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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陰陽真鈺

    李玉琪為免被樓中人發現,改用潛龜法呼吸後,看好形勢,轉到樓角背光之處,悄悄飛落樓內迴廊,點破窗紙,凝神向樓內望去。

    樓內地方甚大,似有數間之多,李玉琪所窺一間,不過兩丈見方,兩面窗戶排列,正中一張方桌,那‘少莊主’坐在上首,兩個老道,一橫一側相陪,看三人右耳,均己紮上白布。

    另外尚有三名妙齡美貌婦人,正在端酒上菜。

    這時,那‘少莊主’陡地嘆息一聲,道:‘今夜想不到不但未能將人擒來,反被人暗中戲弄一番,真是氣人,要依我當年脾氣,非找出那暗算本莊主的人,碎屍萬段才解我恨呢!’言下之意,他如今性情已然變軟了不少,才會輕易放過暗算之人。

    窗外的李玉琪暗中‘呸’了一聲,暗忖:‘好不要臉的傢伙,明明自己找不著人家丟臉,現在反說自己性情和順了不少!’有一叢白毛的超塵,聞言獻媚道:‘這等藏頭縮尾只會暗算偷襲的鼠輩,當真十分可惡,想是他識得少莊主喪門劍婁一剛的名頭,才不敢照面亮像,偷偷地打了兩彈便跑了,依貧道之意,那小媚兒,少莊主你若是喜歡,趕明一早,貧道率領觀中八大弟子前往,準能將她請了來,又何必深更半夜,勞你少莊主親自下手呢!’李玉琪劍眉一揚,心說:

    ‘你是想找死!’

    那‘喪門劍’婁一剛,微微一搖頭道:‘大觀主不可託大,別看那姑娘與兩個後生娃娃年輕,如我所料不差,功力卻甚精深呢,否則,如非我當時自他三人眼神中測出,早就不會等到這時,施展那“迷魂溫香”了!’說罷,又一咬牙,恨道:‘都是那不敢露面的小賊,暗中搗亂,否則那妞兒早已中了咱的“迷魂溫香”,而此刻也不必飲這勞什子悶酒了!’說著,舉杯飲了一口,微微嘆息。

    超凡為人陰沉狠毒,鬼計最多,沉吟一陣,道:‘據聞少莊主“迷魂溫香”,功效神奇,如能放入酒食之中,明晨一早,貧道命弟子執往招安小店,暗中放入那三個娃娃早餐裡面,這一來,不但那小妞是少莊主手中之物,那兩個年輕後生,也正是貧道兄弟最愛好的東西呢!’喪門劍婁一剛,敞聲大笑,一豎大拇指,讚道:‘好主意,二觀主不愧“賽吳用”之名,主意卻是獨到,明早就這麼辦吧,我這“迷魂溫香”功效神奇無比,可聞、可食,中上之人,不但全身癱軟,情慾更被引動,如不發洩,人雖不致有害,卻被癱軟數日,真元非大損不可。’說罷,又是一陣大笑,豪興驟發,獸性勃然而起。

    伸手拉過一位在他身畔斟酒的婦人,擁入懷中,狂吻亂嗅不算,還將那婦人衣襟解開,探手入內,上下摸索。

    弄得那婦人,巧笑閃藏,媚眼亂拋,一臉淫穢的春色,周身不停的扭動,引得那婁一剛少莊主,更顯出一副猴急之像。

    超塵、超凡兩位觀主,見此情形,亦不堪假裝正經,也在一陣淫笑聲裡,各個摟住身邊嬌娘,效法‘少莊主’所為。

    三名少婦,本是久經訓練,臉皮厚若湖中堅冰,不但了無羞意,反而各自施展起狐媚手段,面浮淫蕩笑意。

    一個個顫乳搖臀,含酒送吻,剎時間,六人三對,糾纏一起,彼此替對方寬衣解帶,似欲就地行淫,來一個無遮大會。

    窗外,李玉琪目睹此景,心頭陡地火發,本想立即給他們一點教訓,卻又怕被打草驚蛇,故而忍住怒氣,悄無聲息地躍下木樓,逐返客棧。

    次日清晨,李玉琪將昨夜所見所聞,略為告知朱、蘇二人,並囑小心飲食,一切看自己眼色行事。

    蘇玉璣、朱玉玲兩人自是驚怒交集,立意將那三個淫賊,斬殺劍下。

    朱玉玲更是一顰秀眉,道:

    ‘這三個淫賊,真是下賤,竟敢使用這等陰毒的迷香,我非毀了他不可,玉哥哥也真是心慈,要是我,昨晚已早將三人殺了!’李玉琪微微一笑,並不辯白,只顧去找水盥洗。

    不多一會工夫,一個夥計打扮的漢子,送來早點。

    李玉琪一眼便知,這夥計並非是昨夜為他們打掃侍候的那個,心下了然,是賊人假扮。

    也不點破,等那人退出之後,僅與朱、蘇二人,分食了兩個大餅,所有礙眼可疑下藥之物,一律不用,而將之傾倒在床上。

    然後,李玉琪吩咐備馬,到櫃上算過房錢,三人出門上馬,帶著紅兒、雪兒向駱馬湖方向馳去。

    三人一路收韁緩行,裝作留覽街景,不一刻三人還未出鎮,昨夜所居店中,已然奔出一騎快馬。

    上面騎著一個道人,自三人身旁飛馳而過,李玉琪微笑點頭,朱、蘇二人卻豎起柳眉,面罩煞氣了。

    前文表過,駱馬湖上已然結成厚冰,李玉琪三人三騎,來到湖邊,並不須要渡船,而是徑直向水月觀,縱騎飛馳。

    剛達島上林中,‘水月觀’中驀地湧出一群道人。

    可不是嘛,為首的正是昨夜的那兩道一俗,喪門劍婁一剛,大觀主超塵,二觀主超凡。

    原來剛才為李玉琪三人,端送早餐的夥計,正是這‘水月觀’二觀主超凡所扮,在菜湯中下了‘迷魂溫香’。

    那招安客棧的帳房,夥計在‘水月觀’淫威之下,心中雖不滿那觀中道人的所作所為,卻因是善良地道的平民,而無力反抗,怕自己妄送了性命。

    故而,清晨見那道人下藥害人,心中雖惋惜像李玉琪三人這等靈氣獨鍾的佳絕子弟,無辜受害,卻是愛莫能助,不敢出聲,而只好在暗中唸佛!

