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魂老六”君不豪一陣笑聲後,回頭對身邊陶勇道:
“官堂主的傷勢如何?”
陶勇道:
“雙刀交叉劃過右肩頭,流了不少血,但經過任副堂主敷藥包紮,已無大礙,現在扶他上了馬。”
點點頭,君不豪道:
“立刻把阿萬的傷包紮好,我們就要離開此地了。”
現在——
大宅子裏的火勢在蔓延,是順着兩邊的廂屋往前面延伸着燒,火光更見猛烈——猛烈的火光已把這所大宅子前面的柳樹照得十分清楚——
當然,也把每個人的面孔照得泛紅。
君不豪已冷冷對唯一在拼搏的“青面鬼”石發喝道:
“孃的,黃泉路上你的那麼多哥兒們等着你去相聚首,你卻仍然戀戀不捨這混濁而又充滿血腥的江湖,真的是死皮賴臉,恬不知恥的狗。”
桀桀一聲怪叫,“青面鬼”石發道:
“老子不是怕死,奶奶的,老子是在想,要如何才能拖上這玩銀刀的一起上路。”
嘿嘿一聲笑,“銀刀”戈清松道:
“甭吹了,你等着瞧你將是怎麼個挺屍法吧!”
飛叉狂揮十六輪,扭腰又是三十一叉,石發大吼道:
“老子挺屍也得挺在你小子身子上面,我的兒。”
三尺銀刀急圈又送,大劈刀變成小圈削,銀刀的刀頭盡在騰閃的石發麪前晃,戈清松已冷笑道:
“王八蛋,你沒那個能耐。”
一邊,君不豪卻示意收鞭走過來的“飛虎鞭”巴子龍……
巴子龍點點頭,緩步走向拼殺中的二人,冷不防抖手撒出他的丈五長“飛虎鞭”,“咻”的一聲已盤纏向石發雙腿。
石發聞聲一驚,猛的一個空中橫翻,巴子龍的怒鞭已自他的雙足下面猝然閃過。
便在這時,戈清松一聲哈哈,道:
“你逃不了啦,小子。”
飛叉疾擋落空,而銀刀已激盪着劃過石發肩背,有一道尺長的血印,剎時間衣破肉卷,標出一溜鮮血……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巴子龍的“飛虎鞭”倒卷而回,“嘟”的一聲已繞上石發的脖子——
半空中一聲沉悶的“吭哧”聲,等到石發被甩在地上,他的飛叉已脱手擲出——
“當”的一聲,就在飛叉距離戈清松面門半尺遠,已被橫閃的長劍擊落地上。
“銀刀”戈清松的銀刀高舉,他十分清楚自己無法閃過石發的那一勁力十足的飛叉……
就在飛叉落地同時,戈肖松才看到“追魂老六”君不豪已越過自己站在石發麪前。
“青面鬼”石發破口大罵,道:
“以多為勝,以大吃小,王八蛋,你們要不要臉?”
“銀刀”戈清松大怒,錯身舉刀就砍,卻被君不豪攔住,笑笑,道:
“戈堂主,上馬吧,街上的火正濃,這裏也將有人來救火,我們要及早離開。”
“呸”的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的石發身上,戈清松罵道:
“狗東西。”
“追魂老六”君不豪雙目逼視着石發,道:
“你們景山五鬼已死了四個,本欲殺你,可是總得有個替我傳話的人,所以……”
“青面鬼”石發冷吼道:
“你最好也把老子殺掉,否則有那麼一日,你們這批王八操落在我石大爺手上可就有得你拉樂哈的了。”
淡然一笑,君不豪道: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至少對你姓石的而言,絕不會有那麼一天。”
石發冷兮兮地道:
“可也説不定,十年河西,十年河東,造化雖弄人,孃的,老天爺是大家的,你敢把話説絕?”
