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昨夜到天明,如今已過了中午,青龍會的正廳上餘唐幾個仍然守在那張長方桌四周,幾個人連水也未進,因為勞愛還躺在那兒雙目緊閉,一動未動呢!
錢大夫又看過勞愛幾次,覺得勞愛在一陣掙扎過後,如今正是熟睡的時候。
當然,恢復體力的最佳途徑便是睡。
又是掌燈時候了,青龍會的正廳上,勞愛先是蠕動一下,緊接著“啊”
的一聲睜開眼來。
石衝等立刻圍上前去,只見勞愛眨著一雙無力眼神盡向圍著她的人望!……
直到她看到了方敬下玉以後這才露出個淒涼的笑意。
方敬玉忙低聲問:“當家的,你感覺如何?”
勞愛只是一個苦笑,道:“肩上有些痛,也很餓!”
餘唐早叫道:“好了,好了!快叫灶房弄吃的送來!”
這時錢大夫一捋灰髯,道:“弄碗蛋花面湯,可不能多吃,且容我再看看她的傷口再說。”
方敬玉石衝二人幫著把勞愛扶好,錢大夫解開布袋,只見那布帶已黑了一塊,而傷口已見到紅嘟嘟的血肉。
錢大夫笑道:“行了,我這裡再替她換上生肌長肉的藥,三五天便沒事了。”
勞愛再看幾人一眼,問道:“我這是在哪裡?”
石衝忙道:“當家的,這是正廳呀!”
勞愛慾撐身而起地道:“送我回後樓去,怎好睡在這裡。”
石衝幾人這才想起來,當家的是應該在後面樓閣養息,只因為幾人一見當家的昏迷,全沒有注意的才臨時把勞愛放在這青龍會的議事正廳上。
如今經勞愛一說,石衝立刻命人抬來一張架床,匆匆把勞愛送到後樓去。
錢大夫把勞愛的傷處又洗後敷了藥,且又仔細的包紮好,這才對守在一旁的石衝,道:“石爺,你們當家的已無大礙,她燒已退,只需休養三五日便沒事了,我這裡再留下些補身子的藥丸,早晚服下便行了。”
石衝接過錢大夫的藥,道:“怎麼,你要走?”
點點頭,錢大夫道:“你們當家的已經好了,我已尤必要留下來,還是早些回平原。”
餘唐大怒,道:
“混帳東西,才來一天便要走呀!”
韓彪也怒喝道:“他孃的,老子最是清楚你們這些江湖郎中,一個個見錢眼開,沒本事醫,便說什麼病入膏盲,遇人小病卻又誇大其詞的猛敲竹槓,說穿了一句話,得要錢處且要錢,沒得銀子翻白眼,是吧?”
錢大夫哪見過這幾個大毛漢發火,如今經餘唐韓彪一吼,早嚇得一哆嗦,道:“二位爺誤會了。”邊指著石衝忙又道:“不信二位可以問這位石爺,壓根我就是不要銀子的,這時便更是不會向你們要了。”
祈老八一聽,一個箭步衝上前,簸箕般的大巴掌揚在半空中,左手已提起錢大夫,吼道:“好哇,你這老奸巨猾的即中,你原是怕爺們銀子髒又硬的不敢拿了,所以你才要急急的離去是吧?祈大爺一巴掌劈了你這身老骨頭,看你還要走不走!”
錦羅繡帳內,勞愛吃力地道:“你們在幹什麼?怎可以對大夫如此無禮?”
祈老八回來道:“當家的,你說這老小子可不可惡,他要溜了呢!”
方敬玉忙走到床前,道:“當家的,你歇著別再多說話了。”
勞愛望了方敬玉一眼,道:“方兄,謝謝你了!”
方敬玉道:“屬下分內事。”說著走近祈老八,道:“祈兄且放下錢大夫,由我來說如何?”
祈老八冷的放下錢大夫,道:“你給我安心住下來,我們當家的哪天下得床來,你哪天才能離去。”
錢大夫嚇的直點頭不已!
其實昨日勞愛那種模樣,青龍會上之下之全嚇呆了,好不容易請來個大夫,而勞愛才見起色,他們如何會放錢大夫走的。
這時方敬玉輕拍著錢大夫笑笑,道:“錢大夫,害你受驚了!”
