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陣嬰兒啼哭的聲音升起,靜夜之中傳得老遠,人人都大感驚訝,心想此時此地,哪裡來的嬰兒?
但見兩道人影奔來,霎時已走近木臺,到他們上臺站定之後,全身暴露在明亮的燈光下,使人不由得一怔。
原來這兩人一個是垢面蓬首、鶉衣百結的乞丐,又老又髒。若是在路上碰到,相信很多人要掩鼻而過。
這個老乞丐左手一根竹杖、右手一條皮鞭、也不知幹什麼用的?身上掛著四五個竹筐和一隻大葫蘆,背脊微微佝僂,老態龍鍾。
另一個卻是個婦人,衣衫整潔,頗有幾分姿色,揚眉飛眼,媚態橫生,手中抱住一個嬰兒,這刻尚在啼哭,這婦人輕輕地哄拍,一片慈愛之情。
她和那老乞丐站在一起,成為極鮮明強烈的對比,使人覺得這景象極不順眼和噁心:
這婦人背上的衣服,卻大見破碎,露出白皙的背肌。夜風過處,衣上許多碎片,都飄搖不定。
她向臺上之人緩緩掃瞥一眼,咯咯笑道:“老不死瞧啊,這兒倒是真像那麼回事呢,這些人是誰呀?”
老乞丐目光掃射一匝,只在中年文士面上略略停了一下,口中答道:“娘子也認不出,我老叫化更認不出了:”
他的聲音沙啞無力,好像快死的人一般。
那婦人道:“老不死,你三天沒要飯了,怎生養得活奴家?你再不弄些什麼吃的餵我,可別怪奴家跟別人私奔。”
她那對眼睛在泰山武安村那幾個小夥子面上轉來轉去,煞有介事一般。
老乞丐突然挺直身子,怒道:“什麼,你想私奔?”
一揚皮鞭,唰的一聲,向她背後抽落。
那婦人竟不閃避,被鞭子抽中,衣服登時破得更多,白皙的背肌上,清清晰晰地現出一道鞭痕。
她雖然還含著笑容,但面上肌肉顫抖,顯然這一鞭疼痛攻心。
她深深吸一口氣,才叫道:“老不死打得好,奴家就是想跟別的漢子私奔。”
老乞丐怒聲道:“你敢?”
她道:“奴家有什麼不敢,先打死你的命根子……”
啪的一巴掌,打在嬰兒身上。
那嬰兒本已不哭,一掌落處,又呱地驚啼。
那婦人僻僻啪啪連打了四五巴掌,但見那嬰兒胖胖的腿上,都現出掌痕、指痕。
老乞丐揚鞭猛抽,唰唰之聲不絕於耳,眨眼間,己抽了她六七鞭之多,但見她背上裸露一大塊,鞭痕斑斑。
泰山派人中,武卓脾氣最烈,陡然跳起,厲聲道:“把那孩子放下。”
老乞丐垂手停鞭,嘿嘿笑道:“娘子,老叫化勸你還是乖乖聽話的好。”
那婦人媚眼半閉,射出極滿足的光芒,但面上肌肉仍然在顫抖,顯然劇痛猶在,她沒有理會武卓,口中發出舒服透頂般的呻吟聲。
武卓躍過去,正待伸手去搶那嬰兒,只聽武婆婆厲叫一聲:“阿卓住手,回來。”
武卓怔一下,縮手回頭道:“這女人凌虐小孩,咱們竟不理麼?”
武婆婆還未回答,那婦人尖笑一聲,道:“給你吧!”
雙手一揚,竟把那嬰兒向武卓丟去。
武卓轉眼瞧見,伸手去接。
武婆婆喝道:“不要接!”
武卓哪裡肯聽,一伸手已接住那個嬰兒,這才回頭道:“為什麼不接?如若不理,孩子豈不是摔死了?”
老乞丐面露訝色,向武婆婆望去。
只因她阻止武卓接住嬰兒的那一聲喝叫,強勁震耳,一聽而知,必是一流高手,內功深厚無比。同時她竟能瞧出蹊蹺,出聲阻止武卓,亦是非同小可。
嬰兒咿呀哭叫,手舞足蹈,武卓雖然身手矯健,氣力甚大,但生怕抓痛那嬰兒,是以抱得甚是困難吃力。
武婆婆突然站起身,顫巍魏地走近武卓,伸出柺杖,杖尖挑住嬰兒背後,喝道:“孩子放手。”
武卓不敢有違,放開雙手,但見那嬰兒平躺在柺杖上,雖然不住揮手踢足,竟不跌落地上。
武婆婆眼皮一睜,眸子中射出精光,凝視著老乞丐,道:“古幫主,這小孩兒還給你。”
柺杖一送,那嬰兒呼一聲,凌空飛去。
老乞丐一手揪住他的小胳臂,眾人見了都不禁一驚,生怕嬰兒胳臂受不住這力道,立時斷折。
誰知那嬰兒穩穩停住在半空,一望而知,老乞丐化解對方拐上力道之時,手法細膩奇奧,高絕一時。
那嬰兒在空中飛來飛去,反而覺得好玩,不但不啼哭了,還嘻嘻直笑,老乞丐把嬰兒丟給妖媚婦人,道:“娘子,好生抱住,別送給人了,這一位是行家,玩笑開不得。”
武婆婆轉身一伸手,五指扣住武卓左手間的曲澤、尺澤、少海三處穴道,沉聲道:“孩子,你可有奇異的感覺?”
武卓道:“好像手掌有點麻癢。”
武婆婆哼一聲,似是責備他不聽話,以致中了敵人暗算。
但此時此地,卻不便申叱斥責,轉眼向老乞丐望去,突然堆起笑容道:“古幫主,咱們昔年在武安村中,曾有一面之緣。你是貴人事忙,想必早已忘記我這個老太婆了。”
她忽然堆笑敘舊,心中打的什麼主意,人人皆知,不禁一陣駭然。
只因她武婆婆的聲名,連關外赫氏兄弟也對她不致失禮,可見得當真是厲害角色:如今為了孫兒性命,竟低聲下氣地跟老乞丐拉起交情來,由此可知,這老乞丐手段必定極為惡毒厲害,才能把武婆婆降住。
那乞丐恍然道:“你就是武大娘麼,恕我老叫化年老昏窒,竟沒有認出是你,這孩子是誰啊?”
