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溜圓的月亮緩緩移動在星河下面,月亮光未閃爍,但四周的星光閃爍不已……唔!地面上也有著火片的光亮在閃動,閃動在“百靈堡”四周……
星光只閃爍而不會移動,但地面上的光卻忽隱又現,流轉不停,如果仔細聽,便隱約傳來一片喊殺之聲……
現在,“百靈堡”外圍幾處哨垛子已開始燃燒起來,火苗子剎時沖天而起,照耀得“百靈堡”附近如同白晝……
噼啦響的烈火中,已清晰地看到四五百人在掄動巨斧砍衝追逐,他們完全一式一色的青色勁裝,一塊青巾連面孔也包紮起來,只露出一雙似要噴火的雙眼;他們彪悍狂野,形同瘋子,追殺著總是必置對方於死地,才肯罷手……
狂殺中有著吼叫,青色勁裝殺手們便隨著幾處吼叫,倏忽聚散,行動如電,表現出一定的動向而不稍紊亂……
遠處,“百靈堡”的堡樓上已傳來連續不斷的警鐘聲,堡垛子上已是人頭躦動,叫罵聲傳到堡外面……
於是,追殺的人群中已傳來一聲狂喝:
“大把頭,帶著你的人直攻進去!”
那面,陡然衝出個黑漢,他右手巨斧,左手鋼盾,雙臂高舉,厲烈狂吼道:
“兄弟們!跟我衝進去!”
“殺!”
足有兩百眾,群蜂回巢似地一齊便向“百靈堡”那面衝殺過去,正迎上“百靈堡”內一眾殺出來……
倉惶應戰的“百靈堡”人,有不少還赤背光脊樑的只登著褲子紮根腰帶抄起傢伙便衝出來了——
就在這種毫無準備之下,雙方在堡門樓外面只對上面,百靈堡便吃了大虧。
一聲狂吼,只見從“百靈堡”內閃出一個雙手握著一把大關刀粗矮漢子,宛似出山猛虎,大關刀畫一道半弧,迎面撲近的一位青裝大漢已碎肩裂腹被跌出兩丈外。
巨斧兜頭劈斷,黑大漢怒罵道:
“奶奶的,吃老子一斧。”
一連激發起三聲爆響,矮粗怒漢已吼叫道:
“孃的皮,原來是‘黑虎寨’的一群響馬。”
狂笑如旱天打雷,黑大個子厲烈的道:
“不錯,老子便是‘黑虎寨’大把頭‘黑金剛’巴少雄,王八蛋你怕了吧。”
雙手緊握大關刀,矮粗壯漢叱道:
“在道上,‘黑虎寨’的字號唬唬別人可以,大爺們面前算他孃的熊。”
抖著一臉胡茬子,巴少雄道:
“今晚就叫你們知道爺們手段……”
“段”字出口,迎面大關刀斜劈上撩狂斬一十七刀,刃芒激旋成虹,帶起陣陣嘯聲——
鋼盾狂攔飛砸,青藍的光華激旋成團,彷彿玉兔東昇,配合著三尺巨斧暴斬,布成一道刃牆鐵壁,剎時便把迎面連斬的大關刀擋於盾影斧刃之外。
堡門下面,“黑金剛”巴少雄纏鬥“百靈堡”的這位使大關刀弟兄,似乎是個旗鼓相當局面,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怒喝,道:
“齊步前,快過去看看巴少雄是怎麼一回事,怎的人馬衝不進去。”
紅影倏閃,只見一條人影幽靈般越過一層人頭,擰腰挺身人已到了堡門下面……
姓齊的一聲冷笑,側面抖手便是一把柳葉飛刀出手——“噗”聲不大,卻見施大關刀矮粗漢一聲淒厲吼叫,左眼立刻血出如泉,那把柳葉飛刀已牢牢地插在他的左眼眶。
附近還有幾個青衣蒙面黑虎寨弟兄,立時一擁而上,砍刀並舉圍殺過去……
矮壯漢突地咬牙暴掠十七步,大關刀厲斬怒劈,三顆人頭已彈升半天空。他閃過後面三把砍刀,刀把突地橫閃,又一個黑虎寨仁兄的一張大圓臉便成了血糊肉團。
不及伸手拔出左眼飛刀,矮粗壯漢已雙手舞刀彈升兩丈,半空中他左手圈右手撐,豎起大關刀便往齊步前的當頭暴劈而下,口中大罵,道:
“姓齊的,石大爺同你拼了。”
一邊,“黑金剛”巴少雄巨斧平旋疾斬,厲叫道:
“石頭,你休矣!”
