嬌憨的無名少

    女擺弄得歪七橫八,狼狽不堪!

    被一個女孩子抓走了衣服,勢不能光著身子去追。但他自己這等一絲不桂,又如何是個

    了局?反正不能永遠呆在水中。情知那女子走不多遠,正在監視著自己,但自幼生長深山,

    和女子向未接觸,就連侯國英也還是男裝打扮,如今怎麼能貿然出水。

    可又不甘心出言求饒,無奈只好撩水洗澡。他一向恪守師訓,潔身自好,怕被少女隱身

    暗處看見他光著的身子,只好泡在水中苦想良策。

    這一蹲,足足有個半時辰,還是一籌莫展。

    驀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自林中,接著聽那紅衣少女遠遠地叫道:“喂,那個叫老夫

    的聽著!這樹林西邊有一個山洞,你的衣服已洗淨烘乾,放在那裡。一隻烤兔,鮮嫩肥美,

    正等著你進餐呢。吃渴了,洞後有泉水可喝。這算報答你見義勇為的好處。我走了,別泡散

    了你老夫的身子。”說完,格格一笑,笑聲漸遠,人果然走了。

    江劍臣雖惱恨交加,可也真佩服這女孩子的大膽潑辣,敢做敢為。又凝神聽了一會兒,

    沒有任何動靜,他才從水中走出,找到了那個山洞,走走停停,遲遲疑疑地走了進去。

    裡面生有一堆火,還熊熊地燒著,照得洞中雪亮。一塊大青石上,放著自己那身衣服,

    不僅洗得乾乾淨淨,還摺疊得整整齊齊。只有那雙靴子還有點兒未乾,正不遠不近地烤著。

    那火堆旁邊,放著一隻剝好洗淨又烤得香味四溢的野兔。

    江劍臣把衣服穿好,拿起那隻烤兔,剛想張口去啃,又賭氣放回了原處。忽聽洞口有一

    個嬌滴滴的聲音說道:“准許我進來嗎?”

    江劍臣還沒答話,那個紅衣女子已走了進來,對著江劍臣笑嘻嘻地說道:“喲!還在生

    我的氣嗎?”

    江劍臣沒好氣地說:“我沒什麼可氣的。”

    那少女格格笑道:“那為何不吃這隻烤兔?怕有毒嗎?咱們是無冤無仇呀。說真的吧,

    我是趁風大浪急,習練水性呢。你誤認我是落水待斃,冒險相救。開始!我還以為你沒安好

    心呢。

    可笑你救人心切,我一連閃避了幾次,你都沒有能覺察出來,我才知道你的水性不行。

    最後,見你已精疲力盡,還是拼命想把我救出來,才知道你是好人。特別是後來,你面對我

    這個還不算醜陋的少女竟然連看也不看,一氣走了。我才後悔做錯了,不該跟你開這麼一個

    大玩笑。

    你的輕功真好,簡直象一溜輕煙。幸虧我的輕功也不錯,始終沒讓你給甩下,才替你洗

    了衣服。又怕你飢餓,給準備了一隻野兔。快別賭氣了,喏喏,我給你賠禮還不行嗎?”說

    罷,真的又正兒八經地拜了一拜。

    江劍臣不好意思再繃著臉了。他的易容術已失,再不能硬充長輩。抬頭一望。這才看清

    這個紅衣少女只不過十八九歲,嬌小玲瓏,貌豔如花。這時又換上了一身紫衣,亭亭玉立,

    活脫脫象一株含苞欲放的紫芍藥,光彩照人。

    江劍臣的心不禁輕微地彈動了一下。雖只是那麼輕微地一下,江劍臣也猛覺不妥,忙震

    懾心神,目視別處。

    想到紅衣少女所說“幸虧我的輕功也不錯”這句話,他不禁有些驚奇了。自己原是人間

    棄嬰,被恩師收養深山,自小爬山越嶺,輕功基礎極佳。加上黃山十年苦修,練成一氣渾元

    步,幻影移形,並從醉和尚那裡學來了達摩祖師的“一葦渡東”、“登萍渡水”輕功,自信

    已妙絕天下。不料,這麼一個小丫頭竟能追上自己!她一定是大有來歷之人,想問又不肯張

    口。

    那少女的心,好象水晶一樣透明,早知其意,自我介紹說:“我叫李文蓮,文靜的文,

    蓮花的蓮。師父是西嶽華山上天梯蒼龍嶺碧雲庵慈雲師太。我的名字,是一朵文靜的蓮花!

    可別人偏偏給我起個女屠戶的外號,真不好聽。當時,我真想把喊我外號的人全都殺掉。可

    轉念一想,那樣一來,他們更得叫我女屠戶了。不過,聽常了,也就習慣了。”

    說到這裡,衝著江劍臣一笑說:“喂,別光聽我的。你叫什麼名字?有外號嗎?”

    江劍臣做夢也想不到,這紅衣少女竟有這麼大的來頭!竟然是和自己恩師齊名的慈雲神

    尼的女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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