武婆婆道:“是老身的孫子。”
老叫化嘆口氣,道:“你的孫子已經長大成人,但老叫化仍然沒有後代,實是可悲。”
武婆婆道:“小孫不識高人,得罪了古幫主,望幫主給老身一個面子,賜予解藥。”
老乞丐轉眼向婦人道:“娘子,這一位是泰山武安村第一位人物武大娘,她的話你都聽到了,解藥是給也不給?”
婦人面色沉寒如水,冷冷道:“不給。”
老乞丐道:“你最好別得罪她,還是把解藥拿來吧。”
婦人又冷冷道:“不行!你不用再說了。”
老乞丐聳聳肩,向武婆婆做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泰山派方面的人全都起身抽出兵刃,人人面色鐵青,準備上前一擠。
武婆婆回頭道:“拿一把刀給我。”
一個少年奔出去,一手接住柺杖,一手把刀獻上。武婆婆抓住長刀,面色鐵青,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
但見她左手一抬,武卓的手便不由自主的高高豎起,武婆婆恨恨地盯了老乞丐和那婦人一眼,提起手中的長刀。安乾躍到她身邊,道:“大姑媽,你想幹什麼?”
驀然出刀,架住了武婆婆向武卓手臂斬落的長刀,發出鏘的一聲。
眾人這才知道武婆婆竟是要斬斷孩子的手臂。
假如是因為他手掌已經中毒,非砍斷不可,一如壯士斷臂的話。則她的決斷以及老乞丐的施毒手段,都太以駭人聽聞了。
安乾道:“大姑媽,難道不能再等一會兒麼?”
武婆婆道:“拖延越久,危險越大,為了卓兒性命,非斷去他一臂不可。”
安乾道:“這位古幫主是誰?”
武婆婆哼一聲,道:“奸,我告訴你們,嘿,嘿,反正我今晚決不讓他活著離開此地。”
老乞丐怪笑一聲,道:“娘子,聽見沒有?你這禍闖得大啦!”
婦人冷冷道:,有什麼了不起,最多你們同歸於盡。你這老不死的若是活不成了,我好趁早改嫁。”
老乞丐大怒道:“賤人,你這是找死。”
一揚手,噓噓鞭聲起處,連抽了三記,鞭鞭都結結實實地抽中婦人後背。
她被鞭勢抽得向前衝了兩步,全身發抖,痛得面上變色,淚水奪眶而出。但她一方面又裂唇而笑,眼中露出強烈的滿足神情。
只聽武婆婆道:“這個老叫化乃是昔年橫行三湘五湖的毒丐幫幫主,姓古名不仁,他除了武功高強之外,更擅長用毒,想來那嬰兒衣服上附有毒針之類的暗器,阿卓接住嬰兒之時,不知不覺刺破了手掌,被劇毒侵入。這古不仁天性殘酷惡毒,平生殺人無數。身邊總有一個女人跟隨,供他鞭撻虐待。現下這一個女人,已不知道是第幾百個了,奇怪的是這些女人都甘心情願地讓他糟蹋。”
老乞丐古不仁呵呵笑道:“武大娘居然沒有歪曲事實,倒也難得。”
武婆婆沒理會他,接著道:“他為患了相當久一段時間,毒丐幫人數越來越少。最後終於被那柯公亮和應真大師兩人,掃平了毒丐幫,古不仁也負重傷遁走,直到如今,相隔三十餘年之久,他竟又重現江湖。”
古不仁道:“我若不是為了應真和柯公亮的仇恨,今日也不趕到這兒了。嘿,嘿,我老叫化早晚要剷平少林寺,殺盡柯公亮全家,你等著瞧吧!”
武婆婆冷冷道:“這也未必,你今晚能活著走下此臺,再說大話不遲。”
古不仁一撇嘴,道:“泰山派武安村只不過是安家七掌和武家二十四腿兩種玩藝兒罷了,老叫化幾時放在心上?”
武婆婆道:“雖是小玩藝兒,但憑你古不仁,未必就能安然闖得過。”
她手中長刀略略舉高一些,口中間道:“孩子,現下那陣麻癢之感已蔓延到碗上了是不是?”
武卓面現愧色,道:“正是。婆婆即管下手,孩兒挺得住。”
眼見那口鋒快長刀便要落下,左角上的中年文士突然冷笑道:“慢著,區區之毒,何須斷去一臂?”
老乞丐古不仁面向著婦人,雙眼卻斜斜腮視那中年文士,怪笑連聲道:“娘子,有人竟用不著你的解藥,就能治好那廝呢!”
那妖媚婦人道:“這傢伙是誰,我看著很順眼,直想跟他泡一泡。”
古不仁面色一沉,道:“我們先瞧瞧人家的手段再說。”
中年文士起身離座,緩步行去,掠過那婦人身邊。那女人好像想出手暗算,但忽然忍住,竟沒有出手。
中年文士似是毫未覺察,一徑走到武婆婆身邊,左手藏在胸前,手指彈處,一粒丹藥飛出,投入武卓口中。
此舉由於他身形遮擋住,是以老叫化和那婦人都沒瞧見。
他腳步一停,站在武卓前面,伸手出去,抓住他的手肘,一股內勁透人,竟把武婆婆的五指彈開。
武婆婆萬萬想不到這中年文士的內功修為,如此精純深厚,吃了一驚。同時也生出信心,縮手退開兩步。
那中年文士托住武卓手肘,淡然道:“我有一種特別法門,可以把你血液中的毒素,從傷口迫出來。你現在瞧一瞧掌心。”
武卓攤開手掌一瞧,道:“果然有一滴黑血。”
‘行啦,你用清水洗淨手掌後,便可無事。”說罷,迴轉身子,緩步行回他的座位。
老乞丐和婦人都有點發愣,大概是他們施毒以來,從未有人能使用特別手法就可以化解。
因此,他們對這個中年文士實在感到萬分莫測高深,不敢隨便得罪他。
武婆婆喝退武卓,雙目凝視著老乞丐,厲聲道:“你們上來吧!”
