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間,兩團精光自天空而降,精光似月,“叮咚”兩聲合為一聲,立刻就見鮮血漂濺!
沙成山捂着後肩斜閃到八丈外的石頭堆裏!
他面孔扭曲,已是滿頭汗水,髮絲蓬亂,衣衫破裂,然而他的雙目卻更見深沉與冷漠,好像他生來就是那麼令人膽顫的陰鷙!
黃沙柱子滾到這片石頭堆邊便逐漸的消失,七個血人也似的大漢已露出原形!
此刻,沙成山心中立即明白,如果自己站在土地上甚至這片石頭堆上面,“沙漠七虎”就拿自己沒轍!
於是他心中懊惱自己剛才挨的一刀有多冤!
七個虯髯大漢沒有一人不是衣破血流,鮮血籽和着黃沙,成行成線的往下流,然而卻沒有一個後退,十四把短刀把沙成山又團團圍住!
鮮血流入內衣,血也粘住衣衫,沙成山殘酷的臉龐扭曲,他知道自己吃虧在張不開眼睛!
是的,一個張不開眼睛的人,又如何能不挨刀?
所幸敵人皆是短刀,如是一般大砍刀,他心中明白,只怕自己非被腰斬不可!
吃虧上當就是一次,尤其是像沙成山這種一流殺手,決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再蹈覆轍!
遠處,戈二成與柳仙兒並肩走來!
柳仙兒嘆息的道:“二成呀,真是好可惜,沙成山挨的一刀偏偏就不在要害上!否則的話,此刻我們已提着他的人頭回‘飛雁堡’去了,唉!”
戈二成道:“看吧,他就快死了!”
他突然高聲的又道:“你今天必會死在這沙河岸!沙成山,這裏便是你的人生終站!我要等你作垂死掙扎的時候,穩穩的揪下你的頭來。至於你的屍體,念在曾經有過交往,便踢落河中隨波逐流吧!”
沙成山懨懨的道:“戈兄,我既沒有死前的預兆,更不願就此死掉,倒是他們七個傻鳥,得先替你在陰司裏開路了。難道你不相信我的話?”
雙瞳血光隱隱,戈二成似已難以控制住激動的情緒,一雙精鋼虎爪覷空連揮的吼道:“不知死之將至的可憐蟲,我要撕了你!”
沙成山道:“不能單憑嘴巴!”
猛然一聲怪叫,拜峯高當先往上殺去:“殺!”
幾乎不分先後,另外六個虯髯大漢已風捲殘雲般撞向石堆上的沙成山!
流閃的刀芒交織,犀利的光影翩飛,七團大影像便飛蛾撲火也似的撞去!
沙成山這次看得真切,他稍稍弓背,右臂疾抬,口中暴喝道:“寒江月落!”
那邊,戈二成已高聲大叫:“小心!”
戈二成的叫聲甫落,他似是駕馭着一團紅雲般騰空而起,空中一連七個空心筋斗!
戈二成尚未撲到,七團黑影宛似撞上一根彈簧柱也似的往四下裏翻滾出去!
鮮血自七個人的脖子上往外溢流,沒有聲音,如果仔細聽,似乎有着“咕嘰咕嘰”的聲音,那便是從人的脖子上往外冒血所發出的聲音!
空中的極光並未稍逝,沙成山半迴旋的身子斜出半步,左足力點,便往空中迎去!
空中響起一陣金鐵撞擊,刺耳的聲音仍在,兩個一紅一青的人影便悠然在空中分開來!
只是兩團光影落地再起,人們可以清楚的看到“大漠紅鷹”戈二成雙手兩隻尺半長的精鋼利爪張開來,果似空中下擊的一隻紅鷹!
此刻的戈二成心中相當篤定,因為他在空中閃過了沙成山的那招殺招——“寒江月落”,而且沙成山又是身負重傷,他自信足可以同姓沙的一拚了!
看慣了生死的人原本對生命看得很淡,然而此刻的沙成山卻極不願與這些人拚老命,弄個同歸於盡。他必須打起精神戮力一拚,因為他不能失信於敵人——江厚生,因為江厚生與秦百年才是他真正的敵人!