君不豪笑笑,道:
“姓君的不相信你那一套,我只相信實力。”他一頓又沉聲道:“只留下你的活口,帶個口信給姓鐵的,他一天不放勝小玲,君大爺一天不歇手,當然,黑虎寨也休想有一日太平。”
石發罵道:
“不就是你媽的這兩句話?”
君不豪道:
“可也要拜託你一定帶到。”
石發怒吼道:
“狗操的,你們逃不出鐵寨主手掌心的。”
君不豪道:
“這是我們的事,何用你多操心?”
石發吼道:
“滾,老子恨不得生啖你們。”
石發的吼叫剛落,君不豪奮起一腳踢在他的大腿上,於是冷芒猝然閃耀,一聲慘號,石發已雙手捧起雙足狂烈地大罵道:
“近你娘,好可惡的狗東西,你竟用劍割斷老子一雙腳筋,姓君的,你乾脆殺了老子吧。”
冷笑着,君不豪已騰身落在馬上,道:
“你這輩子也休想再玩你那支飛叉了!”
猛地一夾馬腹,君不豪當先疾馳而去,十一位“百靈堡”正副堂主便一溜的跟着馳去——
後面,有“青面鬼”石發正竭嘶的狂叫道:
“姓——君——的——,你——回——來!”
唐山的黑虎寨那座十五丈高的巨型豪華聚義廳上,“飛天虎”鐵石心一掌把桌面鋪的白玉桌面震碎,放在桌上的幾隻茶碗也跳起一尺高而碎在桌上面——
鐵石心狂怒得滿面鬍子根根直豎地罵道:
“近他孃的君不豪是什麼東西,老子絕不相信捉不到這小子。”
一旁,“笑羅剎”鳳依依冷笑道:
“捉姓君的,那是遲早的事。”
鐵石心沉聲道:
“這話怎麼説?什麼叫遲,什麼叫早?才幾天,姓君的這狗東西已經燒了我的糧車,又毀了趙溝橋第七分舵,這再要遲下去,他奶奶的,俺們大夥就別走出這‘黑虎寨’的大門谷口了。”
“百竅通”水火揪着只有上唇的一撮鬍子,低頭無語,雙目如鷹的直視着破桌面。
下首,“黑虎寨”的三個大把頭皆低頭沉思。如今他們的傷也全好了,連“雙膽”李傑也是一身是勁的這時候全身骨節在響動……
總管“人面蛛心”佟老古心事重重地道:
“我真是不懂,按説平日裏‘活閻王’喬太沖也夠機靈,怎會帶了那麼多人還吃了姓君的大虧。”
喬太沖是黑虎寨副總管,如今喬太沖死了,正所謂兔死狐悲,佟老古這是在抱怨,當然也是在嘆息……
“咯嘣”一咬牙,鐵石心指着水火低吼道:
“老水,平日裏你一腦袋餿主意,這時候怎不見你開口説話?你是怎麼啦?”
“百竅通”水火仰起頭來,緩緩道:
“當家的,這是一場智慧戰,可不是平日裏雙方照上面胡砍一通的拼纏……”
鐵石心道:
“什麼戰也離不開殺,你可得想通這一點。”
水火捋着上唇短髭,道:
“從我們雪洗百靈堡以後,立刻分出人手接收敵人三州七縣十八堂口的買賣,卻一連的撲了個空,我便知道是姓君的已通知他們的十八堂口立刻收攤子把人馬隱藏起來,這證明姓君的已有了報仇的決心。”
一拍桌子,鐵石心吼道:
“就怕他姓君的不來報仇。”
水火道:
“姓君的已經開始在進行他的報仇計劃了,而且我方也已受到不少損失。當然,以後還會接二連三……”
鐵石心怒道:
“所以我要你立刻想出個捉姓君的決策出來。”
水火道:
“從姓君的兩次行動看來,他所率領的十二個人物也必是‘百靈堡’各堂口的高手,否則他們絕不會那麼順利的兩次得手。”
“笑羅剎”鳳依依道:
“我與姓君的對過陣,他那些能上台面的也不過三五個人物而已。”
“笑羅剎”鳳依依所説的人物,當然指的是陶勇、熊霸、任三成、高威、包公度、李淦幾人。
“百竅通”水火搖搖頭,道:
“應不只四五個人,也許……也許……”
鳳依依柳眉一緊,道:
“也許什麼?”