    及至三人食罷上路,帳房、夥計藏在暗處,心中代為竊喜,以為是神佛保佑,毒藥失靈,未曾害著三人呢。

    但那惡道見三人食物後並無暈迷現象,暗中卻是又驚又疑,不過他還是往好處想,以為迷藥必緩,尚未發作之故。

    但眼眼看著奉命擒拿的‘肥羊’騎馬溜走,卻不是滋味。

    故而顧不得顯露痕跡,竟自匆匆脫下假扮夥計的衣服,換上道袍,馳馬飛報入觀,以免被三人溜脫。

    婁一剛聞報,心中雖驚‘迷魂溫香’何致失靈,卻萬萬料不到己被人識破機關,當下也懷疑迷藥下得太少,發作較緩,反怕三人走得太遠,雖然藥性發作,卻不易尋找到。

    故而,聞報之後,立即率超塵、超凡及手下惡道,出門跟隨追蹤。

    哪知,李玉琪三人已然尋上門來了。

    雙方照面,喪門劍婁一剛,亦驚亦喜,所喜的是,對方送上門來,所驚的,卻因瞥見神猱‘紅兒’之故。

    婁一剛年紀雖輕,卻是見多識廣,一瞥神猱、寶馬,便從其神態生像上,猜知那形似猿猩的小猴,是一隻百年難得一見的百獸之王,性殘力猛,極難纏鬥,周身刀槍不入的罕見異種神猱。

    那兩馬,更是見於馬經,位列武林異寶的千里名駒,‘烏雲蓋雪’與‘回頭望月’!

    只是,他還認不出,那隻俊秀至極的白鳥是何靈物!

    但這些已經夠了,婁一剛從那神猱、那馬的身上,不得不對李玉琪三人的武功來歷,作一番新的估量。

    念頭電轉,疑懼之念瞬息而過,代之而起的是無邊的貪慾。

    如今,他非止是貪戀朱玉玲之美色,也妄想動得那兩匹寶馬,馴服那一頭神猱,獲得那一隻俊鳥。

    所謂‘油蒙了心’,美色異寶當前,婁一剛頓忘利害,竟妄想倚仗人勢眾,將三人一一擒住。

    於是,婁一剛對超凡一使眼色,超凡把手中的雲帚一揮,二十多個青衣道人,立即散開,遠遠地將李玉琪三人包圍在中央。

    而只有一個年紀最小的道士,匆匆奔回觀內,撞起巨鍾,‘洪!’‘洪!’之聲,震耳作響。

    一剎那間,觀中又復奔出數十名道士,一個個都手執利刃,在外圍復又圍了一回。

    這一串行動,只不過瞬息之間,李玉琪三人雖然感覺意外,卻毫無畏懼,神色依然不變。

    李玉琪面含微笑,並未曾作勢,眨眼間已然飄落馬下。

    朱玉玲、蘇玉璣兩人仍然凝坐龍駒不動,鳳目帶煞,環視四周,注視著那一干道人的舉動。

    神猱‘紅兒’卻是蹲踞在朱玉玲的馬臀上,一見李玉琪下騎,未等吩咐,立即輕巧一縱,立於李玉琪所騎健馬鞍上。

    雙臂長垂,火眼圓睜,虎視眈眈,神態威猛至極,似己看出這般人居心不正,正在待機而發一般。

    只有八哥‘雪兒’仍然棲息在蘇玉璣座上寶駒‘蓋雪’的銀環頂上,剔翎弄羽,神態悠然自得,私對這緊張情勢,視若無睹。

    婁一剛一見那少年書生,下馬身法神奇疾捷,不似等閒,心頭微驚,卻仗著自己一方,人多勢眾,已然準備妥當,不但不以為意,反而仰首打了個哈哈,臉色驟轉獰厲,暴叱一聲道:‘呸,你這不知死活的娃娃,到我這“水月觀”來,到底為著何事?快說給莊主聽聽,若說得有理,只要將那小妞兩馬、一猱、一鳥留下,少莊主慈悲,放你一條生路,如其不然,嘿嘿……娃娃,你們三個就別想再回去了!’以他這般不講道理之人,李玉琪尚屬初見,回憶昨夜暗窺各節,更覺得這人不但蠻橫,必也是萬惡淫徒,今日既然來此,說不得要下手懲戒他一頓,為這一帶百姓出口惡氣。

    想著劍眉一豎,言欲發話,朱玉玲早被激怒,己然開口道:‘無恥狂徒,昨夜連番暗算,已是萬惡,今日竟敢大言不慚,仗勢欺人,我雲中紫鳳難道是怕事的不成,快快報上名來,好讓你家姑娘送你回家!’喪門創婁一剛聞言一愕,旋即狂笑道:‘好個“雲中紫鳳”,果然名不虛傳,嬌豔如花,少莊主喪門劍婁一剛,正要前往魯南找你算帳,不想你已然送上門來,真所謂“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投”,不過少莊主生性仁慈,只要你肯乖乖聽話留下,少莊主不但不記前仇,還保你一生受用不盡呢!’說罷,色迷迷盯在玲姑娘粉面之上,奸笑不已。

    朱玉玲與蘇玉璣又怒又疑,互相對望一眼,李玉琪文質不改,暫抑怒氣,微微拱手問道:‘少莊主所言,在下三人甚是不解,到底我玲妹妹與你有何仇恨,可以說明白些嗎?’二觀主超凡,染有‘斷袖’之癖,對李、蘇兩人,別具邪惡之念,聞言呵呵好笑,以為李玉琪已然膽怯,色眼一擠,使個眼色,道:‘你這娃娃,倒是蠻知禮數,若人憐愛,真是難得,只要你肯聽話,二觀主決不難為你倆,只是那妞兒,因不該在山東泰山腳下,連傷我南七省數位寨主,觸怒盟主婁老當家,傳下“鬼手令箭”並命少莊主遠下魯南,找這妞兒算帳呢!’說著,嘻嘻好笑,掃視了三人一眼,又對朱玉玲道:‘依我說,別看你家學一字慧劍,自命不凡,就是你老子到此,也擋不住少莊主喪門五劍,所以,我勸你等,還是識相點乖乖留下,少莊主己然說過,絕不會難為你們的。’李玉琪三人,聞言恍悟,所謂少莊主婁一剛,原來是南七省黑道盟主,鬼手抓魂婁立威之子,怪不得如此猖狂。

    想來功力亦必得其父真傳,不在一般江湖一流高手之下。

    朱玉玲秀眉一揚,瞥向‘玉哥哥’躍躍欲動,李玉琪睹狀想道:

