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
聶風,步驚雲!
這兩個難得成為知己的生死之交,為了保護神州大地,不惜淪至互相殘殺的境地。
江湖中人遂為風雲建碑立像,以紀念這兩個令人痛惜的神話。
而中原與東瀛一戰這後,武林幾近死亡!
但,武林本身就是一個不滅的神話,當無數寒暑過盡,新的紀元又從死雲中誕生……
新一輩的後起之秀,大家都極度渴望成為——武林傳奇!
在風雲銷聲匿跡的第十二年……
那是一人淒厲的雨天……
山腳下一片荒蕪的原野!
“轟隆——”
一道閃電如銀蛇般閃過陰沉沉地天空,天邊,暴雷震耳欲聾。
在閃電劃過的剎那,照亮了暴雨中的荒野一座孤單單的亭子!
不!
亭子並不寂寞,孤單。
因為,陪伴它的人很多!
亭子中一共有八個人,八個手捧劍的彪形大漢!
奇怪的是一一一
他們的額上都刻着一個字:
狗!
亭子兩旁,人更多一一數以百計!
頭戴斗笠,身披雨蓬,看不清他們的面門,卻能明顯地覺到他們身上所透出的殺氣!
殺氣很重。
雨雖然很大,大如瓢澆,卻澆不掉他們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殺氣!
亭中,一位長髮披肩大漢,緩緩地道:
“這裏正是通往山上決戰地點的必經之路,只要我們十堂人馬死等在這裏,即使阻不了他,也可以消耗他的功力,讓門主更緊握勝券!”
一位身魁體壯的大漢望着亭外的雨簾,略帶焦急與不耐地道:
“對了!何以青木與飛葉兩位堂主遲遲未到?”
他的話音剛落,雨簾中便遠遠飄來一個聲音:
“各位堂主!”
聲音很急,但身影卻來得更急,
——如正劃過雨空的那道閃電!
閃電照亮了這閃電一般疾急的身影。
他的額上,同樣刻着一個“狗”字。
他的臉上,卻是佈滿了驚駭欲絕!
聲音發抖:
“他……已經從山下……來……來了!
他的聲音發抖,但人已經倒了,倒在雨地裏,一動也不動,是被他身後遠遠射來的一股雨箭擊倒的!
與此同時,一道白影劃過雨空,飄然落在他的身旁。
白影披着雪白的雨衣,雨帽很大,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能看到他的鼻端和嘴唇,他的背上還揹着一條長長的鐵匣!
“混帳,他已經來了!”
“兄弟們,上!”
亭子裏的大漢們同時飛身射向雨中的自衣人,亭子兩側的人也如影隨至。
但,他們都在離白衣人兩丈之外停住了身影,兇兇地盯着白衣人!
白衣人緩緩地道:
“狗?額紋狗字,也只有無二那樣的人,才會施用如此苛刻的酷刑;你們想必是他的門下吧?”
聲音很冷!
站在前面的那名大漢露出一絲得意之色道”
“猜對了!我們是‘獨一門’十大堂的人馬,如果你想與我們的門主決戰,就先讓我們稱稱你有多少斤兩吧!”
白衣人微微皺眉道:
“好狗不攔路,惡狗攔路頭!你們這樣做一定不是無二的意思!”
那名大漢點點頭道:
“不錯!一年前你封了門主的強道初劍,他便堅守諾言,不再殺人!”
那名大漢身後的一名大漢接口道:
“正因為如此,本門所有的發展都完全擱置,收益鋭減,這樣下去,獨一門只會在武林除名!”
白衣人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道:
“所以,你們今日便想先下手為強?”
為首的那名大漢冷喝道:
“廢話少説,來吧!”
白衣人冷哼一聲道:
“就憑你們?”
