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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蜃摟奇景

    月真人微微一怔,神色激動道:“那位贈劍施主的前輩,不知現在何處?”

    尹靖歉然道:“這個恕難奉告。”

    “萬教黃旌”地尊者見月真人神色有異,因之作誦一聲佛號,先行問道:“小施主仗義援手,老衲無限敬佩,現在可否將玉盒歸還玄谷主?”大和尚老成持重,他知道月真人急於追問遺失多年的師門至寶,目下情形,宜先將玉盒的歸屬解決再談。

    只聽尹靖微笑道:“在下本無劫佔之心,玄谷主接着。”左手推出,那玉盒旋向幽蘭谷主立身之處飛去。

    幽蘭谷主心中大喜,雙手一伸,等待接住飛來的玉盒。

    他二人相距足足有三丈之遠,只見玉盒閃閃發光,如一顆寒星,看看離幽蘭谷主只剩一丈不到。

    突然長空傳來一聲清脆的爆響,火花飛濺,如羣星瀉地,絢麗無比。

    這突發的爆聲,如平地春雷,眾人齊齊一怔,不禁抬頭仰望。

    在這同時的剎那,林中金光撲閃,飛射出一條金黃色繭絲。“嘶”的一聲,纏住那飛往幽蘭谷主面前的玉盒。

    金絲收縮之際,玉盒被釣住往林中倒射飛去。

    聖手公羊玄皇,只覺眼前金光一閃,即將觸手的玉盒倏忽倒飛回去,他叱喝一聲,縱足疾追。

    這時天上爆開的火花,已經散撤到地面,眾人只覺眼前綺花繚亂,金光絢爛中,一個雪白的玉盒,橫飛其間,眨眼就沒入密林。

    怎麼回事?喝叱聲中,人影憧憧,眾人紛紛追去。

    眨眼間,林中除被點倒在地的冷清松上,靜悄悄地。

    這些人動身的先後,以尹靖最快,地尊者及月真人次之。

    只見眼前昏暗冥昧,苦難辨識景物,驀然瞥見二丈外白影一閃,忙循着右邊方躍去,待他穿出密林,那白影已在三四丈外,當下雙足點地,快似一縷青煙,隨後疾追。

    二人雖然僅隔三丈多遠,但因奔行速度太快,他只能約略看出,前面似是一道小巧玲瓏的模糊白煙。

    他回首一看,後面二、三丈外,有四、五道黑影趕來。

    經過一陣功夫,他和前面的白影始終保持着三丈多的距離,無法拉近,而後面三四丈外只剩二道黑影,有二三道只怕已在五丈外了。

    前面的白影只照直線奔行,飛過有樹林的地方,也不躲入林中避開眼線,好像要憑其飛塵絕跡的輕功,拋下後面人似的。

    後面的人也窮追不捨,這時尹靖發覺那白影是直線奔向東方,有好幾次穿過樹林,低丘、村落,都沒有改變方向,或是藉機隱去身形。

    這時他又回身一看,後面二道人影已在七八丈外,另外那幾道黑影只剩二、三尺高,怕已在十餘丈外了。

    一個時辰後,尹靖在全力追趕之下,拉近了少許,只剩三丈不到。

    計行程,此離長安當已在百里之外,他回首一看,後面黑影只剩豆點那麼大,幾乎看不出來,再過一個時辰,就全看不見了。

    也不知飛渡多少城鎮,村落,丘壑,溪流,望望天色,辰星寥落,離天明不過只一個多時辰了。

    一夜的疾奔,他和前面白影的距離,又拉近了少許,變成二丈多遠。

    驀然前面又出現一片樹林,眨眼之間,那白影就被樹木遮住。但他並不着急,因為屢次的經驗,告訴他,只要一直往前奔,就不會走失蹤跡的。這一樹林,稀稀落落,僅有四周栽種了幾株較大的喬木,中間是一片花木扶疏,綠草如菌的園地。有水池,有假山,有石台,他無暇觀賞,青影一閃,已飛躍過去。

