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魚所要的東西,在小關來説簡直比吃豆腐還容易。
不消多久工夫,在他們包下來的跨院,多出五個雞籠。
每個籠子內不但有一隻趾高氣揚冠色鮮明的強壯雄雞,而且各有一個黑色布套,可以連籠罩住。
另外又有五把全新閃亮的短刀,每把亦以黑布一方包裹住。
再就是一些香燭紙錢及桃木劍等物,當然那三個可以套住整個人體的大黑布袋,小關沒有遺漏,全部弄妥。
墨魚已趁機稍為打個磕睡,此時精神奕奕,道:“小關,你乾得很好,但為什麼要五隻雞五把刀?我説過三雞三刀就夠啦!”
“唉,雞和刀都不是值錢的東西,我多買兩份,總是保險些。這額外的錢我小關出,你別心疼哩……”
墨魚又好氣又好笑,這傢伙拿人的銀子充闊,也不想想別人既然付得出那麼多銀子,又怎會吝惜區區幾錢白銀?
不過他多弄兩份卻又真是很不錯的主意。尤其是每一雞一刀都弄在一起,施法行事之地,既方便而又沒有匱乏之虞。
他叫小關將其中兩籠公雞,移到一問偏房內藏起,其餘仍然放在院子裏。至於香燭紙錢之類的東西,也收藏在房間內。
“小關,我老實告訴你。”一切弄妥之後,墨魚來到小關房間,坐在牀邊,對躺着的小關説:“你收了我銀子和翠玉牌,這一來就和我發生密切關係,至少辛海客的符咒法力,對你會起感應,你若不相信,後果你自己負責。別賴在我頭上,這話我先講清楚。”
小關心中叫聲放屁,人卻坐起來,大驚道:“那我該怎麼辦?”
“你暫時跟着我,在我視線之內,便沒有問題。但如果你暫時休息之時,你必須鑽入黑布袋裏,連頭也不可以露出來。不論白天或晚上都要這樣。而以晚上酉時以後到天亮寅時這一段時間最重要,你聽清楚了沒有?”
小關哭喪着臉:“聽清楚啦,我到八十歲也忘不了你每句話每個字。”
墨魚點點頭,但心想你這傢伙還想活到八十歲?那真是天大笑話。哼,只怕你連今年也過不了呢……
小關果然趕快打開大黑布袋,鑽了入去。
這三個黑布袋都縫製得十分寬闊,五個人鑽人去也不成問題。所以第一關小關並不至於太難受。
小關的頭露出袋外:“墨魚大爺,要不要我去打探一下那辛海客的情形?”
“不必。”墨魚的回答使小關大感意外。
“小曼已經跟我取得聯絡。”墨魚道出原委:“她現在已去查探辛海客的動靜。你現在去的話,可算打草驚蛇反而不妙!”
小關興趣湧上心頭,可是表面上卻絲毫不露形色。
聽墨魚説小曼是個女人,這一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知她有沒有銀子?又有沒有機會榨取到手?
他點子極多,信手拈來,根本本必思索。
只見小關兩眼凝定,連連點頭。
外人看來一定覺得他很可笑,以為他是發神經或什麼的。只有墨色卻深信他必定是聽見那神秘人的聲音,當即出房溜了一圈回來。
別人溜這一圈至少要半炷香時間,墨魚則只費了彈指工夫:
外面並不是完全沒有人,只不過值得研究一下的,卻連一個都沒有。這方面墨魚可算是專家中的專家,他認為沒有可疑之人,那就肯定沒有。
“他跟你説了什麼話,”墨魚間。
“那位大爺原來姓李。”小關立刻回答。
其實他本來想説那個神秘人物也姓關。不過其後一想,他小關在江湖上很可能已有點兒聲名,所以用李百靈的姓氏為佳。
雖然不能使墨魚叫幾聲關大爺,但讓他叫叫李大爺也是好的;“李大爺説,辛海客做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他要我問問你,那是什麼意思。”
“哦?李大爺想知道什麼?”墨魚果然中計,叫了一聲“李大爺”。
“李大爺説,他看見那滿身鬼氣,鬼頭鬼腦的辛海客,用一個大碗,裝了八分清水,然後放了只細繡花針在水面。”
“咦,他要核對方向?他又不是看風水,核對方向有何用意?”。
小關當然不會回答,因為他根本就是胡説八道。
而由於當日李百靈於風水之戰時,曾用過此法,所以他拿來誆哄墨魚,看來竟也頭頭是道。
“李大爺就是不明白,才問你呀!”