話音剛落,右手戟指輕輕一揮,射出千道雨箭,飛向人羣。
眾大漢們正欲拔劍,但劍只抽出劍鞘的一半,便全部被雨箭射中前額那個“狗”字,身軀便如中了邪魔一般,動也不動,姿勢各種各樣,滑稽至極!
但他們的眼中流露的是同一種神色一-驚駭欲絕!
白衣人冷冷一笑,陡然拔身,快如流星地飛過眾大漢的頭頂,轉眼消失在茫茫的雨簾裏……
雷聲轟鳴,閃電掣空,暴雨依舊。
遠遠的,雨簾中十分火急地奔來兩名持劍的大漢,他們的額上,也都刻着人“狗”字!
奔在前面的瘦長大漢,摹然上住了腳步,聲音有此發顫地道:
“啊?飛葉堂主,你看!”
他身後被稱作“飛葉堂主”的矮胖大漢也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只見密密的雨簾中,百多名彪形大漢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似的站在雨地裏,渾身早已濕透,眼睛一動也不動,各都張大着嘴巴。
半晌,飛葉堂主才回過神來,吃驚地道:
“青木堂主,他們不正是八大堂主,及他們的手下嗎?”
瘦長大漢原來是青木堂主,他茫然不解地道:
“他們一百四十多人,為何全部呆立在此,動彈不得?”
飛葉堂主走近一名堂主,仔細地看了看道:
“他們的劍欲拔未拔,似乎是在同一時間內受制的!”
青木堂主微微頒首道:
“看來對方帶來的人馬的確不少!”
飛葉堂主驚駭之色更顯濃重,道:
“連八大堂主也被封住了全身穴道,顯然可見來者盡屬高手!”
青木堂主沉吟着道:
“不!我看並非點穴這麼簡單!”
説着指了指其中一名堂主的前額,道:
“你有沒有看見他們額上浮現着一點藍氣?這是一種比點穴倍為深奧的武學!”
飛葉堂主微微一怔,喃喃地道:
“莫非……是傳説中的一一凝無空間?”
頓了一頓,又道:
但據説當今武村中,只有一個人懂得使用‘凝無空間’!難道……這是一個人所為?”
青木堂主肅客道:
“傳聞‘凝無空間,是以一種特殊的內力,封鎖對方神經中樞,令其不聞不見不動,如同神遊另一空間之中!只要三個時辰後,藍氣冉褪;對方才能從癱瘓中回覆正常!”
飛葉堂主沉重地道:
“看來,我們都太低估了門主這次的對手!”
“”
青木堂主沉默不語……
雨,越下越大。
雨中,高高矗立着兩座石像。
石像前的空地上,插着一把劍。
一把奇特的劍!
劍身的四分之一插進了地面,鋒刃無暇,雨雖然下得大,但劍身卻滴水未沾,整個劍身射出銀色的光芒,照亮了四周數丈內的景物。
劍的奇特,主要是它的劍身成彎月形,離劍尖三寸處,鑲着三個鐵環。
此時,一根三尺長的竹枝正套在三個鐵環之處,竹枝的一端,插入地面數寸。
暮地,一座石像後走出一個瘦小的身影來,藉着劍光可以看得清,是一個滿頭白髮、手中舉着一把很大的油紙傘的小男孩!
他緩緩地走向石像前的劍。
但在離劍尚有一丈之處的地方停了下來雙眼一瞬地盯着劍身……
良久……
劍的前方五丈處,一座小茅棚裏傳出一個尖尖的聲音:
“師父,你瞧!那個白髮小子又來了!”
茅棚裏席地盤坐着一名神色威嚴的大漢。
只見他雙目精光暴射,劍眉直插入鬢,一幅霸氣十足的樣子。
在他的身側,站着一個尖嘴猴腮、賊眉鼠眼的少年,他的額上也到着一個“狗”字,雙手抱着一個烏黑的彎月形劍鞘,就知道是雨地中那柄怪劍的鞘!