    哪知這回穿出樹林後,前面的人影卻杳然無蹤。

    他心中一慌,暗想:追了一夜才把人追掉,那可太冤了。

    足下連忙加勁,眨眼又出十餘丈遠,依然未見影蹤。

    這時他已知事有蹊蹺,因為一夜追蹤之後,他知道自己雖然一時無法趕上對方,但對方亦無法在瞬息之間,離開眼前的,一定是在奔入樹林時,藉機把自己撇開了。心念一動,忙將前衝之勢剎住,轉身奔回園中。

    果然一進園中,已瞥見那白影,佇立在噴射着水花的清水池畔。

    心中一喜,唰地一聲,已落在白影六尺之外。

    站定後,俊目往那白衣人打量去。

    只見她黛眉、鳳眼、蟾鼻、櫻口、衣袂飄飄,迎風俏立,風姿絕世,真如嫦娥下凡,仙子臨塵。

    尤其是經過一夜的奔勞,她兩頰暈紅,豔若朝霞,粉額上微現汗珠。只見她伸出雪白如玉的柔荑,自身上掏出一條絲帕,左手一掠秀髮,右手輕拭汗珠。一舉一動,都顯得異常温柔優雅,撩人心絃。

    尹靖正看得飄飄然若醉之際,突聞白衣少女香唇乍破嫣然一笑,道:“公子好快的腳程。”字字清脆,聲音婉轉。有如黃鶯出谷,乳燕歸巢,委婉動聽之極。

    尹靖陡然清醒,慌忙答道:“哪裏哪裏,在下和姑娘比起來,真有望塵莫及之感。”白衣少女又輕輕一笑,道:“公子一路緊追小妹不捨,不知有何見教?”

    尹靖突然滿臉飛霞,英俊的臉上,更顯得神采飛揚,清逸動人,白衣少女不禁看得微微一蕩。

    真的他這一路追來,幾乎已把此行的目的忘記,突然被她一問,覺得對人家一位綺年小姐,整夜窮追不捨,實在有失禮儀,因此不禁耳根炙熱。良久才訥訥道:“在下是追趕六瓣仙蘭而來。”他發現玉盒已不在白衣少女手中,似是放在左邊懷中。

    白衣少女長吁一聲,低眉垂首,那豔若桃李的玉臉上,忽然籠罩上一層淡淡的愁雲,顯得楚楚動人。

    只聽她口中幽幽道:“家父身罹沉疾,除六瓣仙蘭外,天下無藥可醫……”説着又是長長一嘆。

    尹靖看得心中不忍,説道:“姑娘一片孝心動天,但你儘可向幽蘭谷主當面討取,何必使詐巧奔?”

    白衣少女臉上一掃戚然之色,又展顏一笑,道:“你想幽蘭谷主會答應嗎?”尹靖倒沒有想到這一點,不過他略一思索,就知道幽蘭谷主是不會答應的。天震教以湛滬劍向他換取,都遭拒絕,要他毫無代價地贈送,那更不用説了。

    因此尹靖乃關切説道:“令尊玉體欠安,宜早療治,姑娘就請返回,在下就此告別。”

    説着轉身欲去。

    白衣少女忙叫道:“公子稍等!請告知姓名,日後相報!”

    “不敢,在下姓尹名靖,敢問姑娘芳諱?”

    白衣少女笑道:“我叫香玉。”

    説話的當兒,二人已走在小橋上,橋下流水潺潺,清澈如鏡,溪中游魚五顏六色,看得清清楚楚。最奇怪的竟然還有那似鯉非鯉似鰻非鰻的雙頭怪魚,尹靖不禁佇足細看。

    突然一陣如蘭似麝的幽香撲鼻,尹靖微覺心神一蕩,原來白衣少女已偎到他身旁,微微一笑道:“是不是覺得溪中那些魚兒好玩?”尹靖微笑點頭。

    白衣少女笑道:“我們玉壺山莊好玩的東西多得很,那溪中的雙首金鯉鰻,便是人間罕見的神魚。”尹靖詫異道:“這雙首金鯉鰻,不會隨溪流遊走嗎?”

    香玉道:“不會的,溪下有一株鬱金水仙花,雙首金鯉鰻僅能在這附的一里內遊蕩,不會遠離而去。”

    尹靖不禁暗暗稱奇。

    走下小橋,前面有一叢叢花樹。香玉笑指道:“這些花樹有一點兒小門道,過去就到寒舍。”

    尹靖奇道:“過去到你家,我怎沒看到房屋?”

