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轉首朝後面望了眼,話題一轉,指着官道前端,問道:
“牛大哥,前面去是甚麼地方?”
牛通搔了搔頭,半晌,道:
“不錯,前面去是‘三陽集’——腳程快的話,夕陽西下時分,咱們可以抵達那裏……”
晏清劍眉微微軒動,接口問道:
“牛大哥,除了這條官道,有沒有其他岔徑、小道,可以通達‘三陽集’?”
牛通又想了下,道:
“有,有……就在前面不遠,左拐彎,有條羊腸小道,也是通往‘三陽集’的……”
眨動眼眼,問道:
“晏兄弟,你問這些幹嗎?”
晏清道:
“剛才‘赤斧門’中那夥人,沒有把你我留下樹林……如果那石鎮突然又改變主意,銜尾追蹤過來,我等豈不又添了一份麻煩?”
牛通濃眉軒動,哼了聲,道:
“這些龜孫王八,咱牛通才沒有把他們放進眼裏!”
晏清一笑,道:
“牛大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在你已脱離‘赤斧門’,何必再跟他們惹些是非來——你我走在清靜的羊腸小道,邊走邊談,有何不可!”
牛通見他作這樣解釋,才一點頭,道:
“行,晏兄弟,咱聽你就是啦……”
兩人拐入官道左端,一條林廕庇空的小徑。
晏清找着一個話題,問道:
“牛大哥,過去你在‘赤斧門’中,擔任的是甚麼職司?”
牛通替自己抱屈不迭,道:
“晏兄弟,如果咱在‘赤斧門’中再耽下去,死後一定打入十八層地獄——你牛大哥在‘赤斧門’職司,是專門掌刑殺人的劊子手。”
晏清聽得,暗暗吸了口冷氣。
牛通又道:
“咱剛才説過,向癸那廝身懷上乘武技,自命不凡,蓋下那座銅牆鐵壁的‘天闕宮’,想做武林盟主——”
一頓,又道:
“這老傢伙千方百計,將武功高強,不滿‘赤斧門’的武林中人,誘騙到‘天闕宮’,再毀屍滅跡,加以殺害——”
晏清接口問道:
“這些武林中人,怎麼會乖乖受他所騙,不來個羣起圍襲?”
牛通道:
“晏兄弟,這就是咱剛才説的,那些不滿‘赤斧門’的武林中人,都是向癸想盡千方百計,請去‘天闕宮’的……哼,現在狐狸露了尾巴,都知道向癸陰險歹毒之處,已經行不通了——”
兩人談着時,迂迴曲折的羊腸小徑前端,傳來一陣腳步聲。
牛通臉色一怔,道:
“晏兄弟,前面有人?!”
晏清劍眉微微一軒,道:
“牛大哥,前面那人,可能也是去‘三陽集’的……”
牛通兩顆牛眼一瞪,道:
“晏兄弟,咱們走前幾步看看,會不會又是陰魂不散‘赤斧門’中爪牙!”
兩人加快腳步,走向前面……看到一抹身穿長袍,身材短小的後影。
牛通一雙眼珠朝向前面滾轉之際,突然一聲吼喝道:
“入孃的,一點沒有錯……晏兄弟,前面那傢伙背在肩背上的那隻袋囊,就是咱牛通的——”
話到這裏,敞開那張破鑼似的嗓子,哇啦啦暴喝聲,道:
“嗨!小偷兒,想不到狹路相逢,你家爺,在這裏遇到你了……”
縱前一步,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就像蒼鷹捉小雞似的揪住前面那人後領,一手提了起來。
牛通長了一副雙料身軀,又高又大,偏偏前面那人,比普通人還矮了半截……牛通伸手這一提,那人兩腳離地,懸零零的給提了起來。
這人給雙腳離地提起,大聲呼叫道:
“強盜,強盜——救命哪!”
牛通聽得怒火直冒,使勁把他扔到地上,瞪直眼道:
“入孃的,明明你自己是小偷兒,還指明牛通是盜!”
晏清見這人摔倒地上,已看清對方面,是個頷留山羊短鬚,年紀六十左右的老頭兒……
一看對方是個老人家,生怕牛通出手粗重,就上前勸阻,道:
“牛大哥,一模一樣的袋囊,可能會碰巧看到,你別弄錯人了!”
