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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這把刀切金斷玉,鋒利無比。只要把銷魂刀借到手,憑武大哥一身先天無極派的功夫,

    雖無絕勝把握,總可以應付。我和師父救伯母,白二叔在外邊接應,有了這口刀可以削斷鐐

    銬,就萬元一失了。”

    眾人一聽,李鳴這小子,年僅十六,竟然考慮得如此周到。孰不知李鳴的父親李精文任

    江南按察使,李鳴出身宦門,不僅飽讀詩書,且對官場一切非常熟悉,所以胸有成竹,謀略

    超人。

    追雲蒼鷹白劍飛為難地說道:“靈隱寺方丈瑞雪大師,和咱們素無交往。況且,藏經樓

    主瑞雪方丈的三師弟瑞雲,有獨臂如來之稱。羅漢堂首座是瑞雪方丈的二師弟瑞昌,三人都

    是佛門中有名的高僧。銷魂刀又是靈隱古剎的鎮寺之寶,他們豈肯輕易外借?如果有掌門師

    兄在此,或許能成。我們這些人前去借刀,豈不是自討沒趣?”

    李鳴笑嘻嘻地說道:“二叔不要憂煩。小侄不才,願陪武大哥前往。如借不來,召願受

    責。”

    白劍飛怪眼一翻,說:“口說無憑。”

    李鳴看了自己的師父一眼,矬金剛當即答道:“我願作保。”

    白劍飛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強敵當前,小個子你開什麼玩笑?”

    矬金剛竇力哈哈一笑說:“白二弟,你別瞧不起我這寶貝徒弟。論武的,他有我獨門秘

    傳的缺德一十八招;論智謀,那真是韜略過人,智計百出。他既願去,你就放心好了。我敢

    保險,銷魂刀誰能拿到。”

    白劍飛雖半信半疑,可是為救燃眉之急,不得不答應一試。

    吃罷早飯,李鳴出去轉了一圈,弄回個包袱,武鳳樓取開一看,裡面是兩身文生衣帽,

    可知兄弟想得周到。二人分別換好,都是一身青衫,方巾便履。武鳳樓是面如冠五,丰姿挺

    秀;李鳴則是方面大耳,富貴雍容,儼然是一對儒林秀士。二人辭別了三位老俠,向靈隱寺

    趕去。

    追雲蒼鷹白劍飛到底是放心不下,也換了件衣衫,假裝遊湖香客隨後跟去。

    到了靈隱寺,見李鳴、武鳳樓二人,正和靈隱寺的知客僧人廣亮談話。

    只聽廣亮道:“二位小施主作怪,你們要見的都是貧憎的尊長,平常是不會外人的。況

    且,兩位小施主又不說明為了何事,貧僧實不敢通稟。”

    白劍飛在心中暗暗埋怨李鳴道:“我說刀不好借,你小子偏吹得天花亂墜。現在別說借

    刀,就連這佛門三僧你也見他不到。”正想示意二人別再多作口舌之爭,速速返回,另行計

    議,忽見李鳴把臉一寒,隨手從袋中取出一個很大的牛皮信封來,向廣亮面前一送,沉聲說

    道:“憑這個,我要立時會見你們的藏經樓主瑞雲大師。”