“讓我想想看。”墨魚看來當真凝神尋思起來。
由於邪法中外古今都有,門派種類極多,其中又往往有些特別法門不易測度,所以墨魚雖然見多識廣,本來也還是要仔細想想的。
但這只是指正常情況之下才必須如此。
假如墨魚不是在追蹤搜形方面的道行極之精深,他也許想不出任何道理。這是因為小關根本是自己憑空編造這麼一段情節之故。
然而墨魚當時一聽已經駭一跳,只不過表面上詐作對此沒有什麼概念,所以要仔細研究尋思。
“小關,你對李大爺説,辛海客可能是施展搜魂大法。他利用那些毛,施法時可以生出感應,知道對方在什麼方向,高明的連距離遠近都可以查出。”
小關頷首:“好,我告訴他。”但如何可以告訴那根本不存在的李大爺?小關自己也不知道。
小關傢伙自己有他的一套,他只詐作側耳傾聽,過了一陣:“李大爺叫我這樣説,墨魚,你的法力大概也很不錯,辛海客這王八蛋應該鬥不過你。但是血屍老妖那老烏龜就不同了。墨魚你這小龜蛋可得小心些。那條鰻魚精也一樣要十分小心。”
小關當面唇罵墨魚是小龜蛋等等!
墨魚根本發作不出,還十分恭敬聽完才開口:“可不可以請李大爺他老人家露出指點一下?”
小關側耳聽一下:“不行,李大爺説,你小龜蛋和鰻魚精都是花樣百出的邪魔鬼怪。
不過,你們比起某些有名望而其實盜名欺世的英雄大俠,卻又好得多了。所以他老人家會暗中幫忙你們的,但見面卻是一萬個不必了。”
墨魚從心底喝彩出來:“説得好,好極了,我們的確比那些戴着假面具的仁人俠士好一千倍。”
小關側耳聽了一會兒,面有頹喪之色:“你雖然這麼説,但李大爺又告訴我,你們仍然是壞蛋,是妖邪之輩。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墨魚苦笑連連:“在他老人家眼中,大概有些事情我們做得不對。老實説,小關,我們的確也不是好人。這意思是説,在目下世人眼中,我們所作所為,很多都是不對的,所以我們不是好人。”
小關大訝反問:“難道你現在所做那些不是好人的事,將來就會變為好人之事不成?”
“有時會的。”墨魚回答時,那對深邃明澈的眼神,可真很有哲學家意味:“我們以女人為例吧。現在的女人講究要三步不出閨門,不可與陌生男人説話講笑才是好女子。
但説不定將來的看法,認為女人要活潑些,不可以死躲在家裏,對男人也要輕鬆講笑,才算是得體大方。”小關眉開眼笑:“那樣的話,我小關第一個不反對。”
“還有,現在女人講究夫死不嫁,才算是守貞節的好女人。可是,説不定將來人人認為不對,認為應該趕緊擇人而嫁,才值得鼓勵,才替她高興。”墨魚大有滔滔不絕之勢:“你看,同是一個女人,生在早些時候跟生在晚後的時間內,同樣-件事,評價就會大大不同。不對的可以變成對的。”
“對,對,雖然我並不怎樣明白,”小關鼓掌喝彩:“總之,我覺得你很有道理就對了。”
墨魚為之欣然而露出難得的笑容:“你大概是很抗拒任何拘束的人,所以你敢贊成我的意見。”
“只不知李大爺贊不贊成?”小關指指耳朵,表示聽不見什麼聲音:“他如果贊成,那就會真心幫你們……”
話聲未歇,一個女人好像是變魔術一樣出現在房內。
小關卻瞧得一清二楚,知道她用一件光暈流動卻説不上是什麼顏色的薄薄外衣,使人眼睛受到障蔽,所以在極快速度移動時,簡直難以察覺有東西移動。
以小關經常混吃騙喝的經驗,這個女人用的不是邪術,而是極精良的道具,加上極佳技術,至少速度是第一流的,而得到的驚心動魄效果。
這女人顯然必是鰻魚精,既然她表演了這一手,小關可不能不配合一下,捧捧她的場。這是江湖規矩,不應違背。
於是小關詐作大驚失色,又連連揉眼睛。
他一定表演得極之精彩,所以那女人嚴冷的臉色大見松馳!
她大概不到三十歲,除了顴骨稍高,雙肩凌突,以致令人覺得氣勢太兇,大概喜歡發號施令欺負人。
其餘眼鼻嘴和皮膚身材,配合起來,竟是個嬌滴滴的美女。:
小關對於美女,向來比較寬容得多,他心知這刻表現得越怕越好,所以一下子就縮到牀角,全身發抖。
那美麗女子冷哼一聲:“怎麼啦,小關,你以為看見了女鬼是不是?”
小關睛眼稍稍睜大,以及表現出驚慌之情大減的神色:“啊,你……你……你不是女鬼,你是狐仙。”
那時候的狐仙,雖然時時牽涉到淫褻情節.不過有一點卻可以一萬個肯定的,那便是狐仙都必定極之妖冶,美麗得世不一見。
小關又知道那美女鯉魚精並不在乎淫褻方面的問題,所以便稱她為狐仙,一則稱讚她漂亮美麗無比。
二則在深心中把她跟李百靈完全分開。李百靈是真正的天上仙子,這鰻魚精則是人間的狐仙,此中大有分別。
小關心中的鰻魚精,正是墨魚提及過的小曼。她眼光移向墨魚:“辛海客果然有古怪,我看你情況有點兒不妙。”
墨魚鎮定得很,他認為已知道辛海客的一切,都是小關説的:“我不妙?哈,辛海客那王八蛋才真的不妙呢!”