牛通指了指席地坐下的老者,道:
“晏兄弟,這老傢伙變成一堆灰,咱牛通還能認得出來一-午晌,在‘石橋頭’鎮上那家酒店裏,就是他把咱那隻袋囊擠落地上的。”
老者伏腰彎背從地上站起,指着牛通道:
“渾小子,我罵你‘強盜’,一點沒有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如果那隻袋囊還在你身上,説不定你渾小子這條命,已留在樹林裏啦!”
牛通聽得愕然,一時無法會意過來。
但,這些話聽進晏清耳裏,不禁暗暗為之一怔……
從對方話意中聽來,這老頭兒似乎故意偷走牛通袋囊——同時,也知道自己兩人離“石橋頭”鎮後,會遇到石鎮等那回事。
據牛通所説,他那面“金印玉符”,就是放在那隻袋囊中,老頭兒故意偷去袋囊,顯然清楚其中的來龍去脈。
也就是説,給牛通摔倒地上的這個老頭兒,不是普通人物——
那是有所而來,故意在此露臉的。
晏清心念遊轉,向老頭兒拱手一禮,道:
“您這位老人家,剛才我牛大哥出手粗重,不知有沒有摔傷了麼?”
老頭兒可沒有接受他這份賠禮的盛情,朝晏清目注一瞥,一捋山羊短鬚,冷冷道:
“小哥兒,你跟這渾小子稱兄道弟,叫得蠻親熱的,其實滿不是這回事——”
晏清臉色微變,朝老頭兒多看了眼。
老頭兒用手拳捶着腰背,籲聲長嘆,嘴裏嘀咕道:
“唉!這年頭‘人心不古,世風日下’,這話一點不錯……人家嘴上稱兄道弟,心眼裏滿不是那回事,偏偏咱老頭兒吃自己飯,管人家閒事,差一點把老命送掉……”
朝牛通一瞪眼,喃喃又道:
“這渾小子是吃草根樹皮的,不但不領情,還狠狠摔了咱老頭兒一跤。”
剛才老頭兒説的,牛通無法會意過來,但,現在有點聽懂了……
用手一指,牛眼一瞪,道:
“老頭兒,你偷了咱牛通袋囊,還要咱領你情……”
話到這裏,一副彆扭不過的神情,又道:
“你這老傢伙把咱銀子拿去化,咱牛通不在乎……袋囊裏還有一項重要的東西,入孃的,也給你拿跑了……”
老頭兒本來哀聲嘆氣,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聽到牛通説出下面那兩句話,“噗”的咧嘴笑了起來,指了指,道:
“渾小子,你是指‘天闕宮’的那一面‘金印玉符’?!”
老頭兒話題移到這裏,比手劃腳的又道:
“剛才樹林裏石鎮那夥人,要你渾小子這條命還在其次,主要的是追回‘天闕宮’的那面‘金印玉符’……”
一指旁邊的晏清:
“你那位‘晏兄弟’,真人不露相,看你渾小子用大樹作兵器,擋住暗器,他來個見死不救,如果不是咱老頭兒用‘金印玉符’,把那些賊子賊孫釣開,你渾小子現在還有命在?”
這些話聽進牛通耳裏,兩顆圓滾滾的眼珠連連眨動,倏然一聲輕“哦”,移向晏清這邊,一霎不霎,直愣愣看來……
指了指,牛通嘴裏冒出一句話來:
“晏兄弟,您……您是……”
晏清聽老頭兒説出這些話,又看到牛通投來的視線,臉色神情微微一變……向老頭兒拱手一禮,道:
“請您老人家示下名諱,晚輩可以有個稱呼!”
老頭兒搖頭不迭,道:
“不行,不行……小哥兒,你在咱‘妙手乾坤’卜凡跟前稱‘晚輩’,其他不談,可要折咱老頭兒陽壽二十年啦……”
晏清原是滿腹狐疑,現在聽“妙手乾坤”卜凡,説出自己來歷,更為之暗暗一怔。
“妙手乾坤”卜凡,一捫山羊短鬚,又道:
“小哥兒,憑你‘玉麟’晏清武林中的名號,又是一代前輩‘松音羅’相奇的傳人——你要做了咱老偷兒‘晚輩’,可不成了小偷兒啦?!”