水火道:
“也許他們這種厲害角色以後會越來越多。”
鐵石心怒喝道:
“所以我要你儘快設法找上姓君的。”
水火道:
“我會的,姓君的言明要我們放掉勝小玲,我在想,可否來他孃的一個將計就計……”
“叭”的一掌拍在破桌面上,鐵石心厲喝道:
“什麼樣的將計就計?別忘了少朋同他老子的作風是一模樣,段姬兒是我喜歡的女人,她不喜歡我鐵石心,我便囚到她人老珠黃的直到她死為止……”
鐵石心口中的段姬兒正是山寨後面被囚在山洞石牢中的姬兒,“百草嶺”“囂廬”的胡仙心上人。將近三十年,段姬兒就是被囚在黑虎寨——
現在——
鐵少朋又把勝小玲囚在那石牢中,勝小玲年輕俏麗,她那綽約風姿,正濃濃地吸引着這位黑虎寨少寨主——
當然,鐵少朋心中十分明白,一旦勝小玲放出石牢,她必然會千方百計為她的父母,為整個“百靈堡”報仇,因此,他要像馴服一頭花豹般把勝小玲囚在石牢中,直到——
直到勝小玲甘心情“不”願的放棄報仇。
不過鐵氏父子心中可也明白,因為有個段姬兒就是寧死不從的先例,誰敢説勝小玲也不會?
而段姬兒,那位原本生得色豔桃李,天香國色,肌質晶瑩而又千嬌百媚的大美人,就在鐵石心初次遇到後,便千方百計自胡仙處擄到手,卻又因美人的對他不屑一顧而令他由愛生恨。
最初三年,鐵石心便同他兒子鐵少朋是一樣的每日都會在那石牢柵外目露迷惘的望着心愛的美人兒——
那種難以令人理解的意境,促成鐵石心的內心在蜕變,當然,那是一種可怕的蜕變——
於是,他把愛慕變成了虐待,每十天他便要給段姬兒一頓鞭打,直到段姬兒身上的傷結痂、褪落,那又將是鐵石心快要再對她另一次的鞭打了。
現在——
黑虎寨這座豪華的聚義大廳上,“百竅通”水火十分小心的向鐵石心提出他的構想。
“當家的,首先,勝小玲來之不易,她不可一日離開石牢。”
點點頭,鐵石心道:
“這是先決條件,少朋若看不到那丫頭,他難保不會發瘋。我是他老子,當然清楚這點。”
“笑羅剎”鳳依依道:
“從前我們擔着二十四色大禮前去‘百靈堡’提親事,姓勝的來他孃的一句什麼‘鳳女豈配犬子’,生把我們的媒人逐出‘百靈堡’,如今勝小玲那丫頭還不是落在我們手中?而少寨主並未把那句話擱在心上,還是每日坐在石牢外面發囈怔的看着他的心上美人,就憑這一點,我們也不會再把勝小玲放出石牢,除非她如同老水説的答應嫁給少寨主,而且就在那石牢裏獻出她的身子,哈……”
大把頭“黑金剛”巴少雄咧着大毛嘴巴,道:
“奶奶的,老子聽過,好像是關二爺曾經説過那句‘鳳女豈配犬子’的話,他這是狗眼看人低,立刻便招惹上失荊州敗走麥城,最後落個斷頭,嘿……”
“百竅通”水火緩緩道:
“閒言少提,我這裏得把我心中設計的説出來,此事重大,總得大夥合計合計!”