“哦!看你這麼有把握,是不是小關有秘密消息給你?”
小曼真不簡單,一口就猜中了。
他們走開在桌邊落座。
墨魚向她點頭:“李大爺利用小關嘴巴,告訴了我一些事情。”
墨魚本已把認識小關的經過約略告訴過小曼,現在則詳盡細説。
小關一邊聽墨魚説,一連暗罵墨魚下賤不懂禮數。
因為關於他本人姦淫村女阿玲,以及體毛等事,怎麼可以這樣赤裸裸敍説呢?而且聽他們兩人口氣,根本不是夫妻,這等事面對面地宣之於口,那怎麼好意思呢?
小曼卻似乎全不介意,神情很莊肅:“辛海客的確識得搜魂大法。我聽他叫人買辦各種物事,又看見在一個房間內擺下的秘壇就知道了。所以我説這一回你有點兒不妙。”
“我的準備也七七八八,你再幫幫我,相信不至於栽於那王八蛋手裏。”
“哼,你以後別這麼大意,假如我不能及時趕到,你一個人怎麼辦?”
墨魚微笑低頭,不予反駁。
小關正要暗自研究一下他們將會用什麼方法對付辛海客。
忽見小曼一手抓住墨魚耳朵,怒容滿面:“好,現在正事講完,我們來講私事,你這個小……小……那李大爺怎樣叫你的?”
小關看她那麼兇.柳眉倒豎.滿面嚴霜.而墨魚則馴如羊羔,驚訝中脱口代答:
“李大爺叫他小龜蛋。”
“對,我問你,小龜蛋,你害老孃跑來路去,有時簡直連練功的時間都沒有,你簡直是存心害老銀是不是?”
墨魚的耳朵至少被扯至五寸之長。
他雪雪呼痛,連連搖手,卻大有不敢開口之意。
小曼又罵:“龜蛋,叫你跟蹤辛海客那王八蛋,你乖乖跟着他便是,為什麼看見女人就起淫念?你這樣子還怎能長進?將來別説碰上血屍或彭冀那些老邪,我看就算碰上霜龍公子,你已經變成灰孫子小龜蛋了……”
她罵聲不絕之中,小關聽來聽去,都摸不透他們兩人什麼關係?好奇心一動,忍不住跳下牀。
只見墨魚的耳朵變得又薄又長,現在大概已長達六寸有多。任何人的耳朵被扯成這麼長,當然奇疼非常,絕不會反而變成舒服的。
但這個理論加諸墨魚身上,靈是不靈,卻又不大能夠肯定了。這是小關自己變出來的意見。
因為他看見墨魚耳朵雖然被扯得那麼長,竟沒有快要皮破血流的徵兆,反而顯示出那隻耳朵極之透明,越來越像是玻璃。
人類的血肉之軀,不管是哪一個部位,哪一個器官,任你如何拉拉搗砸,也絕無變為透明之理。
此所以小關一望之下,便大有意見了。
小關自是不便湊過去細加觀察,至於墨魚耳朵變為透明的這種奇異現象,日後見到李百靈時,一問便知。
目前不妨暫且當作這隻透明耳朵,是練過某種奇異功夫的結果。
小關連眼珠都不必轉,便知自己應該怎樣表演.才可以既掩飾自己身份,又順便解墨魚之圍。
正在扯人耳朵的小曼眼睛一瞄,但見小關雙手捂住兩耳,面有駭色,一步-步地向房門挨去。
小曼放開手,墨魚的耳朵由六寸多長,慢慢恢復原狀。
小關本已快要捱到房門,忽見小曼指向他,趕緊停頓連連打躬,但雙手卻看得出極力揪住耳朵。
小曼噗嗤一笑,笑容倒也相當之迷人。
她坐在椅上,舉杯飲荼,一面招手要小關過來。小關看看墨魚,又回頭看看房門,大似舉棋不定的驚兔。
小曼再用手勢表示要小關過來坐在桌邊另一張椅子,又表示不扯他耳朵。這等手勢甚為簡單明白,人人一看便懂。
小關依命行事,走回來落座,也放開揪耳朵的手。
他兩眼望住小曼,卻用手肘頂撞墨魚一下:“喂,你剛才為什麼不溜?扯掉了耳朵可不是好玩的事。”
墨魚臂膀被碰撞之後,那絲質袖管紋絲不動。
可見得他真氣已運布衣上,這一點顯示他功力精湛之極,而同時又看得出他為人極之小心謹慎。
“我哪敢溜?”墨魚回答:“假如我的耳朵扯掉了還會再長出來,那就不妨試試能不能在她手底溜走。”
小關伸伸舌頭:“我的媽!這麼嚴重的問題,我看你還是別試的好。”
“小關,李大爺剛才有沒有跟你講話?”墨魚邊問邊揉耳朵,彷彿餘痛猶存。
“沒有。”小關回答得很快,恍悟得也一樣快,敢情剛才扯耳朵那一幕,竟是他們合力運功查聽四下一切聲音而已。
他們想查聽的對象,自然是那李大爺無疑。“李大爺説過晚上見這句話,會不會是等到晚上才找我呢?”