“玉麟”晏清見這位老人家出口無忌,把自己的底細在這位牛大哥牛通面前抖了出來……
又見牛通一副詫異驚奇之狀,是以微微一笑,他帶了解釋似的口氣,道:
“牛大哥,剛才在樹林裏時,兄弟早有準備,如在必要時,兄弟自會出手相助。”
“妙手乾坤”卜凡,一笑又道:
“渾小子,剛才咱老頭兒説的,盡是廢話……如果咱老頭兒猜得不錯,晏少俠此番來豫中一帶,在‘石橋頭’鎮上露臉,就是為了探聽那沐猴而冠,自稱‘太皓一尊’向癸的事來的……”
“玉麟”晏清,臉色微微一怔……雖然口中並不承認,但默然中,似乎已承認了這回事。
卜凡又道:
“渾小子,如果晏少俠在‘赤斧門’爪牙跟前泄了底細,以後辦事就費勁啦!”
牛通兩顆銅鈴大的牛眼,一陣滾轉,指了指“玉麟”晏清,道:
“晏兄弟,你……你……”
“妙手乾坤”不凡“嘿”的笑了聲,接口道;
“渾小子,別你我他了……這位晏少俠可能就是你所要找的人——”
牛通一聲輕“哦”,無法會意過來。
“妙手乾坤”卜凡問道:
“渾小子,你拿了‘太皓一尊’向癸這面‘金印玉符’脱身‘赤斧門’,你有沒有其他打算?”
“玉麟”晏清雖然沒有插嘴開腔,但對這位風塵傳奇人“妙手乾坤”卜凡,卻是暗暗欽佩不已……這位老人家知道的事,委實不少。
牛通見卜凡問出這些話,欲語還休,半晌才道:
“不錯,咱牛通要找一個人……”
卜凡接口問道:
“渾小子,你説來聽聽,你要找的是誰?”
牛通朝晏清這邊望了眼,才道:
“咱牛通所要找的是,大江南北,中原武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飄客’玄劫玄大俠,他……他是‘百星流光迎鼎會’會主……”
“玉麟”晏清微微一笑……這話這位牛大哥曾經向自己説過。
卜凡吼了聲,一指晏清道:
“你這渾小子,渾得可憐……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人就在跟前,還去哪裏找?!”
這話牛通聽懂了,搖搖頭,道:
“老頭兒,咱牛通找的是‘百星流光迎鼎會’會主,‘飄客’玄劫玄大俠……咱晏兄弟是‘玉麟’晏清,名號不一樣……”
“妙手乾坤”卜凡道:
“跟你渾小子談話,‘對牛彈琴’,可真費勁!”
牛通不以為然,一瞪眼,道:
“老偷兒,廢話,咱牛通本來就姓‘牛’嘛!”
“玉麟”宴清不由笑了起來……
“百星流光迎鼎會”中人物,江湖上不輕易泄露底細,但目前這個妙手空空的卜凡已知道這麼清楚,而且這個牛通為人憨厚,並無心機,也就沒有再隱瞞的必要……
“玉麟”晏清心念遊轉,接口道:
“牛大哥,兄弟我就是‘百星流光迎鼎會’中之一……”
牛通殊感意外,道:
“晏兄弟,你……”
晏清微微一點頭,道:
“不錯,牛大哥……剛才由於尚有其他顧忌,不便向你説出其中真相!”
“妙手乾坤”卜凡一捋山羊短鬚,道:
“晏少俠,‘飄客’玄劫玄大俠,是否亦已來到豫中?”
“玉麟”晏清並不隱瞞道:
“會主玄劫,由另外一位‘迎鼎會’中兄弟陪伴,已來豫中……”
微微一頓,又道:
“‘赤斧門’暴行劣跡,不但將中原武林撩起一片腥風血雨,大江南北也已有所聞……此番會主玄劫來豫中,接受‘赤斧門’的挑戰!”
牛通突然想到一件事上,向卜凡狠狠一瞪眼,道:
“老偷兒,晏兄弟的來歷底細,現在咱已經清楚,你在‘石橋頭’酒店偷去的袋囊,馬上還我,裏面少了半點東西,別怪咱牛通一拳把你砸成肉餅!”
