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月的初一與十五,便是他們師兄弟三人見面之日,這也是方寬厚定下的見面日。當然,沙成山並不知道,甚至連柳仙兒也不清楚方寬厚會定下這樣的見面日!
正當沙成山沉思在瀑布下的水潭邊時,隱隱然聆聽得山那面傳來金鐵撞擊之聲!
一怔,沙成山望望天,天上無雲!
於是,他匆匆的又走上山坡頂,隔著樹林望那片燒焦了的大宅子,只見男女數人正在玩命——殺的可真熱鬧!
就在一段高牆下,兩男兩女對殺對砍,冷芒四濺光焰流閃,另外七個女子三個大漢卻正在燒燬的宅子裡翻東找西,似是在尋覓什麼!
好奇心令沙成山往坡下走去!
沙成山尚未走近,突然有個手待金杖的女子沉聲道:“再過去兩個,早早把這兩個蠢東西放倒,別叫他們在此誤了我們大事!”
就在這女子的吼聲裡,立刻又撲過兩名身穿紫衣女子,二人相對揮出蛇尾尖刀,花蝴蝶也似的便分從兩面往兩個大漢殺過去!
沙成山現在已看清了,那不正是昨夜與方寬厚在荒林斷崖下面會面的熊霸天與左長庚嗎?
“這兩個人絕對不能死”,沙成山心中在想著!
是的,這兩個人如果死了,誰能去誘出方寬厚那老狐狸呢?
當然,方寬厚如果不被誘出來,自己便無法找到他,而秦百年已封了十萬兩銀子在等著自己去取!
就在沙成山沉思時,猛然傳來一聲尖叱,尖叱甫落,那面,左長庚“哇”的一聲,背上出現一道血口子。
他全身猛烈的痙攣,張口吐出鮮血,人也往側面旋去!
猛然暴吼一聲,“黑天剛”熊霸天道:“三師兄快退至牆下面,看我收拾這些婊子養的!”
熊霸天身高七尺,孔武有力,右手雙刃斧,左手牛皮盾,呼轟著立刻攔住四個紫衣女狠幹起來!
姓左的挨的一刀真不輕,從左肩到後腰,露出尺長一條血口子,後面的衣褲幾乎盡溼!
“黑天剛”熊霸天抖著一臉虯髯,揮舞著一柄雙刃利斧,左手的牛皮鋼盾便凌厲的攔腰狂砸,剎時便將四個紫衣女子堵截在身前一丈地!
院子裡面,那手持金杖的女人冷叱一聲:“平日要你們勤加練習武功,你們盡在虛應故事,到了用時方知道自己一無是處!”
她邊說邊走向高牆邊,冷聲厲叱,道:“都退下去!”
“黑天剛”熊霸天黑得發亮的面上一緊,道:“老婆子,你大概就是‘無憂婆婆’了吧?”
冷視著熊霸天,那女人嘿嘿冷笑連聲,道:“不錯!”
她一頓,又道:“看你這身骨架倒是挺唬人的,黑大個子,十招之內我把你擺平,你可要小心了!”
熊霸天忽的哧哧大笑,道;“老婆子,你別把老子大鳥吹歪了,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熊大爺一概照單全收!”
嘿嘿笑笑,“無憂婆婆”花滿天託著金杖直逼熊霸天,道:“就憑你這句話,我先摘下你的一雙照子!”
她平舉起金杖,熊霸天的牛皮鑲鋼盾平舉當胸,他哧哧又是一聲梟笑,道:“老太婆,熊大爺不聽嚷嚷,倒是你的那顆泛白人頭,當心我一斧頭把你劈成兩半!”
猝然傳來一聲冷叱:“大個子,你的話才叫吹牛!”
此聲傳來,使“無憂婆婆”花滿天也回頭看去!
熊霸天望向發聲地方,叫起來,道:“什麼人,給老子走出來!”
沒有等他的話聲落地,幾株槐樹後面,一個人正慢慢的走出來!
