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谷雲飛老英雄,向唐棣、周衝兩人,述敘當年與白衣女子的結仇的經過。
說道一劍削下那女子的一條左臂,不由一聲浩嘆,繼道:“是老朽一劍將她左臂下,方始明白,原來那女子既身懷有孕,且已到臨盆之期,與我拼鬥的時間那麼久,她始終都未曾出手,但閃展騰挪時間一長,怎能不震動了胎氣。
她皺眉之時,我未曾在意,而當她垂臂捧腹,必是腹中劇痛之時,老朽又在情急之下,那一劍又是全力施為,乃兩儀劍最具威力的一招,便是當時明白之後,亦萬難收勢得住,是以鑄成大錯,直到今知為止,我這十多年中,一想到這回事,我的內心中,便不由自主的深感愧疚。
最後的取勝,乃是在女子陣痛時,藉機取勝,這在俠義道中,是一大忌!”
說至此,谷雲飛深深陷在椅上,更是頹然道:“若非這個原故,休道我不能傷她一根汗毛,那白衣女子真要對我過不去,而非專為了我身上的那紅貨而來,恐怕我早就沒命了。
這一來,當時我那份難過,真是噬臍莫及,雖然我並非乘人之危,但卻傷人於危,可比我身上紅貨被劫,甚至被辱,還要難過十倍,今後如被武林中得此信息,在江湖上傳揚出去,我還有臉見人麼?
當上一時明白,立即丟下手中雙劍,取出八寶刀傷藥,立即上前,想要為她上血敷傷,包紮救治。哪知才向前邁出一步,忽地一股勁風,直向胸前是來!力道奇大無比,跟著人影一晃,原來是為這白衣女子駕車的那位壯漢。
人影方才看清,眼前一黑,胸上劇痛,老朽登時被震,後退兩丈有餘,人也立刻就昏了過去。
追魂刀周衝,聽了亦是駭悸,武林中竟有這樣武功超群的女傑,心想:“過去常認為自己的鋼刀招式,可以抗敵誅奸,名揚武林。
今天一聽老哥哥,講完這段經過,天下竟有這樣年輕女人,既不動兵刃,更不用暗器,僅憑兩條羅袖,就可和持有鋒利劍刃的人過招,並且威力奇大,這真應了俗語所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周衝過去常自認,武功高強,今天一聽,過去真是井底之蛙!”當即問道“老哥哥,難道為她駕車的人,武功竟也恁地了得!”
谷雲飛點了點頭,說;“雖然我當時又愧、又急,是在全然沒有防備之下,但憑他這一掌之力,和身法之快,實也在老哥哥我之上,唉!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覺胸中一股熱力,直透丹田,再傳到全身,老朽也悠悠醒來,一睜眼,便見身邊站這一人,身高體健,朱顏濃密,容光煥發,氣宇不凡,正以內力,替我療傷。”
追魂刀周衝心中大奇道:“這又是誰?”
唐棣接口說道:“以後的事,晚輩曾聽恩師說過。是時家師恰巧路過此地,看見老英雄倒臥在地,乃是受了內傷,便以內功為老英雄治療。
家師雖未對我說起以上的事,但他老人家說道:‘他十分敬重你是個鐵錚錚的豪傑,迫不得已出手,又不是存心傷人,老英雄你非但不因保全身邊紅貨而高興,反倒因誤傷白衣女子而自愧自咎。’家師內心中,非常敬佩老前輩的為人宅心仁厚,胸襟豁達,家師從那時起,便和老英雄締了知交,兩老的友誼,隨日俱增。這些年來,家師時時刻刻,都在懷念老前輩,並且也常常訓誡我們,為人處世,當效法老輩的至大至剛的精神,老成持重的態度,不為利己謀,而為天下計!”
谷雲飛點點頭,道:“承令師看得起我,當時為我療傷之後,將我暈過去後當時剛見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我,說:‘那壯漢,一掌將我震退,立即為那白衣女子,包傷上止血藥匆匆忙忙地抱上騾車,揚鞭催騾,如飛而去。”
谷雲飛一言未了,廳中紅燭一閃,微風颯颯!
三人當時一驚,唐棣霍地一振劍,劍吐成馗蛇,蛟龍潛水野鴨戲波之式,扭身滑步,快如閃電,立刻將廳門封住。
周衝也由斜刺裡一搶步,早躍身到谷雲飛身前,橫刀戒備。
皆因谷雲飛現刻陷在椅中,若被突擊,必然難以還手阻擋。
哪知紅燭一暗之後,頓又轉亮,廳中哪來敵人。
唐棣和追魂刀周衝,登時面面相覷,尷尬已極,虛驚一場。
忽聽谷雲飛顫聲悽然慘笑,說;“她……為何不立即現身殺死我,給我一個痛快,強似這般拖延時刻,有如芒刺在背,提心吊膽的好得多!”
語氣之中,已不僅是絕望,更是高度的憤慨,也正是憂心如焚,張惶失措,情緒不寧的痛心話。
谷雲飛的話,進入唐棣和周衝的耳內,兩人不由的心中一寒,也為之震顫!
兩人忙回頭看時,只見谷雲飛面容慘白,一手指著在廳正中的壁上,原來就在那燭光乍暗倏明的瞬間,壁上又多了一個令人心悸的骷髏頭的一幅畫,頭禿禿,骨嶙嶙,牙森森的畫在牆上。
這本是剎那間的事,也是谷雲飛語聲才落的同時,又聽到廳外似是大門之上,又傳來了一聲嬌脆脆的冷笑,道:“你想早死,早點解脫痛苦,可沒那麼容易,我就叫你,活不得好活,惱驚肉顫,愁眉苦臉的先受些活罪,等候時間一到,我再來取你的這條老命,絕不提前半刻,也叫你知道你姑娘的厲害!”
語聲未落,忽聽更鼓之聲從遠方傳來,乃是一更三點,真個是距離她所說的二更,尚有半刻!·唐棣聞言已是怒火中燒,氣乃上衝,怒不可遏,朗聲大喝,“燕山客弟子唐棣,首先領教如何?何必再等,空費時間。”
話出口的同時,矮身屈膝,雙腳點地,人早飛出,腳尖在院中又一點地,施展蜻蜓點水,燕子穿簾的功夫,已向大門外撲去,截擊來人。
卻聽身後的房上,早又來清脆的冷哼鼻聲:“燕山客的名頭,在武林中,實在不小,可惜的是卻嚇唬不了我,今天就是他親身前來,也夠他瞧的!何況你又是他的徒弟,少不更事,竟口口聲聲的要出手較量較量,喲!你!倒好健忘,不是早已領教過了麼?何必一定再過招呢!免得到時接不下來時,可要丟人現眼了!”
唐棣早已料到,又會撲個空,這神出鬼沒的女子,必也會早到身後,是以雖然身形向大門上撲去,腳尖再點,霍地身軀一扭,就在那女子聲未落的同時,已騰身空中,直撲向前方屋頂。
說時遲,那不過是剎那之間,唐棣身在空中,已瞄見了一條小巧的黑影,倏地隱於屋脊之後。
唐棣朗聲大喝,道:“你便是幽靈,怕你不現身子出來!”
那大門距離正廳總在六丈開外,唐棣豈能飛掠而過,身在空中,又漢有持久,那黑影閃得更快,唐棣這時已身落字中,嘴裡雖在恁地言語,心中卻是大奇,忖道:“聽她說的話中,分明就是邯鄲城外,薄暮所見到的女子,怎生她非但年紀不過十七八歲,而且並未斷臂,莫非她不是傷在谷老英雄劍下的白衣女子麼?”
正想間,忽聽追魂刀周衝在廳內,大吼一聲,道;“我周衝從來不信鬼、怪、邪、魔,看刀!”
唐棣暗叫:“不好!”劍在身前抖出朵朵梨花,點點寒星,身形一晃,使出鯉魚跳龍六功夫,當即飛身進廳。
腳尚未著地,忽聽谷雲飛大叫:“唐老弟,休得無禮!”
此外另有一人幾與谷雲飛同時,已在呵呵大笑,道:“麻谷老兒,我早就說過,不來淌這趟渾水,免得費力而不討好,最後的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都不是人,你偏不信我的忠告,這就是所謂的:‘忠言逆耳!’你甘冒大不韙,硬要前來!