而這個尖尖的聲音,正是從這個鼠目少年的口中發出的。
威嚴大漢雙目冷冷地盯着雨中看劍的白髮小男孩,沒有答活。
鼠目少年又道:
“師父可還記得,年前的天山論劍,這小子己遠遠地看着那場論劍?三月前的試劍大會,他也不請自到!奇怪,怎麼每個有人比劍的地方,便會如鬼魅般出現,從不錯過?”
威嚴大漢仍是一語。
鼠目少年繼續道:
“但師父今日的這場強者劍決,這小子怎有資格旁觀?不如讓弟子去趕走他吧!”
威嚴大漢冷哼了一聲,道:
“大言不慚!你以為自己的能力,可以趕他?”
這回輪到鼠目少年不語了,低着頭望着自己的腳尖,一臉不悦之色。
威嚴大漢冷聲道:
“看清楚他的眼睛!”
鼠目少年一怔,吶吶地道:
“眼睛?”
威嚴大漢稍稍頷首道:
“他一直盯着眼前的劍,已經有半個多時辰沒有眨動眼睛,一望而知,他的眼中,只有一一劍!”
鼠目少年忙向那雨中的自發小男孩望去。
威嚴大漢斜瞥了一眼鼠目少年,道:
“這小子年紀雖輕,可能比你更懂劍!”
鼠目少年收回目光,盯在威嚴大漢的臉上,滿臉不相信之色,似乎想從威嚴大漢的臉上找出他這樣説的理由。
威嚴大漢的冷冷一笑道:
“寶劍易得,伯樂難求!如此懂劍的劍中伯樂,此戰如果沒有他的旁觀,本免太寂寞了,就讓他留下來吧!”
鼠目少年不語……
半晌,鼠目少年望了一眼威嚴大漢道:
“師父,雨越下越大,看來你約戰的人不會來了。”
威嚴大漢充滿自信地道:
“絕對不會!如果他不來赴約,我就可以再拔劍殺人!”
鼠目少年沉默了半晌,又道:
“師父,約戰時間已經到了,相信你的對手不會來了!”
威嚴大漢冷哼道:
“為什麼你這麼肯定他不會來?十大堂主揹着我阻攔他赴戰之事,莫非你也有份參與?”
鼠目少年聞言一驚,變色道:
“啊?師父,你已經知道了?”
威嚴大漢猛然抬起乎來抓住鼠目少年的衣領,冷笑道:
“嘿,這個世上,能夠瞞騙我的人已經不多了。能成為我對手的人,又豈是你們所能對付的?十大堂主不知好歹,擅作主張,就讓他們自討苦吃吧!”
説罷,抓住鼠目少年衣領的手輕輕一送,鼠目少年便一個趔趄,“撲通”一聲翻倒在地,半晌才爬起身來,拾起地上的劍鞘,道:
“師父,你説的對手……既然如此深不可測,為何不招攬他,共圖霸業?”
威嚴大漢苦笑道:
“招攬他?不可能!”
鼠目少年媚笑道:
“師父,這個人與你決戰,不外乎是想揚名立萬而已!如果他肯與我們合作,相信不出三年,勢力就可以媲美當年的雄霸!”
威嚴大漢神色黯然地道:
“他並非像你所想像的如此簡單,這一戰,關乎一個故事。”
鼠目少年好奇地問道:
“什麼故事?”
威嚴大漢嘆了一口氣答道:
“我的故事!”
頓了一頓,又道:“你可知道,為什麼投身本門的人,都要在額上刻一個狗字?”
鼠頭少年搖頭表示不知。
威嚴大漢目光逐漸變得迷離起來,似乎陷入了虧段苦澀的回憶中,喃喃地道:
“我們孃親,本是一名歌妓,而我爹葉南則是一個幫會的小頭目,二人一見鍾情,旋即就打得火熱,很快便已經雙宿雙棲……
“如煙,這個玉佩送給你!”