“妙手乾坤”卜凡聽來有點不是味道……吹須瞪眼,兩手叉腰迎了過去。
牛通雙料身材,就像鐵塔似的一座,“妙手乾坤”卜凡又矮又小像羽毛猴子,老頭兒迎步走去,腦袋就在牛通腰圍處。
卜凡抬起臉,道:
“渾小子,你狠些什麼,兇些什麼,咱老頭兒雖然年紀有你祖爺爺大,還沒有把你這個灰孫子放在眼裏……”
一指旁邊晏清,又道:
“剛才若不是看在晏少俠的面子,憑你傻小子這一手,還能把你祖爺爺提了起來?”
牛通哇啦啦一聲吼喝,伸出蒲扇大的手掌,一記朝卜凡腦袋上劈下。
“玉麟”晏清看得心頭一沉——
但時間就在電光火石之間,想要上前勸阻攔住,已經來不及!
只聽到一響“嘿”的冷笑聲……
牛通劈下一掌,落了個空,臀部卻是結結實實捱上人家一腳。
卜凡這一腳踢出,勁道還真不小,牛通這付牯牛似的身體,拿樁不住,“噔噔噔”直往前衝去——
一聲“嘩啦啦”巨響,一個餓狗吃糞僕向前面,腦袋撞上大樹,樹身一折兩斷。
卜凡一撇嘴,冷冷道:
“渾小子,在你家祖爺爺身上,別想佔到便宜!”
牛通轉過身,一手捂着腦袋頂,咬牙切齒,狠聲道:
“入孃的,老偷兒,你從咱牛通褲檔下穿過,不算英雄好漢!”
不凡咧嘴一笑,道:
“渾小子,用兵之計在於妙,鑽鑽褲檔算不了什麼……剛才那棵大樹是塊石頭,你渾小子這顆腦袋,就掛彩開花啦!”
晏清見“妙手乾坤”卜凡,輕描淡寫露了一手,把牛通撞個暈頭轉向,才知道這位老人家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此刻,晏清見牛通怒目圓睜,準備又要向卜凡揉身撲上,大聲叫住道:
“牛大哥,別纏住卜前輩,我們還要談重要事呢!”
牛通見晏清説這話,雖然息手站停下來,但還是指着卜凡恨恨道:
“晏兄弟,老偷兒把咱銀子偷去不打緊,那面‘金印玉符’,我要向他要回來。”
卜凡冷冷道:
“渾小子,老夫用那面‘金印玉符’,把你這條命換了下來,那面‘金印玉符’已經不是你的了!”
“玉麟”晏清問道:
“卜前輩,那面出入‘天闕宮’的‘金印玉符’,已給石鎮等他們拿去?!”
“妙手乾坤”卜凡,擠擠眼一笑,道:
“晏少俠,那面‘金印玉符’雖然已不是渾小子的,但憑‘赤斧門’中這幾個爪牙,要從咱老頭兒手中拿去,可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晏清這一聽,知道那面“金印玉符”尚未丟失,卻又不禁問道:
“卜前輩,你如何擺脱石鎮那夥人的糾纏?”
牛通聽到“金印玉符”尚未失落,雖然懷着滿肚子彆扭,亦就捺下怒火,不再開腔了。
卜凡見晏清問這話,一笑,道:
“晏少俠,要擺脱‘赤斧門’那幾個賊子賊孫的糾纏,那還不簡單,只要溜得緊,跑得快,就沒有事了!”
卜凡又道:
“石鎮那傢伙,在那面‘金印玉符’條件下,把你跟那渾小子放走,但他考慮也周密,吩咐手下爪牙嘍羅,圍住我藏身的大樹下……”
咧嘴一笑,又道:
“晏少俠,妙手空空,是咱老偷兒一絕……做小偷兒,就怕‘陣上失風’,給人抓住,所以咱一身輕功,也不輸人!”
微微一頓,又道:
“咱老頭兒一看情形差不多……當時如此來,現在這般去——從樹頂濃蔭深處,來個悄悄溜走!”
晏清朝濃蔭高張的羊腸小徑回頭一匝,道:
“卜前輩,石鎮等賠了夫人又折兵,不會輕易干休,可能還出沒在近圍四周!”
“妙手乾坤”卜凡道:
“不錯,有此可能……”
投向旁邊牛通一瞥,含笑又道:
“晏少俠,在不得已情形下,只有把這渾小子‘拱手出讓’,讓他由‘赤斧門’帶走,咱們也就沒有事啦!”