你現在總算可以瞧出來了!人家拿刀動劍,大吼大叫,想把我們兩個老不死的,千萬萬劍,剁成一罈子肉醬留著下酒呢!”
唐棣早見廳中多了兩個人,說話的正是先前的那位老化子,另一位更瘦,偏是身高八尺,身材長瘦,類似一枝竹竿,戳在地上,身穿一身黃麻的粗衣裳,肩頭上已破了有幾個窟窿,露出來嶙剛的瘦骨,其貌不揚,其相可憎,哪像一位俠義中的高手。
唐棣已知這人,就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麻谷老人了。
便是他師父燕山客,常常提起的兩位江湖上的異人,不但武功超倫,頗受俠義群中敬佩,更是誅貪官、殺汙吏的義人,倍受一般百姓尊重。
唐棣久慕風儀,不料今日一見面,幾乎沒失笑出聲。
“兩位老前輩今晚光臨,老朽歡迎尚且來不及,豈有不歡迎之理,且老朽現在正是大難當頭,性命生死存亡關口,兩位老前輩,今晚到此,伸手援救,搭救老朽的一條生命,否則,老朽今晚難逃一死!我想,兩位老前輩,今晚到此,想必也是為老朽化解這場冤孽而來!兩位老前輩,過去行俠仗義,悲天憫人,天下人人皆知,老前輩到來,晚輩喜出望外,想今晚求生有望,今驟然離去,豈不令敵人得逞,晚輩必遭毒手!晚輩如有失禮不恭之處,也望兩位老前輩,念在下今晚遭受連番恫嚇,心驚意亂,張惶失措之下,竟失常態,多予寬宥,等到解決敵人之後,必當竭誠相報。”
谷雲飛邊說,那惶急之色,已溢於言表。
唐棣不由心中暗驚;“我心裡暗笑,他怎會知曉,當真的這位怪老頭有點門道。”
那麻谷老人,不理會谷雲飛,又向大幻神丐叫道:“老化子,人家不但心裡笑,還罵我老怪物呢!我說老化子,我今晚被人家欺侮到頭上來,你是幫我不幫?”
麻谷老人說完話,一對小眼睛,不停的眨動,面上當真像要哭那付怪樣子,更是滑稽之至。
現刻唐棣非但不笑了,而且心恐懼不安,急忙搶步上前,亦是一躬到地,道:“燕山客不成材的弟子唐棣,參見老前輩。”
大幻神丐,忽然屈著指頭兒數,跟著呵呵一笑,說:“麻谷老兒,我數了數不錯呀?這是第幾遭兒了,倒像燕山客名頭,能嚇得了人?”
唐棣今晚對那神出鬼沒的尋仇女子,確曾兩次說過燕山客的姓名,適才心想:“師父燕山客在武林之中,名頭高大,雖然和這兩位江湖異人沒有淵源,但兩人必也有個耳聞。”是故,唐棣剛才,再一次的提起,哪知卻被麻谷老人一大幻神丐兩人,拿來取笑了。
唐棣正感到成難堪,麻谷老人忽然嘻嘻一笑,也屈指頭數:“一,二,三,老化子,好像是三次啦!按常說的三番五次,還差兩次!現在只有三番啦!還缺五次沒到呢!不多?不多!”
谷雲飛看得清楚,更聽得明白,生怕唐棣臉上掛不住,人也下不了臺,急忙上前,陪著笑臉,道:“兩位老前輩,向來就詼諧成性,最愛開別人的玩笑,在俠義道是早聞名的。這位唐老弟,也是一位忠肝義膽,見義勇為的年輕人。對於我谷某人,更是義重如山,更為老朽的事,關山萬里,跋涉千程,挺身救難,真個是有志不在年高,將來怕不是武林中一朵奇葩!豪傑輩裡,後起之秀!兩位老前輩,大駕光臨,可惜今晚不便,無好酒菜孝敬。若蒙賞臉,便請飲一杯冷酒如何?”
麻谷老人一聽說到酒,已連嚥了兩口唾液,頸子一伸,忽然長了半尺似的,一雙怪眼已盯在桌上。
大幻神丐忽然“呸”了一聲,說:“麻谷老弟,我老化子口再貪飲,也不像你這樣沒出息,一聽說有酒,使從喉嚨裡,伸出舌頭來。”
方說至此,大幻神丐忽地微微一怔,登時收起了嘻笑之態,道:“麻谷老兒,是時候啦,別盡開玩笑,免得耽誤正事!”
唐棣心中一動,谷雲飛更是敏感,兩人側耳一聽,只聽遠遠的,傳來了更鼓之聲,原來這功夫夫,已是二更到了!
那更鼓之聲,進入谷雲飛耳巾,特別震耳,心中卻比轟雷之聲還要響,臉上早變了顏色,一陣青,一陣白。
麻谷老人當真聽從老化子的活,也收起了嘻笑之態,眼中陡地射出懾人心神的閃光,看向窗外,而觀動靜,說:“妙哇,老化子,妙極妙極,人說媧母再又出世,媚娘傳了衣缽,你偏不信,待會兒,這女娃娃前來,你看到以後,就會得到印證,你就知道我老頭兒,騙不騙你啦!”
媧母!媚娘!女娃!谷雲飛、唐棣,同是心頭一震。
谷雲飛本在兩位江湖異人現身之後,已大放寬心,卻不料這三個名字一入耳,身體直似癱瘓,搖搖欲墜。
唐棣心中卻也閃電般掠過他師父曾說過的話來。
當唐棣在離別師傅的前天晚,燕山客曾將當今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各門各派的長老,均詳細告知,以免將來遇見時,因不知底細,遭到誤會而吃大虧。
最後,燕山客頓了一頓,忽然面色特別凝重的說:“當今各門各派武功,登峰造極者,固然不少,但是說神化莫測,玄奇精奧的,卻要首推那位苗山媧母就我所知,當今武林,還沒有人見過這位媧母,但江湖上,近幾年來,奇事卻層出不窮!很有幾位武林尊者,在伸手管那些不平之事時,突然被人戲耍得無以復加。
江湖上也盛傳著她的後輩,個個功力均高,已達超神人化境界,但聞其聲,常不見其人,出手時,並不動用兵器,完全用空手迎白刃的方式攻擊,所以她的點穴功夫,在今天武林中,高人一等。”
正當回憶時,只聽那大幻神丐,又在那裡嚷嚷起來,道:“你這老兒,膽小如鼠,白天不敢進穴,晚上在黑暗中行動,現在雖然二更鼓已傳,但還遠著呢!那女娃娃不是說過二更鼓到,才能動手。
現在那更鼓雖然已有響聲,但還沒有敲到大門外,她如果這時現身,不是言而無信,自食其言嗎?你先怕什麼?”
隨向麻谷老人道:“說真話,麻谷老兒,今晚可是萬萬不可大意,若然我們這幾塊料,今晚栽在這女娃娃手裡,今後還有臉見人嗎?”
麻谷老人回答說:“老化子,栽跟頭,就由你去栽,我倒不想丟這個人。不過我到時,一走了之,找個僻靜地方,喝個熏熏大醉,留下你一個人,去對付那個女娃娃!”
大幻神丐聽了便道:“麻谷老兒,你不要臨陣逃喲!事情完以後,請你喝酒呢!”
谷老英雄,唐棣耳中在聽,心中兀自在回憶,是他師傅燕山客言道:“那媧母雖沒有人見過廬山真面目,但被戲弄的人,事後回想起來,事前卻都見到一位明豔的少女。
要知黃花閨女,很少拋頭露面,尤其那少女長得明豔,故爾引人注意,卻又因她是個少女,雖然注意,卻未在意,而事後想起,方覺出那個少女的奇異來。
再者因為,這些個人被戲弄之時,雖未見人,卻聞到了一種異香,既非蘭、亦非麝,似脂粉而更幽清,如檀香且較淡薄,是故猜想到那女子頭上。”
早聽到麻谷老人也呵呵笑道:“老化子,你放心,適才我已經多少摸清了她一點底細,一個不行,加上我們兩塊廢料,準不會吃虧,只是這女娃娃好打發,怕只怕打了小的,引出老的,到那個時候,可是吃不了,就要兜著走啦!”