葉南從懷裏掏出一塊缺了一半的玉佩遞給如煙,緊握着地的柔美,深情地道。
如煙望了望心上人年輕英俊的臉,然後看着手中的玉佩好奇地道:
“很別緻呀!南哥,這個玉佩怎會只有一半?”
葉南從頸上取下另一半塊玉佩,微微一笑道:
“因為它本來就一分為二,另一半掛在我的身上。”
如煙偎進葉南的懷裏。嬌聲道:
“南哥,你待我真好!”
葉南撫着如姻的秀髮,道:
“以後珠聯壁合,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
花月情濃固然好,但半年之後,當濃情轉淡,結局卻是非常殘酷,尤其如煙此時己有了身孕……
一日,葉南迴來一進門就收拾行李,一言不發地揹着個包袱就往外走。
如煙一把拉住他的手,哀求道:
“南哥,你一要走!我已經懷了你的骨肉,你教我以後怎麼辦啊?”
葉南猛地一摔手,“啪”地一記耳光擊在如煙白皙的臉上。
如煙的臉上立時腫起五道紅紅的指印。
葉南聲色俱厲地吼道:
“呸!幹我何事?煙花地所玩的只是一場遊戲,”誰叫你這樣認真?”
如煙跌坐在門邊,眼淚汪汪地望着葉南。
葉南繼續吼道:
“何況我怎麼知道你腹中的骨肉,是不是你與其他恩客的傑作?”
話雖如此,可是誰都明白,這只是一個分手的藉口,噩運的不單是如煙,還有她腹中的嬰兒!
葉南走後第三天,如煙便抱着肚子滿屋打滾,慘叫連天。
幸好隔壁有位好心的接生婆,顛着小腳過來幫助如煙,令她順利地產下了一個自自胖胖的小男孩。接生婆抱着小男孩,問牀上臉色蒼白的如煙道:
“如娘,你準備替你的孩子取個什麼名字?”
如煙想都沒想地道:
“叫他‘小狗’!”
接生婆一愣,道:
“小……狗?”
如煙用力地點點頭道:
“對!他是被他父親信手遺棄的一條狗!他根本就不配有人的名字!”
想到這裏,威嚴大漢低頭悠悠嘆了口氣,道:
“孃親恨爹,更恨我連累她,‘狗’這個字,正是她心底最恨的發泄!但我不恨她!她其實也和我一樣,是被我爹遺棄的一條母狗!”
鼠目少年如夢方醒一般,拍着後腦道:
“哦?原來……師父也有一個乳名,喚作……小狗?”
“住口!我不是狗!”
威嚴大漢聲嘶力竭地狂吼道:
“我!不!是!狗!”
聲震雲霄,連茅棚頂上的茅草都被震得紛紛揚揚,飄落一地。
鼠目少年慌忙疾退幾步,雙手捂住耳朵。
威嚴大漢臉上滿是痛苦之色,又重陷入回憶中一個小男孩頭的低得差點插進褲襠,目不斜視地匆匆走着。
他身後傳來陣陣怪笑,嘻罵:
“嘻嘻!前面那個就是小狗了!”
“喂!小狗,吠幾聲給大爺們聽聽!”
兩個比小男孩要高大得多的男孩趕上前,圍往了小男孩,一腳將他踢倒在地。
小男孩翻身爬起,昂着頭顱道:
“我不是狗!我不懂吠!”
剃着平頭的男孩咧嘴大笑道:
“哈哈……你如今不是正在地上吠嗎?”
另一個胖嘟嘟的大胖子雙手叉腰,雙眼瞪着小男孩,用命令式的口吻道:
“快吠!”
小男孩幾步走到大胖子面前,仰着小臉倔犟地大聲道:
“不!我再説一次,我不是狗!”
大胖子怒聲道:
“哼!你這條狗種竟然敢越吠越大聲,去你的!”