“飛天虎”鐵石心道:
“你説。”
水火乾咳一聲,道:
“簡單的説,就是張網捉魚。”
鳳依依笑笑,道:
“網怎麼張?魚兒怎麼會上網?”
水火道:
“先説張網——”他伸手往西指,接着又道:“九十里處有個‘松伯山’,你們大概都知道吧。”
“飛刀”齊步前笑笑,道:
“那地方狼最多。”
點點頭,水火接道:
“不錯,狼最多的地方也最是荒涼,如果要把姓君的十二個一網打盡,那地方最是適當。”
“飛天虎”鐵石心急問道:
“快説出你的方法!”
“百竅通”水火立刻便把他的計謀説出來,而且還以手在大桌面上勾畫着,直到所有的人連連點頭稱妙——
最後,他哈哈一笑,對“笑羅剎”鳳依依,道:
“二當家,這誘餌的任務可得委屈你了。”
“咭”的一笑,鳳依依道:
“看我的,只要把姓君的十二人誘入網,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
兩隻大巴掌用力一拍,鐵石心道:
“那就快,找人快去佈置,我不能再叫姓君的王八操折騰我們了。”
十里沼的鐘馗破廟裏,“追魂老六”君不豪靠牆坐在一堆草秸上,他低聲問道:
“官堂主的傷……”
正在閉目養神的官永立刻仰起身來,笑道:
“二當家,屬下這點傷早好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笑笑,又對進門口地上坐的“大狗熊”阿萬,道:
“阿萬,你胯骨的傷……”
阿萬一跳而起的拍拍傷處,道:
“十幾天了,早就落痂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
“天亮以前我們離開十里沼,這地方可不能被黑虎寨的眼線踩到。”
一邊,陶勇問道:
“二當家,這次我們準備往哪個地方趟?”
君不豪道:
“往黑虎寨西面摸去,距離黑虎寨西面不到五十里處,有個市集叫泰山鎮,我們去那裏。”
陶勇道:
“二當家,距離黑虎寨太近了吧?”
“鐵漢”張召也道:
“聽説泰山鎮有不少人與黑虎寨有勾結……”
君不豪一笑,道:
“而且黑虎寨的第一分舵就設在泰山鎮。”
陶勇道:
“對我們來説不是更危險?”
“追魂老六”君不豪冷笑道:
“別忘了,我們乾的就是危險事,我要以出其不意的手段,叫姓鐵的日子過得心驚肉跳!”
“黑牛”熊霸一拍大腿,道:
“對,越來距離唐山越近,孃的老皮,我看他姓鐵的還能不能沉得住氣。”
“鐵算盤”官永道:
“二當家,黑虎寨第一分舵在泰山鎮上是做什麼買賣?我們總得合計合計怎麼個下手吧。”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
“就在泰山鎮城西面的后街,有家最大油坊,油坊的東家叫褚天彪,這個人可是鐵石心的心腹,他在泰山鎮上跺跺腳,泰山鎮上的房子就會晃三晃。別的不説,單是油坊庫藏的芝麻黃豆就是百萬斤,堆的倉房滿滿的,不少榨出的油沿河下船往南運。”
陶勇笑道:
“可好,如果姓鐵的聽了他的油坊完蛋,他若還是相應不理,奶奶的,我陶勇第一個便服了他。”
夜,在慢慢地轉變着——
夜的轉變只有從天色可以分辨出來——
現在是一夜之間最黑的時刻——而最黑的時刻距離天亮也就差不離了。