“大概是這樣吧!”小曼轉望墨魚:“現在還不能躺下休息,我們先佈置好,免得被辛海客乘虛而人。”
當下命小關做這做那,先在露天院子裏,把三隻公雞連籠擺成一個三角形,尖端對正辛海客住處。
籠上黑布拿掉,刀子則仍以黑布包裹,每籠上面放置一把:
接着在墨魚房間的角落,擺上一個小型香案,擺上七碗白米,七碗清水,小曼拿出七面小幡,比拇指只大一點兒,每面顏色都不相同,分插在七碗白米上。
這個小型的法壇上,除了有香爐插上了香之外,還有一盞油燈,燈蕊大概是泡過什麼藥物,點燃之後,可不像一般燈那樣黯黯無神的子。
本來所缺的碗爐白米等物,小關一下子都張羅回來,十分妥當。小曼主持布壇時,大有得心應手之概,所以對小關的印象大是不同。
跨院的門全都牢牢栓上,夥計也都得到囑咐不得進來。
而且自從點了香和點了燈之後,小關發現天色應該更亮而不亮,卻反而漸漸黯淡,整座院落好像被愁雲慘霧籠罩似的。
而這些帶有愁慘意味的雲霧,亦慢慢地暗暗地加濃加厚。
在房間裏,小曼身披黑色法衣,前後都有一個巴掌大黃金色的八封圖案。她長髮散開披垂下來,一手拿着桃本劍,一手捏住法訣,屹立壇前,宛如泥雕木塑的人像。
小關當然絕不會放過鬥法這種大開眼界的好機會,若是一般的道士巫師作法,他可見過不少,無啥稀奇。
但目下這小曼和墨魚,以及對方的辛海客,都是當今天下超級妖邪人物,他們本身的武功,已經高明到不得了。
以他們的身份和武功造詣都解決不了的事情,而必須施用神秘的法術力量,肯定必然大有可觀。
這一點小關可真的敢用自己人頭保證。
這時,他也站在一旁,滿懷好奇地仔細察看。也幸虧他很有耐性,足足聽那小曼喃喃持咒達半個時辰之久,才開始看見怪事。
首先爐中的七支香,只剩三寸左右。
忽然煙氣加濃,七股白煙升上三尺左右,便結成一大團,眨眼間變成一頂雲蓋,罩在法壇上空。
隨着煙氣增加,雲蓋擴展到房中三人頭上。
緊隨着七香煙氣的變異,那盞油燈亦緩緩變成綠色,雖然是在白天,所以燈光無論是什麼顏色,都不至於使周圍整個環境變化得太劇烈。
可是在小關眼中,那盞油燈的確很邪異很古怪:
因為他心中有數,油燈的一切,由盞台以至燈油,都是他包辦弄來的。除了燈蕊是小曼自備之外,小關深知本來都正常得很。
假如小曼在燈蕊弄手腳而使燈光變色,她所為何來?為了嚇他小關麼?這是決計講不通的。
另外那七支香的煙雲寶蓋,亦頗令人驚異。看它在綠色燈光中,漸漸擴展時,大有將此地所有人和物都籠蓋住的意味。
小曼咒聲一停,墨魚立刻送上長條形的黃紙和硃筆。小曼口銜桃木劍,騰出一手,運筆如飛,片刻間已寫好五道符。
她將其中之一用桃木劍尖挑着,送到油燈綠焰上點燃,但見霧時全室都大亮一下,有如閃光燈一般。
小曼又唸了好一會兒咒語,把餘下四道符交給小關。
小關戰戰兢兢捧着那四道符,可當真恐怕這些符會忽然發出閃光,那時大概不只燙手,只怕連眼睛頭髮都保不住。
但見小曼手提桃木劍,在壇前行步作法,一縷頭髮咬在嘴裏。小關忽然發現她的臉蛋很白淨,相信這是在黑衣黑髮衫託下,令人泛生此感。
小曼在壇前繞來繞去,口中唸唸有詞,忽然仰首向天,左手捏決,右手桃木劍向東南西北四角指去。
她每指一下,頭頂上的白煙就有一團飛去,到了屋角便看不見了。
她這樣左指右指,本來凝聚在眾人頭頂上的朔雲寶蓋,忽然已散盡無蹤。“小關,聽着。”小曼聲音似乎比平時嬌脆悦耳得多:“一道符貼在對面院牆上,餘下三道,分別在三個雞籠底下。”“小關飛奔出去,一下子辦妥。這時他老兄的確猶疑了一下,為的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回到房內?”