    ‘玲妹妹自從自己不惜以本身真力、真氣為她醫毒補氣,功力已然倍增,幾凌駕其父北儒朱蘭亭之上,喪門劍功力再高,也決不能傷她分毫。’因之微笑點頭示可,悄囑小心應付。

    雲中紫鳳朱玉玲獲得玉哥哥准許,燦然報以一笑,轉臉時卻是面罩寒霜,纖手一指,嬌叱道:‘好不要臉的賊子,多言無益,中要你能夠贏得姑娘手中寶劍,別說留下,要命都成,你快亮兵刃吧!’喪門劍仰天打了個哈哈,道:

    ‘好好,我要不叫你丫頭見識見識,真還以為少莊是盞省油的燈呢!’說著,‘嗆’的一聲,回手撤下他仗以威名,又長又寬又厚的喪門鋼劍,‘喂’了一聲,道:‘你下來啊!’朱玉玲誠心賣弄,嬌叱:‘看招!’

    聲出,在馬上纖腰一擰,陡地上拔,天蠶紫色晶絲小蠻靴,一點鞍橋,‘紫鳳’沖天而起。

    五丈高空之中,右手撤出‘紫虹’寶劍,嬌軀連滾,式化‘乳鳳歸巢’,左手劍訣,護住命門要穴。

    右手紫光閃閃的寶劍,幻出三朵梅花,帶起一陣‘嗡嗡’之聲,疾逾驚霆迅電,猛向婁一剛頂門及雙肩罩下。

    喪門劍婁一剛,自幼跟隨租師,雙頭老怪在雪山習藝,深得老怪之鐘愛,仗著他一點鬼聰明,確實學了那老怪的不少絕學,加以臂力過人,所用喪門劍又大又重,等閒較輕的兵刃,一碰即飛。

    自二十歲出道,十餘年來,在南七省綠林之中,一半仰仗父勢,一半也確實有些實學,從未失招落敗。

    因此之故,他不但贏得那個‘喪門劍’綽號,更養成了他那種狂傲不可一世的態度。

    故而,此時紫鳳朱玉玲出手一招,確實不凡,心中雖微存怯意,卻仍自負力大,招毒,臉上毫無懼色。

    一見‘紫虹劍’當頭利到,喪門劍一式‘橫斷巫山’,挾帶風聲,猛向朱玉玲劍上迎去。

    左臂同是一圈,未等兩劍接觸,虛空劈出勁風,襲向尚在懸空的朱玉玲小腹。

    這一招兩式,亦守亦攻,疾揮辛辣,一邊觀戰的李、蘇兩人,都嚇了一跳,剛欲出手救援。

    誰知雲中紫鳳朱玉玲,成竹在胸,輕功、內力經上次李玉琪不惜以自身真力代為醫傷後,己陡然激增數倍,故雖身懸半空,功力並不稍弱。

    此時,見那婁一剛掌、劍齊施,快愈電光石火,她也猛地加勁,倏地右手利劍改刺為劈,迎向婁一剛揮上的寶劍,左手化指為掌,猛然向下一推,但聞‘當’‘彭’兩聲巨響,雙劍與兩股掌風,接個正著。

    朱玉玲借力使力,纖腰一拗,似弓身形,在空中猛地一挺,已向斜暴射二丈多高。

    喪門劍婁一剛身形雖然有力,仍不由悶‘哼’出聲,面色轉成青白,連退三步,方才拿樁站穩。

    這一來,大出眾人意外,李、蘇兩人全不由大聲喝采。

    那喪門劍婁一剛,原以為這一招兩式,朱玉玲絕難躲過,如此結果,不但驚怔出神,心頭更覺著血氣微微翻湧,似是受了震傷的現象。

    就在這一怔神工人,朱玉玲凌空一個千斤墜,驟然落下地來,紫虹寶劍風雷併發,剎時間,紫光漫天,快若驚風駭電,猛攻而至。

    喪門劍婁一剛一招失機,心存怯懼,微一怔神,被朱玉玲搶了主動,空自急怒交加,怒吼連連,亦只有招架攻勢,而無還手之力了。

    須知武術之道,練就精氣神合而為一,必致‘用志不分,乃凝於神’,方能心與臂合,手與力事。

    那喪門劍婁一剛,論武功較朱玉玲僅差半籌,若論臨敵之經驗,對敵之狡猾、狠毒,朱玉玲則萬無一及。

    若然一上來,婁一剛不以力敵,雖不能說將朱玉玲擊敗,百十招內,朱玉玲也休想贏他。

    但不幸婁一剛料敵失策,一上來便失先機,故而十來回合以後,已是氣喘如牛,堪堪就要送命了。

    水月觀主、二觀主超塵、超凡,目睹‘少莊主’岌岌可危之狀,各自心中皆是大驚,暗道:‘這雲中紫鳳之名,果然不同凡響!’自忖功力雖不若‘少莊主’業有純深厚,卻也不能坐視不救。

    無奈何,超塵一位眼色,知會超凡小心戒備,手中雲帚一掃,大喝道:‘少莊主,我來助你!’聲起人動,運足功力,鐵雲帚一招‘玉帶腰轉’掃起一股凌厲勁風,猛向朱玉玲中盤掃去。

    他這裡雲帚剛動,眼前青影閃動,一片金虹,挾著一團藍光疾風,己點到右腕,同時耳際響起,清叱道:‘無恥老雜毛,想以多為勝嗎?’超塵心頭一震,趕緊沉腕撤招,硬以千斤墜身法,穩住前衝之勢,閃目處,那一位最小的少年,右手執一條軟軟的‘怪蛇’,正站在身側五尺之處,面含煞氣地盯著自己。

    大觀主心中羞怒難當,料不到這一少年,竟也身懷絕學,出手一招,便將自己迫退,心中一凜,咬牙吼道:‘老二,併肩子上!’吼聲一落,驀聞得一聲慘叫,‘少莊主’全身倒飛二丈,被二觀主超凡飛身掠起,接個正著。