遠處,荒涼的十里沼裏,便在這時候掀起了如雷的馬蹄聲,轉眼間,夜濛濛的荒沼水道上衝出一彪鐵騎,十二匹健馬只上得官道,便立刻往東北方疾馳而去——
從十里沼趕往泰山鎮。是的,君不豪已策劃好了,由這條路繞東北一百二十里,轉小路往東五十里,便到泰山鎮,中間打尖吃喝,趕到泰山鎮差不多該是天黑了。
天黑辦起事來才不惹眼,這是君不豪十二人一致的想法,因為泰山鎮有城門,有城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有官家的人馬駐守。
就在這日傍晚時分,君不豪十二人已來到了泰山鎮。
這兒是個山城,長方形的城牆,縱長一里半,橫長一里整,從遠處山道望向城內,高低不一的房屋櫛比相連,東城外面尚有幾家騾馬客棧,數十户人家,順着城門口也形成了個小街道,有一半是開飯鋪的。
一盞玻璃燈掛在一副招牌旁邊,十丈內便清晰的看到招牌上的幾個大字:
“泰山客棧”。
這家客棧開在城外面,原來是家騾馬棧房,這幾年泰山鎮漸漸熱鬧起來,於是由騾馬棧房成了客棧。因為,終究是賺騾馬的銀子沒有賺人的銀子來得多。
緩緩的,君不豪十二人已在這家客棧門前下得馬來——
迎着他十二人的,正是這家的洪掌櫃——
洪掌櫃穿一襲富綢長衫,手上拎了支剛吸完的旱煙袋,乾瘦卻又精練的面龐上一直堆滿笑意站在門檐下面哈哈地道:
“各位可是由省裏過來的吧,快請進!”
“追魂老六”君不豪點頭,道:
“是由省城來,明兒一早還得往南趕去的。”
匆匆的,自店內跑出兩個夥計,立刻把馬匹往槽上牽去,洪掌櫃已哈腰打躬的把君不豪十二人往店中讓。
沒在前店大客堂停留,君不豪對掌櫃的吩咐:
“可有大客房?”
洪掌櫃點頭道:
“現成的。”
君不豪道:
“帶我們去看。”
洪掌櫃道:
“一共是三道院子,不知客官們喜歡住在哪一個院子?”
君不豪立刻笑道:
“趕路的人自然要清靜地方,住你最後面吧。”
後院是清靜,除了院中央有口水井外,院子一邊還有兩棵刺人的棗樹,這時候當是棗兒紅的季節,雖然天黑,也還看得樹上長滿了紅嘟嘟的棗子。
棗樹對面一連三間大客房,君不豪相當滿意地對洪掌櫃吩咐道:
“弄些吃的送來,前面我們就不用去了。”
掌櫃一笑,道:
“先喝茶,我這就去吩咐。”
望着洪掌櫃走去,君不豪對“花豹子”任三成道:
“任副堂主。”
任三成立刻道:
“屬下在。”
君不豪望望門外,立刻低聲道:
“這泰山鎮你可是熟悉?”
任三成忙應道:
“屬下來過幾趟。”
“嗯”了一聲,君不豪道:
“趁着沒關城門,趕着摸到城內后街踩踩路,順利的話我們三更天下手。”
“花豹子”任三成立刻起身道:
“屬下這就立刻去。”
打橫裏,“飛花公子”白文定一攔,道:
“二當家,你等等。”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
“白副堂主有意見?”
“飛花公子”白文定的炯炯眸芒一閃,道:
“二當家,早些年屬下也曾到過這泰山鎮,雖然這二年沒再來,可是道路我還摸得清。任副堂主常來,難免不會被人認出來,倒應由屬下去,如何?”
任三成笑道:
“我只是去踩踩路,又非搏殺打鬥,更何況又是在夜間,應該不會有人認識我吧。”
白文定笑笑,道:
“那可難説,人若倒黴,睡在牀上也會被人掐死,喝口涼水也會被嗆死,小心總是好的——”
哈哈笑着,任三成道:
“我會那麼倒黴?”