那個人面色蒼白,深陷的眼眶透著疲乏的意味,挺直的鼻尖上面微微見汗,青得泛藍的鬍碴子像是塗了一層顏色,拖著四方步,搖晃著上身,那麼一副慘兮兮的模樣,宛似三天未吃飯!
是的,這人正是“二閻王”沙成山,因為,沙成山就是這副樣子!
風吹拂著他的頭髮,顯得枯槁的面上更加消瘦!
“黑天剛”大唿唿的哈哈笑起來……
沙成山走到牆邊站定!
熊霸天已冷笑道:“一大早我就在找你,方家集老子走了三趟就是不見你的影子,想不到你竟然送上門來了,嘿……”
沙成山聲音微帶嘶啞,道:“找我?有什麼事?”
熊霸天哈哈大笑,道:“沒有事,但也有事。小子,你可是叫沙成山?”
“二閻王”沙成山見“無憂門”的人在,不過他相信“無憂門”不一定就會知道臥虎山上自己曾殺了他們兩個人!
笑笑,沙成山道:“不錯!”
仰天一聲笑,笑聲未已,一邊的“無憂婆婆”花滿天已雙眉聳起道:“你就是大鏢客沙成山?”
側臉一笑,沙成山看出花滿天尚不知自己曾殺了她的兩名侍女,還以為是死於方寬厚之手,心中正自寬慰!
豈料熊霸天粗中有細,立刻聯想到那夜方寬厚對他提及的——臥虎山把兩個無憂門女子踢落深崖之事!
熊霸天粗聲笑道:“沙成山,聞得你是一位不打誑語說一不二的大鏢客,江湖上的頂尖殺手,是吧?”
沙成山倦容滿面的道:“刀口舔血過日子,勉力混飯吃,那些大鏢客或頂尖殺手怕輪不到我沙成山!”
嘿嘿一陣冷笑,道:“問得我師兄說,閣下曾經助過他一臂之力?”
沙成山立刻警覺,他知道熊霸天的目的,志在戳穿臥虎山那檔子事了!
然而,沙成山就是沙成山,他淡淡的道:“令師兄可是項城捕頭方寬厚?”
熊霸天也是一驚。此時此地,他怎敢承認方寬厚尚活在世上?看來姓沙的也不簡單!果然,沙成山又接著問道:“這事你閣下是怎麼知道的?”
他一頓又道:“當然,若非是我說出來,那一定就是方捕頭了,可是方捕頭不是已經死了嗎?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無憂婆婆”花滿天凌厲的眸芒直逼二人!
她心中在想——她的兩個貼身侍兒的武功不弱,能殺敗她二人聯手之人,方寬厚不一定有此能耐!
熊霸天強詞奪理的道:“是我大師兄將辭官的那晚上講出來的,怎麼樣?”
一怔,沙成山咬咬牙,心中暗罵——這個王八蛋,真會說謊言!
當然,此時他決不能戳穿方寬厚尚隱藏在這附近的事,因為,他不但要搏殺姓方的,更要為秦百年把兩件東西奪回來!
於是,沙成山笑笑,道:“黑大個子,你的說謊,就如同喝口涼水那麼稀鬆平常,倒是令沙某意外!”
熊霸天冷冷地挫著牙,道:“你說熊大爺說謊?那麼臥虎山上是不是你閣下在我師兄危急的時候,及時伸出援手把兩個‘無憂門’女子踢落在山崖下的?”他一頓之後又道:“倒要看你這位大鏢客敢不敢承認了!”
“無憂婆婆”花滿天嘴巴緊閉不開口,然而她的眸子裡面正在冒火!
而熊霸天竟然對於沙成山援救他的大師兄,不但不向沙成山言謝,反而倒打一耙,恩將仇報——而且言來順理成章似的毫不臉紅!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臥虎山上我是救了二位的大師兄——方寬厚,這件事我記憶猶新。彷彿你們的大師兄那一刀捱得不輕,若非是我及時出現,方捕頭早已為‘職’盡忠了!”