老乞丐哼了一聲,微摳的背脊陡然挺直,丟掉皮鞭,伸手深入竹筐內,突然取出一條鱗紋斑瀾的毒蛇,粗約拇指,長度少說也有六七尺。毒蛇一離筐,立時在他手上纏繞起來,縮成一團,宛如一個錦球。
中年文士突然冷冷道:“過關規矩,嚴禁殺死守關之人,古幫主想必也記得的。”
老乞丐眉頭一皺,道:“老叫化平生出手,無人不死,這個禁條倒是大大的難題了。”
谷滄海聽得大奇,心想:“現下那中年文士宣佈的禁條,更是匪夷所思,做夢也想不到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他自然無法猜得出,是以查明真相之心更堅。
他深深吸一口氣,正要實行冒險之計,趁這刻人人注視臺上之時,利用天遁神抓飛渡過嚴密的警戒圈。
忽聽那臺上的俏麗侍婢冷春大聲說道:“負責崗哨之人小心,莫要一味瞧著臺上,被人趁機混入。”
谷滄海一怔,向那冷春恨恨地瞪了一眼,打消了飛渡之心。暗忖:“這個死婢子太厲害了,好像已估計到我想行動,特地叮囑一聲。”
心念一轉,悄然退出十餘丈,這才轉回大路上,取出一條黑布,矇住嘴鼻。又把斗笠壓低,這才舉步向木臺走去。
此時但見安乾己率了四名子弟,聯手力鬥老乞丐。
武婆婆已退回座位上。
大概這是中年文士的規定,不許武婆婆出手。
谷滄海瞧了七八招,就深信那中年文士宣佈的禁條,果然真有拘束力量,老乞丐真不敢使毒手加害把關之人。
他想不出這個道理,便舉目遙望,目光越過第一關,但見赫氏兄弟動身向第二關馳去。
斗然間,蹄聲從身後傳來,他讓開一點,站在路邊,回頭望去,這才發現竟是一群人趕來,有的徒步,有的騎馬。
霎時已到了切近,他們人數雖然不少,卻沒有一點聲音。
谷滄海定睛一看,竟認出了不少人。最先認出的是黃山三怪李奔泉、陳眠石和錢耕雲。
這三人一式的黃綢長衫,鬚髮白了大半,比之昔年追劫於他之時,顯然蒼老得多了。
他們的左臂齊肘以下都不見了,可知那一次黑手派的晃橫、赤身教的黎若研等四個兇人,果然追上了他們,一一斷去一臂。
此外,他還認出銀刀府的二郎、四郎、五郎以及毒星龔金鉤等人,其中有七八個一望而知,是他們的得力手下。
除了這些認得的或是看得出來歷之人以外,尚有十餘人,俱是神態兇悍之輩,一望而知,盡是黑道上有名人物。
其中有一個人長得白白淨淨,年約三十四五左右,外貌俊秀。
谷滄海忽然覺得此人很值得注意,再三訂量,卻沒有線索可以推測出他的身份來歷。
這一大群人在臺下停住,凝神觀看臺上的激鬥。
這時那毒丐幫幫主古不仁施展絕藝,只見他手中的錦鱗毒蛇猛然自行側卷,纏住了安乾的鐵銅。
安乾運足內力一抖,左掌尋暇抵隙地向古不仁胸口要害劈去。
同時之間,刀棍劍棒數般兵器四面夾攻而至,古不仁既不能向後閃避,還須騰出一手抵禦最先砍到的長刀。
眼看這一招定可擊敗古不仁,哪知他怪笑一聲,身形疾然飛起,竟是借安乾鐵鐧一抖之勢,沖天飛起,這其間只用左手撥開長刀,看來一點也不同難。
他飛起兩丈,飄落一例,手中的毒蛇已蜷作一團,宛如一個大錦球。他舉起左手,表示停戰。
安乾一擺手,人人都凝身止步,沒有追撲上去:
古不仁道:“我老叫化剛才若是撒手放出長蟲,你就難逃一死了,對不對?”
安乾道:“但尊駕未必躲得過在下的一掌。”
古不仁道:“此言甚是,不過若是真乾的話,老叫化只須擠著受一點點皮肉之傷,硬挨一刀,即可抵住你的掌勢。兩下相比,你亡我傷,自然是老叫化大佔便宜了,對也不對?”
安乾尚未回答,俏婢冷春已緩步而出,道:“古幫主過了這一關啦!”說時,取出一面金牌,兩指拈著,遞了過去。
古不仁怪笑一聲,伸手便接,口中道:“若是可以傷人,老叫化早就過去啦!”他那五隻鳥爪般的黑瘦手指,抓住金牌,卻沒有立刻拿過來。
只有大行家才瞧得出,那兇名赫赫的古不仁,竟是拿不動金牌,這自然是冷春不讓他拿去之故。
在這瞬息之間,雙方各以內力相擠,一個不讓對方拿走,一個卻要奪到手中。
武婆婆微微失色,心想:“若是那中年文士出手,便不稀奇。”
目下這麼一個俏丫頭,居然也有如此精湛深厚的內功造詣,竟足以與古不仁抗手爭勝。
實在是駭人聽聞之事。
但見冷春纖指一鬆,微笑道:“前途尚有六關,古幫主須得多加小心,莫小覷了天下之士。”
這話表面上好像似囑咐他小心應付,其實卻是暗暗警告他不可張狂賣弄。
古不仁乃是兇狡無比之人,哪裡聽不出來?
他已發覺對方內力之強,極為驚人。以一個丫頭身份之人,尚且如此,其主人可想而知,是以他當真大為惕凜,應道:“不勞姑娘關懷,老叫化自有分數。”
轉眼望住那個抱著嬰兒的婦女,道:,娘子,咱們走吧。”
他們迅即下臺去了,臺下那一大群黑道好手立時湧上臺去:
但見這一大群人齊齊湧上臺去,谷滄海方自訝異,心想這些人雖然都是黑道上知名之士,但眼下不論是守關的或是闖關的,都非是一般江湖道可比。換言之,這一群人饒是聲名響亮,但卻全無上臺闖關的資格。
那群黑道人馬上臺之後,只見那白白淨淨的人越眾而前,向左右兩角的人都行過禮,才道:“在下等三十二人,聽聞三賢莊舉行曠世未有的盛會,特地起來,瞻仰天下名家高手的風采,在下等已列得有名單在此。”說時,從袖中取出了一封大紅拜帖,雙手高捧。
左角的中年文士點點頭,那侍婢冷春舉步走出,伸手取過拜帖,瞧了一眼,揮揮手道:
“過去吧!”