鋼盾攔住大關刀,巨斧已自石頭的足下溜閃而過——石頭剛落地,空中齊步前頭下足上左右手連揮,便聽得“吭”的一聲,一把柳葉飛刀已插在石頭的脖根上……
石頭,不錯,這位“百靈堡”的大總管,號稱“鐵臂熊”,如今已身受重傷,他左目已瞎,右頸鮮血泉湧,但在數人環伺圍殺中,浴血奮戰,一把大關刀毫不含糊的劈砍暴斬,厲烈的死守在,“百靈堡”的大堡門下。他後面,漸漸已聚了上百名“百靈堡”兄弟,拼死堵截住急於衝進堡內的“黑虎寨”弟兄們。
雙方狂喊廝殺,一支支火把閃映的全是那種怖栗的醬紅,一束束刃芒撩動的盡屬斷肢殘軀切割下來的肉塊。堡門下已是橫七豎八的躺了近三十餘名,石頭已是披頭散髮的踩踏在這些屍體上騰越拼殺而絕不退後。除非……
設在“百靈堡”外圍的七十五名哨卡,似是已全部被斬盡殺絕,因為遠近已沒有喝罵聲,更聽不到悽慘叫聲,除了一片喊殺。月光下那些星星般的火把已在集中,集中成三條火龍,瘋狂地向“百靈堡”的堡門下會師,光景如同洪水氾濫……
堡樓下面突然一聲斷喝:
“退下!”
巨斧猛旋,鋼盾疾收,“黑虎寨”大把頭“黑金剛”巴少雄後越三丈,已與齊步前二人並肩退到“黑虎寨”寨主“飛天虎”鐵石心一側,巴少雄恭謹的施禮,道:
“寨主,姓石的王八蛋已身受重傷,不出多久屬下就能碎了他。”
火把照耀下,不錯,來的正是“黑虎寨”寨主鐵石心,“旋天環”託在前,鐵石心冷冷暴射出凌厲的眸芒逼視向橫刀喘息,一頭是血的石頭,道:
“嗯,算得是個人物。”
大關刀暴劈猛斬,石頭一副豁出去的飛撲而上,口中狂烈的忿然罵道:
“老子劈死你這頭瘋虎!”
旋天環疾迎又扭,“啦啦啦”暴響中,猝然出現一圍碎芒,鐵石心那支“旋天環”上外沿五支短刃,就在扭攪中便聽得“噌”的一聲,環上一支短刃電射而出,“噗”地插入石頭胸上而沒至刀尾……
鐵石心的手猛旋,環上另兩柄短刀疾快的抹動過石頭的頭,就在大關刀不辨東西的暴砍一週,石頭的身子打著旋便倒在幾具屍體上。
堡內,適時地衝出一彪人來,為首的一人身高七尺,一身緊衣短扎,黑鬍子足有一尺長,銅鈴眼四方臉,右手握著一把金臂砍刀。這人……
不錯,“百靈堡”堡主“金刀太歲”勝英便是這位老兄。
一衝近前,望著一地屍體,又見石頭戰死,勝英目眥欲裂,咬牙碎地戟指對面“飛天虎”鐵石心罵道:
“好個混賬匹夫,敢情你是惱羞成怒地要血洗我‘百靈堡’了,可恨你既不以江湖規矩的約期拼戰,又不先下戰書,完全響馬作風,令人不齒。”
仰天一聲狂笑,“飛天虎”鐵石心道:
“勝英,這時候再提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不是等於放響屁,今夜既然兜上,少不得血肉相拼了。”
“金刀太歲”勝英怒道:
“你這豬玀,大概提親是假,謀戰勝英的基業是真,一經回絕,你便惱羞成怒地露出本來的響馬面孔……”
狂罵如雷,鐵石心道:
“放你孃的狗臭屁,扯你奶奶的蛋,你把你那寶貝女兒當成神仙玉女了,老子派出大媒,頂著大禮上門求親,‘百靈堡’竟然口出惡語,先說什麼‘鳳女豈配犬子’,然後又是‘名門之女豈嫁強盜’,媽的,既然你這老小子把爺們當成強盜,孃的老皮,就叫你知道爺們的手段……”
他一頓,又沉聲道:
“至於你那三州七縣十八堂口,當然,嗯,也就由鐵大爺派人接收了。”
“金刀太歲”勝英忿怒的額頭青筋暴浮,道:
“姓鐵的,你這可惡的響馬……”
身邊,“百靈堡”二堡主“追魂老六”君不豪沉聲道:
“大哥,別管他帶來了千軍萬馬,也不過是豁命一搏而已,何需同這畜牲多言。”
後面,一堆灰衣大漢前面,“百靈堡”大管事“絕斧”張彪厲聲罵道:
“孃的老皮,‘黑虎寨’這是閻王頭上拉屎,老虎尾巴放炮,堡主又何必同他們噦嗦,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
“金刀太歲”勝英一聲狂吼,道:
“殺!”