説着,一拳擊在小男孩的面門上,將小男孩打得翻了幾個眼頭,鼻青臉腫,口中流血。
大胖子與剃平頭的大男孩相視得意地大笑,揚長而去……
威嚴大漢站在雨中,喃喃地道:
“如是這樣,‘狗’這個字,如同我身上的一個重擔,為我帶來無數的不幸,,直到我十二歲的那年”
一天,如煙帶回一個年輕的男子。
男子幫如煙收拾着行李。
小男孩縮在牆角里,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其實如煙的行李並不多,僅有幾件換洗的衣服和她那把隨身多年的琵琶。
如煙對小男孩視若未見,收拾好行李,便隨着年輕男子向門外走去。
小男孩突然一躍而起,拉住如煙的衣袖,淚流滿面地道:
“孃親,不要丟下我啊!”
如煙回頭道:
“小狗,你快放手,以後自食其力吧!”
小男孩仍緊緊拉住孃親,不肯鬆手,可憐巴巴地望着如煙。
年輕男子聽到身後的爭執聲,又折回身道:
“船快要啓航了,別再拖拖拉拉的,走吧!”
如煙點點頭,見小男孩還不肯鬆開她,便把另一隻手上的琵琶交給年輕男子,一巴掌狠狠地向小男孩的臉上摑去,怒叱道:
“畜生,給我滾開!娘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男人,你還要再負累我?”
小男孩被打得滾倒在地,但他馬上爬起身來,抱住如煙的腿,大聲叫道:
“孃親,求求你別丟下我!”
年輕男子見小男孩死命糾纏,怒從心起,“呼”地一拳擊向小男孩的面門。
小男孩雖然機靈,但仍閃避不及,被拳頭擊中右頰,“碰”地一聲摔出丈遠,但他還要再次爬起,飛身撲向年輕男子,抱住他的胳膊,猛地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如煙微微一驚,厲喝道:
“畜生!你竟然咬人?娘果然沒有替你起錯名字,你真的是‘狗,!”
年輕男子被小男孩咬得痛徹心肺,怒火大熾拼命一腳將個男孩踢進尾裏,然後拉着如煙扭頭就走。
如煙從頸上取下葉南送給她的那半塊玉佩,擲向小男孩,道:
“拿着它去找葉南,以後別再找我了!”
年輕男子有些不耐煩地喝道:
“如煙,別理他,我們快走!”
説着,與如煙便去得無影無蹤……
聽了威嚴漢子的悲慘境遇,鼠目少年也不禁流露出一絲同情之色。
威嚴大漢此時臉上木無表情,輕輕地道:
“孃親終於不顧而去,留下了我一人,不久,屋主也要把我趕走,無以為家的情況下,我被逼得流浪街頭,每日都風餐露宿,餓了就撿食人們丟弄的剩飯剩菜,就連我自己,也覺得自己是一條狗,一條流浪狗……
數年顛沛流離的生涯,更把我做人的尊嚴消磨得一千二淨,對於被譏罵為狗,我己不再是那樣在乎!
那日,我實在餓得發慌,路經一個大產家時,我看見一個僕人正端着一個盤子走過出來,他將盤子放在圍牆邊一隻大灰狗的面前,便進去了。
我仔細一看,盤子裏竟然有自花花的半飯,還有幾個饅頭,我忙不顧一切地撲上去,,雙手捧住那個盤子,像狗一樣伏地在上,便狼吐虎咽起來。
那隻大灰狗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退至一旁,但明白自己的晚餐被人搶了之後,便朝我張着血盆大口,猛撲了過來!
幸好我發覺得快,而且平時身子也特別靈活,忙一翻身,躲過大灰狗的猛撲!
我知道,如果我不讓大灰狗死,自己便只有死路一條,因為我的命一文不值,甚至連狗命也不如,我忙反朝大灰狗撲過去,緊緊抱住它的脖子,狠狠地一口咬在它的咽喉上,就像當年咬那個帶我娘走的那個年輕男子一樣!