“玉麟”晏清聽來先是微微一愣,當他看到卜凡這副神情時,也就會意過來。
牛通牛眼怒瞪,大聲道:
“放你孃的狗屁……老偷兒,你偷了咱牛通‘金印玉符’,還要把咱充作‘人情’送走!”
卜凡聳肩一笑,道:
“渾小子,你不願意把自己當‘人情’送走,你就別鬼嚷鬼叫,乖乖聽咱老偷兒的話!”
牛通這一下,就不再吭氣了!
“妙手乾坤”卜凡移轉到剛才那個話題上,向“玉麟”晏清,道:
“晏少俠,‘飄客’玄劫,和另外一位‘百星流光迎鼎會’中高手,已來豫中?”
晏清點點頭,道:
“不錯,正是!”
“妙手乾坤”卜凡本來接下想問:
“這兩位現在豫中何處?”
欲語還休,卜凡沒有把這話問出口——
問話“點”到為止,對方想要説的話,自然會説出嘴來,不該説的話,問了也是白問……“妙手乾坤”卜凡,是個“老江湖”。
牛通抬臉朝天色望了眼,道:
“晏兄弟,咱們現在去哪裏!”
“玉麟”晏清曾問過牛通……順着官道前去,前面是甚麼地方。
其實他和“飄客”玄劫,相約見面地點,就在前面“三陽集”。
這並非是晏清説話,前後不符,沒有準數……
黑白兩道打滾江湖,尚未把對方視作知己之前,彼此説話虛虛實實,實實虛虛,都有幾份保留。
“玉麟”晏清在“石橋頭”鎮上“來春園”酒店露臉,這個曾經做過“赤斧門”“天闕宮”中劊子手的牛通,也給走了眼……把他視作手無縛雞之力的一介書生。
現在,晏清見牛通問出此話,一笑道:
“我等就去前面‘三陽集’……”
牛通不禁愣了下,指了指接口道:
“晏兄弟,你……你去‘三陽集’找誰?”
晏清道:
“‘赤斧門’總壇,設在豫中襄城‘九回渡’,離隔‘三陽集’僅六十里之遙……”
轉臉一瞥,又道:
“您牛大哥想要慕名一見的‘百星流光迎鼎會’會主,‘飄客’玄劫,就在那裏與晏清見面。”
牛通聽到這些話,眼皮一翻,牛眼一瞪,原來想要説的話,又壓下肚子裏。
三人順着這條羊腸小道,往前面走去。
“妙手乾坤”卜凡,見晏清説出“赤斧門”總壇地點,倏然一轉念,問道:
“晏少俠,您數位對‘赤斧門’已了若掌指?”
“玉麟”晏清一笑,道:
“還不敢用‘了若掌指’四字,只是知道一個大概……”
一頓,又道:
“另外那位,隨同會主‘飄客’結伴同行的‘迎鼎會’中兄弟,北地武林有‘飛稜’谷宇之稱,他就是豫地人氏,對‘赤斧門’知道比較清楚——”
卜凡接口道:
“不錯,北地武林中有這樣一位人物,江湖傳聞,這位穀道友使用一種,金翅飛稜’,乃是一位使用暗器的行家……”
晏清含笑問道:
“卜前輩,您認識‘飛稜’谷宇?”
“妙手乾坤”卜凡道:“咱老頭兒傳聞其人,未曾見過面……”
話題一轉,問道:
“晏少俠,‘赤斧門’是否知道,‘百星流光迎鼎會’已參與其事?”
晏清沉思了下,道:
“‘赤爹門’嘍羅爪牙,遍散豫地一帶,想必已有所聞——”
路上邊走邊談,時間悄悄過去,三人從羊腸小徑又拐上官道……夕陽西下,倦鳥歸林,縱目看去,前面炊煙裊裊!
牛通一指,道:
“晏兄弟,前面就是‘三陽集’鎮甸啦!”