然而沙成山又見戈二成得意的往自己撲來,這令他心中憤怒不已,於是——“雙星伴月!”
沙成山粗啞着未能叫吼清楚!
戈二成突見一團極光中閃掣出兩點令人寒心的冷電,那麼令人難以捉摸的激射而來!
戈二成大叫一聲:“沙成……山!王八……蛋!”
怪叫聲加上金鐵撞擊聲,再加上利刃切肉聲,兩團人影便往兩下里反彈出去!
十一道血口子在戈二成的頭胸腿臂上綻開來,戈二成踩着自己的鮮血,“贈蹭贈”一連退了十三步才一屁股坐在沙地上直喘大氣!
沙成山疲憊的剛旋過身子,陡然一團黑影打來,他不及多想的便一掌拍去!
出掌之後,他才知道上當,那是“毒蜘蛛”柳仙兒放出的毒蜘蛛!
沒有聲音,但沙成山頓覺左手背上一麻,他咬牙閃掣出彎月刀,立刻把那隻巴掌大小的長毛蜘蛛殺死,順勢一刀劃破手臂,拚命的往外吸吮毒血!
柳仙兒冷冷的走向沙成山,道:“沙成山,你中了我的蜘蛛毒還想活命?”
沙成山並不理會柳仙兒,他一口接着一口的往外吮吸着,一口一口的黑血吐在地上!
柳仙兒伸手人懷摸出一個瓷瓶,道:“沙成山,我們打個商量,如何?”
沙成山仍然不為所動的一口接着一口吸!
柳仙兒道:“別吮了,我給你解藥,你放我們走路,如何?”
沙成山冷漠的望着柳仙兒,明顯的在咬着牙!
回頭,柳仙兒見戈二成簡直成了血人似的,這才忙回頭走過去,道:“二成,你還能……還能……”
戈二成望着沙成山,對柳仙兒道:“半年多來,我每日摸索,時時研究如何破解他那招‘寒江月落’,他媽的,不料這王人蛋又更上層樓,竟然使出這麼一招,我……”
其實,沙成山使出這招“雙星伴月”,已是第二回。他同丘蘭地在一起的時候,便把自己的精神放在這招上面,但卻直到與“東海太極老人”晁千里、“冷麪豹”貝海濤對博的時候,方才悟透,如今……如今他便用這一招對付“大漠紅鷹”戈二成,當然出乎戈二成意料了!
突聽得戈二成道:“沙成山,我仍有再戰之能,你可願意一試?”
沙成山仍然不開口,但不停的吸吮,邊緩緩的往柳林中走去!
那真是令人心酸的一幕!
小船仍在盪漾!
柳樹依舊搖曳!
江湖之上誰是英雄?
武林之中誰又是狗熊?
沙成山懨懨的走近烏錐馬,他咬牙苦撐着落在馬背上,緩緩的便往方家集方向馳去!
是的,他不能失信於敵人,他更不能不盡快放了洞中的秦紅,因為丘蘭兒並未落入龍騰或虎躍山莊之手!
沙成山策馬馳往方家集,左手背仍然有些不聽使喚。他心中明白,毒蜘蛛大部分的毒已被自己吸吮出來,然而深入肉內的毒並不能立刻吸盡。他已封住腕門穴道,更用布巾紮緊了手腕處!
沙成山決不能接受柳仙兒的解藥!即使真的是解藥,在那種情況之下也不敢輕易使用!
沙成山幾乎不敢相信一個人的轉變會如此之快!
千里迢迢請來的兩個幫手,五日不見已成了要命的敵人,這算什麼?
內心的感受與憤怒,只是深藴在內心,形色上他半點也未顯露出來。他仍然沉穩得近似冷酷及麻木,因為他是大鏢客沙成山!
背上挨的一刀有些撕裂的痛,經過敷藥,血早已不流,然而那地方距離要害很近,使得他不時的停下來喘息一陣子再趕路!