    香玉嬌笑一聲道:“現在你自然看不到,等會兒你就看到了,我拉着你走,別走散了。”

    説着伸出雪白如玉的素手,拉着尹靖左手手臂。尹靖但覺那支手柔若無骨,温馨滑膩,他自懂事以來從未和女人肌膚相接過,驟然被她一握如觸電流,心神不禁一蕩,尤其那陣陣幽香,更燻得他有點兒飄飄然之感。

    這種感覺進入花樹之後更為顯著。原來一進花樹,景色陡變。四處雲霧籠罩,迷茫不清,那白衣少女雖在眼前,但卻顯得撲朔迷離,如隔數里之遙。

    他心中大感驚訝,起先還有點兒不信,現在卻不得不牢牢握住那白衣少女的粉臂。

    只聽香玉嬌笑道:“你看得見我的面孔嗎?”

    尹靖道:“看得見,不過不太清楚。”

    香玉驚道:“我只看見你一道青影。”

    尹靖奇道:“那你怎麼走路?”

    香玉笑道:“用腳走呀!”

    尹靖“嗯”了一聲,暗想其間原來還有一定的步法。不禁留心起白衣少女帶他走動的步伐。

    他雖然絕頂聰明,但走了半天,依然抓不住定規。

    漸漸地已領略出一點端倪,突然頭上雲消霧散,星辰稀布,原來已走出了花叢。二人一走出花樹,眼前驀然呈現出一座巍峨的宮殿,虛無標緻,依山傍水而築。

    但見畫棟雕樑,鴛瓦玉砌,朱樓垂簾,宮閣相望,層宇疊翠,不知幾落?正堂橫額上,龍飛風舞地書着“海天別墅”四個大字。

    尹靖大驚道:“這就是你的家嗎?”

    香玉微笑點點頭。

    尹靖一怔,道:“哦!那令尊一定是當朝王候顯貴。”

    香玉笑道:“走吧,快點兒進去。”拉着尹靖直往宮殿裏跑。

    前面第一座大殿,闃無人跡。進入第二道拱門,左右各有一個身穿黃衣的勁裝武士,一見白衣少女,立刻持戟為禮。

    尹靖一見有人,正想掙脱被白衣少女握住的手臂,香玉卻微微笑道:“沒有關係,這些都是下人,你不必害羞。”

    尹靖聽她一説,索性大大方方的讓她握住,昂頭挺胸,往裏直走。

    經過幾道迴廊曲徑,樓閣階梯,都未再碰上任何人。尹靖暗不覺驚奇,這一座連綿不絕的龐大宮殿,一路行來,除二個守門侍衞外,竟然人蹤全無。

    白衣少女突然停下蓮步,原來他們已來到一座極其華麗的宮殿,上面橫匾寫着“蓬萊宮”。

    步入宮中,只覺眼亮,但見檀香雕木,刻着龍蟠鳳蟄,栩栩如生。其上垂掛着乳白的絲帳,鋪着乳白色的綢被。那些桌、案、幾、台皆是白色。牆上白壁無瑕,懸着琴劍書畫。一切佈置得雅而不奢,華而不俗。

    香玉笑道:“你在我房中稍待片刻,我去一會兒就來。”柳腰款擺,移出房外。她走後不久,一個全身穿着雪白衣裳的小婢女,端着一杯香茗進房,這是尹靖進入“海天別墅”所見到的第三個人。