兩個風塵異人,你一句、我一句,相互鬥嘴打哈哈。
坐在旁邊的三人,可全都明白了,適才大幻神丐,神龍見首!麻谷老人,在外出聲而未現身,原來是躡蹤察看那位神出鬼沒的女子去了!所以對她瞭解很多。’同時三人,已略略放寬了心。
這兩位江湖上風塵異人,非但不想置身事外,而且顯然已將此事,包攬在身上。谷雲飛今晚這場大難,這不是已遇難呈樣了麼!
麻谷老人方說道打了小的,引出老的一句話。
那大幻神丐,面色忽然突變,立即放聲大笑,道:“麻谷老兒,今晚我所為何來,不是為了引出老的來我早已不來此的,關心這檔子的事了。
我可不怕被人笑話,當年我在潯陽江口,管那件閒事的時候,竟被媧母那個婆娘戲弄一番,到現在,心中還不痛快呢!
我老化子這一生只有戲弄別人,不料倒被母那個婆娘耍了,這口氣要不出,我能有臉見人麼?
今好不容易綴著這女娃娃,來到此地,難道你我倒去欺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娃,不為了媧母這個婆娘,休想這桌冷酒涼菜,就是用八人抬的轎子抬我,我也不會來的。”
唐棣陡然心中一驚,不料這位詼諧成性,遊戲人間的大幻神丐,當年也是被媧母戲耍的一個。
以武功已參上乘秘奧的大幻神丐,竟然已被戲弄,那位媧母的武功,超神人化的境界,更可見一般了!
谷雲飛心中雖驚,卻像吃了定心丸一般,這麼一來,那大幻神丐就不能置身事外,他這裡只差沒拍手稱慶了。
周衝也如何聽不明白,早喜得眼笑眉開,暗自自為谷雲飛現在的遭遇而高興,有此兩位江湖異人到,誠心協助,那麼前來的女子,要想得手,也就沒有那麼容易了,谷雲飛生命的危機,自然化險為夷了。
哪知大幻神丐一言才罷,忽見麻谷老人那顆特長的頭顱一晃,已如一股疾風般的卷出去。
同一剎那,一聲又嬌又脆的聲音,已由遠面,道:“閉上你的那張臭嘴,你這老不死的臭化子,開口就罵人、連口德不修,今天晚上定不會饒過你!”
麻谷老人才飛身出廳,卻見一件東西,尖銳的聲音,劃破天空,弧線斜飛,堪堪由身側掠過,顯些就被擊中,競向廳內飛去,逕取大幻神丐!,以麻谷老人這麼一位武林異人,竟然探手接了個空,而且那廳門,也沒有多寬,可是那飛來地東西,竟能不偏不斜的飛進廳內,手法真個妙到巔峰!
卻聽大幻神丐哈哈大笑,說:“這塊破銅爛鐵,也拿出來,敢在我老化子面前賣弄不知量力!
女娃娃,你不行,別白費心機了!趕快回去叫那婆娘來!”
大幻神丐,口裡在說話,左手破袖向上一拂一兜,右袖一揚一卷,那飛來之物,早已接到手上,原來是一隻精光閃閃的鐵蝙蝠!
這隻鐵蝙蝠,雖然被大幻神丐接下來,旁側的唐棣、谷雲飛、周衝,都是武林中的能手,可全瞧見大幻神丐,接收當時,也費了好些手腳。
要知大幻神丐是位馭氣飛花的聖手,一朵鮮花,一片樹葉,或是一株草,只要在手中運用內力,擲向對方,可用馭氣功夫,點中敵人穴道,將敵人制服,故爾地能接住這鐵蝙蝠,雖是接住了,顯然大幻神丐,也是心驚不已。
但大幻神丐,形現於臉上的,不是驚悸,卻是大怒,身形一動,便已躍出廳外,直追下去。
這本是剎那間的事,唐棣也一擺手中劍,正要奔出廳去,哪知左肩方才一晃,即聽到身後風聲颯颯,谷雲飛已一聲驚呼,周衝怒喝,跟著便是重物倒地聲音。
唐棣便知是怎麼一回事了,愣地止勢旋身,霍地撩劍翻軀,劍隨身轉,身隨劍進,急速上前抵禦。
唐棣這一變勢,實在是快速已極,哪知他才扭轉的這一剎那,忙不迭的撤劍,卻因收勢不住,斜刺裡衝出一步,方才拿樁站住,同時渾身一涼,有如墜在冰窟之中,一時便羞、憤、怒、愧萬感交集。
,只見谷雲飛才在他那麼一轉眼的工夫,已倒臥在血泊之中,周衝掄鋸齒刀,作勢欲確,但卻動彈不得,原來已被人點了穴道。
顯然那尋仇的女子,飛鐵蝙蝠,引誘麻谷老人和大幻神丐離開正廳,她卻早從適才谷雲飛發掌震落的那扇窗戶而人。
只是不知她的身形怎生如此快法,竟在剎那間,不但傷了谷雲飛,卻又點中了追魂刀周衝的穴,卻又瞬間已失蹤跡!
人家在身後傷人,點穴,他卻連條人影也未看到,唐棣如何不又驚又怒,霍的探臂出掌,向周衝後心拍去,將他任督二脈震開。
周衝穴道,既已解開,便卻已不足不穩,往前一衝,險些跌倒!
唐棣正要去看視谷老英雄的傷勢,卻聽大幻神丐大喝之聲自屋頂上傳來,麻谷老人似亦怒極,喝道:“女娃娃,你這點年紀,競也恁地手辣心狠!”
周衝早巳扔下了手中的鋸齒刀,向谷雲飛飛身旁奔了過去。
唐棣便不管他了,他可也羞怒交加,恨不得和這女子鬥鬥,以洩心中憤恨,消除滿身怒火,飛身出廳,腳下才向院中地面一點,便擰腰騰身上房。
哪知他往屋頂上一落,卻聽冷嗤嗤之聲,已由近而遠。
大幻神丐的喝聲,急而高亢,顯然怒極,從屋後方傳來,道:“女娃娃,你還走得了麼?趁早束手就縛,也免得我老化子費事!”喝聲中,夾雜著銳風破空之聲。
唐棣聽聲辨位,已知是大幻神丐在施展飛花手法,當下一伏腰,兩個起落,已騰跳到屋後。
果見大幻神丐停在一棵枝葉密集的枝椏上,兩手不停的擷葉丟擲,等到來至近處,更聽清破空刺耳的聲音頻傳。
只見數丈之外,一人似凌空飛舞,好像一隻巨大的粉蝶一般,在銀蟾清輝之下,但見白練飄飄,銀光閃閃,上下左右迴旋妙舞,哪裡有人!
唐棣雖然是驀地乍見,便知那就是向谷雲飛尋仇,神出鬼沒的女子,現下已被大幻神丐的擷葉飛花困住!但也只是困阻了她,顯然傷她不得。
唐棣已知這便是,太行山麓,邯鄲道上的那位白衣女子。
不知怎的,忽然對她生出憐惜來,到覺得這位年紀輕輕的白衣女子,雖然調皮搗蛋,倒未失去天真,心道:“以大幻神丐和麻谷老人,這麼兩位武功高絕的江湖異人,絕非敵手。”
一時間,反將薄暮時在路上鞭馬之羞,與適才出言譏誚之辱,忘得乾乾淨淨。
這本是唐棣趕到的瞬間,就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只聽麻谷老人之聲,在那女子的近處傳來,呵呵笑道:“女娃娃,你還不停下來就縛,還要拼鬥到幾時。”
唐棣循聲,往前一瞧,這才發現麻谷老人是蹲在牆頭上,隱藏身形,在袖手觀戰。
再仔細的一看,他哪裡是袖手旁觀,而是在旁戒備,深怕那白衣少女脫逃,到時再前去攔戰。
唐棣忽然心中暗歎:“這少女雖終非兩位武林異人的敵手,但是兩個武功恁地高絕人物,尚且對她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一個擷葉飛花,攻擊不停,另一個,則嚴防戒備,不敢疏忽,僅此一點,也足見這位年輕的白衣女子,輕功上的造詣,是相當的了得,就是失敗,也不為恥了!”.方想間,忽聽那白衣女子“呸”了一聲,說道:“憑你們幾個,行將就墓的人,也想制服住我,簡直是兩個老天真呀!老化子,你以為用這手擷葉飛花的功夫,就擒的住我麼?我今晚不過是想逗你們玩玩,開開你的玩笑,我早聽說你有這手飛花奇功,今晚藉機會,倒要試試怎麼了不得法,呸!原來稀鬆平常,不過如此而已,姑娘我想來便來,說走就走,你們兩個老朽,還能攔擋住我嗎!”.話聲未停,忽見那白衣女子,兩隻羅袖並拂,身軀早飄到空中,忽作白鶴沖天,銀鴿起飛之式,身軀忽地拔高了兩丈,衝出飛花包圍圈外。
這手功夫,直把唐棣看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人在空中,無法借力,要想上竄,實難從心而這白衣女子,居然能將懸在空中的身軀,兩縱升高。
同時也瞧出那大幻神丐,雖然兩手齊發,但卻不敢離開那株大樹半步,而且兩手也不能稍停。
顯然只要手一緩慢,樹葉稀少,少女即可趁機逃出。
那麻谷老人在旁,休道以他這等江湖成名人物,絕不能以兩打一,而且在大幻神丐飛衣的凌厲攻勢,卻也不敢上前。
哪知那白衣女子,竟有這等驚人功夫,能在大幻神丐發出九天飛葉之中,忽然脫身直上,飛身而出,這等輕身功夫,如果沒有十數年的苦練工夫,難到這樣境界,眼看這白衣女子,也不過十七八歲,卻能練成這種地步,倒真是不可輕視,當下三人皆是一震!