    這一來超塵又驚又怒,雙目毒光一顯,卻也顧不得拚命,趕緊退回去,察看少莊主所受的傷勢。

    原來,適才朱玉玲將喪門劍婁一剛,圈在紫虹劍下,被迫得團團打轉。

    十回合以後,婁一剛雖顯出不濟之象,卻因是隻守不攻,一味閃展騰挪,一時朱玉玲也奈何他不得。

    超塵大喝出手,雖為蘇玉琪阻住,並未能真地攻上,卻引起了朱玉玲滿腔怒火,心中一動,閃目看清場中情形,心道:‘你這般纏鬥下去,來個群毆亂打,自己三人雖不怕,三匹馬兒卻保不住受傷,我何不先打發了這人再說!’想罷,劍勢一變,施展出‘五字慧劍’,‘靜’劍八式,手中劍勢驀地一收,抱元守一,嶽峙淵停,若江海之凝光,準備以靜制動。

    這‘靜’劍八式,乃是‘五字慧劍’之精華僅只八式,但每一式都是以靜制動,隨著人之攻勢,千變萬化,化險克敵之招端的神妙至極。

    她這裡驀地收到,抱元守一,足踏七星步,兩眼凝注對方。

    婁一剛以為有機可乘,喪門劍一招‘黑龍翻江’,捲起一股銳風,自左從右猛掃朱玉玲中盤纖腰。

    左手駢指如戟,跟蹤而進,逕點向朱玉玲‘章門’要穴。

    朱玉玲等那巨劍即將沾衣,驀地退步半轉,婁一剛一劍遞空,朱玉玲右腕一擰,劍化‘春風拂柳’,遠削婁一剛左手。

    同時左掌,奮力自劍下推出,劈空打出一股強勁無倫的掌風,直襲婁一剛微向前傾的左胸。

    這也是一招兩式,不但捷逾電奔時間掌捏更恰是時候,正趕上婁一剛招數用老,欲變未變之際。

    婁一剛雖已驚覺而即運氣護胸,猛然後撤,為時已晚。

    只覺得左手一陣劇疼,食、中而指己被削落,左胸‘彭’的一聲,著了一掌,肘骨震斷兩根,全身也被這一震之威力與他自己一蹬之力倒飛出二丈餘遠。

    若非被二觀主超凡接個正著,必然會跌個鼻青臉腫!就這樣,已然暈死過去不省人事了。

    大觀主超塵一見少莊主傷勢沉重,心中驚懼交加,不但是為了朱玉玲等人功力高絕,亦是懼這少莊主在自已觀前受此重傷,萬一不治身死,盟主鬼手抓魂婁立威,怪罪下來,自己定也是死路一條。

    故此,大、二兩觀主,全都急紅了眼睛,兩人略一商議,超凡托起少莊主入觀去救治。

    超塵卻留下來,打算將李玉琪三人活擒死拿,為婁一剛報仇,向南七省盟主交待。

    然而,超塵深具自知之明,曉得自己功力再強,也非對方任何一人的對手,右欲如願,非得使用轉攻下流手段不可。

    此種手段,本為江湖黑白兩道不恥,超塵卻慮不及此,這本是他等慣用的伎倆。

    故此,當他目睹超凡身影投入觀中之後,布成為三層的圓陣,各將兵器利刃執在手中,靜待攻擊命下,全體出動。

    李玉琪睹此情勢,臉上神色,依然不變。

    一邊暗囑朱、蘇二人留意,叫紅兒護住馬匹,伺機退出陣外,一面將‘佛面碧竹杖’取出,持在手中。

    朱玉玲、蘇玉璣兩人,雖是亦無懼意,卻因從未抵擋這麼多人,因此而微微有些緊張。

    不過兩人均知‘玉哥哥’足可信賴,有他一人在此,即便有千軍萬馬,亦不足為上世,何況是這許多無用的道士呢!

    不過話雖如此,人總是為那從未經驗過的事所困惑干擾,即使他明知己力足以勝任,亦不免緊張的滲出冷汗。

    超塵等圓陣布就,自覺勝券在握,又是一陣冷冷的厲笑,道:

    ‘無知小輩,竟敢傷我婁少莊主,真是自找死路,而今你等已在我掌握之中,如果知趣,速速棄下兵刃,束手就縛,道爺尚可看在你等年幼無知的份上,在咱們盟主面前,代為求情從寬發落,若是自恃功力高強,不肯聽命,那就休怪道爺無意悲之心了!’蘇玉璣憤憤一陣,叱道:‘老雜毛,憑你這幾塊臭料,能奈何我等,別不要臉啦,有本領使出來,少爺一定接著就是,何必囉囉嗦嗦呢!’超塵知道不拚命不行,聞言亦不再言,一聲厲嘯,暴喝一聲,道:‘好,併肩子,上!’‘上’字出口,手中雲帚一揮,縱身飛撲朱玉玲,其他道士,聞言也立即有十人奔進圈中,二人直攻朱玉玲,八人逕撲李玉琪、蘇玉現,一個個劍刀並舉,挾帶呼呼風聲,自四面八方,向圈中三人襲去。

    李玉琪一見賊人發動,即喝紅兒,領先帶著三馬突圍,自己則施展‘小挪移遁法’在圓陣之中游走起來。

    紅兒得命突圍,精神陡長,縱身飄落馬前,仰天長嘯,聲音洪厲悠長,振耳驚心,在場諸人心中都有點發毛。

    尤其在紅兒當面的諸人,更是躊躇,不敢正面進擊,全悄悄移向兩旁,讓出一條道路。

    ‘紅兒’瞥見,認為自己失去了打架的良機,不但不喜,反被引怒,只見它又是一聲短促厲吼,聲若悶雷,卻無奈奉了護馬突圍之令,未獲得殺賊之旨,不敢擅為,而只得雙爪按地。

    一抓一按,抓起兩把泥土碎石,騰空倒縱,又復飄落李玉琪所騎健馬之上,毛腳一蹦馬腹,黑馬護痛,一聲‘唏聿聿’長嘶,放開四蹄,向前衝去。

    眾賊震於紅兒聲威,不敢阻攔,紛紛讓開。

    馬上紅兒更氣,抖手將毛手中兩把泥砂碎石,學人打暗器手法,用勁撤出,眾賊不慮紅兒,尚還有此一著,避藏不及,多數均被打中深陷入肉,立即響起一片呼痛之聲。

    ‘蓋雪’‘望月’兩匹龍駒,最是通靈不過,瞥著紅兒坐騎當先前衝,也自連聲怒嘶長鳴,鐵蹄翻飛,隨後並排前馳,一出人群,立即後蹄齊揚,各踢翻兩個道士,方隨那紅兒,馳向林外。