錢大夫忙期期艾艾地道:“沒……沒什麼!”
方敬玉道:“其實你還清楚,他們幾位全是刀子嘴豆腐心,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天下最熱心的人了,你別怕,只等我們當家的有了起色下得床,我這裡親送大夫回家,且少不了你的出診費,如何?”
錢大夫道:“石爺曾說過,只要你們當家病好,平涼地方的安全就由貴會擔待了,所以,這診費我是分文不能收的。”
餘唐哈哈大笑,道:“我操,這原是小事一樁,放心吧大夫,往後有誰再敢動一動平涼一草一木,只管著來人說一聲,青龍會準會連本帶利的替你們找回來。”
看到這種情形,錢大夫知道一時間是不能走了,遂點點頭,道:“也好,各位能拍胸脯為平涼地方安危保證下來,我錢通自應感思圖報把你們當家的傷治好,我住下了!”
韓彪早哧哧笑道:“這才象話!”
其實錢大夫只在青龍會多住了一日,因為第二天勞愛便能起身下床了。
勞愛除了傷口尚有一點痛之外,精神已好多了。
她本來身體好,一個練武的人底子硬朗,只要燒退,身體便立刻恢復過來了。
這天過午,勞愛便著人封了銀送那錢大夫回平涼去了,臨行,錢大夫又留下許多治毒藥丸。
又一日過去了!
一早起來,勞愛便立刻來到青龍會那間議事正廳上。
勞愛帶傷坐在那長方桌一端,她先是望望方敬玉,這才對祈老八等五人道:“這次同風雷老兒決鬥,我才發現他們連手時候的威力,怪不得我爹連脫身機會也沒有!”
石衝道:“當家的這次實在太冒險了!”
勞愛道:“當初我的用意便是要一試他們的手段,我原以為應有四到五個,不料三個便令我難以應付了,所幸……”她望向方敬玉又接道:“所幸方兄及時趕到,總算是化險為夷了。”
方敬玉一笑,道:“屬下絕對想不到當家的是中了姓沈的毒刀,還以為當家的受了傷呢!”
勞愛笑中帶羞地道:“還是多虧方兄沿途照顧,不然那晚我已遭他們毒手了呢!”
祈老八五人忙一齊站起身來向方敬玉抱拳,那祈老八且正言偉舉地道:“方兄弟,青龍會都感謝你了!”
方敬玉忙起身還禮,道:“一家人還言什麼謝,青龍會容我方敬玉加入,我總得有所表現吧!”
也就在這時候,早有人走進正廳向勞愛稟報:“稟報當家的。有個叫伍大海的人要見石爺呢!”
石衝一笑,對勞愛道:“我去見見這老偷兒去。”
勞愛道:“帶他進來吧!”
石衝一招手,那人早又走進大寨門口來到正廳上,伍大海正在翹首往裡面看呢。
跟著那漢子,伍大海匆匆走入青龍會正廳上,只見地上那張老虎皮,虎頭衝著正廳的門,虎牙暴出,比之自己的大齜牙更厲烈可怕。
哈腰走近長桌邊,伍大海忙對勞愛施禮,笑道:“勞當家的,金安,各位爺們可好!”
勞愛一笑,道:“可是缺少賭本了?”
伍大海忙搖手道:“不,不,不,自從石爺一句話,伍大海便決心戒賭了,而且我連天寶賭坊大門口也不經過了。”
勞愛一笑,道:“你真的能悔改?”
石衝早笑道:“屬下告戒他,在為我辦事期間不許進賭場,至於以後嘛,誰又能管得了的。反正狗改不了吃屎,這輩子他是難以悔改的了。”
伍大海相當哭喪地道:“石爺呀!我伍大海已是懸崖勒馬,浪子回頭!”邊入懷掏出些銀子,又道:“石爺給的銀子我還有呢!”
勞愛道:“說吧,你匆匆趕來六盤山幹什麼?”
伍大海道:“我伍大海受石爺之託,自然是要忠於石爺之事,這些天我盡是在大散關附近遛馬腿,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算是把主兒碰上了。”
石衝道:“可是那匹‘一條鞭’嗎?”