晚風吹得有些蕭瑟,一種令人感到落寂又孤獨的寒瑟光景令沙成山憶起往昔的歲月,那種茅店雞聲、風颳日曬雨淋的歲月,居無定所,但卻十分自在。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頓感缺少些什麼!
騎在這匹烏錐馬上,沙成山對於前途頓感茫然一片。原希望攜着蘭妹遁世,過一種平談又安靜的日子。
平日裏逗逗兒子,牧野奔馳,沙河摸魚,不必再去追逐什麼名與利的誘惑!
是的,人總歸是要找地方紮下根的,船行大海萬里程,最終還是要拋錨停住,何況是人?
十年歲月已浪擲在江湖上了。現在是該回頭了,現在回頭正是時候!
沙成山每想至此,便不由得在心中吶喊——蘭妹……蘭妹,你究竟在哪兒?
於是,他傷感了,淚水向肚內迴流,鼻頭有些酸酸之感。他頓然發現,慕孺親情與天倫之樂,似乎隔着他越見遙遠了,宛似他在奢想妄求。殺手之流,鏢客行業,怎可以有此企求?
於是,他又自嘲的苦笑了!
苦笑之聲仍在,暗影中傳來一陣急驟的怒馬奔騰聲。沙成山回頭望過去,只見是四匹健馬,兩人身穿白衣,另外兩人看不清楚!
沙成山把坐騎往路邊攏,然而後面的四騎竟然有人發話,道:“喂,你是沙成山?”
回頭,沙成山未回答,便立刻聽得一個女子話聲,道:“不錯,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那是個姑娘,身穿紫衣衫。
另一女子也道:“對,正是沙成山1”
沙成山早已生起警惕之心,覺得情勢相當嚴重了!
勒住繮繩,沙成山扭轉身子。灰夜裏,雙方相距三丈遠,於是,他從對方的兵器上認出對方的身份來!
“各位,你們是‘無憂門’的人吧?”
一個女子聲音,道:“不錯,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
點點頭,沙成山道:“上次是在方家集方寬厚的大宅子後院!”
另一女子突然沉聲道:“別提上次的事情!你仗着刀能吸鐵而破了我們門主的暗器,但也沒有什麼好瞻仰的!”
緊接着,她又道:“齊護門、白護門,我們的任務是什麼?”
一個粗壯漢子沉聲道:“無憂門兵分四路,追找遍查姓沙的下落!”
那女子又道:“其目的是什麼?”
那漢子又道:“抱回沙成山項上人頭!”
另一女子尖聲道:“要取姓沙的人頭,此其時也!”
“二閻王”沙成山真的想哭!為什麼連“湘江無憂門”
的人也要割下他的人頭?
沙成山就是沙成山,這種場面他見的多了!
有淚當然要彈,彈在自己的肚子裏!
有苦自然要怨嘆,但怨嘆在無人的時候!
此刻——面色冷酷,病懨懨的,沙成山冷冷的道:“無憂婆婆還好吧?”
一個女子尖聲冷叱,道:“少套交情!我們兵分四路找你,可不是找你套交情來的!”
摸着自己的脖子,沙成山道:“這個我知道,無非是沙某項上人頭而已!”
那女子平舉蛇尾尖刀,低吼道:“你知道就好!沙成山,如今你已經身受重傷,識相些先讓我們把你捆上,送回湘江無憂門,是生是死,你去對我們門主説去。如果你想掙扎,便只有割下你的人頭了!”
淡淡的,沙成山道:“如此對我,已是相當寬大,然而我卻有要事在身,實難令各位滿意,真是抱歉了!”
兩個壯漢,不錯,正是無憂門八大護門中的齊大元與白虹二人!
這二人當然知道沙成山的厲害,但那是在平時;如今沙成山身受重傷,他們就心寬寬而找上來了!
此刻,白虹重重的道:“沙成山,沙河岸你殺了七個大漢,後來才知道那是橫行大漠的‘沙漠七虎’。當然,令我們高興的是你,沙成山,你果然受了重傷!”
冷冷的,沙成山道:“尊駕以為有機可乘?”
笑笑,齊大元道:“絕非乘人之危!事不得已,沙成山,你只能怨造化弄人!”