“旋天環”便在勝英的叫聲剛落,迴旋如飛地便遞到了勝英面前,“飛天虎”鐵石心厲叫如梟的道:
“血洗百靈堡!”
“殺!”
堡樓下,人如潮湧,刀芒如林,黑虎寨的三路人馬已並肩往“百靈堡”內衝進……
“百靈堡”大管事,“絕斧”張彪已騰身而起,只一個大旋身,便見四把插在腰帶上的短斧飛斬如流星曳空……
“吧吧吧吧”接連四聲脆響,正面衝進的“黑虎寨”四個青巾蒙面仁兄已拋刀捂面悽叫著撞跌在地。
短斧四把,分毫不差的全嵌入敵人的鼻樑上,雙目突出,血流骨碎,大片面皮在開始捲動……
張彪在四把短斧出手後,右手巨斧已揮砍而上,正迎著“黑虎寨”大把頭“黑金剛”巴少雄……
鋼盾上面嵌的半尺尖錐疾頂,巴少雄的右手巨斧“當”的一聲劈在張彪的巨斧斧刃上,兩把斧頭相撞,噴出一溜金色碎芒……
猝然一個側旋,巴少雄的鋼盾橫撩如電,“沙”的一聲帶起一片血雨……
張彪的肩臂在淌血,但他連哼也未哼,右手巨斧已狂砍十幾次於一招之間……
斧盾連擋不斷,巴少雄已哈哈笑道:
“好一副拼命三郎架式,不愧為‘百靈堡’大管事。”
張彪大罵道:
“你奶奶的,我二人有得玩的……”
巴少雄縱身而起,空中巨斧力砍,左手鋼盾卻自下而狂嘯前撞,口中大喝:
“你夠格?”
又是一陣叮咚連響,二人立刻倏合又離,旋即和身再上,剛一接觸,二人便不要命地狠幹成一團。
一聲霹靂起處,“百靈堡”二堡主“追魂老六”君不豪的“子母劍”已連刺帶劈的後面三名衝過來的“黑虎寨”青裝大漢,他身形暴閃,大吼道:
“我來收拾你這玩飛刀狗操的!”
玩飛刀,當然是指的“黑虎寨”二把頭“飛刀”齊步前。
抖落披在肩上的青斗篷,露出緊紮在腰帶上的二十四把柳葉刀,齊步前騰空挺身,雙手已各握著一把柳葉飛刀在手。二人尚未接觸,齊步前的兩把柳葉飛刀便勁疾如電芒乍現地直奔迎面“追魂老六”君不豪。
真絕,但也真快,齊步前人未接近君不豪,而手上神奇的又是兩把飛刀——
猝接倏開,一閃之間,空中已見四把飛刀彈跳著消失在夜影裡,劍芒猝閃,“追魂老六”的右手劍狂劈半弧,而左手短劍疾閃,成層的劍芒已點向迎面閃晃的齊步前。
幾聲尖笑,齊步前暴閃上躍三丈,雙腿便在雙肩下壓中捲曲似個大冬瓜般,連著便是三個空心跟斗,人已落在四丈外——
短劍疾拔,剎時擊落上下兩支飛刀,“追魂老六”君不豪厲吼一聲道:
“孃的,使出你吃奶勁,掏出你壓箱底玩意來,再遲怕你沒有機會了。”
齊步前冷笑道:
“姓君的,你也給齊爺小心了,不定誰把誰踩在對方腳底板下和血泥——”
兇悍的一連四十二劍,君不豪厲吼道:
“是你,你一定會被君爺擺平的,齊步前我的兒。”
抖手便是四把飛刀,四把來自不同方向的飛刀旋射而來。齊步前嘿嘿厲笑,道:
“那就試試看。”
“子母劍”橫掃疾擋,上下翻飛如極光成層,四把飛刀便消失在一片極光之中——
嗯!便在這時,齊步前的身形直往君不豪的懷裡撞進,空中他左手狂伸,右手卻在他即將撲到的時候暴甩而出,一把飛刀,那把幾乎與他身子齊到的飛刀,“噗”地穿進君不豪的肩井——
君不豪似乎不在乎,不,他似是有意挨這一下子,因為只要取不了他的命,他便有機會把齊步前圈入他的劍芒中——
“咔”的一聲傳來,齊步前閃過對方長劍,卻著實在對方的短劍掃向脖子的剎那間,左肩頭上連衣帶肉的足被削下半斤來。
滴溜溜打著旋身,齊步前罵道:
“你媽的——”
“追魂老六”不能不驚于姓齊的應變能力高人一等,他心中十分明白,自己的那一手絕活能順利施出來,完全是拼著挨那一刀,不料——
突然間,堡門內一聲雷吼,道:
“老二,老二!”