    白劍飛再一看廣亮,見他面容陡然一變,放低聲音道:“兩位施主隨我來。”說罷,頭

    前引路,領著二人進了山門,向東邊月亮門走去。

    白劍飛因為離得遠,不知李鳴玩的什麼鬼招數,不由心中一急,故意咳嗽了一聲。武鳳

    樓轉臉見是自己的師父,忙著打了一個手勢。意思是請他放心。白劍飛心中雖然略定,但是

    不能拿準,只好在外邊假裝遊覽,以觀動靜。

    原來,武鳳樓見知客僧廣亮一再拒不代稟,心裡也認為想見這佛門三僧根本無望。不料

    李鳴突然從袋中掏出一個很大的牛皮信封來,一角竟蓋著一顆江南按察使衙署的鮮紅大印。

    須知,明清兩朝的按察使就是一省的司法最高長官,相當於現在的省高級人民法院院長,主

    管一省的司法事務。

    李鳴和武鳳樓本來人長得儀表非俗,又都是宦門子弟,儀表萬方,舉止不凡,而且穿的

    都是儒巾青衫。廣亮不知他們奉按察使之命來靈隱寺有何重大事務,哪裡還敢再攔?所以,

    才小心翼翼地領二人進了山門。

    武鳳樓走進山門一看,不由得暗暗點頭,這靈隱古剎真不愧是佛門聖地,殿堂雄偉,庭

    院整潔,古樹參天,莊嚴肅穆,僧眾來往匆匆,井然不紊,寂無人聲。

    過了月亮門,只見前面現出一座三層灰色磚石結構的樓房。二人隨即在樓外站定,知客

    僧廣亮走了進去。

    不多時,隨著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臺階上已站著一個年近花甲的老年僧人。只見他

    面容清瘦,身高八尺,一領鵝黃色袈裟,左邊空著一個袖管。武鳳樓心中一凜,知道面前這

    個老年增人就是靈隱三增中的獨臂如來瑞雲大師,忙著想躬身施禮,不料李鳴已搶步上前,

    傲然說道:“在下李鳴,奉家父按察使李大人之命,前來晉謁瑞雲大師。”

    武鳳樓不由得一氣,心想:咱們是有求於人家,你怎麼能這樣狂傲?果然見那老僧冷冷

    地說道:“貧僧乃方外之人,與世事早已無緣。不知李公子來找老衲有何見教?”

    武鳳樓心裡想:糟了!我看你怎麼向人家張口借刀?

    哪知李鳴緩聲而重濁地道:“大師雖繫世外高僧,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靈隱寶

    剎尚在朝廷法度之內吧?家父雖是朝廷的司法官吏,對大師一向頗為尊重,怕手下人出言冒

    犯,才令在下來此,大師莫非不想接待嗎?”

    好李鳴!確實是舌利如刀,一番話說得瑞雲大師心頭一凜。須知,他再是出家高僧,可

    李精文乃是一省司法大員,他又不知李鳴為何而來,所以一凜之下,話頭也軟了下來:“李

    公子到底何事而來?請當面明言。”

    武鳳樓認為李鳴必定敘明來意,婉言借刀。哪知人見愁李鳴卻單刀直入地說:“聞聽人

    言,貴寺的銷魂刀懸在藏經樓上,不知是否?”

    由於李鳴凜然端坐。猛然動問,瑞雲大師不明何意,匆忙之下,竟點頭應道:“是懸在

    此樓。”

    李鳴的臉冷冰冰地能刮下一層霜來,沉聲說道:“此刀竟然還在!瑞雲大師,你不會說

    謊吧?”

    瑞雲大師更加入五里霧中,呆了一下說:“此刀確實懸在藏經樓。不知小施主因何有此

    一問?”

    李鳴看也不看瑞雲大師一眼,斬釘截鐵地吐出四個字:“取來我看。”

    瑞雲大師確實叫李鳴給矇住了,當下不暇思索,登上樓去。

    直到這時,武鳳樓才回過味來,他知道憑自己和李鳴這兩個江湖上的無名後輩,別說借

    刀,就是要瞻仰瞻仰,也恐怕難得一逞。現在李鳴以江南按察使公子的身分,又手持密函,

    出其不意,竟然把這個佛門高僧蒙了個嚴嚴實實,真格地去取銷魂刀了。

    不過,刀雖能取來,要公然攜走,人家豈能答應?難道說真能把刀一騙到手,就來個霸

    王硬上弓,持刀硬闖?可是合二人之力,能逃脫靈隱三僧之手嗎?