熊霸天仰天一聲大笑……
花滿天已厲聲怪叫道:“孩子們,別再找寶了,先把這小子圍起來,替我那兩個侍兒報仇!”
她的話就是命令,所有九名女子與三個大漢便立刻拔出蛇尾刀吆喝著圍過來!
熊霸天冷冷對花滿天道:“老婆子,你應該謝謝熊大爺,我替你找到了真正的仇家沙成山!”
花滿天重重的道:“你們走吧,老婆子這回放過你二人!”
熊霸天伸手在牆下扶起左長庚,回頭對沙成山一聲得意的笑,道:“姓沙的,我為你祈禱,希望你還能活著,而且活得長命一些!”
面無表情,沙成山道:“我活得命長些,只怕你的命就不長了!”
熊霸天未再開口,嘿嘿笑著往方家集走去!
“無憂婆婆”花滿天冷叱一聲,道:“沙成山,原來是你在臥虎山上助鷹犬們殺害我的兩名侍兒,可惡啊!”
沙成山感喟的搖搖頭,道:“當初我並未料到事情會如此複雜,還以為官兵抓強盜,我就那麼隨便幫了個忙。花門主,在那種情況下,任是誰也會出手助拳,我……”
花滿天怒叱道:“你怎麼樣?你是大鏢客沙成山,就更應該出手?”
沙成山冷淡的道:“既然遇上了,便也沒有選擇餘地!”
花滿天哆嗦的雙目泛紅,道:“沙成山,我早已聞得你……你雙手染血……殺人如麻,你……你是個兇殘的豺狼,可惡的刀客。你知道就因為你中途插手攬閒事,害得我即將到手的東西又被姓方的老狗吞沒,你說:這筆帳我們如何算法?”
仇恨正在花滿天的血液裡沸騰,也在她的肺腑之間澎湃,那種逼使她幾乎發瘋的忿怒之火,也正燃燒著她的周身,便再多言,此刻也是多餘的了!
嚥了一口唾沫,沙成山道:“殺戮對我而言,原是一項無奈,說我嗜殺,沙成山決不承認!比如眼前,如果我想走出此地,我能嗎?”
怪笑連聲,花滿天道:“臥虎山上你殺了我的人,今日你還想活著離去?”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臥虎山上我未出刀,只是把她二人踢落山崖,如果她們的輕功夠好,應該不至於喪命。當然,她二人死了,我除了內心負疚之外,卻也無可奈何!”
花滿天忿怒的道:“聽聽,他孃的,你說得好輕鬆!沙成山,你怎麼不想想,那是兩條人命啊!”
沙成山一嘆,道:“我說過,無可奈何!”
花滿天怒吼一聲,道:“殺!”
在花滿天的怒吼聲裡,三個大漢自三個方向往沙成山圍殺過去!
三把“蛇尾尖刀”發出“咻”聲不絕,冷芒激盪在沙成山的周身上下,氣勢上似要把沙成山亂刀斬碎一般!
十名紫衣女子團團圍在四周,個個怒視著敵人,因為眼前的沙成山是殺死她們兩位同門人的兇手!
沙成山動作之快,幾乎和不動毫無分別——那真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他的身子尚未展現出影子的晃動,“銀鏈彎月”已統體盤旋。
那刺耳的金鐵撞擊之聲猶在人們的耳朵裡嗡嗡作響,“銀鏈彎月”已重歸原位,於是,三個大漢便隨著蕩回的“蛇尾尖刀”而倒翻三丈外!
花滿天看的雙眉聳動,在場的人誰不一愣?
緩緩的,花滿天託著手中金杖走向沙成山,她面上一片蕭煞,灰蒼的頭髮微微抖動:“寒江月刃?”
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正是寒江月刃!”他一頓又道:“花門主一眼看出,倒令沙某十分佩服!”
雙目厲芒直視,手中金棒抬起,花滿天道:“老婆子見獵心喜,且來領教了!”
沙成山平淡的道:“花門主的‘毒蛇金杖’沙某也早有耳聞!”