麻谷老人霍地自牆上站起,這時卻聽到大幻神丐一聲怒喝,道;“女娃娃,你且瞧瞧我再給你變個戲法兒。”
大幻神丐喝聲未了,兩手齊揚,早有兩片樹葉從手中飛出,同時也聽到,嘶……嘶……的破空刺耳之聲,在半空中,響個不停,只見兩片樹葉及時飛到。
那白衣女子嬌軀不過才騰空,只見兩片樹葉及時飛到。
白衣女子身在空中,兩臂下斂,兩袖一收,霍地往下一落,分明看到,那兩片樹葉,業已擊空,哪知忽然聽到那飛葉刺耳聲,突然改變方向到了那少女的身側,似早算出她的身軀必往下落那兩片樹葉陡的劃了個弧形,有似如影隨形,人到哪裡,樹葉跟到哪裡,再又向她攻到,而且速度更快,隨形面跟,伴影而擊,可直可彎,可上可下,運轉自如,攻勢特別凌厲。
唐棣一見,驚得動彈不得,這大幻神丐,當真名不虛傳,馭氣飛葉,手法威勢,端的兩臻佳妙!
正為那白衣女子耽心,忽聽那白衣女子一聲冷哼,說:“這兩片樹葉兒,你倒認為很稀奇,姑娘還瞧不上眼!”
聲出,嬌軀在兩隻羅袖振舞之下,仍緩緩下落。
只見她兩隻袖口,倏地掩揚拂卷,大幻神丐那襲上身的馭氣飛葉,便如石沉大海,聲停葉無。
顯然那兩片葉子,已被白衣姑娘收去,但這一來,那白衣的的落勢卻更快了,分明是兩片飛葉被收去,但她卻已不能保持緩緩下落之勢。
只見那麻谷老人在牆頭上一欠身,這麻谷老人的身軀特長,兩臂之長,更是過膝,只見他倏地一晃身,兩手一伸.早將那白衣姑娘攔住,逼她落身牆內。
唐棣受那谷雲飛之邀,本是來此救助谷雲飛的,是要和白衣姑娘為敵的,但不知怎的,此刻心中卻有些不忍,不希望那姑娘落敗,是以心中想道:“以你們兩位成了名的人物,當真還要兩個打一人?兩個老的,圍攻一個少不更事的少女嗎?”
腳點房瓦,飛身疾掠,再一起落,早到了那白衣姑娘的身側。
這時同一時間,只聽麻谷老人已在呵呵笑道:“別怕!姑娘!今晚我們絕對不為難你,只要你說出媧母現在何處,你就便是媚孃的女兒?你說出真實的話,我們就會放你回去的。”
麻谷老人身在高處,張著雙臂,說著,已將身軀往下一蹲。
這不過是唐棣剛到的剎那,卻聽那白衣姑娘哼了一聲,說:“憑你們,也能難為得了我!不要說大話來嚇唬我,我來到此地,根本就沒有把你們放在眼裡,你們心中的如意算盤,倒打得很好,我有讓你們幾片樹葉和幾句大話,就嚇倒在地!”話出口,身早飛起。
大幻神丐這時已趕了前來,道:“若放走這這女娃娃,麻谷老兒,那可唯你是問!
足一點地,忽地身形撲起,已向那白衣女子背後抓去唐棣大驚,這一前一後夾攻,她哪裡逃得出去!
哪知唐棣便是要上前相助,也來不及的剎那,忽見那那白衣女子兩地兩袖前後一揚,前取麻谷老人,後攻大幻神丐,兩袖飄出,是有三尺遠近,兩個武林異人,當時均是一怔,萬萬也沒有料到,她身在虛空,竟還能發招,而且勁道十足,疾風颯颯,兩條羅袖搖曳,有如鋼鐵!竟無法進招。
麻谷老人迫得身往後退,大幻神丐非但忙不迭屈臂縮手,而且身形一錯,便往下落去,脫離二人中間。
這一手不但快如閃電,急如流星,任何人也不會想到白衣女子竟敢在麻谷老人胯下離開,而且是在麻谷老人躲她羅袖,身往後退同時進行。而麻谷老人也萬萬沒防備她有此一著,眨眼間,她早已落身牆外!
唐棣禁不住喝一聲彩,也飛身上了牆頭,心中暗自佩服這白衣女子的功力,不但超倫,更為神化。尤其急智超人一等,勇氣十足,強敵當前而不驚,身在困境而不懼,雖然年紀尚輕,但勇氣和智慧,卻不低於兩位老異人,假以時日。必可刮目相看!
真是不由他不喝彩,皆因麻谷老人兩手一張,寬度足在八尺以上,無論她往左往右,均難脫出,若然在牆下,大幻神丐卻早守候在彼,這一脫身之奇巧、俐落、快速,怎不令唐棣內心敬佩面喝彩!
他這裡才飛身上了牆頭,卻聽大幻神丐已怒不可遏,大聲吼道:“好狡猾的女娃娃,指外攻內,聲東擊西,今天竟讓你,有計得償,傷了谷老英雄,在此逞能,目空一切。
如果就這麼輕易讓你逃走,我老化叫子,不是白活了幾十年,從此不想再行走江湖!”
發覺是在牆內,聲出,只見大幻神丐身軀,倏地劃了個牛弧,眨眼已到牆外,其快亦有如電影閃一般!
麻谷老人仍張雙臂,只見呵呵笑聲更為響亮,亦愛極了她這身俊功夫,霍地向下撲去!
一個思想在唐棣心中似箭般閃過:“任憑她功力怎麼強,恐怕今晚也難是這兩位江湖異人的敵手,我要不助她一臂之力,諒她難於脫身!”
現下,他已將所有的思想,都摒除在腦海之外,所有的一切想法,完全集中在這位姑娘身上。
看見她刁鑽古怪的時候,心中為高興不已,看她面臨危機是更為她耽驚受怕,深恐一時大意被縛,瞧著她的武功神化時,又噴噴稱讚不停。
現在這個時刻,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白衣姑娘,竟忘了谷雲飛的事,更忘了這次受師傅命令下山,星夜前來,為谷雲飛幫忙,接受敵人的挑戰,現在谷雲飛已受白衣女子的傷害,他不但不幫助大幻神丐,麻谷老人,共同擒拿敵人,反倒暗地裡處處維護白衣女子。
看到她危險時心驚膽顫,看到她得手時,更替她暗自高興。
其實是自谷雲飛說出當年,傷到那白衣女的事,今晚這姑娘,雖然手辣心狠,但從她劃削落谷雲飛一隻胳膊看來,總算還留些分寸,其實若像這姑娘的武功來說,要取谷雲飛的性命,可說是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因為在剎那間,先點周衝穴道,使其喪失還手能力,再則削斷谷雲飛的胳膊,如以這種快速手法,要將谷雲飛置之於死地,是極端容易的事。
可是這白衣姑娘,竟未將谷雲飛置於死地,僅斷其一臂,顯然是報復前仇而已,下手時已留了分寸。
唐棣看到眼裡,想在心裡,更覺得這位姑娘,心地仍屬善良,所以對她的好感立刻增高起來。
實際,唐棣今日,薄暮之時,和這位姑娘,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對她美絕人寰的姿容,已深銘心底,現在更看到她的武功精湛純熟他自嘆要遜她一籌,看到出手傷害谷雲飛,尚不忍要他一條性命,顯然居心寬厚,真是內心中又敬又愛,有這幾層緣故,是以心中不但已化敵為友,而且已決心要幫助她,脫離現下的困境!