假如是武功方面,那是不拘拳腳兵刃,小關都敢奉陪,但這等陰他氣的邪法.可就沒了轍兒啦:
煙會聚結成蓋,又會隨桃木劍一指就分出一團飛去。
燈光會變綠,天色會暗淡……
還有,焚燒那符時,竟會像閃電那樣驟亮。
唉,小曼-定是鯉魚精,她的道行邪法一定高過墨魚,要不墨魚怎會這麼乖乖聽話?
小關終於回到屋子裏,冷眼瞅住小曼。對於這個女人,不論她怎麼漂亮法,小關卻決計起不了一絲一毫的色心了。
小曼仍在步踏鬥唸咒,幸而一會兒就完事。
她脱下黑色法衣,挽起頭髮時,墨魚已經再點燃七支長香,並且用一塊黑布當作布簾懸起,遮擋住法壇。
他們三人來到另-個房間內,小關恭恭敬敬斟茶遞水給小曼,然後侍立在旁邊,儘量表示不敢跟她平起平坐。
小曼對他的態度很滿意,尤其小關一下子就送來兩條鮮潔燙熱的面巾。小曼向墨魚點頭:“這個小傢伙很伶俐,我認為挺不錯的。”
墨魚的表情使小關大感意外!
原來他竟是苦笑,苦得幾乎可以滴出汁來:“他……他的確還不錯。但是……但是有點兒來路不明……”
“那不要緊,一切等查明再説。”小曼含笑盈盈,美則美矣,但小關卻暗暗訂個冷顫,隱約覺得有點兒不妙。
“小關,你出去,最好爬上院牆,在牆頂躺着休息。”小曼又分派他辦事。
“我……我爬牆並不很在行。”小關軟弱地抗議:“為什麼不躺在地上?免得萬一不小心摔下來。説不定會出人命……”
“我又不是叫你睡覺,只叫你休息而已。你躺着也行,坐着也行,反正眼睛往東邊的天上看,不許大意。”
“哦,是要我辦事情,那當然不同了。”小關興趣升起,很想多知道些:“你叫我眼睛瞧着東邊天空,我要瞧見什麼東西才向你報告?”
“瞧,這傢伙多伶俐?”此言是小曼向墨魚説的。
她目光回到小關面上:“辛海客在東邊,如果他施展搜魂大法的話。就會有百兒八十道雲霧。向我們這邊飛過來當然他不可能找到我們,不過到時候你大聲告訴我們.我或者可以趁機叫他吃點兒虧。”
“知道了”小關開步就走。
他一點兒也不留戀,假如他逗留在房間內.乃是想多聽一點兒秘密的話,然而他有天視地聽奇功,何須留在房間內?
他在數丈外的院牆上,根本跟站在身邊毫無分別:“我看見-定會叫,你們可得趕快出來”
“我不會出來,我要作法!”小曼説:“而且你記作。別叫我們的名字,以免生出感應,後患無窮。”
小關瞠目問:“那我叫什麼名字?哈,有了。”
他忽然眉開眼笑:“用李大爺的叫法好不好:小龜蛋就是墨魚大爺,鰻魚精就是你小曼姑娘;”
小曼皺起彎彎長長的眉毛,樣子頗也好看:“這樣叫法不大好聽,不過暫時就這樣吧……”
小關欣然奔出去,爬上院牆頂!
忽然四下大亮,敢情太陽已快爬到天頂,陽光耀眼,明亮之極,哪裏像院子裏那樣灰灰淡淡的?
那條鯉魚精當真有些妖法道行;
小關邊躺下邊想:“她能使院子裏昏沉很多,那些煙和火也都怪怪的,真不知是什麼道理?”
小關一面又施展出天視地聽奇功、因而天空-切景象固然逃不過他的視線,同時房間內一切的響動説話,亦如在耳邊;
天上一時並無異狀,房間裏倒是傳來墨魚極輕微的踏步聲。小關的天視地聽神功非同小可,加以心思靈敏:
他將所有細微聲音,綜合起來。立刻可以勾劃出房內情景,有如用眼睛看一般清晰。
例如墨魚小聲雖是輕如貓,但一來他來來回回地鍍着,二來步伐間偶然會凌亂-下。
因而小關眼前浮現出墨魚苦着臉孔負手繞室,傍捏無計的景象。
至於鰻魚精小曼則吸呼深細修長,沒有移動:
不過她氣息均勾方面,亦偶然有稍輕重不同的情況出現,可見得她雖然是坐着不動,卻又不是調息運功,而是在想她的心事。
那墨魚的表情果然很苦澀,他忽然停止步。在方案邊落座,注視苔對面的小曼:
“辛海客快要動手了吧?”
“大概差不多了。你不必為他煩心,不過我猜你並不是因為他而煩心。”她的聲音已遠不如剛才設壇行法那麼嬌脆動人,想是心情不同之故。
“的確不是。有你趕到出手,我哪還把那王八蛋放在心上?”