他稍作後退狀的又道:“如果傳言是實,花門主的金杖之內藏著不少暗器,好像是……七十二支梅花針,三十二支喪門釘,開花毒彈一顆,是吧?”
嘿嘿一聲笑,花滿天道:“沙成山,你倒是很瞭解老婆子手中兵刃,那麼,你可要小心了!”
沙成山冷冷一哂,道:“我會的,花門主,因為我還不想死,尤其是死在你手中,那該有多窩囊!”
沙成山真是罵人不帶髒字,花滿天當然聽得出來,氣得她哇哇吼道:“沙成山,你是個不可饒恕的狂徒,我要你立刻死在我的腳下!”
花滿天的動作真快,她好像根本就在沙成山的頭上一般,金芒閃掣發出尖嘯之聲,宛似夕陽噴出的萬道彩霞,那麼凌厲的罩向敵人!
一對一的撲擊,高手之間的過招,快則轉眼之間,慢能打上一天一夜也沒完沒了!
“銀鏈彎月”便在沙成山的右手猝翻裡,宛似摔碎一蓬雪球也似的在他的頭上半尺之地炸開。
那滔滔流矢飛射穿擊,銀芒點點的連成束,然而只在轉眼之間,甚至不聞金鐵撞擊,便立時又趨向幻滅!
是的,一切又歸於沉寂!
對搏的二人也站在原地,更是以原姿式對峙著,彷彿剛才的一招,只是小菜一道!
花滿天的面孔上現出一股子灰濛濛之氣。
她的嘴巴緊閉而憋出數條紋路於兩邊嘴角上,視線直在沙成山的周身上下打量著,似乎在尋找她欲下手的地方!
青衫微微擺動,沙成山的表情一片木然!
驀地——
花滿天暴起三丈有餘,當人們的視線隨著她的移動而仰面看去的剎那間,她的身影怪異的在空中停滯著,手中的金杖猛然抖閃,便見金芒中濺出一蓬肉眼幾乎難以辨認的細小梅花針!
沒有聲音,更分辨不出她的動作,只聽得金杖中的機簧微響,那蓬梅花針已到了沙成山的頭上!
果然,花滿天的暗器歹毒!
沙成山的身法看似未動,實則他已交互偏移十二步。
但見一片極光出現在他的頭上,宛似他本來頂著一個大帽子,“銀鏈彎月”已在狂卷極洩!
花滿天擰身空中看的真切,她心中相當滿意,一蓬梅花針正自射入那片極光之中,沒有一根被阻擋於外!
倒翻三個空心筋斗落於地上,花滿天就等豐收成果,砍下沙成山的人頭了!
然而,沙成山依然挺立在她的對面,而且古井不波的冷冷直視過來……
於是,花滿天愣住了!
花滿天嘿嘿一聲怪叫,道:“沙成山,你怎麼不倒下去?
難道你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身?”
輕搖著頭,沙成山冷笑道:“沒有人能練成金剛不壞之有,便真的有一天你得到秦百年的‘百竅神功秘籍’,也只能在功力上高人一等。當然,我沒有那種雄心!”
花滿天重重的道:“沙成山,老婆子的一排十二支梅花針清晰的穿入你的那片銀光之中,顯然都已打中,你怎會不即倒下?”
沙成山笑了……
是的,他應該笑,因為他的那把“銀鏈彎月”……
現在,沙成山緩緩的提起“銀鏈彎月”,右手食中二指夾著那把四指寬的彎月形刀身,左手指卻輕輕的在刀身之上輕柔的抹拭……輕柔得宛似他在抹拭著愛人的面龐!
就在沙成山的抹拭中,花滿天已看見那蓬射出的梅花針從沙成山的“銀鏈彎月”刀身上落下來!
於是,她雙目驚異的怪叫道:“可惡的小子,原來你的刀還會把我老婆子的梅花計吸在上面,難怪你有恃無恐!”
笑笑,沙成山道:“花門主,我們可要再打?”