伍大海道:“是、是!”
石衝一笑,道:“我們已經知道那匹馬的主子了!”
伍大海有些驚訝與洩氣——勞愛卻笑問伍大海,道:“說說看你所遇見的?”
伍大海道:“那日渭水河岸我同石爺還有個貝老九三個在柳林下,貝老九把我支走以後,我便又騎馬往大散關去了,後來一連兩三日也沒有看到那匹馬,不料昨日卻被我碰個正著,各位猜那騎馬的是何人?”
石衝道:“風雷!”
不料伍大海搖頭道:“不是風雷,是個女的。”
勞愛一愣,急問:“怎會是個女的,她長的什麼模樣?”
伍大海道:“這女的四十上下,卻長了一副娃娃面,那雙眸子似會說話,騎在馬上直轉動,她身後面還有個年輕女子,那女子長得很俏,野店打塵,那俏女子向那另一女子叫娘,我才分清楚原來是母女二人。”
勞愛道:“她們往哪兒去了?”
伍大海道:“駐馬鎮北五里的尚武山莊。”
勞愛冷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錯,這女人必是風雷老婆,人稱‘狐仙’賀三娘便是她。”
石衝沉聲又問伍大海道:“現在呢?”
伍大海忙道:“我來此報信時候,她們尚在駐馬鎮呢!”
石衝怒道:“快去盯著她們呀!”
伍大海正要告退,勞愛早又把他叫住,道:“伍大海你等等。”
伍大海道:“當家的還有吩咐?”
勞愛一笑,遂命石衝取出五十兩銀子交給伍大海,道:“伍大海,你不是我青龍會人,但你卻在為青龍會做事,我們當然不會叫你白忙一場,這些銀子你收下,別再往賭坊跑了。”伍大海一怔,道:“當家的意思是……”
勞愛道:“別再去盯那匹馬了。”
伍大海怔怔地道:“當家的可是嫌伍大海辦事不力了?”
搖頭笑笑,勞愛道:“不是,我要你暗中去盯住另外一個人。”
伍大海精神一振,忙又趨前笑哈哈地道:“只要有事忙,我伍大海便不會去想那三十二張,當家的,伍大海在伺候你了!”
勞愛道:“打從今日起,青龍會月支你五十兩銀子,直到我告訴你停止盯那人。”
在場諸人全都不知當家的要伍大海去盯什麼人,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直視著勞愛……
輕聲一笑,旋即滿面寒霜,勞愛沉聲道:“這件事你們全得要口風緊,只當沒有這麼回事。”
祈老八等六人,彼此互相看著。
勞愛對伍大海也厲言疾色地道:“我只要你暗中盯人,絕不能被他發現你伍大海在盯他,只等我找你去問,你也不能到我這裡來。”
伍大海忙點頭,道:“是,是,伍大海記住了。”
勞愛這才道:“給我盯牢‘包打聽’貝老九。”
此言一出,一室驚呼,連伍大海也愣愣地道:“貝老九還用人盯他呀!”
勞愛道:
“我只問你,對於我託你的這件事你可願意做?”
伍大海連忙點頭,道:“沒問題,勞當家的只管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伍大海準能把貝老九每日吃的什麼飯,何時睡的覺,拉的什麼屎全替當家的摸他個一清二楚。”
勞愛一笑,道:“去吧!支五十兩銀子你便立刻上路。”
石衝聞聽勞愛如是說,當即起身對伍大海道:“跟我來吧,伍偷兒,這可是我們當家的對你恩典,往後只要你能好好幹,青龍會吃香喝辣便少不了你一份。”
伍大海忙向勞愛施禮告退,跟在石衝身後,低聲:“石總管你這就放心吧,伍大海這是心甘情願的為勞當家辦事,雖說青龍會在道上人的眼裡是狠了些,但卻狠得令我伍大海拍手,叫我佩服,沒話說,我是決心替勞當家把這件事辦好的。”
石衝低頭望了伍大海一眼,笑笑道:“我今領你去帳房支五十兩銀子,你小子可別有了銀子忘了人,雙手捧迸天寶賭坊喲!”