    這白衣小婢算是中上姿色,只覺清而不寒,秀而不媚,她向尹靖微微一笑,把手中熱茶往桌上一擺,尹靖忙道聲謝,白衣小婢深深福了一福,徑自離去。

    尹靖端起熱茶,啜了一口,忽覺神智迷朦。他自從進入花樹到這神秘宮殿之後,一直有着若夢若幻之感。當下忙盤膝運功,想使迷朦的神智開朗。

    這一運動不禁大吃一驚,原來腦後“天容”,“天窗”二穴,真氣運行至此,微生阻塞。

    這是主持人身中樞神經的要穴,一時有異,神智一定會昏迷。

    他這一發覺,頓時想到是受了白衣少女的暗算,那杯熱茶也不敢再喝了。

    尹靖忙運起“通天耳”,凝神傾聽片刻,突然發覺門外有人潛伏着。

    於是伸手把一張椅子推翻,發出“砰”的一聲物體倒地的聲音,身形一晃,人已無聲無息的飄到門旁。

    門外潛伏之人,一聞房中發出異響,心中一喜,以為伎倆得逞,推開房門,閃身入內。

    忽見屋中倒着一張椅子,情知中計,正想疾退,突感腰間一麻,已被人制住。

    尹靖暗叫一聲可惜!因為被制住的是白衣小婢,而不是白衣少女。

    當下將白衣小婢點了麻穴,藏在龍鳳牀下,把推倒的椅子原地擺好。

    尹靖伸首往門外探視,只見室外迷迷朦朦,左右兩旁是四五尺寬的走廊,牆上隔着老遠才有一支火燭,在十餘丈外有一個轉彎。

    他估計以自己的輕功及光線暗度,只要不是在轉角之處突然出現,量不致被人發覺。

    因此輕手輕腳,貼壁疾往右邊走廊飛去,轉過一個彎後,又是一道十來丈的走廊,敢情這“蓬萊宮”是一座方形的建築物。

    這回離那轉角,還有一丈不到,驀然傳來清脆的笑聲,尹靖身形一旋,已飛掛在屋檐角上。

    他剛剛隱好身形,轉角處出現二位青衣小婢。

    只聽一位説道:“噫!奇怪,我忽然感到有一陣旋風似的,小蘭你有沒有感覺到?”

    小蘭應道:“你別疑神疑鬼,我們‘海天別墅’還有人會來嗎?”

    “怎會沒有?剛才我聽説二公主帶了一位很漂亮的少年回來。對了,要不要去偷看一下?”

    小蘭説道:“我才不敢,公主的脾氣你又不是不曉得,我這條小命還想多活幾年哩!”

    “膽小鬼,不去就算了。”聲音漸漸渺杳不聞。

    尹靖站在屋檐上,向東瞭望,微微一怔,只見白浪如山,崢嶸千里,青煙迷漫中,顯出一片浩瀚無際的海洋。敢情這一片延綿層疊的殿宇,是蓋在海岸岩石上。尹靖一連飛越幾座鱗次櫛比的屋脊,一想這樣盲目亂撞,可能找不到白衣少女,不如抓住一個人問問。

    突然被他發現一個高頭大馬的青衣女,身旁有一個身材小巧的白衣女,二人手中各牽着一條肥大的青牛,直往海邊走去。尹靖一時好奇,就隨後躡手躡腳的跟蹤。漸漸的海濤怒浪擊岸的聲音,已可清晰地聽到。那青白二女,來到一處深不見底的黑潭邊,突然站定。

    尹靖藏在二丈外的礁石後窺視。

    只見白衣女的輪廊,秀逸絕世,不亞於“蓬萊宮”中的香玉公主。

    青衣女身肥體胖,比白衣女要高出二個頭以上。

    聽見得青衣女冷澀地道:“這畜牲今天乖多了,一點兒也沒搗亂。”

    白衣女淡淡的道:“還是趁早把這兩條青牛送它裹腹,免得等會兒它發飢狂時多費手腳。”

    説着把青牛一直拖到潭邊,探首下望,但見一片昏黑的深不見底,加以從潭底隱隱傳來的轟隆聲響,更增加了恐怖之感,不由悚然退了一步。

    只見她雙手一推,把青牛推進黑潭中,竟有盞茶功夫,才從潭底傳來“嗵”的一聲。

    白衣女冷冷道:“這裏潭名叫‘寒潭無底洞’其實也不見得無底,剛才從潭裏浮起那一聲,不正是青牛墜到潭底的聲響嗎?”

    青衣女道:“青牛僅是墜到水裏,水下其深無底你相信嗎?”

    白衣女沒有立刻回答,眉梢突然浮起一絲殺氣,但一瞬即逝,隨即淡淡道:“這寒潭既是深淵無底,潭底潛蛟難道無可食之物嗎?”