君不豪點點頭,道:
“白副堂主的話有理,再説任副堂主最近還同敵人遭遇過幾次,小心些原是應該的。”
“飛花公子”白文定遂匆匆走出“泰山客棧”,順着小街走過城壕,往泰山鎮城門進去。
白文定進得泰山城順着城牆邊往西面轉,沒多久他便到了后街,就在一大片房舍北面,那兒有個空場子,老天爺,空場子這時候可不空,場子上足足排放了三百多隻大油簍子,寬兩尺高五尺,足可以裝滿一百斤。
場子另一面是一排高大房舍,從這些高大房舍中,正傳出“轟隆”聲不絕於耳,光景是油坊正在榨油。
就在這排大房舍的對角地方,另有一個大門樓,白文定摸黑過去看,見門樓下面排的四盞大西瓜燈上面,各寫着大紅字,順序從右往左,是:
“褚家油坊”。
白文定冷笑地自語,道:
“什麼‘褚家油坊’,根本全是鐵石心的。”
白文定就在“褚家油坊”四周看了一遍,發覺油坊的夥計們忙進忙出,有的在場子上提着燈籠找油簍,有個大漢還在不斷吆喝着,每説一句話前面三個字就是“近你娘”,標準的魯西語——罵人的。
繞到“褚家油坊”後面,只見是個菜園子,直直的種到城牆邊,那面已是離西城門口不遠了——
斜刺裏,一條人影迎着白文定走過來,喝道:
“朋友,你幹什麼的?”
白文定猛的一怔,想着這人身法可真快。
聳聳肩,白文定笑道:
“送黃金來了,哈……”
那人還真一逗,道:
“黃金在哪兒?”
“飛花公子”白文定坦然一笑,道:
“老鄉,我哪兒來的黃金,我是肚皮憋的慌,找地方想鬆散鬆散,説得好聽是送黃金,簡直的就是拉屎。”
那人冷哼一聲,道:
“去去去,回你家去拉,我這菜園不用上糞。”
白文定回頭便走,邊自言自語道:
“走就走,回家拉去。”
“飛花公子”白文定剛繞過褚家油坊前面,正遇上從大門樓走下來兩個大漢,其中一人手上握着個大燈籠走在前面,那支燈籠卻小心翼翼的照在後面那人眼前三尺地——
身後面的大漢沉聲如雷鍾似地道:
“果真是二當家到了?”
提燈那人笑應道:
“舵主,錯不了,她身邊的那四位我可識得。”
後面的大漢,不錯,正是“褚家油坊”的東家,也是“黑虎寨”第一分舵舵主“七爺”褚天彪。
這人生得高大,卻是一副娃娃面,平日裏不發威,看起來很和善,一旦板起臉來,他那個看來比他四十多歲還要年輕十年的臉會忽青忽紅,加上他膀寬身高,平日裏一雙眼視望天,走起路來先晃,便宛如哪個大廟裏走出的七爺八爺——
“飛花公子”白文定不識褚天彪,但褚天彪的口中二當家他便立刻猜得出是何人。
當然,如果能令褚天彪匆匆連夜迎見的二當家,自必是來自“黑虎寨”的“笑羅剎”鳳依依了。
“飛花公子”白文定心中暗想:如果真是那個江湖上又狠又騷的娘們來到此地,我的兒,可熱鬧了……
遠遠的,白文定就跟着前面二人走,巧的是二人並未往泰山鎮的大街上走,而是溜着城牆邊出城,走的竟是白文定的回頭路。
越走,越近“泰山客棧”,而白文定也越是心驚,心中暗罵,我操,總不會住在同一家店吧?
不料還真是巧,褚天彪二人果真到了“泰山客棧”,而“泰山客棧”的掌櫃已在門口迎接了——
擺擺手,褚天彪晃着雙肩走進客店,邊問掌櫃,道:
“住在哪間屋?”
掌櫃的忙笑道:
“褚爺,就住在二道院裏,這次鳳姑奶奶是輕騎簡從,連她本人一共才五個人。”
冷哼一聲,褚天彪道:
“她就知道帶‘秦川四煞’!”語聲有味,是酸的。
跟着掌櫃的到了二門,褚天彪道:
“你不用來了,我自己去。”
掌櫃的點頭停下腳步,褚天彪已走向一處大客間,迎面只見一人喝問:
“誰?”