沙成山道:“我從不怨誰,不過有時候會對我自己有所抱怨,因為,這一陣子我好像有些婆婆媽媽了!”
一個紫衣女子尖聲道:“什麼叫婆婆媽媽?”
沙成山一笑,道:“我抱怨這一陣子我出刀總含着一種悲天憫人的心腸。好像有人這麼説過——對敵人慈悲,便是對自己殘忍!”
他冷冷的看着對面四人,又道:“這句話我此刻才深深的體會到了!”
不用解釋,更不用多言,沙成山的話令對面的兩男兩女心中明白!
是的,方家集“無憂婆婆”率領他們搜找寶物的時候,沙成山有能力搏殺他們,然而他沒有。就這件事而言,便與他沙成山一貫的作風相違背。而現在!
現在這四個刀下游魂反而找上門來了!
就在這時候,無憂門的兩男兩女毫不遲疑的躍下馬背,白虹抖着手中蛇尾尖刀,厲聲叱道:“沙成山,今天你就認了吧!”
齊大元也重重的道:“沙成山,最後一次機會,你如果願意跟我們迴轉湘江無憂門;至少你還可以活着到湘江,否則必叫你立時血濺當場!”
輕輕搖頭,沙成山翻身下馬。他懨懨的道:“很抱歉,怕要令各位失望了!”
紫衣女尖聲道:“沙成山,你再加考慮!”
沙成山冷冷道:“不用了,我接着就是了!”
四個人的動作真正是其快如飈,兩個壯漢並肩彈腿,蛇尾尖刀宛如兩股冷電流閃,未及眨眼功夫便罩上敵人頭頂!
比白、齊二人更快的是兩個女子,那種貼地卷至的身法,立刻令沙成山憶及去年在山頂上援救方捕頭的時候,兩個無憂門女子的身法!
未見雙肩晃閃,宛似風颳柳梢般,沙成山僵硬的橫移丈五,就在四人一錯而過的時候,沙成山又復歸原地!
沙成山刀未出,他冷沉的道:“等等!”
一個女子聲音,道:“沙成山,你想通了?”
白虹已微温的道:“束手就縛總比血濺當場好得多!沙成山,人在某一個運蹇的時候,最好光棍點,也免得吃眼前虧!”
淡淡的,沙成山道:“四位千萬別誤會,沙某隻是想明白一件事情!”
一個紫衣女踏前一步叱道:“真不乾脆,你還有何話説?”
沙成山道:“我很想知道,貴掌門無憂婆婆為什麼一定要割下沙某的項上人頭?”
兩個紫衣女對望一眼,齊大元已重重的道:“兩個原因,但我們只明白其中一個原因!”
沙成山道:“請講!”
齊大元道:“沙成山,難道你忘了,你曾為了援救方寬厚而擊殺我們門主身前的兩位侍女?你以為就這麼簡單的完事了?”
沙成山淡淡的道:“只怕這只是你們的藉口,真正的原因,怕不會是如此單純了!”
四人對望着,白虹冷沉的道:“不錯,按成山,實際上的確不單純,除了取你項上人頭之外!”
沙成山道:“如此説來,貴門主要取我項上人頭,並非是為了替她的兩名侍女報仇了?”
一個紫衣女叱道:“你話問完了沒有?”
沙成山一聲哼,有些像是自言自語的道:“看來我這項上五金魁首越來越值銀子了!”
白虹吼道:“沙成山,你在説什麼?”
沙成山道:“除了你們無憂門,如今要爭奪我項上人頭之人還有方寬厚與‘苗疆百毒門’,這件事怕真的不簡單了!”
白虹大吼一聲,道:“沙成山,就叫我們無憂門搶先得手吧!”
他“吧”字出口,聲似刺耳怪吼,蛇尾尖刀再次往沙成山殺過去!
另一面,兩個紫衣女也齊聲尖叱,道:“殺!”
四把蛇尾尖刀來自四個方向,卻又刺向四個部位,尖刀如電,冷芒激閃,“咻咻”刀聲窒人鼻息!