    八哥‘雪兒’卻飛落觀門之上,注視著鬥場。

    這一衝,說時遲,那時快也不過眨眼工夫,場中已然亂成一片。

    先說雲中紫鳳朱玉玲敵戰大觀主超塵鐵雲帚與另兩個年輕道士,右手劍舞起萬道紫虹,左手鞭‘叭’‘叭’連聲暴響,人若掠波紫燕,恁的攻多守少。

    超塵一柄鐵雲帚,雖無何精異招式,三四十年的火候鍛鍊,功力堪稱深厚精純,不但臨敵經驗異常豐富,最可恨狡猾異常,陰毒無匹。

    明知道朱玉玲手中,是柄寶刃,兵刃撞著便折,功力招式,又無一不是博大業有深,不肯硬拚。

    倚仗手下人多,以另兩個門下弟子頭目為輔,施展出一身小巧功夫,閃躲騰挪,乘隙蹈機,抽冷子便使出下流狠毒,挾帶勁風的把式,向女孩兒家,最恨、最羞的下體、小腹、雙峰上招呼。

    口中還不時說些不乾淨的話,說些下流言語,故意欲將姑娘激怒,亂其心神。

    另二惡賊道,分持一劍一刀,在朱玉玲背後空門,左側喪門,一時猛攻,牽制分散朱玉玲精神,使之不能專顧一方。

    這是超塵打好的如意算鼻,自以為萬無一失,確不知真個引起了朱玉玲怒火,立意將這個下流的東西劈斃劍下。

    本來嘛,姑娘家最是怕羞,最恨那輕薄下流之人,朱玉玲一見超塵,本就厭惡,這時對敵,不出五招,見超塵三人被卷在自己一片劍影之中,不但不識進退,反而竟敢出言無狀,出手下流,芳心立即暴怒。

    手中劍鞭一緊,暗運真力,閃身右移五尺,避過後,側攻來的一帚一劍,同時從左右肩,捷如電閃擊出,中宮門戶,卻是大開。

    超塵一見有機可乘,私心竅喜,挫腰扭身,堪堪讓過一劍,鐵雲帚運足十成勁力,‘回頭望月’疾點朱玉玲前胸‘欺門’要穴,快捷異常。

    眼看著只差寸許,就要點中。

    卻不知朱玉玲有意如此,引他上當。

    一見鐵雲帚點到,足下不動,纖腰一扭,猛地吸一口氣,左手鞭一帶,化去身後攻來的兩招,右手紫虹劍,候那鐵雲帚一腕點空,超塵招式用老之際,玉腕一翻,順勢上削一劍‘紫鳳束翼’,逕從超塵左肋下擦過。

    但聞得一聲慘叫,紫虹一隱再現,竟將超塵的左臂、左耳及左半邊腦袋,削了下來。

    不用說,超塵已怦然倒地,一命歸陰,到閻王爺那兒報到去了!

    那朱玉玲側後兩名惡道,卻萬萬想不到大觀主這等不濟,嚇得臉色一青,微一怔神。

    朱玉玲得理不讓人,只見‘叭’‘叭’兩鞭,將兩人抽了個滿臉開花,才回過神來,接著「當’‘當’兩響,手中一輕,一刀一劍己被朱玉玲削斷,耳中但聞銀鈴般嬌叱道:‘滾開!’這還是朱玉玲不願多傷人命,否則再加上兩鞭,兩惡道也早就伴那超塵去了。

    兩名惡道,一驚一怔,一痛一嚇,不過眨眼工夫,任憑他們生性再惡,也不能不要性命。

    聞言哪敢再不識進退?好在大觀主己死,無人管束,滾開有何關係?聞言立即垂頭喪氣走向一旁。

    哪知剛走了兩步,又驀聞有人喝止,轉頭閃眼一看,更是大驚失色,周身竟不由自主地打起顫來。

    原來,適才這兩人,一心一意向朱玉玲進攻,被人家一根紫鞭兒,迫得團團亂轉,根本無暇注意別處。

    後來又被朱玉玲削斷兵刃,喝令滾開,不敢違抗,於心終是有愧,不敢再看其他‘同惡’臉色,竟自低頭,注視著自己腳尖,一步步前移。

    此時,目雖不視,聽覺卻靈,心中正以聽不見打鬥之聲為疑,已然被人喝住,回身抬頭一瞧。

    這下可看清了,那五十餘人的同夥,一個個七橫八堅地倒臥地上,全是一動不動,了無聲息、好似是全死了一般。

    這,這怎能不令那兩名生性雖惡,膽子卻特別小的道士,大驚失色,而魄落魂消呢?

    其實,那一干五十餘名惡道,並未身死,乃是被李玉琪一一點中‘暈穴’,暈倒地上罷了。

    適才李玉琪,當神猱紅兒,率同三馬突圍之後,八名惡道,已躍入裡圈,分兩起將他與蘇玉璣團團圍住。

    蘇玉璣乾坤鞭法,經過泰山山麓與洪澤六惡一戰,已練得得心應手,心中有恃無恐,自然不會將這幾名惡道放在眼裡。

    但由於泰山山麓一戰,蘇玉璣不明金鱔神鞭功效,以鞭首觸鬚,糊里糊塗地點中洪澤六惡中五人的穴道。

    下手雖極其輕微,卻都將穴道點穿。致人於死,致使‘玉哥哥’大為不滿,埋怨他下手狠毒。

    聲言如再如此,即將金鱔神鞭收回,禁止他再與人對敵過招。

    蘇玉璣當然不願平白無故地失去金鱔神鞭,同時他也不再願意接受李玉琪的埋怨,惹得李玉琪生氣。

    故此,蘇玉璣一見四名惡道圍來,雖然撤出金鱔神鞭,卻將神鞭倒轉過來,以鞭尾對敵,頭部則握在手裡。

    即使如此,四名惡道雖慣常仗勢欺人,功夫卻好得有限。

    四人聯手,相互策應攻守,仍然擋不住蘇玉璣,交手不出四回合,統統被鞭尾點中穴道,暈倒地上。

    蘇玉璣點倒四人,心中暗罵這些道士,虛有其表,料不到會是這般濃胞,不堪一擊,頗覺打得不過瘤。

    閃目四顧,見與朱玉玲對手的超塵功力不凡,又聯合另兩道士,與朱玉玲打得有聲有色,一時裡分不出高下。

    玉哥哥卻獨自施展一種奇異的步法,繞著其他一干道士四周,不停遊走,逗得眾道人刀槍並舉,亂殺亂砍。

    卻連李玉琪的衣角也觸摸不著,因為人多手亂,兵器常自相撞擊,‘叮噹’之聲不絕。

    李玉琪並不想傷人,否則人數就是再多一倍,無奈功力太過懸殊,也早已死傷過半了。

    李玉琪雖是嫉惡如仇,但認為這群人中,雖多是為害地方,魚肉鄉民的兇徒,總也有比較善良之輩。

    如不分皂白,統統殺死,豈不上幹天譴,有違佛門慈悲之旨嗎?