褚天彪道:
“白鷹,連我你也不認識了?”
黑暗中的大漢正是“秦川四煞”的老二白鷹,一聲乾笑,白鷹指着房門,道:
“二當家正候着褚舵主呢,快請。”
推開房門,褚天彪雙目一亮,只見“笑羅剎”鳳依依正撩起褲腿,一雙又白又亮的纖腳,剛從個木盆裏翻出來。
一衝上前,褚天彪從桌面上取過一個大毛巾,笑道:
“屬下給二當家擦。”
鳳依依指着房門,道:
“把門關上。”
一笑,褚天彪右後足跟一鈎又頂,房門“咚”的便關了起來。
“笑羅剎”鳳依依把雙濕腳往牀邊一擱,人已靠在牀欄杆上閉起兩隻眯眯眼——
拉過一張凳子坐在牀邊,褚天彪小心的把鳳依依的雙腳往兩腿上一放,大毛巾已把鳳依依的腳兜起來……
看吧,比澡堂子捏腳師父還功夫紮實——
褚天彪邊搓邊捏,搓得鳳依依直吸氣,捏得她更是“啊啊”直打噎。光景是美到了她的心口窩去了。
就是搓在緊要處,褚天彪已低聲道:
“二當家,如果你是活菩薩,也該是普降甘霖,哪能厚此薄彼的把我褚天彪忘得一乾二淨?”
眼未睜,“笑羅剎”鳳依依道:
“可惜我不是菩薩。”
褚天彪喘息地道:
“在我老褚眼裏你就是個活菩薩,不過是個偏心的菩薩罷了。”
俏人的眯眯眼睜開來,鳳依依撫摸一下褚天彪那有力的右上臂,低聲道:
“我不是來了嗎?乖。”
褚天彪道:
“已經是三月未見面了。”
猛的仰起身,鳳依依沉聲道:
“別提這三個月了。”
褚天彪一驚,道:
“這三個月怎麼了?‘朝陽百靈堡’也已被我們踏平,聽説各碼頭已不見他們的人物出現,遠近各州縣已為我黑虎寨地盤。兄弟們血沒白流,正該是享受成果時候,怎的……”
“笑羅剎”鳳依依道:
“別再説了。”
褚天彪已開始往鳳依依的腿子上捏,邊又問:
“怎麼啦?”
鳳依依沉聲道:
“怎——麼——啦?難道你盡在油膩膩的油坊榨油,外面的消息不清楚?”
褚天彪道:
“似乎聽説喬副總遇上麻煩了。”
鳳依依道:
“‘活閻王’已經死了。”
褚天彪道:
“誰幹的?”
鳳依依沉聲道:
“百靈堡逃脱了個‘追魂老六’,別看姓君的在百靈堡最年輕,可也是個難纏人物,加以武功高絕心眼靈活,這些天來他已毀了我們的糧車,燒了趙溝橋的‘江南綢緞莊’,正不知下一個他會找上我們哪個地盤。”
褚天彪怒罵道:
“什麼樣的‘追魂老六’,近他娘,老子是‘追魂老六’他祖爺爺,他若敢來這泰山鎮,看我老褚不把他送進榨油磨上碾他個稀巴爛,我褚天彪便是他襠裏掛的。”
搖搖頭,鳳依依道:
“我同姓君的比畫過,你只怕不是他對手。”
褚天彪低吼道:
“姑奶奶,你怎麼盡説姓君的厲害,我褚天彪也不是窩囊廢呀。”
鳳依依笑道:
“回去收拾收拾,今晚上我不走了。”
褚天彪一喜,笑笑,雙手把鳳依依剛擦乾淨的雙足盡往自己那毛森森的嘴巴上蹭着,“嗚嗚”的道:
“姑奶奶,嗚。好姑奶奶,我立刻去收拾,完了我來接你過去。”
搖搖頭,鳳依依笑呵呵的道:
“別來接我,我自己知道路。”説着,便把一雙柔嫩的雙足抽回來。
褚天彪笑着站起來,道:
“這麼一來,你的四個跟班可就恨我入骨了,哈……”
鳳依依站起身來笑道:
“我沒虧待他們,哪天沒叫他們嚐嚐腥葷的。”
褚天彪這裏往客棧外面走,二門口他已高聲叫道:
“洪掌櫃。”
“泰山客棧”的洪掌櫃正在前面招呼客人上座,聞叫便立刻迎上褚天彪,笑得幾乎彎了腰,道:
“褚爺,你吩咐!”