這一大群人都露出大喜之容,迅快過了這一關。
那俏婢冷春高聲道:“那邊的六座擂臺,你們不用上去打擾了,往來之際,可以由臺邊繞過。”說罷,輕移蓮步,回到那中年文士椅後侍從。
谷滄海暗暗跌足,想道:“早知可以不上臺而過關,我就夾在他們當中,諒必可以矇混過去。”
但轉念又想道:“那也不一定,記得剛才那人交上一張拜帖,列著眾人姓名,說不定早有預約,別人沒有法子混在當中。”
正在思忖之際,第二關擂臺傳來響亮的喝彩之聲。遠遠望去,似是赫氏兄弟闖過了第二關。
谷滄海那麼深沉多智之人,這刻也不由得浮躁焦急起來。
要知目下上臺闖關之人,俱是當代強絕一時的魔頭。
而把關的第一關就是武林大門派中的泰山派,底下的六關中,起碼也不弱於泰山派。
這等好戲焉能錯過?何況過了這道防線之後,即可在其後六關之間往來自如。
他不但能看到第一場好戲,並且可趁機查探內幕,瞧瞧這一場奇異盛會,究竟是什麼人在幕後推動。
有這種原因,連他也不由得心氣浮躁起來,正想不顧一切的從曠野中闖過去,目光四掠,忽見臺上的俏婢冷春正舉頭向兩邊查看,並且又傳令下去,要兩邊的人提高警覺,不得因貪看而讓人潛人。
谷滄海只好強壓制住內心的衝動,付道:“這個美婢雖然身價低賤,但其實卻是重要角色,機智武功都不容忽視。”
正想之時,突然一陣蹄聲遠遠傳來。
谷滄海心中一動,放步向來路奔去,奔出兩箭之遙,但見七八騎揚鞭馳來。
谷滄海往路中心一站,舉手攔阻。那數騎登時停歇,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谷滄海雖是一身農家裝束,而那七八騎卻都是勁裝疾服,相貌兇橫之輩,竟然不敢對他怎樣。
其中一個大漢沉聲道:“老兄攔住我等去路,敢是有所見教?”這話也說得蠻客氣的。
谷滄海早就認出此人是誰,才會現身攔路,當下應道:“陳當家的好說了,在下柯繼明,來自太湖。意欲仰仗威名,進去瞧這一場盛會。”
那大漢見他一口叫得出自己之姓,心想對方也許是哪一位黑道高人的門下,曾經見過自己。
尤其是卜居太湖中的同道甚多,便不生疑心,說道:“原來如此,此事不過是舉手之勞,並無不可,但問題是拜帖上人家註明是八人,我們都到齊了,多你一個,假如人家不答應,我可就沒有旁的辦法了,這話須得先行講明,免得到時柯兄以為我陳某人不夠朋友。”
谷滄海笑道:“敢情人已到齊,那麼在下實是不便插入,陳當家的請吧,那邊好戲已經上臺啦!”
那姓陳大漢道歉一聲,趕緊驅馬馳去。
谷滄海聳聳肩,順腳往回走。離那擂臺尚有十多丈,便見到姓陳這一批人馬都越臺過去了,心中大為豔羨。
方在此時,忽見赫氏兄弟四騎一直越過第一關,馳了回來。
心中大訝,忖道:“這赫氏四兄弟已闖過了兩關,何以忽然退出來?難道是趕著到一個地方去辦事,辦完事才回轉來麼?”
這個想法他自己也知道不大合理,但除此之外,可就弄不懂他們何以退了出來。
轉眼間這四騎已馳到離他兩丈之處,斗然停住,馬上四對銳利的目光直向谷滄海打量。
這刻雖然在黑夜之中,但這四個魔頭都顯然練就了夜眼。
谷滄海拱拱手,大聲道:“前輩們如是嫌在下妨礙了你們說話,在下立刻走開便是了。”
赫二兄弟一齊道:“這孩子知趣得很,聽口吻也是武林中人呢。”
谷滄海忙道:“前輩猜個正著,在下方才還見到前輩們闖關時的凜凜神威,心中無限敬意。只不知前輩們何以過了兩關之後,又退了出來?”
赫二兄弟答道:“咱們在第三關略略受挫,被迫退回。”
他們說出事,居然全不感到羞愧,此舉大大出乎常情之外,是以谷滄海立刻料出了其中原故,接口道:“是不是前輩們太過輕敵了?”
赫大兄弟這時才開口道:“哈,這孩子聰明得緊。”
赫二兄弟道:“不錯,照規矩咱們兄弟如若還要入莊參加盛會,就得從頭開始,再闖這七關。”
谷滄海道:“此舉不免要多耗費一點氣力,既然是共有七關之多,諸位前輩最好先歇息一下,萬萬不可大意才是。”
赫大兄弟訝道:“你是誰?”
谷滄海道:“在下柯繼明,來自太湖。家師常常罵我饒舌討厭,所以有事都命我辦,免得在他老人家跟前惹厭。”
赫二兄弟笑道:“果然很多話。”
赫大兄弟道:“老二,咱們到二旁休息吧,柯老弟的話很有道理。”
谷滄海道:“用不著在這兒休息,前輩們不免小題大做啦!”
赫二兄弟道:“休息也是你說的,不要休息也是你說的,到底如何做法才對?”
谷滄海道:“在下有個法子,可以毫不費力,的過第一關。過了第一關,那第二關諒也不難渡過,只有第三關討厭些,你們在第三關前面休息夠了,才上臺去,也不會來不及,對也不對?”
赫大兄弟道:“你有什麼法子可以使我們過得第一關?”
赫二兄弟道:“你如是瞎扯蛋,小心咱們剝了你的皮。”
谷滄海笑道:“容易之至,我說出一個法子,那個當公證人的傢伙就再也認不出你們了。你們只要辦到這一點,還愁他不趕快讓你們過去麼?”