    再說他己確知,自己所練之兩儀降魔祥功,太過凌厲神奇,濟南城外對巫山老怪一掌,便是一例,故而使他不敢再度施展了。

    他曾經暗自決定,在一掌擊斃巫山老怪之後,以後遇敵,將視對手功力高下再施展身手。

    非萬不得己之時,決不使用那驚世駭俗的兩儀降魔神功。

    然而,功力練到某一種程度,決無可能將之隱藏起來的。

    那除非是根本不動手,否則,無論是使用何種招式,不知不覺便會將自身所具的火候顯露出來。

    這即是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的俗話。

    李玉琪亦是深明此理,在動手之初,便將那佛面碧竹杖取了出來,執在手中,為的是怕自己若是空手,會在無意之間或於情況比較迫促之時,將兩儀降魔神功施展出來。

    李玉琪確實未曾練過,使用那佛面碧竹杖招法,故在敵方發動攻勢,有四名惡道撲向他時,確實大大躊躇了一番。

    平時所學所知,剎時間閃電般在腦海中掠過,那都是他在達親洞天所練與所知的功夫。

    以其現在功力火候,他可以任意使出一招,便可將攻來的四人一舉擊斃,但,那豈非違背了自己的初意?

    遲疑之間,四般兵刃,堪堪刺上身來,雖然他內著天蠶晶絲所織衣服,周身刀槍不入。

    兩儀降魔禪功,自行在陰神主持之下,於膚下連行不息,不懼刀劈斧砍,但那最外一襲藍緞絲袍,卻經不起任何襲擊,而非致碎裂不可。

    李玉琪雖不願傷人,卻也不欲被人所傷,哪怕是一角衣袂。

    故而,一見那四般兵刃,寒光閃閃,挾帶銳風自四面攻至,堪堪劈刺上身來,內心霍然一震,腳下一動,極其自然地展使‘小挪移遁法’,恍若過隙之白駒,從容瀟灑地在四般兵刃縫隙之中,一閃而出。

    這一步踏出,後面的三百六十四步,若似長江大河之水滾滾而下,李玉琪毫無意識地又跟步就班,腳出連環,疾若電光石火般繞場一匝。

    那圍攻李玉琪的四名惡道,上來欺他文弱,以為是不堪四人一擊,四人同時分左右,前後四方,一招出手,見那文弱書生,不但不知閃避,反像是嚇傻了一般,呆呆地出神。

    那四人性雖惡,此時見那般俊美書生,就要傷在自己手下,心中都不禁一震,手下減了三分力道。

    誰知,對方在那兵刃堪堪著身之剎那間,不知使用了什麼身法,但見眼前藍影兒一晃,便失了蹤跡,他四人卻收式不住,‘叮噹’一陣亂響,四般兵刃撞在一起。

    若非是四人在最後剎那之間,心存一絲仁心,勁力稍收,這一撞上,彼此都非得互相劃傷不可。

    這一手,四人作夢也不曾想到,哪能不驚不奇,竟都呆呆地怔住,而任憑那四般兵刃糾纏一起,而忘卻分開。

    說時遲,那時快,李玉琪已然遊走二匝,引動得外圍二圈道人,各覺眼前藍影驟至,似欲撞上身來,而各自翻身亂閃,搖腕出招,刀劍互撞,叮噹之聲不絕,而蘇玉璣也剛剛將另四名惡道點倒,閃目四眺之際。

    蘇玉璣閃目瞥見李玉琪晃身遊走,引逗諸人,立時也見獵心喜,童心大發。

    他晃身撲至原先攻擊李玉琪,如今猶在呆立的四人身畔手中鞭驟演乾坤鞭法中絕學。

    眨眼間那四人只覺得眼前金虹陡現,驟覺身上一痛一軟,一陣迷糊,‘噗’‘噗’數聲,四人全被點中暈穴,跌作一堆。

    蘇玉璣一招得手,精神陡長,一聲清嘯,反身撲入道士群中,煞似猛虎入羊群,金鞭打閃,嬌著靈蛇騰空。

    轉眼之間,又被他一連點倒四人。

    李玉琪望見,心中一動,也立即揮舞起手中佛面等竹杖,划起一股銳鳳,那銳風穿刺杖身佛口而過,激盪起一陣刺耳異聲。

    令人聞之,心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絲寒意,真像是一根冰柱,凝聚心腹之中,心頭冰涼擁塞,大有窒息之感。

    李玉琪電閃般又復遊行一匝,五十餘名惡道徒眾,統統於不知不覺間,被他點中了軟麻穴道,癱軟臥倒地上,雖然心頭明白,卻是動彈不得,而只好眼睜睜地靜候人家擺佈。

    就在此刻,雲中紫鳳朱玉玲也剛好削去大觀主的半個頭,結束了其中聲色最盛大的一場戰鬥。

    剩下兩名唯一未被點中穴道的道人,目睹人家這般威勢,聞聽有人喝令自己站住,又怎不嚇得周身發抖,心頭猛跳呢!

    但他倆自然明白,自身的功力難擋人家的一枚小指頭,不要說拚命,想逃去都是不可能,而今唯一的一條生路只有軟求。

    故而,那兩人對望一眼,顧不得丟臉,不約而同地‘撲通’一聲,雙膝跪倒塵埃,叩頭伏首於地,叫道:‘小爺爺開思,姑奶奶開思,小爺爺饒命……’蘇玉璣、朱玉玲見兩人如此濃胞,雙雙‘嗤嗤’一聲,笑出聲來。

    李玉琪卻覺得甚是不忍,長眉一皺,異常和氣地道:‘你們放心,我等決不會傷害你們,快些起來聽候吩咐吧!’兩人聞言,心下大定,連忙叩頭謝恩起來,李玉琪著他倆人帶路,到觀中各處去察看。