指着二院西面的三間大客廂,褚天彪道:
“今晚你去‘花滿樓’叫四個粉頭,要年輕漂亮……嗯。當然也要功夫到家的,送到廂房去,叫她們好生侍候,明兒一早派人到我油坊領賞錢。”
直搓着雙手,洪掌櫃笑道:
“錯不了,立刻去叫。”
一把拉住洪掌櫃,褚天彪低聲道:
“別忙乎,你一定要等到女的離開以後才能叫——”
嘻嘻一聲笑,洪掌櫃道:
“是,是,你放心。”
就在褚天彪走出客棧門,“飛花公子”白文定也已進了“泰山客棧”的後院,四下看看沒人跟過來,他才匆匆走進君不豪的房裏,正看到大夥坐在一堆。
君不豪指着桌上酒菜,道:
“白副堂主快吃吧,我們全吃過了。”
白文定抓起酒杯先喝乾,“哈”了一聲,這才道:
“二當家,可不得了啦。”
君不豪道:
“別急,你先填肚皮。”
白文定還真的餓了,一連把盤中肉菜扒光,大半壺酒也喝盡,他才抹抹嘴巴,道:
“二當家,你們猜我探知誰來到了泰山鎮?”
“花豹子”任三成道:
“該不會真是鳳依依那個騷娘們吧?”
一拍大腿,白文定道:
“咳,你還真的猜對了!”
君不豪忙問,道:
“真是她?”
白文定道:
“應該不會錯。”
君不豪雙眉一皺,道:
“什麼叫應該不會錯?”
白文定道:
“事情是這樣的,我從油坊走出來的那大個子口中,得知他口稱的二當家來到泰山鎮。你們想想,從開油坊東家口中説出的二當家,自然指的是姓鳳的娘們了。”
陶勇問道:
“她領了多少人馬?”
白文定笑道:
“輕騎簡從,四個毛人。”
君不豪沉聲嘿嘿冷笑,道:
“必是她的貼身跟班‘秦川四煞’無疑。”
“快刀手”石敢問道:
“他們住哪裏?”
伸手一指前面,白文定道:
“就住在這家客棧。”
此言一出,君不豪不由冷笑道:
“孃的,可好,不是冤家不聚頭。”
熊霸道:
“二當家,咱們給他們來個‘唸完了經打和尚’,你看如何?”
君不豪道:
“慢慢來,這事可得好生合計合計。”
陶勇道:
“就全憑二當家的調度吧。”
指着“飛花公子”白文定,君不豪道:
“今夜白副堂主辛苦了。”
白文定道:
“屬下甘願。”
君不豪道:
“本想魚與熊掌兼而得之,想想還是先收拾他們油坊,再看機會去對付鳳依依那女人。”説了又對白文定道:“等到二更天,你先把我們坐騎拉到西城外的柳河邊,你就守在那兒等我們。”
白文定道:
“不找前面那女人?”
君不豪道:
“不,毀了油坊再看風頭。”
白文定又問道:
“幾更天行動?”
君不豪道:
“我們準三更天下手!”
於是,白文定又走出這家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