哪知他心念才動,忽聽那白衣姑娘一聲嬌叱,道:“你們不要逼人太甚,不然,那是你們自找苦吃,我手下就不留情了!你以為我怕了你們麼?你們更不要以老賣老,目空一切,總認為你們的武功,天下沒有對手,處處逞能,事實很清楚,你們那幾手,也不過如此,沒有什麼了不起。”
倏地白影一閃,大幻神丐於下,已又抓了個空!
卻見那白衣姑娘羅袖一抖,反向大幻神丐雙臂上纏去!
皆固定兩位都是江湖上成了名的人物,故爾出手極有分寸,況且對方,又是年輕少女,當出手時,絕不貿然進招,有的地方不能進招,有的地方不能進招,有的穴位,必要躲避,刁;可出手。尤其兩人不能同時出手進招,只能一個出手,另外一人,只能作壁上觀了!只因有了這些顧忌,手上的各式各招,也只有緩慢下來。
大幻神丐,雖然已幾番搶攻,仍然沒有把她逮到。
麻谷老人,更是不離她的身側,所用的招式,也只有抓、攔、截、阻而已,並且未發過一掌。
唐棣也很清楚,兩位老人,都是顧忌自己的身分均未使用惡招,來對付白衣姑娘。
也正因為如此,那白衣姑娘,卻佔了不少的便宜。
唐棣本來心中想助她脫身的,現下可無從下手,而且她顯然並無落敗跡象,是以,這時倒落得個旁觀,也藉著這個機會,對白衣姑娘,多觀察一番,更增多了認識,來滿足他的好奇之心。
因此唐棣,並不急於挺身相助,卻隱身暗處靜觀兩方拼鬥。
只見她抖羅袖,向大幻神丐臂上纏去,哪知大幻神丐右立即撤回,就身子前衝之勢,從左微斜,左臂倏探,已向她右肩抓到,實是快迅無儔。
那白衣姑娘羅袖走空,變招速度自然慢了一籌,可就在被大幻神丐抓到當兒,哪料她嬌軀也是一斜,身形巧妙已極,即行閃開。
唐棣算是白抽了一口涼氣,只見她芳肩微晃,右足點地,足稍曲,閃身移位,大幻神丐又抓了個空。,卻聽麻谷老人哈哈笑聲中,喝起彩來:“我說,老化子,得了,這位小姑娘一身俊功夫,倒真教我老頭兒,由心坎兒裡向外笑,年紀輕輕的,練就這一身好功夫,不但武藝強,功力好,還長得這樣俊俏,今晚就不要盡為難她了,就放她一馬,讓她走啦!別讓別人傳揚說:‘兩個老的,欺侮小的’。
唐棣聽出麻谷老人,竟內心喜歡這位小姑娘,要放她離開此地,不由的暗自為白衣姑娘歡欣。
怎知大幻神丐,今晚拼鬥好一陣子,費盡九牛二虎的力量,到現在,連一個女娃娃也沒有制服住,面上已是難堪之極,而且他的目的,乃是要擒住這位白衣姑娘,也引出那媚娘和媧母出來!
可是現在的局面,正是事與願違,連人家的一位弱齡的晚輩姑娘,也奈何不得,難怪她心中的難堪。
遂聽他怒喝一聲,道:“麻谷老兒,先閉上你的臭嘴給我站過一邊去!”
話出口,身形突然一矮,趨步上前,幾換招式,加緊攻擊。
唐棣錯眼間,只見大幻神丐!這時已幻出百數十個身形,遊走疾進,在白衣姑娘身形外面是,環繞進招,哪裡還看到了人形,僅見一圈周圍人形好像走馬燈兒在那裡,團團轉動,手腳並進,腳同則掌回,掌伸則腳退,上下夾攻,不停的進攻,非抓便點,不點便抓。抓如神龍探爪,絲絲人扣,點如金雞取食,粒粒進喙。
看得一旁的唐棣,暗暗心驚,頗為白衣姑娘擔心不已。
驀地心中大悟,江湖中的人,都稱他為大幻神丐而不名就是這個緣故,乃是因他身法太快,行走敏捷,當發招疾走時,實難看出他的本人身形,令人有變幻成千百個神丐之感,故尊此美名,今晚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如此與敵人相對鬥時,武功稍差,瞬視不清,虛實不分,即易落敗。
那白衣姑娘卻也不弱,饒是繞身竟是大幻神丐,但兩隻羅袖飄起,嬌軀翩躚若舞,閃挪騰移之間,竟也還招快速之極。
羅袖上揚下拂,前展後抑,似白練橫飛,類閃電穿馳。
兩人鬥到極處,但見白點斑斑,黑絲縷縷的前後相隨,左右追逐,環繞不停,黑白相間,頓時形成一幅黑白分明的圖案,一時間竟分不出軒輊來。
唐棣可看得目瞪口呆,心道:“我自恃燕山武學,天下無敵,原來竟是井蛙窺天,黔驢拒虎,今朝若然換了我,先與這白衣姑娘相遇,只怕不出十招,就敗在人家手中了。
如和大幻神丐老前輩相較,恐怕早被飛葉打中穴道,動彈不得了,我還有何面目走江湖,見天下武林!
從這一場大幻神丐和白衣姑娘的拼鬥看來,真是應了俗語說的:‘人外有人,天外有人’的一句真實話來,唐棣呀!你今後若想出人頭地,揚名武林,就必須勤修苦練,虛心求教,絕不可驕狂,目空一切,今天晚上,活生生的例子,就擺在你的面立前。”
方想間,忽聽麻谷老人一聲大喝,道:“老化子,你還不快住手,當真你想丟人麼?”
話出人亦出,猛可裡麻谷老人身形一躍,兩隻長臂,倏伸乍分,只那白衣姑娘與大幻神丐,兩人同時往外一分,各自倒縱出去,退開數尺。
唐棣方愕然間,那白衣姑娘,已冷冷的一哼,其聲卻如出谷黃鶯,嬌脆已極,說:“讓你知道,你姑娘的厲害,你這些丁點兒的功夫,我還瞧不上眼,別的人可怕你,你姑娘可不吃你的這一套。今後少在我的面前抖威風,裝大輩。
姑娘我今兒半夜裡,還得要回去覆命,不然我倒要好好的教訓,教訓你這老不識相的老叫化子。
我現在也沒有時間和你閒嗑牙,可要走啦,你這老化子,要不服氣的話,今後只管找我,你姑娘隨時奉陪,絕不退縮!”
話聲方罷,白影倏斂,由近而遠,從大而小,瞬間已成了一個小白點,消逝於月下遠處。
那大幻神丐,顯然已追之不及,唐棣目送她離去的倩影,以至於無影無形時,仍然眼巴巴的,痴呆呆的,站在那兒引頸翹望,業已消失的白衣姑娘的遠方,根本沒想到去瞧看近身的兩位老前輩。
卻聽大幻神丐氣得哇哇怪叫,道:“麻谷老兒,好哇!你這老不死的,竟吃裡扒外,幫起這女娃娃來了!輕易的把她放走!”
唐棣回頭,只見麻谷老人已在大笑,道:“我說,老化子,我看今晚你有些在倒行逆施,就算你能勝過這女娃娃,你倒要將她怎麼處置。
既然你要找的是媧母,現下既已知她就在這左近,今晚我們兩塊料的目的已達,還不該讓她走麼?”