    觀中李玉琪昨夜已來一次,已知何處可疑。

    於是由兩名道人前導,李玉琪三人跟在後面,穿過神堂大殿,與諸道十所居宿舍,逕奔觀後那座高樓。

    那樓建在觀後,自成一個獨院,被一道白色圍牆繞住,與前觀只有一個小圓門相通。

    進入小圓門,有一條白石鋪就的曲折石徑,路側蒼松翠柏,夾道林立,順路排成兩行。

    蒼松之外,是一所精緻庭院,有水池有花園,雖是鋪滿冰雪,卻可看出,若是春夏秋季,必然會滿生百花的。

    李玉琪三人,想不到這裡會有這等好景所在,心知必是過去真正在此潛心修道之士所創。

    群賊性情浮躁,決不能有此閒情逸志。

    來到樓中,李玉琪落座在佈設得極為整潔的大廳之中。

    蘇、朱兩人,卻各將上下三層各室,搜索一遍,找出六七名婦女一同押入下層。

    李玉琪一看,其中即有昨夜為少莊主、大、二觀主斟酒之人,其他四人年齡較長,卻似各有一臉淫蕩之氣。

    李玉琪暗中皺眉尋思,不知怎樣處置這一干人才好,只得先詢問清楚,再做計較。

    朱玉玲覺得奇怪,全觀已搜了一遍,怎不見那二觀主與喪門劍婁一剛呢?因此,她便向其中一名婦人問道:‘這裡還有其他密室嗎?你們的二觀主與那個少莊主,跑到哪裡去了?’那一干女人,可不知剛才前面打鬥的事情,故而此時,僅僅覺得有點凡奇怪,心說:‘這是打哪裡跑來這麼漂亮的人啊!’尤其是那三個年輕而妖媚的婦人,自從進入此室,三人六隻眼睛,就直勾勾地盯在李玉琪臉上,呆呆出神。

    那神態,直似欲將李玉琪一口吞入腹中的模樣。

    另外四人,年齡均在三十以上,卻因在這賊窩裡一住十年,耳濡目染,全是些淫慾無恥之事,善根早已被色慾淹沒,竟無半點兒羞恥之心。

    雖因年老色衰,見嫌於兩位觀主,淪為燒食、洗衣僕婦,仍然不甘寂寞,時常與前院一干道士,做那偷雞摸狗的下流勾當。

    故而,此時驟見李玉琪絕世丰神,蘇玉璣透逸出塵,兩人一般的逗人愛憐模樣,雖自慚形穢,卻也看直了眼!

    一時均未聽請朱玉玲的問話。

    蘇玉璣一見這七個女人的神情,心中不知從何而來的一陣火氣,走上前一人一個耳括子,打得七人嬌聲呼痛,臉上腫起老高。

    朱玉玲把剛才的問話,重述了一遍,並嚴令實說。

    七個妖嬈的女人,這時不但聽得清楚,也似看出了一些端倪,而立即收起媚態,其中一人哭喪著臉道:‘適才二觀主,將少莊主抬回來,為少莊主上藥裹傷,命婢子等藏起,他自去三樓,向觀前眺望一會,便匆匆下來,背起少主走了,走時他未同婢子講到何處,這座樓內,在地梭之中,卻有一間密室,平時都由觀主鎖起,任誰也不能進去,不知放著何物,姑娘要看,妹子帶你去好了!

    李玉琪道:‘玲妹妹去看看吧,這一帶據我適才察聽,並未隱藏之人,那惡道想是在三樓上望見我等得勝,自知不敵,才匆匆逃走,現在怕己走遠,不必再找他,像這等惡人,終有其末日來臨之日子!’此時天色己近中午,蘇玉璣令那四個女人,準備午飯,李玉琪又吩咐兩名惡道守在此地,不得離開。

    逕又獨自回到觀門外,命八哥雪兒,喚回紅兒,三馬,雪地領命飛去。

    李玉琪走到在場中,對僵臥四周的一干道人,將袖連連揮動,發出兩儀降魔掌風,將眾人穴道解開,然後發話道:‘爾等在此一帶,為害地方,己十數年,本該一一斬殺,為地方百姓除一大害,但本人體念上天好生之德,不為己甚,予爾等以自新之路,如敢怙惡不浚,助紂為虐,下次如再遇著我李玉琪,定不再予輕恕!’此時,地上一千道人,被李玉琪那無風無影的掌風拂過,只聞得一縷淡淡奇香,穴道立即解開,紛紛爬起,以驚詫的目光注視著他。

    惡性較重之輩,心雖不用,卻識知對方武功厲害,不敢妄動,而暗將‘李玉琪’三字記在心頭。

    李玉琪說罷,神目驟射精光,環視一週,眾人與他那動人肺腑的目光一對,心頭不由得機伶伶打了個寒顫,紛紛垂下頭去。

    只聽李玉琪又道:

    ‘視爾等之相貌,雖然身著道服,似非真個三清中人,此地本是道家清修之地,不宜爾多人居,現在統入觀去,等午飯過後,再聽吩咐吧!’言中自具有無上成嚴,使人不敢違抗,一干道人紛紛入觀,積壓至居所。

    不一刻,紅兒、雪兒率領三馬奔近,李玉琪喚來一名道人,將三馬牽至觀後喂草上料,自帶紅兒、雪兒返回那後面一處樓房。

    朱玉玲一見李玉琪進來,立即迎上道:‘玉哥哥,你到哪兒去啦,半天也找個著你,那秘室我已察看過了,裡面並無他物,全是一堆堆白銀,怕有十幾萬兩吧,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呀?’蘇玉璣帶領那僕婦,將飯菜端進,聞言接口道:‘依我看,一把火把這賊窟燒光算了,免得我們走後,又被惡人盤據,為害鄉民,玉哥哥,你說好嗎?’’李玉琪搖搖頭,答非所問地道:‘前面那一夥人,已然救轉,統統在殿外,我想令他們改過向善,正不知如何辦呢,既然有這麼多銀子,正好分予他們,使其各奔前程,自謀生計,至於本地,本為三清修真之處,被惡道盤踞多年,今日即被我等奪回,按理應交還玄門清修之士主持才對,只是此地正當運河要衝,江湖水寇必然多欲得此,如我等離開,將之空起或交予一般不通武術之人,不久非被水寇佔據不可,故此,必須將這效予較有名聲的武林白道玄門,用以清修才稱妥善,但這種人何處去找呢?’朱玉玲略一沉思,喜道:‘玉哥哥,我倒想起一個人呢,只不知他肯不肯來?’李玉琪聞言,急道:‘玲妹妹,你說說看,到底是誰?’朱玉玲微微一笑,道:‘你可記得?在濟難府趵突泉呂祖殿上,有一道人與我和爹爹,對坐閒談嗎?我說的就是那人!’李玉琪點頭,表示記得,朱玉玲又復展顏而笑道:‘此人法名玄真,系出泰山清雲觀,‘為現在清雲觀觀主玄靈道人的師弟,只因生性嫉惡,雅好雲遊仗義,不願定居觀中有修,二十年來,在北五省中,以玄門雲帚十五式創出賽純陽的萬兒,名聲凌架其師兄玄靈之上,幾乎與我爹爹北儒齊名,與爹爹私交致厚。’‘前在濟南府時,我爹爹在趵突泉與他相遇,言談之下,知道現在暫居呂祖殿,聽他對爹爹說,似乎找了個傳人,想找個地方清修,以便傳授徒弟的武藝,若是他肯到這裡來,就太好了。’蘇玉璣已然擺好飯菜,等候兩人吃飯,朱玉玲話音一落,蘇玉璣便道:‘玉哥哥,先來吃飯吧,玲姐姐,有話等一會再說還不是一樣,何必急於一時呢!’李玉琪在桌邊落坐,先吩咐那僕婦送兩壺酒來,給紅兒、雪兒飲用,並囑其自去用飯。