花滿天重重的一跺腳,吼道:“沙成山,你給我聽清楚了,我‘無憂門’從今天起,抱定一個決不更改的宗旨!”
沙成山淡淡的道:“請花門主明示此項宗旨!”
花滿天咆哮一聲,恨不得撕了沙成山,她咬牙道:“奪寶第一,殺你為先!”
花滿天的話甫落,立刻金杖一揮,叫道:“我們撤,他日再來!”
沙成山怔怔的望著花滿天率眾離去,心中著實不是滋味。想來想去,全是熊霸天的一句話,不由得嘴角冷酷的一牽,緩緩往方家集走去!
回到方家集的平安客棧,沙成山剛踏上臺階,他不由得怔住了!
沙成山沒有舉步入內,但屋子裡卻已發出銀鈴似的聲音,叫道:“進來呀,酒菜都已齊備,等你回來就要端上桌了!”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你要請我?我看免了,孫悟空遇上蜘蛛精——我們兩‘變’!”
屋子裡面便在這時候走出個俏佳人。
只見她打扮得可真美,果真是出水芙蓉面,花嬌柳蟬身,色豔桃李樣,吐氣如蘭香,光景誰不以為她是個大美人?
沙成山心中暗罵:“孃的,如果我不認識你這隻‘毒蜘蛛’,別說是你請我吃酒,便是由我掏腰包我也於,哼,只可惜……”
是的,從屋內走出來的女子正是“毒蜘蛛”柳仙兒!
果然吐氣如蘭,柳仙兒笑對沙成山道:“過來嘛,先認識我們的大公主!”
沙成山向後房內望著,冷冷道:“百毒門‘毒王’冷泉的大女兒?”
點點頭,柳仙兒道:“是呀!快過來吧!”
沙成山暗中咬咬牙,臉皮子一緊,便跟著柳仙兒到了屋中央的一張桌邊。冷若水未站起身,她輕輕的點了一下頭,道:“坐下來說話!”
拉過椅子坐下來,沙成山道:“敢情你們是專門等我的了?”
冷若水點點頭,道:“不錯,已經等了一個時辰了!”
沙成山望著柳仙兒道:“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
“咭”的一聲笑,柳仙兒道:“方家集不過數家客棧,我只要找到你騎的馬,就知道你是住在哪一家了!”
沙成山冷冷道:“嗯,你倒是個有心人了!”
冷若水已對柳仙兒吩咐,道:“叫他們上酒菜!”
根本不用柳仙兒叫夥計,兩個年輕夥計已往灶上跑!
沙成山眸芒炯炯道:“我還不餓,且先說說,你們等我的原因!”
冷若水直視著沙成山,低聲有力的道:“合作!”
沙成山冷冷的搖搖頭,道:“大公主,難道你會摒棄彼此之間已經造成的仇恨?你不再找我報仇?百花谷中我曾搏殺了你的妹子冷若冰,你能不報仇?”
沙成山輕搖著頭——不停的搖著……
笑意掛在冷若水的面頰上,笑意中包含著冷酷,有一種尊貴的儀態表現在她的眼神中,沉聲的直視沙成山,道:“我們不會忘記報仇,當然,你這位大鏢客也不怕有人找你報仇。不過,我們在衡情量勢之後,覺得報仇之事尚可稍緩時日!”
一笑,沙成山望著夥計端出來的四種可口熱炒,道:“那麼,在你們找我報仇之先呢?”
冷若水望了柳仙兒一眼,道:“你把細節告訴他!”
柳仙兒美眸一亮,沙成山看了一哆嗦,因為柳仙兒的雙瞳水汪汪,像是那浩瀚的海洋,這種女子最是會媚人!
只聽得柳仙兒道:“沙成山,我們找你合作!”
深邃的眼神透著迷惘,沙成山道:“合作?我們之間還能談到合作?”
柳仙兒立刻笑道:“能,難道你忘了我說過的話?昨日敵人今日就能成為朋友,對吧?”
沙成山淡淡的道:“我從不把你的話擱在心上,因為我怕再吃虧上當!”