卻聽到那麻谷老人又笑呵呵,道:“老化子,你別發愣,這有何不解,適才那女娃娃不是說,今晚還要去覆命麼?現在雖然三更不到,但二更卻已過了,離天亮還有兩個更次,這個工夫,她就是能飛,也去不了多遠,故爾我說媧母必在這左近。”
大幻神丐這是恍然大悟,唐棣心說:“原來如此,剛才只關心她與大幻神丐惡鬥,競忽略了她話。”
心中在想,忽然衝口而出,道:“麻谷老前輩一言,可將我也提醒了,晚輩卻已能猜出這姑娘的去處!”
哪知他一言未了,大幻神丐忽地一晃身,唐棣登時左臂發緊,有似鐵箍箍住了一般,竟然半點掙扎不得。
原來是大幻神丐聽他說知道那白衣姑娘的去處,老化子心急,便晃身將他抓住,好問個明白,以便前去找那媧母好好算去的那一筆舊帳,因為一時心急,便出手重了些,所以唐棣立感到不舒服。
唐棣好生後悔,心道:“我怎麼一時性急,出口失言,這一告訴了那白衣姑娘的去處,這兩位前輩,豈能不去與她們為難呢?”
但隨又想道:“適才顯然大幻神丐,並未勝得過白衣姑娘,那媧母媚孃的武功,可想而知,當然高出白衣姑娘。
況且大幻神丐前輩,過去曾受過媧母的戲弄,今天尚未勝過白衣姑娘,也不過是半斤八兩,平分秋色,若想和媧母和媚娘等對手,得勝的機會,也不會太大,我就說個明白,諒亦無如何必畏首畏尾,不說個明白。”
唐棣雖然為白衣姑娘的事,想得很多,其實也不過是才略遲疑的瞬間,便道:“晚輩,今日薄暮,接近城郊之時,忽見那白衣姑娘從身邊飛馬而來,想是來處,必是太行山無疑。”
是那唐棣心道:“太行山廣有數百里,山高路險,林木森森,就是我猜得錯,他們豈能輕易得到呢?”
大幻神丐,把唐棣話聽完,便大喝一聲:“麻谷老兒,我早就猜到她們是落在太行山中,再由唐老弟話裡,更足以證明我老化子,原先的猜想,雖不錯的了,走!”
唐棣立即一怔,心中想道:,“原來他們也知道那白衣姑娘的落腳之處,而且這麼一說,只怕他們知道更為詳細,如果他們真的前去,恐怕又是一場熱鬧的拼鬥。”
見麻谷老人一搖頭,要說什麼,可是卻又欲言又止。
唐棣哪有看不出其中道理的,顯然是麻谷老人,今晚見這個女娃娃,已恁的了得,年紀雖輕,卻膽識過人,出道不久,竟功力超群,刁鑽機智,非常人能比,沉著應戰,不現驚懼之態。
就以剛才來說,兩人合力圍攻,也未能留得住她,說聲走,便身輕似燕,破圍而出,三五個起落,便形消影失,即無懼色,更不屑一顧兩個武林中的強人,何況那媚娘和媧母兩人的功力,更高不可攀。
這姑娘臨走時,曾說過回去覆命,足以證明,這姑娘的去處,必有一人在彼等候。
如果兩位異人,真的去了,找到她們,動起手來,也未必就操勝算,如果不去,大幻神丐又正在惱羞成怒的氣頭上,豈肯就甘心作罷,停止不去!
麻谷老人的沉吟間,唐棣已知麻谷老人的心意,不料大幻神丐今晚和白衣姑娘糾纏了很久,不但未立即制服這位女娃娃,更被她輕易的逃走,再加上這位姑娘初來時,以調虎離山之計,騙出大廳,斬斷谷雲飛老英雄的左臂,說起來,都是大失面子的事,豈能不怒從心頭起,惱由膽邊生。
一言說完,不待麻谷老人答言,這老化子便飛身上房,追趕下去。
唐棣正在猶疑不決,不知該立即反屋,去看谷雲飛的傷勢,還是該追隨兩位前輩,前往太行山?
忽見麻谷老人,向他一招手,示意前來,低聲說:“隨我來,立即前往太行山!”
唐棣忙將長劍,納入鞘中,躡蹤大幻神丐。
麻谷老人的兩腿特長,唐棣在後暗自留心,只見他一跨步便邁出二丈遠去,那大幻神丐的輕身功夫,唐棣早已見過,他這裡起步略遲,待他追上房頂,大幻神丐早已不見了人影。
麻谷老人雖是前後腳起步,卻才兩個起落,已相隔數丈。
唐棣不由得不腳下加勁,提一口丹田氣,猛力前進,不然這位老前輩身法施展起來,只怕不用到太行山,只要離開邯鄲城去,便要追不上,難見人影了。
哪知麻谷老人身法雖快,但卻僅是邁著長步,顯然並未將輕身功夫施展開來。
唐棣知道他是在等待自己,不由心中大奇,暗自想道:“他不追趕大幻神丐,卻等我為何?”
眨眼已到城外,麻谷老人,忽然停下步來,唐棣恰也趕到。
麻谷老人同時閃過路旁,在樹下一站,又向唐棣一招手。
唐棣忙挨近身,麻谷老人低聲說道:“你知道我喚你跟來之意麼?這可是你的天大造化,你說!將來你要怎樣謝我呢!”
唐棣不由一怔,心中又想道:造化,天大的造化,跑到山裡面,不是草,就是樹,野草葳葳,樹木蒼蒼,山石嶙剛,泉水淙淙。人煙稀少,野獸繁多,又哪裡來的造化,·心中倒是十分疑惑,不瞭解麻谷老人造化的含義。
麻谷老人看見唐棣兩眼發呆,並未立即回答,道:“大幻神丐,一身超群絕倫的武功,為人耿介,好人的一付心腸,並且心懷嫉惡如仇的決心。
他因忙於濟世救人,所以到今天,尚未有衣缽傳人,小子,你認為他今晚連那女娃娃都收不了,那你可就錯了,要知道大幻神丐的馭氣飛花,這手功夫,雖不能說是天下無敵,但當今之武林中的高手,能抵禦他的這手馭氣飛花的,可還沒有幾個唐棣不由的一瞪眼,這是他心中極端疑惑的一種反應,因為麻谷老人的面前,不便出口反駁,也不能出口詰問,便從目光中示出心中的疑惑。
麻谷老人,一看唐棣剛才的表情,便又說道;“你不相信是不是?今晚大幻神丐,實是未將他那手功夫施展出來,一者是來時,這老化子輕敵,也沒想到那女娃娃的狡獪,等得老化子看到那女尋娃難纏時,才施展出他的看家本領,不會想到,那女娃娃機智得很,看出大幻神丐使出絕招時,見風轉舵,溜之大吉,要知老化子這大把年紀,武林中又個個尊敬,他也怕傷了她,將來會被人家說他以大欺小,以老制幼,壞了自己的名頭。”
唐棣這才恍然大悟,心想:“慚愧,我在當時竟看不出這個道理,一直都識為那白衣姑娘功力,不在大幻神丐之下,總認為大幻神丐,徒具虛名而沒有真實本領,聽麻谷老人的這番話後,才曉得其中的道理,不然,就憑這位大幻神丐,享譽江湖數十年,就連這一位年輕的白衣姑娘,也敵不過,實在難以令人相信。
唐棣呀!唐棣,你還年輕,經驗不足,閱歷不深,對事情的理解,只是其表,而昧其內,顯見浮躁和衝動,而不能衡情度勢,靜觀詳察事理的真實性,今後必須以冷靜態度,深刻的意識去判斷事理,免得誤己誤人!”
這時卻聽到麻谷老人,忽然發出一聲嘆息,道;“雖然如此,但大幻神丐此番前去,卻絕對討不了好,女娃娃的武功,大幻神丐勝她雖然不難對付,但她能有多大年紀身手矯捷,動作快速,實在令我老頭子也衷心的佩服!
由可可見那個媚孃的武功,必更高出這女娃娃,更不要說媧母了!
就算我不袖手旁觀,挺身而出,兩人聯手進攻,今晚的對壘,取勝的機會,可能不大,稍一不慎,便凶多吉少了。”
唐棣暗想:“你既說此去凶多吉少,又為何不立即前往,追趕上大丐,聯合出手制敵,卻在此地閒話不休。那大幻神丐老前輩,是又增加了一份危機嗎?”