    武鳳樓正在反覆思考不定,那瑞雲大師已恭恭敬敬地雙手捧著一口寶刀,從樓上走了下

    來。李鳴煞有介事似地面容一肅,向那口寶刀深深打了一躬,然後伸出雙手,異常嚴肅地接

    了過來。

    武鳳樓一看,這口刀連鞘長足有四尺,刀鞘上滿是龜紋,越發顯得古樸異常。李鳴一按

    繃簧,猛聽一聲輕嘯宛如龍吟,刀一出鞘,揮若閃電掠空,兩道光華,耀眼奪目。知確是銷

    魂刀無疑,一回手插刀入鞘,轉手遞給了武鳳樓。

    武鳳樓接刀在手,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見李鳴對著瑞雲大師先是深深一揖,緊接著雙膝

    點地,鄭重其事地磕了三個頭。這一來,可把瑞雲大師給弄糊塗了,忙著扶起了李鳴,雙掌

    合十說道:“施主為何行此大禮?折煞老衲了。”

    人見愁李鳴這才把自己的來歷及武鳳樓是兩江巡撫武伯衡之子,為了救母出獄和替父報

    仇,特來請銷魂刀一用等等詳情,細說了一遍。最後說道:“小可深恐瑞雲大師不肯相借,

    才打著父親李精文的旗號誆出刀來,實是萬般無奈,請大師恕罪。”

    說完,一拉武鳳樓,二人又一同跪了下來。瑞雲大師聽了,氣得三尸神氣暴跳,五凌豪

    氣飛空,厲聲說道:“李鳴,你竟敢如此戲耍老衲,誆騙我寺的鎮寺寶刀!若不是看在你父

    為官多年清正廉明,你師父師伯也是一代豪俠,我焉能饒恕於你。現在依我佛慈悲為本,善

    念為懷,你把銷魂刀速還給我,老衲放你二人出寺。”說完,把手伸向了武鳳樓。

    武鳳樓是何等人物,豈能蠻不講理?剛想把刀交還,李鳴已橫身在前,沉聲說道:“大

    師,虧你剛才還說慈悲為本,善念為懷。如今魏閹專權,殘害忠良……我武大哥為了申報父

    仇,急赴母難,懇請借刀一用,你尚且不允,哪裡還有什麼‘慈悲’、‘善念’?實話告訴

    你,現在銷魂刀已到了我們手中,不管你肯與不肯,俺們是借定了。”

    瑞雲大師做夢也想不到,李鳴這個十六七歲的孩子,在自己這個三十年前就享有盛名的

    佛門高僧面前,竟然如此放肆。當下,“哈哈哈”狂笑一聲,傲然說道:“李鳴,刀雖被你

    們誆去,憑你二人之力,你覺得能逃出老衲之手嗎?”

    武鳳樓一看事情要僵,剛想婉言陳情,不料李鳴也“哈哈哈”大笑了一聲說:“瑞雲大

    師,我李鳴雖不才,也是江漢雙俠的門人,我要沒有彎肚子,也不敢進你這個鐮刀鋪。別說

    合二人之力以多勝少,我李鳴不幹。就是一對一,我李鳴也不能欺負你老弱病殘。

    你要是非動手不可,我也不願佔你的便宜,保險把一隻手插在褲擋裡,只用一隻手和你

    比劃。不然,我就不叫人見愁了。”

    李鳴是出了名的缺德搗蛋鬼,一番話,差點沒把個佛門高僧瑞雲大師給活活氣死。武鳳

    樓也覺得李鳴這個亂子闖大了,剛想阻止,就見瑞雲大師面容一寒,兩隻眸子陡然射出逼人

    的光芒。那一件又寬又大的鵝黃色袈裟,突然象被風吹似的膨脹起來,儼然象一頭被激怒的

    雄獅,不由得心頭一震,怎忍李鳴為自己身遭兇險?忙著一提真氣,搶到李鳴前面。

    在這一觸即發的時刻,一個小沙彌快步走來,高聲報道:“方丈駕到。”