伍大海道:“石總管怎麼又來了,天寶賭坊我是不會去了,你儘管放心吧!”突然,他又呵呵一笑,道:“石總管你知不知道那天寶賭坊這幾天關上門在演喪戲呀!”
石衝道:“還有演喪戲的?”
伍大海道:“怎麼沒有,演的全是哭喪戲,像是李陵碑、哭墓、大報喪、五閻殿喊冤,他孃的單就是一支喇叭口就吵得天寶賭坊那條街上三天不太平,那個藍風的老婆還直拍棺木痛哭死去活來十幾次呢!”
石衝早已不耐地道:“賭坊正開演的什麼戲,藍風死了?”
伍大海笑了,道:“不是‘灰面太歲’藍風死人,而是他那個獨生子藍大少爺,不知怎的被人殺死在我們伍家祠堂裡,孃的老皮,害得我這些天就是不敢回祠堂向我的列祖列宗報個到。”
石衝聞言驚異地道:“那藍風可是同尚武山莊有勾通,誰敢惹他們?”
伍大海哼了一聲,道:“什麼勾通呀,我看他們就是一家親。”
這時石衝已把伍大海領到一處三間房屋門口,那石沖走進去叫道:“帳房在嗎?”
裡面已有人應道:“石爺來了,石爺,當家的好些了嗎?”
石衝在裡面應道:“好了,當家的叫支五十兩銀子,這是送給伍大海的,帳上你記明白就成了。”
不旋踵間,有個老者把石衝送到門口,伍大海望去,只見這老者是個小個子,身材比自己高不了半尺,卻是紅光滿面,神采奕奕,露出一臉精明,這種人在商場上定是管帳能手。
伍大海接過五十兩銀子,笑道:“石總管,你替我上去謝謝勞當家的。”
石衝道:“記住,可要盯牢那貝老九呀!”
就在吊橋邊,石衝送走了伍大海,但他卻滿肚子狐疑的匆匆回到了正廳來。
正廳上,勞愛緩緩的對幾人道:“有許多事情,必須假手他人才能辦得圓滿,像是我們所須的幾處地方之情況,那得去叫貝老九打探,如今再由人盯上貝老九,伍大海就是適當人選,如果我們的人去辦,便不容易了。”
石衝正走進去,聞言笑道:“不知當家的為何要伍偷兒盯上貝老九的……”
勞愛道:“因為我漸漸發覺貝老九不簡單,有必要派人盯住他,當然,我不希望貝老九有什麼事情被我料中,因為當年老當家的對他十分信任,應該不會……”
餘唐道:“如果貝老九是個奸詐小人,當家的一聲吩咐,我便把這包打聽的頭提回來。”
勞愛輕聲一笑,道:“暫不去理那貝老九的事吧。”
石衝這時又道:“當家的,另外有件消息順便向當家的報告。”
勞愛道:“是聽伍大海說的?”
點點頭,石衝道:“伍偷兒說駐馬鎮上天寶賭坊這幾日大唱哭喪戲,是藍風為他的兒子辦的。”
勞愛一笑,望望一旁的方敬玉,因為勞愛曾對貝老九言及,藍大少幾人是她乾的。
這時聽得石衝提起,早又嘻嘻笑道:“這件事我早知道的,因為藍大少幾人是我殺的。”
此語一出,石衝幾人一愣——勞愛便把那晚伍家祠堂的事述一遍……
祈老人一聽罵道:“他媽的這叫撈不到回頭咬,明著賭不贏,暗裡要人命,姓藍的這叫活該,遇上當家也算他小子惡貫滿盈,痛快!痛快!”
勞愛這時才對眾人道:“本來我在飛鼠崖時候便要逼問那老回子風雷的,因為我們已知道了那匹馬是他風家寨的,可是當時的情形對我不利,一旦說出來,必然會令風雷老兒驚異,如此一來,他便會以此為由,重施故技的把當年那些人的力量集中起來,這是我所不願意見到的。”
餘唐道:“就算那些人重聚一起,青龍會也不怕他們!”