大灰狗當時被我咬得斷了氣,躺在地上“嗚嗚”慘叫幾聲,一伸腿便死了。我正要端着盤子逃走,但圍牆裏面的人已聞聲趕了出來。
一個僕人厲喝道:‘臭小子,居然連門的狗也咬死?”
另一個主人模樣的中年人下令道:‘給我打!”
那幾名僕人便朝我凶神惡煞似地朝我撲來,大打出手。
出於生存的本能,我也咬得他們‘哇哇’大叫。
這時,從裏面跑出來一個和我一般大小的女孩,拉着那個主人模樣的中年人的手,撒嬌道:
‘爹!旺財死了,你要給我另找一條狗呀!’中年人點點頭,便朝那幾個正痛打我的僕人喝道:
‘住手!’
那幾個僕人打得正起勁,但無奈主人有令,只好無奈地停手了。
中年人又道;
‘旺財既然給他咬死了,就讓他代替旺財吧!’自此之後,我便被這大户人家收養,成為他們的狗!
但當大户的狗,總比當流浪狗好,活到這個地步,我對做狗的生涯己習以為常了,心中僅有一個微未的心願,只求有個棲身之地……
這段日子反而不太難熬,時光流逝,我終於長到了二十多歲,不少與我同年的人,早已成家立室了,我以為自己一生,也將會像狗一樣過去。”
説到這裏,威嚴大漢緩緩回過頭來,看着鼠目少年,道:“你們額上的狗字,正好概括了我的前半生!”
鼠目少年恍然大悟地道:
“想不到獨一門的人,入門時必須在額上刻上狗字,原來是為了紀念師父此番痛苦!”
威嚴大漢卻擺着頭道:
“錯!人生痛苦只會刻在心中,怎麼會刻在額上?我要你們這樣做,只是為了證明我並不是狗,而你們,與我的劍卻全部都是!”
話音剛落,右掌陡然後身側一翻,一股雨柱便如疾箭般射在茅棚的一根木柱上“啪”地一聲,木柱斷為兩截,茅棚也應聲倒塌了!
鼠目少年暗道:
“強道狗劍,以狗為名,原來是這樣一回事!”
遂道:
“師父,如此……聽來,我們實在……比你當年幸運多了!”
威嚴大漢緩緩地道:
“那段日子,我只視為一種鍛練!”
説着,仰起頭來,任由豆大的雨點滴在臉上,聲音提高了些,道:
“上天,並沒有遺忘我!我終於遇上了他,那是我一生的轉折點!”
鼠目少年心想:
“提及當年舊事,師父益發喜怒無常,避遠一點為妙!”
遂悄悄後退了五步!
威嚴大漢仍顧自言自語着道:
“一次,大户的僕人們出外打獵,也帶上了我這條狗。
其中一名僕人射中了一隻蒼鷹,蒼鷹掉到山崖卞去下,那名僕人就命令我去替他撿回來。
經過長時間的訓練,我此時的反應及嗅覺,甚至比獵狗還要敏鋭,當時我忙縱身躍下山崖,尋找蒼鷹。
但……一不留神,赫然誤踏獵產們所佈的陷階,向陷阱下墜去……
我低頭一看,階底插滿了被削得鋒如刀刃的竹子,一掉下去就會亂竹穿身,死於非命!
我慌亂之中,雙手抓住了階壁上一塊凸出的石塊,就這樣懸在了半空。
我大聲呼救,但呼救根本就沒有用!誰又會關心一條狗?何況如此荒山野嶺,那班僕人早就不知跑到哪裏去了,我只得竭盡已能支持下去……
但兩日兩夜之後,我的力氣使勁了,渾身也開始不住地抽搐,我想我完了,雙手一鬆,便向階底掉去,閉上眼睛,但我似乎看見了尖尖的竹子插進了我的喉嚨,甚至全身……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雙強而有力的手,及時抓住了我後背的衣服,接着我便感覺如騰雲駕霧一般,我已經被救出了陷階之外。
我定晴一看,我面前站着一個渾身自衣、身背一個長長鐵匣子的人,由於他背對着我,看不見他的面容。
我忙朝他跪下謝恩。
那白衣人卻冷冷地道:
‘人必先具自救之心,才會被人所救,謝我?不必!’他的聲音異常沉厚,彷彿有一種懾人心魄的力量,伊如長者!