谷滄海此言一出,赫氏兄弟登時另眼相看,大有肅然起敬之慨。
赫大兄弟首先道:“咱們練的通心神功,本以為天下無人瞧得破,哪知今晚已栽了一跤。小兄弟你若是能夠指出那廝的法門,而又傳以破法,咱們兄弟對你感激不盡,必有重酬報答。”
谷滄海道:“前輩們也不用說什麼感激不盡的客氣話,只要你們肯攜帶在下過了第一關,得以隨心所欲的參觀各關盛況,我們大家就算扯平,誰也不欠誰的情。”
赫氏兄弟四人一齊頷首,赫大兄弟道:“真爽快乾脆,咱們一言為定。”
谷滄海道:“我瞧見那廝走前時左手在袖管中動了一下,細想之下,才知道毛病就出在這裡。換句話說,他已在你們其中之一的身上弄下了標誌,別人無法瞧得出,在他卻一望而知。”
赫氏兄弟大感失望,赫二兄弟暴躁的道:“誰沒有想到這一點?但我們又不是瞎眼睛之人,當時都曾全神監視他的舉動。假如他使用暗器的話,我們焉有察覺不出之理:”
赫大兄弟接著道:“這廝該打,竟敢在咱們兄弟面前矇混訛騙。”
谷滄海應聲道:“在下的話尚未講完,前輩最好少安毋躁。假如聽完在下的話,認為實在沒道理,那時候在下但憑處置,不敢有一句埋怨。”
赫家四魔見他說得如此自信,便都不肯造次,赫大兄弟道:“好,你往下說。”
谷滄海道:“剛才在下說到關鍵是在那中年文士袖中使弄玄虛,這話並非全無根據。試想以諸位的眼力,焉能瞧不出他手指在袖內輕彈的動作呢?”
赫氏四魔聽了此言,似悟非悟,靜等對方說下去。
滄海又道:“諸位前輩既然發現了他衣袖大有古怪,不用說亦可知你們一定全神注視著他。殊不知真真正正使手腳之人,並非是他,而是那個侍婢冷春。”
赫氏四魔都驚訝尋思,但覺他這話甚是有理。
赫大兄弟道:“照你這樣說來,我們這回上臺,只須注意那丫頭就行了。”
谷滄海道:“不行,兵法中所謂虛者實之,實者虛之。若然你們只注意那冷春和她的主人,只怕仍不免會中計上當。”
他微微一笑,又道:“在下或者把對方過於高估,不過若然凡事謹慎多慮,總不會吃虧。假如在下不是伯上臺時有人認得出我的出身來歷,只要讓我上臺,定有法子對付他們。”
赫大兄弟道:“咱們有法子使你變易容貌,連你親生父母也認不出來。但問題是這件事你當真能勝任麼?”
滄海道:“在下武功雖不大濟事,但論到腦筋,卻是不肯向任何人認輸的。在下略舉一例,假如證明在下猜得不錯,諸位前輩想必就能放心了。”
赫二兄弟道:“那麼快點說。”
谷滄海道:“在諸位的印象中,那冷春是什麼樣的身份?”
赫氏四魔異口同聲道:“她是那中年文士的侍婢,顯而易見。”
谷滄海道:“你們猜錯了,她雖是侍婢身份,但她的主人卻不是那中年文士。而且她身份雖然低於那中年文士,但在這一座擂臺上,卻負有幫助中年文士的任務。由此可知她真正的主人,一定十分了不起,很可能就是幕後促成這一場盛會的人。”
赫氏四魔驚奇地沉吟付想,谷滄海心想若不趁此機會,探問這一場奇異集會的內情,更待何時?
當下道:“在下只是風聞此地有這麼一場奇異集會,到底是哪一位前輩高人發起?不但能使盛會如你們幾位前輩,從關外趕來參加,還能邀約了武林的大門派把守關卡,卻全無所知。”
赫二兄弟道:“這人說出來你也不會知道。”
谷滄海這時可不便苦苦追問,話鋒一轉,道:“不錯,在下容或不知,但前輩們參加這一場盛會,能夠得到什麼好處呢?這-點在下總可以聽聽吧?”
赫二兄弟道:“咱們兄弟過得七關,取到七面金牌之後,便有資格逐鹿那天下黑道盟主的寶位。”
谷滄海驚道:“原來如此。”
赫大兄弟道:“咱們兄弟幾時會貪圖這等權勢,但若不趕來參加,萬一選出那盟主竟是比咱兄弟還差的人,而咱們須得聽他的命令,豈不是後悔莫及?所以非得來瞧瞧不可。咱兄弟如若敗北,則那盟主起碼比咱們高明些。”
谷滄海道:“對呀,如若換了在下,也是這樣想法無疑了。在下至此大膽猜上一猜,你們接到的請帖中,一定附有這次被邀的各路高人的名單,你們瞧了之後,感到值得一行,才趕了來,是也不是?”
赫氏四魔這時漸感谷滄海實是智慧過人,都生出重視之心。
赫二兄弟道:“當然啦,假如名單上不是那些勢均力敵之人,咱兄弟何必趕來?”
谷滄海想道:“假如我能瞧一瞧那份請帖,得知參加爭奪黑道盟主寶座的是些什麼人,那就好了。”另一個念頭迅即掠過,使他放棄了索閱之心。
赫大龍單獨說道:“你要不要瞧瞧?”說時,伸手入鞍袋中構摸。
谷滄海笑道:“假如我猜得不錯,這一份請帖和名單都找不到了。”
赫氏四魔大為驚訝,赫大龍道:“你這話怎說?”