勞愛搖頭,道:“不,我要各個擊破他們,如果任由他們組合,那會造成我青龍會太大的損失了。”
方敬玉這時輕聲道:“當家之言極是,已知姓風的是七人中一份子,事情便由姓風的身上開始著手才對。”
勞愛點點頭,對方敬玉道:“本來原是要方兄暫去長安展堂主的第一分堂,但眼前形勢有變,暫時就不派你去了。”
方敬玉道:“方敬玉但聽當家的調派。”
勞愛露出滿意的笑容,道:“我十分想見見那位‘鑑玉老祖’玉匠水連天,我想還是方兄再辛苦一趟如何?”
方敬玉面有難色地道:“當家的吩咐,方敬玉自當從命,只是這水連天十分怪僻,一生從未離開槐山一步,而且大半生都是在龍舌溝活動,他就曾戲稱自己是個玉石精,要他離開槐山,只怕不太容易。”
勞愛道:“如果許以重金呢?”
方敬玉搖頭道:“一個年逾八十的老人,銀子只怕對他不太起什麼誘惑的了。”
這時石衝道:“當家的這時去找那水老頭做甚?”
勞愛道:“目前尚未成熟,但我覺得有去見這水老丈一面的必要,如方兄之言,我考慮自己去找他。”
方敬玉道:“如果當家的要找水連天老人家,方敬玉自當為當家的馬前卒。”
勞愛俏目望了方敬玉一眼,道:“看來只有麻煩方兄了。”
餘唐一邊也道:“狼山風家寨呢?”
勞愛冷冷一笑,道:“我不會叫風家寨過太平日子的。”
石衝道:“何時行動?”
勞愛道:“我早已想妥了,餘唐兄先領五十騎快馬,三更天便在風家寨附近一陣鼓譟,三更天便回程,然後在第二夜同樣時間,韓彪兄也領五十騎快馬馳往風家寨,同樣的三更天退回來,第三日再由祈老八的五十騎快馬去騷擾!”
她冷笑一聲,又道:“先叫這群傢伙不得安寧,等到第四日,你三人都在正午時候,一齊圍向風家寨,但要記住,如果風家寨出寨迎戰,你們便立刻回馬遠去,但在夜間再一次的騷擾之後,便領著人馬回山寨來。”
祈老八道:“單單騷擾不攻擊呀!”
勞愛道:“這叫先擊潰他們的人心士氣,以後如何決戰,便全操之在我了!”
韓彪道:“風家寨距我們這兒不過百六七十里地,只是對這群傢伙鬧得心慌慌,好辦!好辦!”
餘唐也道:“何時開始呀!”
“明日你們便開始。”
石衝道:“我這就去叫馬房把馬匹備妥。”
勞愛點點頭道:石衝立刻走出正廳往前山去了。
這時勞愛問大元,道:“你選的人夠了嗎?”
原來勞愛的衛士二十人已傷亡十人,她已命大元在六七百名青龍會兄弟中再選十名。
這時大元聞說,立刻向勞愛稟道:“已經選就了,只是幾日正在練他們輕功呢!”
勞愛點點頭,這才對方敬玉道:“我叫人替方兄叨拾了一間房子,只等我的傷愈,倒想知道方兄的那式劍法呢!”
方敬玉忙笑道:“當家可是說的那晚飛鼠崖屬下一劍震懾住風雷的那招‘魔鷹撲擊’?”
勞愛道:“那晚見你出招,就知風雷難以抵擋,果然,一招之間傷了那老傢伙。”
方敬玉笑道:“師父臨行交給我的這冊《降魔劍法》,如果當家的與屬下共研,彼此必然大有進境。”
勞愛本也是練劍的,而且劍上修為也已是高手之列,那峨嵋龍師太當年行俠江湖,便是以“追魂十八式”擊敗不少武林惡魔,如果再參研這《降魔劍法》,自然是容易融會貫通而水到渠成了。
這時候勞愛點點頭,笑道:“對於方兄這番感情,我先謝了,要知武學一途武林中人視如心寶,誰不存私,而方兄竟對我如此厚愛,真令人雀躍……”她自覺有些說漏嘴,面色含羞的忙又道:“也許有一日面對七魔的時候,我二人便以這‘降魔追魂’兩套劍法,痛殲那七個惡鬼。”
方敬玉點頭,道:“只等當家的身子復元,屬下便與當家的共研這套《降魔劍法》吧!”