沙成山再次橫移半丈,“彎月刀”脱袖而出,一片光華猛然翻閃如電,空氣立時激湧呼嘯,圍上的四人立時連連倒翻,鮮血已然迸濺!
“好畜牲,你尚能垂死掙扎到幾時?”翻出三丈外又騰身而起的白虹,口中大罵!
伸手摸着耳根鮮血,齊大元問附近驚悸的兩個紫衣女,道:“二位的傷如何?”
一個紫衣女撫摸着右肩頭,道:“尚可再殺!”
齊大元立刻高聲,道:“記住,不可盲進,覷準了下手,往要害地方下刀!孃的,姓沙的可是身受重傷之人!”
沙成山冷冷的道:“四位,別逼我,你們應該心裏明白,我為什麼不對你們下狠手的原因!”
白虹怒叱道:“你無力下狠手,沙成山,因為你已身受重傷!”
搖搖頭,沙成山道:“四位,你們各門派皆要我頂上人頭,這中間一定有人暗中支使,在我未弄清楚此人是誰之前,我不想再多傷人。四位,沙某説的夠清楚了吧?”
齊大元冷冷的道:“你唬誰?”
一個較高的紫衣女手捂着臂上刀傷,道:“二位護門,我們還等什麼?”
白虹咬咬牙,道:“對,我們還等什麼?”
沙成山狂吼一聲,道:“你們真是豬,果真要死絕嗎?”
四個人怎會聽他的吼?
兩個紫衣女高聲尖叱,道:“沙成山,你死吧!”
兩把蛇尾尖刀交叉閃耀着冷芒,快得宛似追逐逝去的時光般往敵人刺去,齊大元與白虹更是發瘋般的從兩個方向兜截!
雷吼一聲,沙成山道:“好,來吧!”
他不移不動,出手卻快疾準確,伸縮之間,刃芒彈掠舒捲,極光擴展,宛如可遮天蓋地!
於是,金鐵的交擊聲盈耳不絕,任那四人動作如電,卻是尖刀皆被阻於敵人身前三尺地,休想再進入半寸!
白虹身受三處刀傷,有一處可見森森白骨,他那粗壯的身子打橫裏一陣晃盪而沒有倒下去!
白虹咬牙不吭聲,卻在他站定身子的時候,抽冷子猝然又撲進——他的左手便又多了一把匕首,人已到了沙成山身後他才沉聲道:“老子陪你一齊上路吧,我的兒!”
蛇尾尖刀上了半天空,匕首卻猛然挑到沙成山的背上,真是白虹神來一刀!
在刀刃沾膚時——實際上刀刃劃在了他的傷口上面,沙成山憑着搏殺的經驗,立刻往前衝出三丈遠!
就在他的前撲之勢中,“彎月刀”左右向後暴閃九次!
怪叫着,白虹結棍的身體漸漸往地上矮去!
他看着沙成山從他的匕首下走去,眼珠子都憋出來似的,張口説不出話來,直到他雙膝跪在地上!
雙肩頭面,一團模糊,白虹至少捱了九刀!
齊大元剛剛站定身子,回頭發覺這一幕,便不由得厲吼一聲,道:“白護門!”
兩個紫衣女子落地掙扎着站起身來,卻已無力再殺的怒視着沙成山!
單膝跪地扶住白虹,齊大元道:“振作點,白護門,你要振作點!”
白虹望着左手匕首,匕首上面在滴血……他苦笑一聲,道:“你們看,這是沙成山身上的血,他也捱了我一記狠的!”
齊大元點點頭,道:“夠了,姓沙的也淌了血!”
白虹道:“真恨,這一刀為什麼沒有招呼在沙成山的要害——我原是要送進他後心內的……”
忙着取出一把丸藥,塞入白虹口中,齊大元道:“快服下去,別再説了!”
那面,沙成山已緩緩走近馬身邊!
是的,他那背上一刀是戈二成他們替他掛上的,如今也真是巧,仍是原來地方,又被補了一刀。是幸運?還是倒黴?在這種情況下也只有天知道!