    青衣女道:“寒潭和東海溝通,神蛟在潭裏潛伏已近千年,可食之物早已一掃而光,這幾百海里以內,魚鯨絕跡。”

    白衣女道:“既是和東海相通,難道神蛟不會游到大海中去找食物嗎?”

    青衣女道:“神蛟如果一離寒潭,我們這‘海天別墅’就隨時有被海潮吞沒的可能,因此我們才得早晚送食物來餵它呀!”

    白衣女突然道:“你看我剛才推落青牛力量有多大?”

    青衣女冷哼道:“最多不會超過三百斤。”

    白衣女長嘆一聲,道:“我原本有將近六百斤的臂力,可是現在不行了。聽説你有千斤臂力,真的嗎?”

    青衣女得意洋洋,道:“若論臂力,在海天別墅除了二位公主外,我絕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白衣女道:“你會贏那獨臂的老婆子嗎?”

    青衣女道:“雖不一定贏她,但也不至於輸給她。”

    白衣女嘆道:“如果我功力未失之前,雙臂定能舉起青牛,擲進潭中。”

    青衣女冷冷道:“你即使有以前的功力,也不見得是我的敵手。”

    白衣女道:“那也不見得,武功不是單憑猛力兇悍,巧勁招術同等重要,豈不聞‘四兩撥千斤’的口訣?”

    青衣女道:“看來你是不大服氣?”

    白衣女道:“我現在功力失去一半,不服氣也得服氣。”

    青衣女道:“那麼我們可以比劃幾招試試,我用左手舉着青牛右手同你比鬥,這樣總算公平吧?”

    白衣女冷冷道:“我並沒有同你拼鬥之意,你把青牛擲進潭中,回去再談。”説着轉身移動了二步。

    青衣女道:“我把青牛擲下再走。”

    只見她彎腰弓身,二手鉗制牛腳,嬌喝一聲“起”,已把那肥大青牛穩穩高舉過頂,邁步直向潭邊走去,馬步釘穩雙臂用力一扔。

    白衣女走出二步,突然轉身玉臂一揚,射出二支鋼鏢,口中同時叱聲,道:“你也下去吧!”

    身形疾進,一掌猛向青衣女背後推到。青衣女驚得花容失色,這時她人已立在潭崖邊緣,擲牛之際,身體也同時前傾幾分。此刻如果縱身避躍,勢將被青牛下墜之勢,帶進潭中。因此青衣女陡將真氣一沉,雙足“落地生根”,牢牢釘在地上,身體—側,避開要穴。

    “着”的一聲,背脊一陣劇痛,哪知忽然感到即將脱手的青牛,猛力掙動。原來白衣女射出的鋼鏢有一支擊在青牛頸上,那畜牲一受創,獸性大發,掙扎之力,何止千斤?頓時又把前傾角度加深。

    這時白衣女手掌已快要擊到青衣女身上。

    驀然一道青影電射而至,左手一撥把白衣少女推開一丈以外,右手疾探,爪展“北海擒龍”,把青衣女即將跌落潭中的龐大身體,硬生生地抓回岸上。

    青衣女眼睛一瞥,接着就昏倒過去,原來她雖然避開“脊心”死穴,但已傷在“鳳尾”

    麻穴上。

    這一陣功夫,白衣女已奔出四五丈外,尹靖放下青衣女後,縱身疾追過去。哪知幾個縱躍,白衣女突然在一片亂巖中消失。

    尹靖專找到那較大的岩石查看,果然被他在一個六七尺高的岩石後面,發現蹊蹺,原來岩石後面,有一個三尺多高的小洞。

    他猶疑一下,就伏身走進去。剛走丈餘深,發現有下斜的石階,他一級一級的往下蹭。

    走到石階下,遂聞潺潺水聲,這些水從石壁上瀉出。因為光線不易透進,故洞裏顯得很暗。尹靖凝目望了一會兒,發現十餘丈外,人影一閃。尹靖當即沿着溪流奔去,哪知越走,洞底光線反而越強,並且隱約可聽到“轟隆!轟隆!”的怪響。