這時勞愛已有些疲累,見石衝又走回來,便立刻起身走回後樓去了。
方敬玉早由石總管帶到正廳右面一間乾淨房中。
石衝笑指房中陳設,道:“方老弟看這室中陳設如何?”
方敬玉見這房間除了光亮鑑人的桌椅床帳之外,尚有個書櫃上擺了些玩物玉器之類,一座烏腳銅燈宛似黃金般閃著亮光,床頭上的枕頭上還鋪了一張狐皮,這一切酷似有錢人家的爺們的書齋。
哈哈一笑,方敬玉道:“山裡還有這種派頭,倒是出人意料呢!”
石衝笑道:“只方兄弟滿意便成了,我得去分派人手餵馬匹了。”
石衝原是去前山馬廄叫人準備的,只是一下子要出動一百五十匹馬,管馬的五人一時來不及,他才又匆匆回後山總堂來派人手。
方敬玉見石衝忙碌,就把石衝送出門外,他就著那張紅木桌子坐下來。
雙目立刻呆視著前方——不!前方原是窗子,但似乎有個人影在晃動……
啊!是勞愛,是的,是勞愛。
方敬玉幾乎伸手去推窗戶了,但他卻又縮回手來,因為他在一怔之下,知道勞愛這時候不會來。
啊!是自己在虛無飄渺的幻想了。
而勞愛呢?勞愛她回到了後樓——後樓原住著媽與阿正弟,但現在除了自己已無他人了。
望著二樓閣房中,珠簾銀燈,錦衾繡榻,獨自孤眠,連個細訴衷腸的人也沒有,長夜綿綿中除了想及老父身中三十八刀慘事之外,那種情意綿綿,兒女情長的意境,似是與自己脫了關係!
如今,方敬玉的出現,自己心中明白,那正是攪亂了她的一池春水生波浪。躺在床上,勞愛想及自己脫衣由方敬玉替自己裹傷的情景,不由面上一熱又笑——還有——還有二人共乘一騎,自己斜倚在方敬玉那有力的懷中,耳邊所得他有力的緊張呼吸,啊!
人之千里有緣來相會,難道這方敬玉便是同自己有緣?看他的人木訥卻頗具丈夫風範,這是青龍會中難以找到的人材,但不知——勞愛心中想著,面上也不時起著變化,因為她總是把事情想到好的地方以後,便立刻又思及槐山來——槐山是老父喪命地方,如果這件事情不能解決,那又何必談什麼兒女情長呢!
又是一個響晴天,萬里無雲——天上無雲,但地面上卻現出一溜灰雲激盪飛旋著騰躍上半天空,半晌未被風吹散,卻又是一陣陣的連續著飛揚,飛揚在蹄聲的震動裡,也激盪在人們的心頭!
是的,青龍會的五十鐵騎出動了。
餘唐一馬奔馳在最前面,五十名黑中包頭大漢,各揹著牛皮套砍刀,飛馬緊跟著衝下了六盤山。
當然,餘唐是領著這些兄弟們趕往狼山的。
不只是餘唐,再等六個時辰,韓彪也會率領五十人趕往狼山。
而祈老八的五十騎,那得等到第二天早上了。
狼山,大散關南面的終南山裡。
這兒原來住了一幫遠自西北邊遷徙來的回子,他們原本是在西北販馬的,道上人全知道狼山風家寨的人十分排外,想在狼山生根住下來,先決條件便是這人必須是回子,否則有時即使想進風家寨找口水喝也不容易。風家寨就在大散關西北方三十里處,附近有個大草坡像是半個扣在地上的西瓜皮般墨綠一片,當年風雷便是看中這一大片青草山坡,才決定在這兒定住下來。
原來回子們牧牛放羊,很注重草地,當然風家寨也養了不少牛羊。
越過這足有一里長的草坡,隔條小河,對面高山下面便見一大排巨木攔起的柵,那即是風家寨。
風家寨寨主老回子風雷領著風家寨的子弟在道上混生活,平日老一輩看起來以畜牧為生,實際上卻暗中販鹽與毛皮,遇到有利可圖,自然也會幹上一票。
由於銀錢上的往來,風雷與尚武山莊也拉上了關係。
自然飛鼠崖一戰,風雷不敢多在外逗留,匆匆的趕回風家寨,正遇上老婆要出門。
那風雷老婆“仙狐‘賀三娘見當家的回來,立刻迎上前去,但見風雷右臂一條血槽,大驚之下忙問:”你的坐騎呢?怎的走回來了,這傷……“
風雷邊往寨中走,邊道:“老婆子,大事有些不妙了!”