麻谷老人突然失聲笑道;“小子,你先別緊張,好像我才指示出你一條明路,你就時刻關心起老頭子來啦,倒像他已竟是你的師傅似的,小子,大幻神丐的武學,豈會一時半刻便敗的,若非他在危急之時,你能討得了他的好處,他又怎能隨便的就收你為徒,別不要以為青年瀟灑,一表人才,他就收你為徒,以他的個性,哪有這麼容易,所以我先告訴你,今後在老化子面前,多乖巧一點!”
唐棣不由的愕然,道:“我……”
麻谷老人立即說道:“不錯,就是你這小子。”
麻谷老人眉毛一掀,小眼睛眨了又眨,故作神秘的道:“今晚只有你,才能保全老化子的一世英名。
大幻神丐這老化子特別得很,從來不白受人家的好處,你今晚幫了他的忙,他也必定會給你點什麼,小子,你不要推辭,說什麼也不接受,他也一定非要你接受不可,說不定還可能給你點苦頭吃,那時你便向他說,要他傳授給你馭氣飛花,”
麻谷老人繼又說道:·“你要明白老化子的脾氣,可怪得很,一身絕世武學,就從來沒有傳授過人,那時他說是心中不願意,也不好意思拒絕你了。小子,所以我說這是你的萬千造化,但是時機稍縱即失,不易再得,你可要小心了,走!”
唐棣忙緊緊跟隨,忽地探臂摸了摸腰間長劍,心想:“麻谷老人的話,多半是知道我師門的大羅劍,乃劍術之上乘,也許要以手中之劍,相助大幻神丐,制服敵人,免得落敗,陷身於危險之中。”.麻谷老人這一回再起步,腳程較先前可快得要多了,只見他一邁步,身軀使已出去三丈多遠。
、兩隻長腳交相邁進,哪是走路,簡直像是地行仙,駕風飄飛,腳下一點塵土都不沾,颼颼有聲,並且帶有絲絲涼意。
饒是唐棣將一身功夫,儘量施展開:來,兩腳加快,全身用勁,但不到半盞茶的工夫,早巳後十餘丈,並且頭上已有汗意,顯然功力不濟,難以趕得上麻谷老人。
唐棣心中又愧又急,自覺自己的輕功,難與麻谷老人相較,但也不甘落後,只得拼命追趕。
正趕間,麻谷老人,忽又一回頭,想已看出唐棣的功力難濟,這老人忽然呵呵一笑,道:小子,你別難過,要能趕上我,還得有好些年的功夫好練哩!這就是練武的人,必須要常練、苦練,方能練了上乘的功夫。”。
:一句話未完,唐棣恰巧趕到,麻谷老人忽地長臂一伸,唐棣自是沒有防備,-被抓到,卻也掙扎不得,競被他倏地提了起來。
麻谷老人呵呵笑道:“時間再長,老化子恐怕便不行了,我帶你走一段啦!趕快去接應老化子,免得他遭到落敗!”
聲出,唐棣頓覺兩耳風生,有如騰雲駕霧一般,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已進入太行山深處,放眼所見,但見滿目蒼鬱,古數參天。
麻谷老人飛身上到一個高峰,忽地腳下一停,將唐棣放下來。
唐棣被麻谷老人挾得渾身痠麻,但知已到了地頭,當下摸了摸背上的長劍,抖擻精神,躍躍欲試。
他這般的兩番伸手摸不,如何瞞得過麻谷老人,此刻這老已無先前那般輕鬆這態,但卻忽地一睜眼,說道:“這就到了地頭啦,可是我得警告你,小子,趁早收起這把破劍,待會兒,你要亮出劍來,不是你自討奪吃,而且還弄巧成拙。”
唐棣大惑不解,才發愣,麻谷老人說話的這個工夫,並對他看上一眼,而是注視在峰腰之處,邊說邊凝眸下視。
唐棣一面忙向他看的地方瞧去,但是惟見霧氣氤氳,繞峰的白雲縹緲,其他並無所見,心中大奇,不知麻谷老人所瞧的什麼?
再瞧麻谷老人時,卻見他瞬也不瞬,兩隻小眼睛不但越來越大,而且已有神光射出,兩耳細聽,頭部卻動也不動一下。
唐棣自知內功不夠深厚,目力非但不能視遠,而且不能穿透雲霧,瞧看一切,現在只有凝神靜聽,用耳細聽。
這次仔細的一聽,果然聽出峰腰處,隱隱的在嘶嘶披空傳來,而且平雜著大幻神丐的聲聲怒吼!顯然大幻神丐,已遭毒手,心中惱怒已極,吼聲不停,強力進攻,必到了緊要的時候,麻谷老人已叫了一聲:
且說唐棣追麻谷老人之後,落下峰去,自是緊張之極。
趕往下落,那大幻神丐的怒吼之聲,也更為清晰。
兩個人的身法都快,有似彈丸墜落,瀑布下瀉。
顯然麻谷老人最早也不知道大幻神丐和媧母等,究竟在何處,而是適才飛身上峰,方始發覺,故爾此刻則是循聲前進。
當下急像驚弓之鳥,便急飛狂奔前去。
看看到了地頭,麻谷老人在前一閃身,唐棣也趕緊隱住身形,只見麻谷老人小心翼翼,往前竄進。
連麻谷老人,也這般的小心,唐棣自是更不敢有絲毫的大意,相距丈來遠,一面緊隨麻谷老人身後,躡足追蹤,一面留神而聽,不敢粗聲呼氣。
皆因現下來的近了,只聽那大幻神丐似在作困獸之鬥,連聲吼喝,喝聲繞峰盤迴,谷中迴音激盪,真乃山鳴谷應,越顯得大幻神丐的聲音,高吭震天,道:“我只找媧母那婆娘,只要你們說出她在何處,今晚我老化子,絕不難為你們,我自然去找她算帳,立即離開此地!”
卻聽一個女子的口音,笑道:“雪娘,你聽聽,這老化子,人雖然老了,可是倒會滿嘴說大話的,這不是真成為一個不折不扣的老不羞了。
這年頭,真是怪事連綿不斷,連這窮叫化子,居然也敢發瘋耍賴,到我們這兒興風作浪,吵吵鬧鬧,真乃是自不量力!”
接著又聽見另一個嬌聲細語的女子的口音說:“娘啊!我才不理會她呢!這老化子,那丁點兒工夫,我早已見識過啦,都是一些老古董的招式,簡直是一些碎銅爛鐵,敗柳殘花,他還是活要用,死要擺,硬充面子。
娘你不要用別的和他較量,只要伸出個指頭兒,怕他也接不下來呢!還口口聲聲的找師祖算帳,這不是痴心妄想嗎?
呸,這老化子不知羞,不害羞,老不羞,娘,我們吃我們的你嚐嚐,我替你買的酒菜,好不好啊?
這酒可是真的醇的好酒,芬香適口,沁人心腹。
蝦是明蝦,肥嫩異常,娘,你就藉它下酒吧!”
麻谷老人忽地一振臂,跟著輕登巧縱,躍上這一株大樹,身形遂在濃密的枝葉中隱去,恁地分枝穿葉,但卻沒帶出半點聲音。
唐棣也不敢怠慢,仍然是擰身縱躍,早已飛身而上,他的輕身功夫,自然比麻谷老人相差尚遠,但也不敢帶出聲音,只聞微風颯然,到了麻谷老人腳下。
麻谷老人以傳音人密,說道:“小子,上來!你那裡看不到什麼,在這裡,就可能往下看清楚了,看看老化子和她們幾個,如何對手。”
唐棣早發現隱身之處,並無所見,當下忙一點腳下橫枝,身形之竄起,頭頂上的枝葉,甚是茂密,又要避開麻谷老人,這一來,可就帶出聲音了,只聽枝葉簌簌,乃紛紛落下,而嫩枝更是搖曳不已。
麻谷老人輕輕的噓了一聲,但沒有說什麼,兩眼已盯視著前方。
唐棣臉上一紅,忙又看時,但見前面約有七八丈遠,一株大樹,好似亭亭華蓋,銀色月光照射下,只見樹枝子上,坐定兩個女子,兩人同是一身白裝,山風過處,但見一人左手的羅袖飄飄,顯然袖裡,空無一物,必是斷臂無疑。
唐棣立即明白,此人必是媚娘,左臂早被谷雲飛較斷,也就是那白衣少女的母親了。
這次白衣少女到邯鄲城去找谷雲飛算帳,也就是因為谷雲飛多年前,曾斬斷媚孃的左臂,這次是去替母親報斷臂之仇,所以也斬斷谷雲飛的左臂,這就是俗語說的冤怨相報了,白衣姑娘,目的已達,便脫身回來。
他這裡還來不及用目光搜索大幻神丐存身的之所,卻早聽左側一聲大喝,狂笑道:“好哇,你就伸雙手指頭試試,我老化子倒要見識見識!”