    循着洞道,轉了幾個彎,突然洞道一分為二。

    一道光線較強,有一道則顯得很陰森,也不知到底有多深,而那“轟隆!轟隆!”的怪響,這時可以聽得清清楚楚,正是從光線較強的洞道傳來。

    於是他就往發聲之處移去。他並不怕白衣女暗算,因為他自信在全神戒備下,可在她發難之前,將她制住。

    才轉過彎,就感到陣陣冷風撲面,隨着身形的前進,風力和響聲同時加強。走出十幾丈,豁然見一個洞口,光線正是洞口外傳入。

    但洞口並無出路,下臨淵深莫測的寒潭,上接峭壁危巖,那“轟隆!轟隆!”的怪響,正是從潭底升起。

    抬頭一看星辰寥落,已微現曙色,他知道白衣女絕無法從這兒逃跑,於是又折向那陰森洞道走去。

    密洞中,經過二處岔歧的洞道,他卻往陰森的一條走去,因為他知道,光明的一條,是通往寒潭的絕路。

    行行復行行,昏暗中,已到洞底,空然前路被一扇鐵門堵住。

    那門雖然塵封蛛結,但卻有塵土新落的現象,顯然在不久以前有人開啓過。他輕輕一推,鐵門應手而啓。尹靖探身跨進,矚目所及,不禁驚悸得退了一步。原來通道二旁,站立着許多奇裝異服,持劍執戟的怪人。那些人雖是持械作勢欲撲,卻都木然呆立不動。

    他凝目注視片刻,不禁啞然失笑。敢情這些怪人,都是泥塑木雕的偶像,不過乍看之下,栩栩如生,足以亂真。

    當即大膽的跨步走去,哪知才走了三四丈,驀覺背後風聲,已知有人暗算。他突然使出一招絕技“斗轉星移”,旋身一指點去。

    這一指精確無比,正好點在那人“曲池穴”上,同時尹靖看清偷襲之人,是一位上身赤膊,手持短棍的大漢,此時穴道被制,正木然而立。

    尹靖暗暗一驚,這些塑像之中,竟然雜有真人,如果是身手高強之流,或是使用歹毒暗器,那真是防不勝防。

    他俊目一掃,二旁每隔數步,就站有持械的塑像,也分不出孰真孰假?一時倒想不出辨別真偽的方法?尹靖絕頂聰明,突然靈光一閃,又向前跨步移去。

    轉過彎,只見他走過一個身穿黑袍的老叟身旁,出其不意的點在對方“章門穴”,只聽黑袍老叟悶哼一聲,就真個動彈不得了。

    原來尹靖運起“通天耳”,辨聽呼吸聲音,因為不論武功高低,只要是活人,都得吸氣維持生命,只是武功高強之土,呼吸的間隔,微細冗長。

    這一運功細聽,果然被他查出雜在塑像中的活人。

    這時他又發覺,在每一轉彎處,二旁的塑像中,或左或右,必雜有一個活人,因此都被他出其不意的一一制倒。

    突然來到一個寬敝的地下室,只見兩旁都站着宮娥女婢,一邊穿白衣,一邊穿藍衣,他運功細聽之下,竟發現這些宮女中,有二個活人。

    他略為一瞥,已看出其中有一位風華絕代的夫人,摻雜其間,如鶴立雞羣。當下尹靖直往她立身之處走去,突然反身屈指一彈,那對面藍衣女才跨前一步,就被制住。

    白衣女嬌叱一聲,纖纖細指,彎曲如朵梅花,欺身疾撲,這一招竟是“散花手”中的絕技“梅開二度”。

    招術雖是精奧,但功力卻極有限,還不配到施展這種指術的程度。

    尹靖身體迴旋,健臂奇速一探,已扣住那白衣少女的玉臂。

    哪知白衣少女右手被扣,左手突然射出一支鋼鏢,直取對面藍衣少女。

    尹靖勁然大怒,心想此女人雖貌美如花,但其心卻如蛇蠍,手段陰狠毒辣,處處置人死地。

    他憤怒之餘,右手猛一加勁,白衣少女痛得嬌呻一聲,撲向尹靖懷裏。

    那支鋼鏢“嘶”的一聲,從藍衣少女額角擦過,她身形無法動彈,雙目一閉,花容失色。

    尹靖右手一託,已把白衣少女撲往懷中的嬌軀托住,怒道:“你緣何向你同伴,連下毒手?”