“玉麟”晏清倏然想了起來,道:
“卜前輩,牛大哥,前面已是‘三陽集’鎮,我等不必結伴而行,免得引人矚目注意,不如分撥走去街上——”
微微一頓,又道:
“‘鴻升客棧’在‘三陽集’鎮的西街,客棧前面是酒店,我等就在‘鴻升客棧’前端的酒店見面。”
“妙手乾坤”卜凡點頭道:
“不錯,晏少俠……”
牛通接口道:
“晏兄弟,咱牛通一個走在前面,您和老偷兒慢慢從後面跟來——”
話到此,邁開大步,往前面“三陽集”鎮的大街方向走去。
“妙手乾坤”卜凡居中,“玉麟”晏清殿後,三人前後走向“三陽集”鎮的大街。
“三陽集”鎮甸,要比“石橋頭”鎮熱鬧得多,大街小巷人眾熙攘,各行店家買賣,鱗次櫛比應有盡有。
那家“鴻升客店”在西街盡端,是這裏“三陽集”鎮上最大一家客棧——“鴻升客棧”後面是旅客住宿的客房,前面是寬敞的酒店。
“玉麟”晏清走進“鴻升客棧”外間酒店店堂,縱目回顧一匝,裏面客人佔了五六成座頭。
牛通雖然給不凡罵了聲“渾小子”,但還有他細心的地方……他佔了一張單人的小桌座,面向牆沿,背對後面店堂桌座。
“妙手乾坤”不凡坐的是窗檻處一張桌座,也已叫上酒菜,舉樽獨酌。
晏清看到這兩個熟悉的身形,並不上前招呼,拐進通向後面的廊沿,找來旅客住宿的客棧。
“鴻升客棧”後面另設櫃台,晏清上前問過櫃枱掌櫃的,才知道“飄客”玄劫,和“飛稜”谷宇兩人,打尖落宿在客棧東廂院落。
晏清找來東廂一座院落,原來“飄客”玄劫已把東廂整個院落都包了下來——此刻,“飄客”玄劫和“飛稜”谷宇,正在一間小客廳中談着。
晏清踏進客廳門檻,上前招呼道:
“會主,谷二哥,兄弟晏清來啦!”
“玉麟”晏清,和“飛稜”谷宇,都是豫地“迎鼎會”中人物,不啻異姓兄弟,是以晏清以“谷二哥”三字作稱呼。
“飄客”玄劫含笑道:
“請坐,請坐——晏兄弟,玄某和谷老弟,正談到你的!”
“飛稜”谷宇問道:
“晏兄弟,你沿途來,探得情形如何?”
“玉麟”晏清橫邊坐下,將在“石橋頭”酒店遇到牛通、卜凡兩人的情形説了下……又道:
“那個牛通原是‘天闕宮’中掌刑的劊子手,盜得‘金印玉符’叛門離走……”
“飛稜”谷宇臉色微微一怔,接口道:
“‘太皓一尊’向癸,自持‘天闕宮’銅牆鐵壁,固若金湯,有天塹之險——非‘金印玉符’不能輕易出入‘天闕宮’——那個牛通盜得‘金印玉符’?!”
“玉麟”晏清道:
“是的,谷二哥……但其間又發生其他變化……”
晏清將“石橋頭”鎮郊樹林,遭到“赤斧門”中弟子石鎮帶人圍襲的經過,告訴了兩人,又道:
“‘妙手乾坤’卜凡在‘石橋頭’酒店,偷走牛通‘金印玉符’,又在樹林暗中解圍,是以這面“金印玉符’已轉入卜凡之手——”
“飄客”玄劫道:
“卜凡雖然行徑偏差,做了妙手空空的小偷兒,但據江湖傳聞,這老頭兒平素為人還不壞……想不到,此番他也踩進這淌混水中來……”
目注晏清問道:
“晏兄弟,這兩人現在何處?”
“玉麟”晏清道;
“他們兩人隨同晏清-起來‘三陽集’——此刻在‘鴻升客棧’外間酒店店堂一-”
“飄客”玄劫接口道:
“晏兄弟,牛通放下屠刀,重新做人,和那個卜凡一起來‘三陽集’,不妨請他們進來一談!”
“玉麟”晏清道:
“是的,會主,晏清正是此意……”
晏清擊掌喚進店小二……將牛通和卜凡兩人的體態形相,以及兩人在酒店店堂所坐的桌座位置,告訴了這名店小二,接着又道:
“小二哥,你向他們二人,分別悄聲耳語,請來這裏,不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店小二哈腰一點頭,道:
“客官這樣吩咐,小的知道。”
話落,轉身急急離去。
不多時,鐵塔似的牛通,和毛猴子一般的“妙手乾坤”卜凡,前後進來後面院落小廳。
晏清替兩人向“飄客”玄劫,和“飛稜”谷宇引見介紹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