谷滄海道:“據在下猜測,這份請帖和名單一定十分秘密,不能讓武林各大門派得悉。
是以秘在帖上註明要諸位閱後立即焚燬。”
赫氏四魔呆了一下,忽然相顧而笑,赫大龍道:“這位柯老弟雖是料事如神,但這回卻錯了。”
赫二虎道:“雖然猜錯,但已顯示出智慧過人,咱們或可信賴他的能力,讓他上臺對付敵人施展的詭計。”
谷滄海大惑不解,皺眉苦思。
赫大虎道:“好,咱們上臺問過那丫頭確實不是這中年文士的侍婢的話,就完全信賴他便是。”
他的手從鞍中抽了出來,拿著一封鑲著金邊的柬帖,交給谷滄海,道:“你錯在何處,一望便知。”
谷滄海接過柬帖,打開一瞧,只見柬帖內一片空白,全無字跡,心中疑惑不定,道:
“在下瞧不懂這等無字天書。”
赫氏四魔都笑起來,赫二豹取出三樣物事交給他,道:“你先裝扮一下。”
谷滄海一瞧,卻是一副暗赤色的假髮假眉和假鬍子,當即掀掉斗笠,戴上此三物,但覺製作工巧絕倫、戴在頭面上、宛如天生,也絕不會掉跌:
他不必照鏡子,也知道形貌大變,當真連親生父母都認不出來他來。
赫二虎也取出一身行頭、那是一套黑色的緊身皮衣,黑皮靴,還有一些希奇古怪的飾物。
谷滄海迅即換上、但覺自己儼如剛從關外來的魔頭之一,童心大起,露出顧盼自豪神態。
赫大龍這才解釋道:“這封柬帖大有古怪,到了咱們手中之後,十天不到,突然變成一片空白、字跡全無。”
谷滄海哦了一聲,道:“原來他們不知利用什麼藥物,磨成黑汁寫字,時限如一到,字跡便自行消失了。”
赫大龍道:“正是如此,別人未必猜得出字跡怎會消失。但你卻一口道破是用一種藥物做墨汁,可見得你確實智慧過人,走吧,咱們上臺去鬧他一鬧。”
谷滄海道:“這一上臺,須恕在下放肆,要稱呼你們做大哥二哥了,還有就是這四匹駿馬最好不要帶著闖關,免得人家奇怪我這個從關外來之人,為何沒有坐騎;”
赫氏四魔都同意了,他們跨下的駿馬都是佳種名駒,飽受訓練。隨便丟在哪兒都不怕人偷。
因此。他們把馬匹系在一片樹林中。
谷滄海借了一柄長槍做晃子,赫大龍取下大槍,交他時,人手極為沉重,敢情是通體純鋼打製,哪怕沒有百斤以上之重,他裝出十分吃力的樣子,道:“在下雖然拿得動,但萬一須得掄上兩下、定必當場出醜。”
赫大龍呵呵一笑、取過大槍、把前面一截卸下。原來竟有螺絲擰合,前面一截長約三尺,取掉之後,便剩下五尺長的一根鋼棒。
谷滄海大喜道:“這就對了。”抗在肩頭,搖擺而行,狀甚得意:
赫氏四魔性情粗獷兇悍,罕得和外人來往。這刻既然和谷滄海勾搭上,便流露出他們天性中的熱情。
赫二虎一邊走一邊告訴他這根鋼捧應該如何拿法,同時傳給幾招捧法,名為黑河十二棒。
他本意只傳他三兩手,作個晃子,哪知谷滄海武功通玄,聞一而知十,全不費力地把十二棒都學會了。
赫氏四魔大為驚異,但覺此子天賦異凜、舉世罕有。
他們一路走去、赫大蛟道:“老二,這個柯老弟了不起,咱們何不把他帶回去、傳以武功,將來定能震動天下武林。”
赫二兄弟道:“小弟正有此意、只不知柯老弟願不願意?”
谷滄海心想他們盛情雖是可感,但事實上自然無此可能。
當下朗聲笑道:“小弟想來沒有這等福氣了,試想你們若是登上了天下黑道盟主的寶位,哪能返回關外納福呢?”
赫氏四魔聽了這話,雄心振奮,赫大龍道:“對,咱們先辦完這件事再說。”
他停歇一下,又道:“柯老弟,咱們上臺之時、你叫我們大哥二哥,我們叫你老三、你可別忘了答應。”
谷滄海道:“大哥放心吧!”五人隨即加快腳步奔去,不一會,已奔到那一關的木臺前面,赫大兄弟領頭躍上,谷滄海最後上臺,卻惹起了所有的人的注意。
要知那赫氏四魔聲名久著,人人皆知他們只有四人、但這回捲土重來的卻帶了一個新人、全身裝束與他們無殊,一部大鬍子,目光炯炯,兇悍之氣,不減於赫氏四魔。因此臺上臺下之人,全都對谷滄海特別注目。沉重,敢情是通體純鋼打製,哪怕沒有百斤以上之重,他裝出十分吃力的樣子,道:“在下雖然拿得動,但萬一須得掄上兩下、定必當場出醜。”
赫大龍呵呵一笑、取過大槍、把前面一截卸下。原來竟有螺絲擰合,前面一截長約三尺,取掉之後,便剩下五尺長的一根鋼棒。
谷滄海大喜道:“這就對了。”抗在肩頭,搖擺而行,狀甚得意。
赫氏四魔性情粗獷兇悍,罕得和外人來往。這刻既然和谷滄海勾搭上,便流露出他們天性中的熱情。
赫二虎一邊走一邊告訴他這根鋼捧應該如何拿法,同時傳給幾招捧法,名為黑河十二棒。
他本意只傳他三兩手,作個晃子,哪知谷滄海武功通玄,聞一而知十,全不費力地把十二棒都學會了。
赫氏四魔大為驚異,但覺此子天賦異凜、舉世罕有。
他們一路走去、赫大蛟道:“老二,這個柯老弟了不起,咱們何不把他帶回去、傳以武功,將來定能震動天下武林。”
赫二兄弟道:“小弟正有此意、只不知柯老弟願不願意?”
谷滄海心想他們盛情雖是可感,但事實上自然無此可能。
當下朗聲笑道:“小弟想來沒有這等福氣了,試想你們若是登上了天下黑道盟主的寶位,哪能返回關外納福呢?”
赫氏四魔聽了這話,雄心振奮,赫大龍道:“對,咱們先辦完這件事再說。”
他停歇一下,又道:“柯老弟,咱們上臺之時、你叫我們大哥二哥,我們叫你老三、你可別忘了答應。”
谷滄海道:“大哥放心吧!”五人隨即加快腳步奔去,不一會,已奔到那一關的木臺前面,赫大兄弟領頭躍上,谷滄海最後上臺,卻惹起了所有的人的注意。
要知那赫氏四魔聲名久著,人人皆知他們只有四人、但這回捲土重來的卻帶了一個新人、全身裝束與他們無殊,一部大鬍子,目光炯炯,兇悍之氣,不減於赫氏四魔。因此臺上臺下之人,全都對谷滄海特別注目。
那中年文士擺擺手,背後的侍婢冷春輕移蓮步,迎將上去,含笑道:“諸位定是有所見教而來,只不知這一位是誰?”
她雖是含笑說話,但眉宇笑願間卻自有一股冷峭冰寒之氣。
赫大龍道:“這個是我們的老三,但不姓赫而姓柯。”
冷春那對星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谷滄海幾眼,別人都在等著她開口,所以臺上一片沉寂。
谷滄海人向來沉穩莊重,威儀赫盛。這刻形貌既改,亦須改變作風。
當下朗朗大笑一聲,道:“咱們大哥二哥他們說,姑娘芳名冷春。這樣說來,姑娘竟是四女之首了。這個名字也起得真好,咱看姑娘雖是美豔如春花盛放,但卻真有一股寒冷之氣,使人覺著不敢親近。”
他又豪邁的大笑數聲,眼見對方露出驚詫之色,便又道:“不瞞姑娘說,咱本是個不成材的人,幸蒙諸位兄長錯愛,傳以武功,帶到江南開開眼界。本意以赫氏四雄的威名,必可順利通過。咱是什麼材料,何必露面現知,硬是在赫氏四雄之中,加上一個柯老三?所以咱索性不出來。”
冷春插口道:“然則柯爺何以又現身了呢?”