    虧得這一聲險喝,才避免了一場殊死的搏鬥。瑞雲大師狠狠地瞪了他二人一眼,快步迎

    了出去。武鳳樓剛想埋怨李鳴,人見愁已低喝一聲:“出去”,二人隨即跟在獨臂如來瑞雲

    大師之後,迎出了藏經樓。

    只見一個鬚眉全白的老年僧人和一個六旬左右的青衫儒者並肩而立,兩旁分別侍立著十

    八個中年人。瑞雲大師疾步趨至老和尚面前,口尊“掌門師兄”,合十為禮,又和那老年的

    青衫儒者各施一禮。

    老方丈瑞雪並不理會師弟瑞雲。反而合十向武鳳樓問道:“小施主就是兩江巡撫武大人

    的哲嗣了!”

    武鳳樓覺得瑞雪雖然滿面慈祥,但卻另有一種懾人心神的氣魄,忙深深一拜答道:“晚

    輩正是武鳳樓。”

    話未落音,老方丈己微微一笑說:“這真是大水淹了龍王廟——家人不認一家人哪。”

    說罷,用手一指老年儒生,“小施主,你大師伯在此,還不趕快見禮。”

    武鳳樓心頭猛顫,抬頭再仔細一看那老年儒生的長相、穿著、舉止,果然與師父平素所

    述的師伯一摸一樣。這一喜確實非同小可,迅即雙膝跪倒,剛叫了一聲“師伯”,已然淚流

    滿面,泣不成聲。

    李鳴一聽是蕭劍秋,也早已一聲不響地跪倒在武鳳樓身後。原來,這老年書生正是先天

    無極派掌門人,五嶽三鳥之首展翅金雕蕭劍秋。一見李鳴與武鳳樓跪在面前,吩咐了一聲:

    “起來。”忙伸手拉起李鳴,上下打量了一遍說:“你就是最近二年江湖上相傳的缺德十八

    手人見愁李鳴?”

    李鳴陪著笑臉說:“小侄不敢,那是旁人瞎唬。”

    蕭劍秋臉寒如冰,冷冷地斥道:“你小小年紀,竟然膽大包天,以小犯上,戲耍佛門高

    僧,這還了得!看起來,我倒要替竇老二管教管教你了。”

    李鳴是何等的聰明,見蕭劍秋一面大聲斥責,一面暗使眼色,心裡早已雪亮,故意裝作

    害怕已極,連連向老方丈賠罪不已。

    蕭大俠見瑞雪臉上顏色稍有和緩,才向二僧抱拳拱手,微帶徵詢的口氣說道:“念李鳴

    雖然無禮犯上,可為友之心可嘉,能否請二位看在我佛面上,饒恕了他?”

    瑞雪大師看了師弟瑞雲一眼,尚未開口,瑞雲大師早已搶先說道:“貧僧雖然早已跳離

    紅塵,但除暴安良尚屬份內。只是這小子大言朗朗,目無尊長,要是讓他就這麼把銷魂刀拿

    去,則貧僧顏面何在?看在蕭大俠的面上,軟、硬、輕三功任他自選。只要有一招勝我。銷

    魂刀貧僧雙手奉上,絕不食言。”

    蕭大俠一聽,不由得一怔。心想:這禿驢真滑頭。名義上是給我面子,其實是給軟釘子

    讓我碰。憑李鳴的所學,和瑞雲大師相比,豈不是相差天淵?

    正想法措詞,不料李鳴已笑嘻嘻地說道:“老前輩,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當著老方丈

    和蕭伯父,你可不要反悔。”

    瑞雲大師哈哈一笑說:“那是自然。”

    李鳴道:“晚輩斗膽想和大師商量一件事。”

    瑞雲大師道:“可以。”

    李鳴說:“晚輩有一把非常淺顯的功夫。我練出來以後,只要老前輩你能照方抓藥。或

    者比葫蘆畫瓢,也來練上這麼一下,我不光立即奉還銷魂刀,還甘願剃淨頭髮,在靈隱寺服

    苦役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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