    白衣女抬頭看了尹靖一眼,冷冷道:“你就是同香玉公主來‘海天別墅’的人嗎?”

    尹靖知道他説的香玉公主,就是招帶他到蓬萊宮來的白衣美女。當即淡淡笑道:“不錯”。接着他劍眉倒豎,怒道:“你為什麼要把那青衣姑娘推落寒潭無底洞?”

    白衣女冷冷道:“她監視着我的行蹤。”

    尹靖微微一怔,卻聽白衣女又幽幽道:“一個月前,我從玉壺山經過,碰上一位獨臂老嫗,一言不合,二人就大打出手。

    哪知她武功高強,結果我不敵被抓進這‘海天別墅’,才知這老嫗是‘滄海宮’苑蘭公主的保姆。她逼我服下‘散功丹’,因此功力失去了一半。後來我曾經二次逃逸,但都迷失在‘九曲森門林’中又被抓回,於是他們叫那身材高大的青衣女,監視我在後宮牧牛,哼!

    你既是進來了,也休想再出去了。”

    尹靖暗暗一驚,心想:“要是真的無法出去,那可就慘了。”,他心裏想着,口中卻問道:“你既是無法出去,又暗害那青衣女,他們怎會容你生留此地?”

    白衣女道:“我就是要擺脱她的監視,想辦法再逃走。”突然她秀目微顰,又問道:

    “你武功那麼強,難道沒有吃下‘散功丹’香茗。”尹靖淡淡道:“我已經喝了一口了。”

    白衣女道:“你是十大門户中,哪一派的人?”

    尹靖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十大門派中人,我是太乙門下。”説着將扣住白衣女的手臂放開。

    白衣女依然偎在他懷中,奇道:“太乙派,你叫什麼名字?”

    尹靖道:“在下尹靖。”

    白衣女柳眉一展,笑道:“我叫林琪,是雪山門人。”

    尹靖劍眉微微一皺,道:“到這裏來,真的無法可以出去嗎?”

    白衣女道:“海天別墅背臨浩瀚汪洋,其他三面圍繞着‘九曲森門林’,除非諳悉花樹中的陣法秘訣,否則插翅難飛。”

    尹靖道:“難道不能從海面偷渡?”

    林琪道:“東海怒浪滔天,艨艟鉅艦,尚且難渡,普通小船一遇大浪,瞬即隨波淹沒,渡海生還的機會,只怕比是‘九曲森門林’還微小。”

    尹靖聞言,臉上不禁露出焦慮之色,林琪見狀笑道:“你是不是真的想回去?”

    尹靖道:“在下尚有許多未竟之事,自然是非回去不可。”

    林琪道:“如果你想回去,並不太難。”

    尹靖大喜道:“請教姑娘秘訣。”

    林琪冷冷道:“聽説香玉公主對你很好,以你的武功,出其不意下手將她制住,並不困難,那時以她的生死作威脅,自可安然離開此地,但是隻怕你不願意。”

    一提到香玉公主,她那輕顰淺笑,撩人豔姿,頓時又浮現在腦海裏,他覺得香玉公主雖然把他誘進“海天別墅”,但似乎並無惡意。因此淡淡笑道:“那也不必,我請想她帶我們離開此地,她大概不會拒絕。”

    林琪正想説話,突然感到嬌軀被人猛力擁抱,身形輕飄飄地,直飛一丈多遠。她不禁秀目微合,將頭緊貼在對方的胸前,似是感到無比的舒適温暖。

    她正低眉閉目之際,耳邊突然響起一聲輕語道:“有人來了。”聞聲心神一震,秀目陡睜,驚道:“啊呀!不好了,定是他們發現潭邊那青衣女,才找進這個密洞。”

    尹靖道:“不是的,是從密室裏傳來,那裏面還有泥塑木人嗎?”

    林琪畏縮道:“沒有,那裏都停放着棺木靈柩,怪可怕的。”

    忽然傳來一聲嬌脆嗓音,道:“小芝你同誰在説話?”——

    玄鶴掃描怡康樓OCR,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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