沙成山爬上馬背,他冷冷的望着四人,淡淡的道:“回去吧,且問清楚貴門主,為何要沙某項上人頭。如果她有充分理由,沙某自會把人頭送上門,否則……”
齊大元沉聲道:“沙成山,你逃不掉的!”
搖搖頭,沙成山道:“我不會逃走,沙成山永遠面對現實!”
於是——一場搏殺就此結束——暫時的結束!
是的,無憂門不放過沙成山!
南疆百毒門也等着取他的人頭!
甚至連退職的方捕頭也在“狗”視既眈的找機會要取沙成山性命!
為什麼會演變成這種局面?沙成山真的迷惘了!
現在——現在沙成山緩緩的到了方家集。時值五更,天剛亮,方家集的街上沒有人跡!
有,平安客棧的夥計正伸着懶腰打着哈欠走到棧房門口來!
馬蹄聲令他抬頭看,不由得笑起來:“喲,是膽子大的客官又來了;你的篷車……”
沙成山爬下馬,夥計才一驚,道:“我的乖,你背上挨刀了!”
沙成山把馬繮繩交在夥計手上,道:“而且還不輕!”
夥計指着沙成山泛青的手背,又道:“還有你這手背上,傷的也不輕!”
沙成山一聲苦笑,道:“而且還有毒!”
夥計笑笑,道:“沒關係,我馬上把老大夫替你請過來,這些傷他一瞧就好!”
沙成山道:“先給我弄個房間……”
夥計指着棧房內,道:“還是你原來住過的那一間,去吧。我先請大夫去!”
一錠銀子塞在夥計手上,沙成山道:“把銀子帶在身上,那位老大夫認銀子不認人!”
笑笑,夥計低聲不好意思的道:“方家集就是那麼一位大夫,他雖然要銀子,可也救了不少人。客官,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方家集只有他一個?”
搖着頭往台階上走,沙成山道:“我怎麼會知道?”
夥計道:“他的醫術高明,原來三家藥鋪,自從他一到方家集,哈哈,另外兩家半年不到全遷地為良了!”
沙成山走進客房中,自己剛剛坐下,另一個夥計已走進來!
夥計手提着茶壺,笑道:“客官,這幾天你去什麼地方了?篷車還在後院裏!”
嘆口氣,沙成山道:“暫時我還用不着車子,先給我送些吃的來!”
提起篷車,沙成山心中一陣痛。那輛篷車原打算給蘭妹母子二人乘坐,豈知變在晝夜之間,那麼不幸的便使她母子失去蹤跡!
沙成山怔怔的坐在牀沿上,他實在想不透蘭妹到底落在何人之手!
就在這時候,平安客棧的丁掌櫃撫着山羊鬍子走進來,道:“客官,你總算回來了!”
沙成山奔馳一夜,嘆口氣道:“掌櫃的有事?”
丁掌櫃笑道:“是這樣的,上次你放了銀子在櫃上,大部分是為你的那位鷹眼似的朋友療補身子,經過前後一併折算,銀子方面……”
沙成山道:“不夠?”
“夠了,夠了!”丁掌櫃又道:“尚餘十七兩八錢,不知客官你……”
沙成山道:“暫時擱着,以後再説吧!”
就在沙成山剛剛吃過早飯時,門外匆匆進來三個人!
夥計指着兩個老人,道:“我請張大爺前來,正巧遇上他的老友也在,二人就一同來了!”
沙成山看了張大夫一眼,道:“請問這位老人家是誰?他怎的也來了?”
這位老人團麪灰發,鼻子奇大,只是麪皮有些僵硬得宛如貼了一張紙!
張大夫笑指着團面老人,道:“別問他是誰,先由我看看你的傷再説!”
沙成山把左手平舉着,道:“半條胳臂有些麻……”
不料張大夫一看驚異的道:“這是被毒物咬中的,好傢伙,這種毒奇濃,中的人必死無疑!你能挺着找上我,也算是你的命大!”
沙成山又把上衣脱掉,張大夫伸手在傷口四周按着,邊問道:“這地方痛不痛?這地方又是怎麼痛法?是刺痛?木痛?悶痛?抽痛?”