谷滄海道:“我那幾位兄長素來光明磊落,不大使用心眼,所以一再受愚,到了第三關上,受挫而退。咱既是老三,焉能坐視不管呢?”
冷春道:“這倒好辦了。”
她瞄了對方手中的鋼棒一眼,又道:“你想如何過法?”
谷滄海暗暗喝一聲彩,心想:,這個丫頭眼力可真不俗,居然瞧出我有兩下子,所以先探探我的口風,再出題目。假如她一口就劃下道兒,便不是高明人物了。”
又因此故,他更敢肯定這冷春決不是那中年文士的侍婢。
須知如若那中年文士是她的主人的話,到了出題目這等節骨眼時,她定須先向他請示一下。
赫大龍踏前一步,洪聲道:“冷春姑娘,咱們有句話要請教,甚望姑娘坦白賜告。”
冷春道:“赫大爺想問什麼?”
赫大龍道:“姑娘的真正主人是不是那邊座上的那一位仁兄?”
冷春似是料不到對方突有此一問,怔了一怔。
谷滄海怎肯讓她有思索分析的機會。
接口道:“姑娘不妨跟那一位仁兄商量一下,方始作答不遲。”
冷春直覺的感到有理,掉轉身軀,但馬上就疾旋迴身,玉面含怒。
谷滄海呵呵大笑,道:“假如那位仁兄是你的真主人,則姑娘何從生出商量之心,姑娘醒悟得雖快,但證據確鑿,已不必回答啦!”
這幾句推理之言,縱是常人也無有不知其實,何況臺上臺下之人,皆是老練江湖,自然深信不疑。
冷春哼了一聲,道:“你好聰明啊,只不知你的武功比得上比不上你的腦子和口舌?”
谷滄海道:“那是後話不提,目下我柯老三斗膽說出一個過關辦法,讓姑娘聽聽行得通行不通?”
冷春從牙縫中進出聲音,道:“你說。”
谷滄海道:“早先我那四位兄長居然被你們認出來,咱第一個不服氣。只因咱這麼多年了,還辨認不出,你們憑什麼認得出呢?可知不是靠運氣亂碰,就是有什麼詭計。”
冷春哼了一聲,舉手阻止他說下去。
四下不聞一點聲息,她故意等了一下,才道:“柯三爺須知以你們那一點能為,設若激怒了敝主上,隨時有敗亡之辱。這話你信也不信?”
臺上空氣頓時緊張之極,那冷春的話說得很重,雙方隨時有翻臉出手可能。但不論是泰山之人也好,臺下一群觀戰黑道高手們也好,都希望雙方出手擠鬥,以便瞧瞧那冷春的真主人是誰?他的武功究有多高明?
赫氏四魔名滿天下,果然受不住冷春的話,四人齊齊暴笑一聲。笑聲剛歇,谷滄海卻連連冷笑,使他們不能不等他冷笑完了,才能開口。
冷春移步迫近谷滄海,相距只有三尺左右,笑聲道:“怎麼?不服氣麼?”看樣子敢情她自個兒就敢動手了。
谷滄海搖搖頭,道:“姑娘可聽過通心神功之名麼?”
冷春道:“這點小玩藝有誰不識?”她越說越不客氣,分明想逼對方出手。
谷滄海環顧四周一眼,又嘿嘿冷笑兩聲,方道:,你識得就好了,我那四位兄長都練過這宗小玩藝,因此,他們任何一人出聲開口,所說的話,等於四人同說一般。但我柯老三有點不同了。我柯老三講的話只是我自家的事,與他們全無關係。”
饒她冷春聰慧伶俐無比,至此也弄不清他要說的是什麼?
忍不住問道:“那便如何?”
谷滄海道:“咱攛掇諸兄長上臺,一切當由咱們個人負責。現在講到正事,那就是咱家很服氣姑娘,至於貴主人的能為,口自家更是服氣不過,這答覆你想必可以滿意了,對不對?好,那麼咱們再回到你們認得出我那幾位兄長之事。咱卻是一萬個不服氣,天下之事逃不過一個理字,如若姑娘講理,咱們眼下即可一試。姑娘這回若能認出,咱們兄弟從此回返關外,誓不踏入中原一步;假如姑娘認錯了,就放咱兄弟過關、贈送咱兄弟一面金牌。這個賭注你不吃虧,咱兄弟也不沾光,行不行?”
他言詞流暢,態度豪放,真能令人留下極深刻的印象:冷春雖然還可以逞口舌之利,與他交纏。
但若然這麼一做,不免有點小家氣了。她沉吟一下,轉身走到中年文士面前,互相低語數言,這才回轉來。
人人都注目於她,瞧她有何決定。
但谷滄海卻作怪得很,全然不望她一眼,雙目死命盯住那中年文士。冷春左移,他也左挪,右移則右挪,總之不讓她的身軀阻擋住目光。
別人根本沒有發覺,因為大家都凝視冷春。
冷春突然高聲說道:“天色已晚,敝主人認為不宜耽誤諸位、下令放行。”
此言一出人人都驚詫萬分,連赫氏四魔也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卻見冷春已取出金牌,顯然不是虛假。
谷滄海又作怪起來,閃開身子,道:“大哥,理應由你接受金牌。”
赫大龍果是大步上前,伸手而接。
冷春秀眉一皺,把金牌交給對方,並無異狀。
五人先後跨落臺下,向第二關走去。
赫大龍邊行邊道:“老三,你何故不接金牌?”
谷滄海笑道:“這位姑娘兇得緊,武功一定奇高,萬一她弄點手腳,小弟栽個大筋斗,豈不是弱了兄弟長們的聲威?”
赫大龍等都連連誇讚,殊不知谷滄海說的雖是實倩,但還有一半沒說。那就是谷滄海故意不讓對方有試探自己深淺的機會。
除了她蠻來之外,若是使暗謀手段,他決不上當,好讓對方滿肚子窩襄之感。
早先圍觀之人這時都跟在後面,霎時已到了第二關。
谷滄海拱拱手道:“兄長們多多小心,恕小弟不陪你們上臺了。”
赫二虎一手扯著他,道:“好兄弟、你真行,咱們至今還弄不明白用什麼手法,破她的詭謀手段?”