同時,我感覺到他己轉過身來,我鼓起勇氣,抬起頭來,但眼前的人,令我神為之奪!
出乎我的意料一一
他,原來只是一個比我更為年輕、看來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但他的身材卻相當高大。
最令我難忘的還是一一他的二雙眼睛!
他並沒有尋常人所擁有的漆黑的眼珠/他的雙目淡灰而透明,宛如一顆水晶,彷彿藴含着空明與智慧。
在他謎一般的目光內,我彷彿找到了光。
他看着我,輕輕笑了一笑,道:
“我叫懷空,你叫什麼名字!”
我心想:
“懷空?胸懷坦蕩,萬物恩怨,盡視為空,的確是人如其名啊!”
他仍在看着我,在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又低下頭,道:
“我……有一個人們認為……與我十分相配的名字,喚作……小狗!”
他似乎有些納悶,悠悠地道:
“小狗?這個名字似乎並不配你!”
我一怔,我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聽人説“小狗”這個名字與我不配,盯着他“哦,”了了聲。
他突然飛起拔空而起,道:
“你看來已經餓了,我先給你找些吃的吧?”
説罷,便消失了蹤影!
“小狗的名字並不配我?”
當時我想破腦袋,也百思不得其解。
後來,我方才明白,他第一眼看見我,就已經預知我絕不會是狗,而是——
人上之人!
那一晚,我便在樹林之內,把自己的身世一一告訴了他。
從來都只有狗聽人話,而沒有人願意聽狗話。
懷空與眾不同,他完全沒有鄙視我的意思,一直坐在火堆這耐心傾聽。
我們,就像一對一見如故的知己朋友!
不但,如此,他更拾起地上的一根枯枝,傳了我三式劍法,然後在日出之前,便如一陣清風般離去了。
我憑着記憶,反覆把那三招練習,也不知耍了多少次。
翌夜,我們又在樹林見面。
我將那三式劍法用枯枝耍了一遍給懷空看。
懷空看後,稱讚我道:
“很好!你不但記憶力很強,而且在一日之內,已經把我傳予你的這三式劍法融會貫通,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我不由問道:
“你早已注意我了?”
懷空點點頭道:
“嗯!在你身處陷阱的兩晝夜內,我一直在暗中旁觀,發覺你掌腿的持久力異乎常人,是練劍的上佳人選!”
説完,懷空將背上的鐵匣取下,插在地上。接過我手中的枯枝,比劃起另幾式劍法,道:
“我還有七式劍法,你好好的看着,習之防身吧!”
我便在火堆旁盤腿坐下,仔細地看懷空比劃…
自這晚以後,懷空便沒有再出現。
懷空,不單對我有救命之恩,更是我的朋友,甚至是我劍道啓蒙的師父!
所以他絕對不能成為獨一門的人,成為我門下的狗!一個月之後的一個夜晚,我在樹林裏終於等到了懷空!
我高興地朝他奔了過去,道:
“懷空!我等了你整整一個月,你終於來了!”
懷空淺淺一笑,拍着我的肩膀道:
“你可否幫我辦一件事?”
“為何不可?無論是什麼事,我都會萬死不辭!”
懷空晃了晃右手中的長劍道:
“替我殺一個人,一個死有餘辜的人!”
我剛想開口,懷空又道:
“你就用這柄劍,貫穿他的胸膛!”——
文學殿堂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