柳仙兒“咭”的笑起來,她俏媚的盯著沙成山,道:“難道你真的把我當成一隻毒蜘蛛?別糟踐我了!”
沙成山嘴皮一緊,道:“有時候我以為你比一隻毒蜘蛛還可怕!”
柳仙兒不怒反笑,她把椅子拉近沙成山身邊,道:“酒菜已端上桌,沙成山,我們一邊吃喝,一邊細談。這次合作,你只有好處而無絲毫壞處!”
沙成山知道這桌酒菜絕無問題,因為全是平安客棧灶上端出來的,也就大方的舉箸吃喝起來……
柳仙兒伸出纖纖玉手抬起桌上酒杯,道:“來吧,先為我們的合作乾一杯!”
沙成山坦然的道:“大公主,沙成山借花獻佛了!”
冷若水舉杯呷了一口,放下酒杯,道:“沙成山,在雙方合作期間,我保證你的安全!”
一笑,沙成山道:“我的安全由我自己保證,從不假手別人,大公主的美意我謝謝了!”
柳仙兒輕聲道:“沙成山,秦百年的東西丟了,然而秦百年一直按兵不動,你不覺得奇怪?”
沙成山心中暗笑——秦百年能執武林牛耳,成為“武林老爺”,絕非幸致,更不是簡單人物,早已十萬兩銀子要自己為他尋找兩件寶物,你們又怎會知道?
笑笑,沙成山道:“那是姓秦的事,與我何干?”
柳仙兒哧哧一笑,道:“沙成山,事情十分明顯,我們要在秦百年按兵不動期間,儘快的把兩件東西找到!”
又是一笑,沙成山道:“那是你家的事,與我何干?”
柳仙兒側著粉面斜視沙成山,道:“怎說與你無關?只要你答應合作就是與你有關了!”
沙成山幹了一杯酒,道:“可是要我助你們奪寶?”
柳仙兒立刻點頭,道:“就是這樣,你幹不幹?”
沙成山夾著桌上可口炒菜,嘴巴里猛嚼著,半晌,他把嘴巴抹了一下,道:“幫你們奪寶,我有什麼好處?”
柳仙兒立刻低聲道:“除了不再找你報仇之外,送你白銀一萬兩!”
沙成山哧哧笑道:“柳仙兒,我很奇怪,聞得‘苗疆百毒門’門主冷泉的一身武功高絕之外,更兼一身毒物,他的口技便能驅使毒蟲為他所用,他怎麼不親自前來……”
冷若水冷眼望著柳仙兒,輕輕的點著頭……
柳仙兒先是環視四周,然後又把椅子拉近沙成山,這才低聲的道:“我若不說,你自然是不會知道……”
沙成山見柳仙兒一本正經,便知事態嚴重,也就放下筷子,專心細聽!
柳仙兒又看了冷若水一眼,道:“沙成山,希望你聽在耳裡,擱在心上,切莫對他人言及我對你說的話!”
沙成山點著頭,道:“有那麼嚴重?”
柳仙兒重重的點頭,道:“是的,這件事相當嚴重!”
沙成山伸手攔住柳仙兒說下去,道:“既然很嚴重,你便不必說出來!”
柳仙兒眨著一雙美眸,道:“為了取得你的合作,這事非說不可!”
沙成山愣然的不開口!
柳仙兒已語音含悲的道:“我們‘苗疆百毒門’為了替門主夫婦二人祛除迴盪於經脈中運行的劇毒,必須得到那本‘百竅神功秘籍’方能解救……”
沙成山冷冷的道:“就我所知,冷若冰已潛伏在秦百年身邊近四年,難道你們門主夫婦二人已痛苦了四年之久?”
柳仙兒立刻接道:“五年了,每個月圓之夜,門主夫婦二人就會滾地哀號,全身如萬蟻鑽心,必得兩個時辰之後方能恢復過來!”