沙成山説出自己的感受來!
張大夫點點頭,道:“乖乖,真是命大!”説着回頭對團面老者笑道:“未傷及經脈,真是幸運,扁兄你看……”
沙成山猛古丁回頭直視團面老者!
老者已伸手在自己麪皮上一陣揉搓,只見假皮紛紛落下來……團面老者以袖拭面,笑道:“沙成山,我們死裏逃生的又見面了,哈……”
沙成山怔怔的道:“原來是扁老呀,你……”
不錯,團面老者正是易容大師“千面老人”扁奇!
沙成山激動的拉住扁奇一手,道:“扁老,是沙成山把你老的幽清之地攪翻,害你如今四處飄蕩……我……”
撫髯哈哈笑起來,扁奇道:“人都是怪物,靜極思動,動極思靜。我老頭兒是靜極思動,這幾個月走了不少地方,看到了不少新鮮事,當然也就長了不少見識。倒是你老弟,還真令我老頭兒放心不下。説真的,你那懷有身子的老婆呢?那真是位好姑娘,你可要好好對待她喲!”
年紀大的人嘮叨些,也是常情。但扁奇的話令沙成山頓感心熱!
是的,這些天他幾乎已分不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真難得聽到老人家如此的關懷,遂苦兮兮的道:“扁老,別提了,我那蘭妹生了個兒子,五天不到便母子失蹤了!唉,我沙成山這些天正為此事南北奔波不已……”
扁奇也是一驚!
張大夫道:“像你這種行業以外的行業,當初就不該有老婆,沒得倒害了一對母子!”
扁奇怒視着張大夫,叱道:“張愛寶,你如果指摘我這位沙老弟,小心我老頭兒同你絕交!”
張愛寶忙低頭低聲的道:“不説,不説,好了吧?我為他療傷祛毒吧!”
張愛寶一邊忙着替沙成山療傷,一邊自言自語,道:“普天之下我只向你扁老大與藥老三低頭,孃的皮,就好像你二人是我的剋星!我……認了!”
沙成山心中在想——張大夫口中的藥老三,難道就是苗疆名醫聖手藥老子?
半個時辰後,沙成山睡着了!
是他太疲累?還是張大夫的藥靈光?
扁奇掩起房門,怔怔的坐在牀邊,張愛寶幾次催他,他都不走,於是,張大夫回藥店去了!
沙成山睡的真是香又甜,這一覺直睡到二更天!
扁奇見沙成山猛古丁挺直身子,真的嚇了一跳,道:“老弟台,你醒了?”
沙成山下牀,道:“扁老,什麼時辰了?”
扁奇道:“離子時尚有一個多時辰!”
沙成山道:“糟了!”
扁奇道:“什麼事情糟了?”
於是,沙成山對扁奇道:“我把秦百年女兒秦紅囚在山洞中,言明三天到四天,一定放她出來,子時一到我豈不是失約了?”
扁奇道:“如果不遠,你還來得及!”
沙成山道:“龍騰山莊要我兩天內放出秦紅,扁老,我原是今日早上便要放人的!”
扁奇道:“不急,不急,你正可以把秦紅掌握在手中,逼他們替你找出丘蘭兒母子!”
猛搖搖頭,沙成山道:“丘蘭兒母子不是落在龍騰山莊或虎躍山莊,我沙成山就不能挾持秦紅為人質,否則豈不落個奸險惡詐的臭名?”
搖頭一嘆,扁奇道:“君子爭義,小人爭權,沙老弟,你真是我老頭兒心目中的好樣人物!”
沙成山忙叫進夥計,包了一大包食物,便立刻往方家集西北方的槐樹坡趕去!
此刻,又是一個明月夜!
沙成山匆匆的躍過那個突出的危崖,閃身走入洞中!
沙成山並未開口叫,他小心的往洞內走着。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了微微的哭聲傳來,心中不由吃一驚!
越走,哭聲越清晰,正是秦紅的聲音!——
舊雨樓掃描,anxiousman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