    一邊吃飯,李玉琪一邊想好計策。

    飯後,對朱玉玲道:‘效妹妹,你快些寫封信給爹爹,請他老人家代邀那賽純陽南下,來此主持觀務,以我推斷,那玄真道人必不回退卻這一舉二得之事,寫好之後,令雪兒送去,如果爹爹示可,請爹爹立即修書,交予雪兒轉至濟南,送與賽純陽玄真,我們也就在此,多居二天辦理善後,一邊打發前面諸人,一邊等待雪兒好了。‘朱玉玲應是,即找文房四寶,立即修書一通不提。

    李玉琪令雪兒至前殿,召喚所有人眾前來,聽候發放銀兩。

    不一刻,眾人聚齊廳外,李玉琪緩步出廳,朗聲道:‘餘今早曾言,爾等並非都是玄門中人,亦非性情兇惡之輩,亦為生計所迫,附庸惡道情非得已,餘亦不為己甚,今將惡道歷年所積銀兩,發放爾等,每人五十兩,凡不願留此者,得銀後速收拾衣服離此,務望能改過向善,做個好人,此地餘己請賽純陽玄真前輩,來此主持觀務,不日即可到達,如有自願留此清修者,自可留下,靜候玄真道長前來。’說罷,命蘇玉璣率領數人,至地樓密室搬出銀兩,每人發放五十兩,連七名婦人亦不例外。

    一會兒的工夫,便已發放完畢,眾人也離去大半,只餘下十幾名年邁的老道,未曾離開。

    李玉琪上前一問,才知道這幾個本為此觀之香火老道,群賊佔據此觀,趕走原有觀主及道士,卻將這幾人強行留下,為群賊待役,以至於今。

    李玉琪頗為同情,每人多發五十兩,囑其仍留觀中,靜候玄真道長前來,再作處理,眾道人叩謝而去。

    朱玉玲將信寫好,交予李玉琪看過,縛在雪兒爪上,囑其速去速回。

    雪兒道:‘玉哥兒放心,最多兩天,我一定能夠回來的,你們就在這裡等兩天吧,我走了……’言罷,一聲清鳴,沖天而起,眨言間,變成一個小銀點,沒入雲端不見。

    李玉琪轉入廳內,朱玉玲立即奉上一杯香茗,婉聲道:‘玉哥哥,忙了半天,你也累了吧,快吃杯茶休息一下!’李玉琪但覺心裡一甜,伸手握住玲妹妹玉腕,笑道:‘玲妹妹不累嗎?也快過來休息一會兒吧!’蘇玉璣剛好在此時走進,見狀鼻子一皺,‘哼‘了一聲,嚷道:‘玉哥哥,那幾個女人也溜走了,這兩天,誰來做飯?還有,秘室中還有五萬多兩銀子,該怎麼辦,請吩咐!’朱玉玲粉面一紅,縮回被握玉手,轉身笑道:‘璣弟弟別怕,有姐姐在,還怕餓著嗎?’李玉琪也道:‘銀子仍存在那兒了,將來玄真道長來此,用來救濟臨近貧民,為那過去的惡道補過,豈不更好,明天再想法子吧!’蘇玉璣溜了兩人一眼,又‘哼’了一聲,鼓著嘴坐在桌邊,一言不發,似是同什麼人生氣似了。

    以後的兩天之中,李玉琪留住在這駱馬湖水月觀那座高樓之中,若似是一個小家庭。

    雲中紫鳳朱玉玲,每日親自下廚做飯,擔負直心婦的責任,雖然前觀那幾個感恩圖報的香火老道,自願供給三人一日三餐,卻都被朱玉玲婉言謝絕,而僅僅託他們每日代買些新鮮的蔬菜來。

    她覺得十分快樂。

    當她非常辛苦地操作一干雜事,而有些兒心煩之時,只要是一想到‘玉哥哥’吃飯的神態,與誇讚她手藝高妙的言詞,那一些兒煩惱便會如過眼煙雲一般,瞬即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故而她甘願自己多受點辛苦。

    雖然這一干雜事,並非是她擅長與習慣,她仍然願意以極大的忍耐力去練習操作一切。

    她覺得這是一個身為女人的人所應該具有的技巧,而做這一切也是她們的本份。

    雖然,過去在家裡,每當她母親教導她做菜燒飯之時,便覺得煩厭而不如學劍練功來得用心。

    但是如今,她卻一反過去的看法,並暗暗感激著母親的苦心教導。

    也沒有那種與李玉琪相熟之後的嬌憨而一無所知的稚氣,更沒有在曲阜家時,閱讀過那本‘陰陽真鈺’,瞭解到夫妻床弟之間的種種,而羞怯得不敢與李玉琪答話的那種反顯生疏、嬌羞的神態。

    這種轉變,是基於觀念的轉變,由於這兩日以來的實習操作,照顧‘玉哥哥’的起居飯食,使她瞭解到,所謂‘夫妻’不僅是情投意合,痴心相愛,也不僅是實行那‘陰陽真鈺’所載‘二五真精’相濟的房事。

    最重要的,須能擔負起共同生活的責任與義務。

    否則,設若任何一方,不肯或不能擔負起他們自己一方的責任,履行屬之於他的義務,那麼,即使他們表示是如何相愛,亦必非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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