谷滄海指指雙眼,道:“只用這對眼睛就行啦:只因他們弄手腳之時,定須設法引開你們的眼神,因此,小弟直著眼睛瞧那中年文土有何動靜,根本望也不望冷春一眼,果然就逼得她認輸了。”
這話乍聽很玄,但卻是關鍵所在,有如名醫用藥,不必猛開貴重之藥,只要對症,一點點就可挽救沉痾。
赫氏兄弟都感到谷滄海智慧過人,殊有不願與他分手之意,谷滄海故作不知,目光掠過臺上。但見左邊角上也有一張太師椅、椅後一排四人傳立、仍是兩婢兩童,年紀皆不超過十八,個個長得聰明俊秀。
太師椅上坐著的是個五旬左右的老者,面色赤紅,頦下三縷黑鬚,襯托出一股懾人的尊嚴。
他發現兩婢之中,有一個長得柳眉風目,玉面朱唇,甚為美貌,正用那對剪水秋瞳,直向自己打量。
赫氏兄弟見他不再開口,只好死了拉他一道走的心思,正要躍上臺去。
谷滄海忽然伸手拉住赫大虎手臂,道:“大哥,你們上一次怎樣上臺過關的?”
赫大龍道:“是老二他們出手。”
谷滄海道:“小弟斗膽請問一聲,大哥你們武功高些,抑或與二哥一樣?”
赫氏四魔一聽這話,都曉得必有文章。
赫二虎道:“自然是大哥他們強些。”
谷滄海道:“好極了,把關的我瞧著像是衡山派,對不對?”
在擂臺的右角上,亦是一張太師椅以及左右各放一張板凳。太師椅上坐著一個乾巴巴的老頭子,眉黃目陷,鼻嘴皆尖,宛如猴子一般。
他兩側共有五人,俱是中年大漢,只有一個長得枯瘦的是個十八九的少年。人人背插長劍。
谷滄海看過之後,又道:“小弟猜想,剛才多半是四人出陣,那枯瘦少年可能沒有出去。”
赫氏四魔大為驚訝,赫大龍道:“你認識他們麼?”
谷滄海道:“不認識,但我聽說衡山派以猿公劍稱譽武林,那位老人家的長相跟猿猴一般,必是猿公劍法名家無疑。若以形貌體態來論,則他手下五人當以那枯瘦似猴的少年最佳。因此,我猜那少年沒有出陣,是以二哥他們容容易易就過關了。”
赫大蚊道:“照你這樣說,這一次會有麻煩是不是?”
谷滄海道:“恐怕是如此,只不知那位老人是誰?”
其實他心中雪亮,此人必是衡山派長老侯中玉。
赫大蚊道:“他就是侯中玉,你可聽過他的名字?”
谷滄海道:“小弟自然聽過了,原來就是他。”
赫二虎道:“如果單打獨鬥,這老傢伙可真不好惹呢!”
谷滄海沉吟一下,說道:“對方這一次必定是派出那個枯瘦少年,加上另外三人或四人,侯中玉不會出手的。若是如此,二哥可能會失手落敗,非想個法子不可。這是因為你們不能殺傷他們,束手縛腳,以致有力難施所致。”
赫氏四魔默然不語。谷滄海低低道:“小弟想了一條計策在此。”
赫大龍喜道:“什麼法子?”
谷滄海低聲道:“你們想法子掉包,由兩位大哥上臺,但須得改變形貌,變成二哥的模樣不可。”
赫大兄弟道:“這個何難之有,你也曉得我們的鬍子是假的,只要掉轉過來,誰也認不出來。”
谷滄海道:“小弟自然知道,否則就不會出這個主意了。問題只在如何能在不知不覺中掉換過來?”
赫氏四魔一笑,隨即聚攏,不知如何一轉,各各分散。
谷滄海吃一驚,原來赫大兄弟已沒了,那部虯髯移到赫二兄弟面上去了。他如若不是見到赫二兄弟身上的勁弓長箭,決計瞧不出這兩對兄弟已掉了包。
赫二兄弟將身上弓箭取下,交給赫大。這等動作自然不會惹人注意所以公然為之。
谷滄海壓低聲音,道:“兩位大哥這次上臺,可收奇兵之妙,諒對方決計沒有想到。小弟須得先走一步,到裡面瞧瞧那毒丐幫主古不仁已過了幾關?但望四位兄長多加小心。”
赫二虎一把抓住他,道:“咱們真捨不得讓你走。”
赫二豹道:“你自家也須小心保重。”
谷滄海甚是感激,只因赫二豹這一句話中。已無意中流露出他們己察覺了谷滄海並非等閒人物之事,只不過他們不肯點破,還殷殷囑他小心,可見得這四個關外魔頭對他真個生出感情。若是尋常之人,生出感情豈算奇事?但在這等縱橫叱吒的魔頭身上發生了感情。實是不易多見。
谷滄海抱拳道:“多勞兄長們關注,感激殊甚,小弟就此別過。”
赫大兄弟向他頓首為禮。一轉身便躍上擂臺。
谷滄海繞臺而過,但見那毒丐幫幫主古不仁站在第二關與第三關之間,回頭直向臺上的赫氏兄弟眩看。當下暗自付道:“早先聽老毒丐在第一關對答之時,曾經吐露出對家嚴和師父的仇恨,因為毒丐幫昔年就是被他們兩人掃平,這古不仁僅以身免,亦受了重傷。這番出世,要找師父和父親報仇,自是順理成章之事。但他有何憑藉敢侈言報仇?以他的身手功力,雖然很是高明,但若說要找師父和父親報仇,只怕還未能如願。何況他開口就說要蕩平少林寺,殺盡我柯家。這自然又比單單找他們兩人報仇艱難得多了。”
這麼一想,登時對老毒丐古不仁生出極大的興趣,定要設法查明他還有些什麼毒功秘藝,以便將來容易對付。
那赫大兄弟上了擂臺,人人皆以為是赫二兄弟。在那公證人椅後的兩婢,走出一人,正是早先直著眼睛打量谷滄海的那一個。
但見她長的修眉鳳目,玉面朱唇,甚是美貌。她伸手接過赫氏兄弟的金牌,微微一笑,道:“先生們捲土重來,足見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