賀三娘愣然,道:“你們沒有撂倒姓勞的女子?”
風雷一嘆,道:“本來是要得手的,誰他娘會知道半道上還真有那麼個程咬金冒出來,硬生生的把人救走了。”
賀三娘一驚,道:“你怎麼任其被救走呀!”
風雷已進了正門,更有不少風家寨的弟兄也圍到風雷住的那個大院來。
走入屋子裡,風雷喘氣坐下來。道:“那人劍法犀利,為我生平僅見,我不放人成嗎?這臂上的傷就是那王八蛋留下來的!”
賀三娘忙親自為丈夫敷藥,邊又問:“淡雲成浩他們呢?”
風雷道:“他們去尚武山莊了,兩個人也傷得不輕,淡雲若非機警,只怕早被姓勞的女子開了膛,成浩更慘,被捅了一劍,差一點沒要了老命。”
賀三娘纏著布袋,邊急急道:“這麼說來,姓勞的只怕不會就此罷休了!”
風雷道:“老淡在姓勞的女子身上也砍了一刀,十天半月的她不見得會好過……”說著他又冷冷一笑,道:”你是知道的,老淡的那把刀可是浸過毒的,不定姓勞的女子已傷重毒發而死,也說不定!哈……”
賀三娘道:“姓勞的真要死掉,青龍會不定會大舉找來狼山為他們的當家報仇呢!”
風雷道:“這便是我最擔心的事,因為青龍會有幾個狠角色,全是殺人不眨眼的厲鬼。”
賀三娘道:“眼下我們必須全寨戒備,另外我同女兒走一趟萬寶山去把兄弟請來助陣,順道也把‘一條鞭’騎回來。”
風雷道:“騎馬以後,繞道尚武山莊,看看那邊情形如何,若得宇文兄大力相助,便不怕六盤山的青龍會了。”
於是,賀三娘匆匆與女兒風萍離開了風家寨。
這件事看來緊張,賀三娘路上自然也不敢多耽擱,卻不料回程時被伍大海遇上,立刻把騎“一條鞭‘的人是誰,一口氣送上了六盤山的青龍會去了。
夕陽已落山,風家寨前面的那座大草坡上,大群大群的老綿羊剛剛被趕過小河,有一半尚在寨門外呢,遠處已聽得如雷轟聲。
似打雷,但天上無雲,風家寨的人忙著寨門邊擠著往那大草坡上望去——早聽得寨樓上有人高聲道:“不好了,是青龍會的人馬呀!”
風家寨中也有幾個狠角色,除了風雷以外,二寨主風雹是風雷堂弟,這人當年在西北也是個橫字輩人物,一把三尺尖刀殺人也宰牛。
另外那大力士段宏能把一頭牛弄翻在地。
風雷站在寨門邊叫道:“先關起寨門來,快把羊全趕進寨裡。”
一旁風雹早狂叫道:“哥,你我也是橫吃一方的,怎的讓青龍會這些王八蛋耀武揚威到我們寨門口來了。”
大力士段宏也掄拳,道:“且讓我出去會會這些狗操雜種!”
風雷撫撫臂傷,道:“你們懂什麼?青龍會又豈是易與的,快關起寨門再說。”
這時羊群全進了寨,高大寨門也關起來,風雷剛往高處望去,那段宏已叫道:“寨主你看,他們只不過數十騎嘛!”
風雷冷笑道:“姓勞的丫頭可惡,她這種誘敵之計也想在老夫面前賣弄,門都沒有。”邊哈哈一笑,道:“寨上多備弓箭,餘下的人盡去安歇,別理這群東西。”說著,他竟也回寨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