“對付辛海客萬萬不可大意。”小曼搖頭反對墨魚論調:“至於血屍老妖更不在話下,不過這些事既然我自己來辦,那又不必擔心你粗心大意送了性命。”
“你真的選中了小關?”墨魚終於開始轉入正題:“這小子有什麼好?我瞧他除了練過幾年內功,所以眼神稍足之外,論到武功,他腳步歪斜,重心不穩,速度時快時慢,只怕連一套拳腳功夫都不會。”
“這都不算什麼。”小曼一口否定。
“還有。這小子有時喃喃自話,有時望天望地,簡直是條呆瓜魚……”
“這也沒有關係。我告訴你,他年輕力壯,眼神不正,有點兒邪裏邪氣,膽子也夠大,嘴巴夠油,這些才是好處。”
小關聽到這裏,頭都大了。
老天,原來我是這麼一副德性的呆瓜魚!更離譜的是聽那鰻魚精的口氣,她簡直極之欣賞才會選中我。
這還不打緊,問題是鰻魚精選我的目的何在?為什麼年輕力壯、邪裏邪氣、膽子夠大都變成中選條件?
不行,我不能真的變成糊里糊塗的呆瓜色,我非把這些問題弄個清楚明白不可。
小關痛下決心,把拍拍屁股走為上的念頭撒開,反正天下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我小關都碰上了,多這一些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其次墨魚小龜蛋只説給我勒榨了兩成訂金,竟不提及那塊翠玉牌。墨魚為什麼要隱瞞這件事?
是不是那塊翠玉牌另有古怪?
上述這些看似小枝小節的事,小關心知非同小可,極可能是自己生死悠關的關鍵:
那鰻魚精該不該死,還未知道:
但墨魚這個瘦瘦黑黑的壞蛋,卻無疑於該死之列。
小關反擊之心一起,立即付諸行動。他一翻身滾下,雙腳碰到地面時,聲音沉重而又參差不齊。
他走入房間,只見黑色布幔已拉開,小曼、墨魚都肅立壇前,面色疑重:“是不是天上發現了紅色的雲霧?”墨魚問。
“沒有。”小關搔搔頭:“就是因為等了這麼久都沒有、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我才進來問問。”
小關望住小曼:“狐仙,啊,不,鰻魚精,你到底要我等多久?”
“噓,他們反應好快,一聽到我掉落地上的聲音,眨眼間已開了壇,那鰻魚精連頭髮都已披散。”
“你真是不折不扣的活王八呆瓜魚。”墨魚眼中怒火閃動:“你擅離職守,萬一那百兒八十道紅雲現在恰恰飛過,那怎麼辦?”
“哪有這麼巧?”小關嬉皮笑臉回答:“我小關絕不信這個邪。”
“別吵,”小曼插嘴:“聽我説,小關,你以後辦事時要有耐性一點兒,有些事不是開玩笑的。”
“但那李大爺跟我説……”
“他説什麼?”小曼、墨魚一齊追問。
“李大爺説,辛海客好像不見了,所以他去找找看。他又説,小關,再見啦,祝你發大財走大運,我以後或者還會找你。李大爺他老人家就講了這麼幾句,所以我進來問問。”
小曼、墨魚定睛想了一會兒,小曼忽然從身上掏出一面鏡子,直徑三寸左右,鏡邊金框鑲了不少寶石,還有精細花紋。
小關雖然不知道這面小圓鏡的來歷,但一望之下,已經判斷此鏡必定比墨魚那塊翠玉牌值錢得多。
墨色搖頭不以為然:“你想查看辛海客的蹤遜?此舉太耗元氣了,何必呢?”
小曼付思一下,把寶鏡放在法壇上:“小關,你去瞧瞧,若然辛海客真的不見蹤影,速速回報。”
小關立即搖手反對:“何必麻煩呢?如果那面破鏡子可以瞧得出來,我……我還是別去的好!”
“破鏡子?你呆瓜魚胡説八道什麼?”墨魚怒斥:“這面寶鏡叫做星月鑑,在神兵譜上排名第九。除了可以察形鑑物於百里之內,還可以射出星魄神光取敵性命,易如反掌。”
小關忽然記起飛風俏麗的面容,當然他並不是有什麼不軌的想法:
只是記起她乃是拜月教的月女,所以假如這面星月鑑送給她,應該是很理想的禮物。
“真的那麼神?”小關的表情似信不信。
他這種表情具有一神奇怪的魅力,使人很想要他俯首貼耳地信服。但如果要他信服,當然非得講出道理,甚至當場示範不可。
“當然是真的。”開口的是小曼:“現在任何人踏入我法壇二十步之內,我要他死,他絕對活不了,你不妨試試看。”
小關連忙搖手:“別拿我來試,我相信就是了。”
小曼搖頭:“不,非試不可:要不然你一定以為我講大話。”
用自己性命試星月鑑的威力,小關心裏一萬個不肯:“不,不,我招信,不必試了!”
墨魚見他駭色滿面,心中大感快意:“哼,小曼活出如山,怎能不試?走,到院子裏站着,她會試給你看。”
小關心中念頭急轉如輪,這試鏡之事非同小可,我要突然出手攻擊他們呢?抑是用最快身法逃之天天?