唐棣循聲回頭,只見大幻神丐,也是立身在一棵樹枝子上,風一吹,破衣下襬飄飄展動,隱聞風聲獵獵,滿頭亂髮蓬蓬,直似怒發沖沖。
唐棣猛的一看,防中卻大奇不已,適才在峰頂上,分明似聽到大幻神丐,在作困獸之吼現在大幻神丐,隱身在樹上,媚娘母女卻在樹上吆喝不停,哪像曾經出手拼鬥過,這豈能不令人心中疑惑不解。·卻聽那白衣女子又聲似銀鈴般的說道:“娘!你要多喝多吃點,吃飽喝足後,增加點力量,好去接取那老化子的擷葉飛花呀!給他老化子一點顏色看看,免得他恃才驕物,目中無人,愛管閒事,也免得師祖親自動手去教訓他了!”
簡直沒把僅數丈距離的大幻神丐,看到眼裡,說的嬌憨已極,哪像是大敵當前的話語,既天真,又頑皮,根本就沒把大幻神丐放在心中。
唐棣這裡,再又循聲回頭,不的目瞪口呆,只見那斷擘的白衣女子,和那位白衣姑娘,在樹上盤膝而坐,這還罷了,兩人的輕功,皆已達上乘,本為不奇。
卻見那白衣姑娘,更左手託著個托盤兒,盤中尚真的有酒有菜,並且母女二人邊吃邊談,邊說邊笑。
要知無論任何輕功,皆憑仗提起一口丹田氣,不能開口說話,不然真氣下沉,別說是細枝嫩葉,無法託得住,就是一般的枝椏也必壓斷,人必落下。
現在看到的是白衣女子的母女,坐在枝葉上,有說有笑,談笑風生,有吃有喝,吃喝間,竟和大幻神丐開玩笑,這種功力,自出道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
顯見白衣女子母女的輕功,業已超神人化,我唐棣練到幾時,方能到此境界。
唐棣正在暗想之時,卻聽大幻神丐,又大怒吼道:“我今晚到此,只是來找那媧母老婆娘,只要找到她,不關你們的兩人的事,今晚要說了便罷,是當真要逼迫我老化子出手嗎?”
麻谷老人忽然在唐棣耳邊說道:“老化子只怕剛才吃足苦頭啦,咦!”
他這裡一聲咦才出口,早見那斷臂的白衣女子獨臂輕招,似敷微的一拂,大幻神丐存身的那株大樹,登時似被重物撞擊,震得枝葉簌簌有聲,大幻神丐的神形,也隨著枝葉即起,即伏,搖晃不已!
便在那女子臂微指之,唐棣已看出月光下有寒光一縷,一閃即逝,且微聞有一絲破空聲音,心下不由大為吃驚,顯然這是她彈出一隻的鐵蝙蝠,不料那麼輕的暗器,竟有這樣大的力道!
早聽那白衣姑娘嬌笑道:“娘,你怎麼不賞給他一隻,叫他在這兒狼嗥狗叫的,叫得人家好生耳噪,你卻打那棵樹,又有何用!”
她娘也笑道:“乖女兒,我們有酒有餚,在這光輝的月光下,吃的快樂,喝的高興,清風吹拂,綠樹助興。
你看那老化子,蹲在樹上,口嚥唾沫,嘴喝西北風,衣服殘破,難抗冷風,真到了飢寒交迫的地步,已是夠可憐的,娘怎能不同情這老化子,還能忍心去投井下石,置彼於死地,而不得善終。”
大幻神丐聽了白衣女子母女二人的一番戲弄的話,更是怒火中燒,氣憤異常。
唐棣以為他必要撲過去,和她們母女二人死拼一番,哪知大幻神丐仍然停身在那枝葉上,並不移動。
唐棣再仔細的一看,可看清楚了,大幻神丐兩手均握有兩片樹葉,顯然是蓄勢待發,但目光卻不住的轉轉細瞧。
唐棣心中一動,暗想:“莫非除了這母女人外,暗中尚有人在?如果在暗中真的有人潛伏,想來必是那媧女了,還能是誰呢?”,心念一動,不由得憤憤不平!
唐棣這時才恍然大悟,分明是自己與麻谷老人聽得他作困獸之吼時,是這大幻神丐面對這母女兩人,強敵當前,不敢有絲毫的分神。
必是在這同時,暗中有人,出手暗襲,令他兩面對敵,既在向對當前的白衣女子母女兩人加以攻擊,更要謹慎小心,防備隱藏在暗中的敵人暗襲,是以十分令他困擾自己,怎麼不令他大肆咆哮。
而且顯然他對這在暗中未曾露面的人,更是痛恨,所以手中樹葉蓄勢待發,正是要對付此人,故而並不對這母女兩人出手。
那白衣姑娘又在嘻嘻笑道:“娘,這酒好香啊!真不愧是名聞遠年的汾酒,這萊更是色、香、味俱全,娘,你就多吃些吧!有這香酒侍餚,你還不願意吃,可是有個人,現在想吃還吃不到呢!”
她那手中的托盤,直往她孃的面前送,他娘也笑著說:“乖女兒,你就是這麼淘氣,別饞他了!人家都大半天沒喝過一口水了,吃飯更不要提了。你倒不同情,反倒故意去饞人家,娘也不吃了,你就收拾起來罷!”
麻谷老人忽然低喝一聲:“不好,老化子忍耐不住了。”
說時遲,果然聽到大幻神丐一聲怒吼,霍地雙手齊揚,兩片樹葉已挾勁風,直向母女兩人擲去!
只聽那白衣少女呸了一聲,說:“娘,他可急啦,你要不用了,這殘羹剩酒,就賞給這老化子罷,瞧他饞得緊嚷嚷,怪可憐的。”
話出,左手酒壺平飛出手,只聽噗地一聲,已將她娘襲到的樹葉,在空中截住,顯然那樹葉已將酒壺穿透,可見大幻神丐的功勁,端的驚人!
同一時刻,右手托盤揚一兜,舯中的碗碟,已直取大幻神丐,但是她手中的托盤,卻未出手,一兜之下,只見盤中卻多出來一片樹葉!
賃大幻神丐神力,飛葉一擲,便能擊穿酒壺,而這位姑娘,卻能飛出盤中碗碟之後,尚能接住,用力之巧,簡直妙到毫顛,令人感到驚奇。
哪料到白衣姑娘,才破了大幻神丐打出的兩片飛葉,大幻神丐已一聲狂笑道:“你再接我兩片!”
只聽破空之聲有異,登時兩片樹葉,已同時作弧線飛出,離著那母女兩人,作大弧形,卻直取兩人後腦!
白衣母女卻直如不見,姑娘兀自將托盤兒向她娘面前一送,說:“娘,你瞧!就憑這手兒功夫,也想來嚇唬人,真是好笑,就是三,五歲的孩子,也能玩弄出來的,今天也居然拿出來,在此地賣弄!”
聲音未停,忽見大幻神丐腳下,飛出銀光閃閃的兩個小白點,疾如閃電,都是從白衣母女兩人肩頭擦過,碎葉繽飛,激射出一丈開外,可見大幻神丐的雙手勁道之足!
大幻神丐卻又呵呵笑道:“怕你不現出原形,呸!滾出來!免得老化子,再多費手腳猛見那大幻神丐,兩腳一沉,那麼大的一株樹,登時震得枝葉亂搖,有似狂飈撼樹,動盪不已。
就在大幻神丐以千斤墜大力神功撼樹的這個時刻,即見一條小巧黑影,從那枝葉濃密之處,飛掠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