一邊,冷若水接著低聲道:“苗疆第一大夫叫藥老子,是他在為我爹診治之後,說出只有練一種‘百竅神功’,方能把脈中所含劇毒加以控制與運用,藥物是救不了的!”
柳仙兒接著又道:“沙成山,你該明白我們為什麼不惜一切犧牲的要奪取秦百年的秘籍了吧?”
沙成山淡淡的道:“我又能為你們做些什麼?”
然而,沙成山心中明白,秦百年已交出銀子二萬兩,“百竅神功秘籍”自己非要到手不可!
柳仙兒立刻又解釋,道:“東西在方寬厚手中,你我早已知道。這些天來,我相信姓方的必定藏在某一神秘地方苦練了。如果我們雙方合作,設法誘出姓方的,我們負責奪寶,你替我們對付‘無憂門’。事成之後,我們按約送上萬兩銀子。沙成山,這事在你應該是極為平常的,你三思!”
沙成山半晌未開口,冷若水與柳仙兒直視著沙成山,就等他的一句話了!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道:“好,我答應你們,雙方合作!”
冷若水緩緩站起身來,道:“沙成山的話我信得過!柳仙兒,你在此陪沙大俠吃酒,我先走一步了!”
柳仙兒立刻起身相送,沙成山仍然古井不波的坐在那兒吃大菜!
柳仙兒送走冷若水,笑嘻嘻的坐到沙成山身邊,道:“現在,你不會再怕我對你使手段了吧?”
沙成山一笑,道:“雖是合作期間,我仍然提高警覺。
柳仙兒,說吧,我們怎樣著手?”
柳仙兒舉杯笑眯眯的道:“沙成山,就某一方面而言,我十分欣賞你!來,先幹上一杯,再談正事不遲!”
沙成山端起酒杯喝乾,柳仙兒立刻又替他斟滿一杯,這才笑道:“沙成山,我老實對你說,我們並不怕‘無憂門’,但對‘無憂婆婆’手中的那支金杖,大公主有些忌憚。上次交手,大公主心愛的‘綠蟾蜍’幾乎被她的暗器射死!”
沙成山笑笑,道:“如此說來,你們找我替你們挨花滿天的暗器了?”
柳仙兒呵呵笑罵,道:“沙成山,放眼江湖,你大概足以應付無憂婆婆的金杖,我相信沒有看錯人!”
沙成山淡淡的道:“柳仙兒,別給我戴高帽子!今夜我在方寬厚那燒焦的大宅子後面等你!”
說完便站起身來,又道:“謝謝你這一桌無毒酒菜,我要回房去睡了!”
柳仙兒掩口一笑,道:“可要我侍侯你上床?”
一怔,沙成山道:“儂本佳人,奈何言談粗俗,令我倒盡胃口!”
柳仙兒不惱反笑,道:“這在我苗疆本就是平常事!自以為中原文明,把那平常而聖潔的男女關係,故意文皺皺的神秘起來,名之曰廉恥,其實呀,哼,你們哪一個不是一肚皮的齷齪無賴!”
沙成山雙眉一揚,道:“敢情你把那回事當成家常便飯、涼水一碗?”
柳仙兒坦然低聲道:“你以為呢?”
猛然回頭,沙成山大步走回客房!
後面,柳仙兒重重的往桌面上放了一錠銀子,起身便往店外面走去!
這光景看得兩個夥計直瞪眼……
沙成山回到客房裡,關上房門便睡下來,心中思忖著!
原來“苗疆百毒門”門主這些年未到中原來,竟是練什麼毒功奇術而走火入魔,運行在體內的劇毒不能受到有效的控制,才要奪取“百竅神功秘籍”。
“毒王”冷泉本就是江湖頂尖驅毒高手,聞言他不論走到什麼地方,只要口吹尖銳哨音,便有毒蟲向他身邊走去。
世上奇能之士本就不少,但似他這般的驅使毒物為他所用,天下少有!
沙成山在迷迷糊糊中睡去,等到一覺醒來,外面已是掌燈時候!——
舊雨樓掃描,AlexLiu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