“又或者真的聽話,到院子裏看看有什麼情況發生?”
小曼的話聲及時使小關不必遂作決定。
她説:“別伯,小關,我不是對付你,只是叫你去看看左邊那隻公雞。順便另找一隻換上,去吧!”
小關用賭博的心情如言出院,才踏出房間,閃頭一瞥,恰好看見小曼一搖頭被頭散髮,左手捏法訣向星月鑑稍揚
那面小圓鏡幻化出藍湛湛一片光華。在藍光中一點細小光芒電射出房,乍閃即隱。
小關走過去扯開蒙住竹籠的黑布看時、只見那隻雄雞已經橫卧不動,一望而知顯然已經沒命;
那是因為天下間任何的雞都不會這樣橫躺着睡覺的。
雄雞換過之後,小關儘快奔回房間內,他可不得不承認那鰻魚精真有一手,所以急着瞧他還有什麼奇怪法術。
小曼正在壇前唸咒,雪白的臉龐,在烏髮黑衣衫託下。閃爍着一種詭異妖邪之美:
她忽然把桃木劍橫銜口中,墨魚立即送上黃紙條和硃筆。
小曼單畫三道符錄,丟掉硃筆,三道符都穿掛劍上。壇案上的油燈火焰突然胃高了六七寸之多,顏色白白綠綠的。
小曼第一道符燃着時,發出閃光和巨鼓似的咚-聲,可真把小關又嚇了一跳?
小曼左手法決一揚,口中喝聲“疾”,忽然回眸,望向墨魚。墨魚打個寒噤,頓時兩腿發直,僵立如木。
小曼再燒第二道符和第三道符,又揚訣喝-聲疾。
這次她沒有回頭,但小關在一邊卻看得清楚。只見墨魚身上應聲震動-下,使又恢復如常,不像剛才一截木頭一樣。
“墨魚,在我施法查看辛海客之前.我有幾句話告訴你、”小曼的聲音忽然又嬌脆悦耳無比。
似乎每當她運功施法之後,聲音就會特別好聽。這是小關的感覺以及結論:
“是的,請説!”墨魚恭謹回答:他的態度忽然變為僕人和主人説話一般,而不是早先那種同等身份的味道。
“你去把玉娘子引開,至少要絆住她七天之久,待得那九天仙棗乏人護持墜地,仙棗肉汁人士化為晶脂,便大功告成。記住,非到最後關頭,不可施展丹血舌劍,以免驚動血屍老妖手下。”
墨魚躬身而應,全是奉命唯謹的樣子,面上也看不見苦瓜的表情。
墨魚這王八蛋一定有問題。
小關暗自忖度:“他本來好像很怕負起這個任務,但現在卻二話不説,態度比灰孫子還灰。”
“這是什麼緣故呢?”
“哎,莫非是那三道符咒的關係?”
“但難道鰻魚精竟會對自己人施法控制?”
“她所提及的玉娘子是誰呢?”
“丹血舌劍又是什麼邪法?”
小曼揚起桃木劍,往壇案上一拍。
墨魚身子震動一下,有點兒像在夢中驚醒的樣子。他眼睛轉處,看見小關,當即皺起眉頭:“這小王八蛋在這兒幹嗎?”
“我要讓他見識本門手段,好教他以後死心塌地效忠p自們。”小曼嬌嬌柔柔地解釋。“我不想再等十年那麼久。十年之後,我已經是老太婆了,縱然可以駐顏,但有什麼用?以師父為例,她雖然永遠是四十多歲的樣子,到仙逝之時還沒有變。但如果她二十幾歲時已練成天狐通無上大法,既駐顏又功力倍增,那多麼好!”
天狐通這種功夫,原來是可以永不衰老的駐顏妙法,又加上本身功力可以倍增,可怪不得這個美貌的鰻魚精極之熱衷了。
小關付想時泛起莫大同情心:“假如我是美貌女子,為了駐顏之故,我也一定不惜一切,但求達到理想的。”
“只不知我在這件事裏面有什麼作用?”
“墨魚呢?他又有什麼問題?”
“好吧,我這就動身。”墨魚頷首:“辛海客那邊你應付,別讓他找上我纏住我。”
“沒有問題,我現在拼着耗些元氣,找出他下落之後,定有應付之法。”
“你不能走。”小關突然開口,而且竟是強烈反對口氣,墨魚立即面露殺機,連小曼也有不悦之意。
但小關當然有他的辦法:“墨魚,你這一走,咱們可説不定什麼時候才碰頭。這本來沒有關係,但誰叫你欠我那麼多錢?所以你不能撒腿一走了之。要不然我跟你走,你説對不對?”
這話言之有理。
雖然墨魚大可以付款後硬搶回來,還不妨加上小關的性命為利息,但因小關追討債務卻是天公地道之事。
墨魚儘管做得出殺人放火、強姦等惡事,可是當面賴債卻做不出來。
墨魚聳聳肩:“錢我一定給,你放心。”
“那麼你什麼時候給我?”小關立刻笑容滿面,笑得很貪婪。
墨魚搔搔頭:“等我回去拿,不會太久。”
“好,我在這裏等你,不見不散。你還欠我五千兩,但我希望你帶八千兩來,因為我還沒有這麼闊氣,用三千兩買一塊玉牌。”
小關這一招乃是故意當着小曼,爆出翠玉牌內幕。
小曼果然有反應,驚訝地望住墨魚:“什麼翠玉牌?就是你用來搞鬼的那一塊?”
墨魚不敢抵賴,只好點頭。
小曼立刻表示十分不滿:“看你多粗心大意?那翠玉牌雖然可以整人,但若是落在辛海客手中,他也可以用來整你。你明知辛海客這等人物就在附近,怎可如此疏忽?你已經有一些髒毛落在人家手中,窿道還賺麻煩不夠大?”
小關一聽歪心便動,好傢伙,原來那塊翠玉牌可以反過來對付墨魚,現在他肯多出一萬兩買回去,我也不賣了。
我非得好好敲他一筆不可,就算敲不到十萬八萬,至少也要有個三兩萬進賬才行。
他趕緊插口:“鰻魚精別生氣,這事是我不對,因為那時候我迫着墨魚付訂金,他付不出來的話,我就不幫他對付辛海客。也不把李大爺的話傳給他。”
“原來如此。”小曼不悦之色消失:“你把玉牌還給他,錢我付。”
“行,我馬上去拿回來”
小關接着解釋。內容卻是一半兒真-半兒假。真的是前-段:“我巳把玉牌埋在那邊雞鴨欄後面空地裏。”
假的是:“那二千兩銀票也放在-起。”
小關又再解釋:“我怕墨魚事後搶回去,所以埋起來。最多一拍兩散,總不能白白便宜他。”
“快去拿回來,時間寶貴。我趁機休息一下.等你回來我再作法,以後墨魚不在,你已有經驗,便可在旁幫忙。”
小關立即拔腳奔出去!
他早有了算計,不久便回來,卻是-副苦臉:“不得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那翠玉牌呢?”小曼在牀上跳落地,衣服齊整,卻有一種剛睡醒的美人惺鬆美態。
“不見了。地上有個坑洞,旁邊有隻大黑狗,聽人説大黑狗邪得要命,它嘴裏銜着一隻烏,在那兒直打轉,然後扒開泥土。看的人還以為這大黑狗想挖個洞埋葬那隻鳥,誰知那隻烏忽然會動,展翅飛走,大黑狗跟着便倒在洞邊死掉。”
小關喘了一口氣:“鳥飛狗死都不要緊,但我埋在那兒的翠玉牌和銀票,統統都不見了,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都不見J,?”
他的靈感來自當日李百靈看風水時,用奇門術數,叫他出梅莊察看。那次看見一隻狗銜鴨飛奔。
小關稍微變化一下,便變成十分詭奇的情節。
如此-來,任何人即使不信,亦不敢不想一下:
墨魚也已奔入來以及聽見一切,大驚失色:“糟糕,莫非是辛海客施法差遣禽畜,弄去了我的元命玉牌?”
“很有可能。”小曼面色也很沉重:“咱們先看看辛海客在什麼地方?”
在法壇前,小曼簡直變成美麗的女巫。她唸了一回咒,燒了三道符,再向那面貴重圓鏡連噴七口真氣。
鏡子忽然射出光華,光線短而強烈,聚而不散。一轉眼間變成一片尺半直徑的大鏡,鏡光呈淺藍色,倒是沒有恐怖之感。
鏡面上忽然煙雲變幻,轉動了一會,小曼左手法訣一揚,口中喝一聲疾,鏡上立刻出現清晰畫面。
辛海客那副古怪樣子任何人都一望而知。
接着這幅人像消失,鏡外光焰明滅幾次,然後見那辛海客揹着一個小包袱,在一棵古樹蔭底坐着。
“那是什麼地方?小曼嬌聲詢問。
“大概是距此城西北方五十里處。”墨魚的答話也很奇怪,他憑什麼知道?莫非他到過那地方?”
莫非他也在那兒歇過?
小曼的話使小關得到資料推測。
小曼説:“你算清楚才好,鏡光變化太快,只要少算一次,或者顏色弄不準,便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你放心,我自從出過那回錯之後,絕計不敢大意。”
聽起來小曼每次施法,無疑都是由墨魚在旁查看計算方向和距離。
除了這種法術之外,相信一定還有好些功夫絕技,乃是須得兩人聯手施展才可克競全功的。
“這就怪不得小曼非得跟墨魚在一起不可,而目下我小關扮演的角色,是不是將要接替墨魚的位置呢?”
鏡光中的辛海客盤膝而坐,取出一個巴掌大的扁身皮囊,撥開囊塞,猛-呼吸,囊內射出一道幼細紅線,直投辛海客嘴巴內。
小關一望而知那道紅線乃是血液,但是人血抑是禽畜之血,便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