“追魂老六”君不豪狠狠的瞪著齊步前那半身血溼的傷處,一咬牙騰空而起——
齊步前齜牙咧嘴拔出一把飛刀欲攔,附近三個灰衣“百靈堡”漢子打橫一攔,齊步前的飛刀已插進前面漢子的咽喉,“咯”的一聲人已倒在他足前。
一把飛刀未出手,但卻一閃而抹過另一漢子脖子上,“嘶”地便是一標鮮血灑濺出來。
另一漢子不退,雙手抱刀疾砍,“叭”!鋼刀砍在堡牆上,而齊步前手上的飛刀已送進這漢子的肚皮——
怒目直視,臉上肌肉扭曲,那漢子的面孔幾乎與齊步前貼上,伸出一手橫拔,漢子已歪倒在地上。
“追魂老六”君不豪便在這時已轉到另一戰圍附近,可熱烈,堡主“金刀太歲”勝英已是浴血奮戰,對手“飛天虎”鐵石心的那支旋天環上面似尚有血肉黏在上面——
金刀狂斬,勝英已再次叫道:“老二!”
“追魂老六”忙應道:
“大哥,你吩咐!”
那面,鐵石心已冷嗖嗖的道:
“姓勝的,你若是交待後事,我看你就免了,明敞著你們是雞犬不留,一個別活,難道還看不出來?”
一緊手上“子母劍”,“追魂老六”怒叫道:“堡主……”
勝英厲喝道:
“老二,你給我聽著,玲兒我就交給你了,快走。”
“追魂老六”君不豪聞言,跺著腳道:
“大哥,勝負未分,我們仍大有可為,力拼到底,敵人也將難討得便宜,為何——”
勝英已厲吼道:
“老二,你還不快走!”
君不豪悽叫道:
“大哥!”
勝英旋身,金刀平推如電,便在他反手回砍中,一縷金芒“咻”地從他頭上閃過,一圍連發已飄下來——
大吼著,勝英厲叫:
“老二,你要氣死我了。”
不能再停留,君不豪十分明白,停下,如不拼上幹便足以令大哥分神,“百靈堡”也有四百多眾,但在敵人偷襲中,未殺進堡內便已損失上百名,“黑虎寨”足足來了五六百,光景十分明顯,“百靈堡”不應開門應戰,如今的局面已不樂觀。
沉痛的一聲叫,君不豪道:
“大哥你保重!”
那面,“飛天虎”鐵石心梟嗥一聲騰空而起,道:
“君不豪,哪裡走。”
金光成束,直衝而起,勝英的金刀迎著騰起的鐵石心一連便是四十六刀——
金環疾圈又掃,鐵石心厲喝道:
“我碎了你。”
金星金芒中,挾著鮮血的標濺,勝英在一輪悍劈中,左面皮已被削去一塊皮肉,森森白牙淌著血,但他連哼也未哼的落地再殺。
“追魂老六”君不豪便在這時已鬼魅般地衝入堡內的正廳後面去了……
“旋天環”上撩下奪,“飛天虎”鐵石心已高聲罵道:
“奶奶的,齊步前是不是被姓君的擺平了?”
斜刺裡,齊步前已越到鐵石心一邊,笑道:
“寨主,姓君的不夠格,他算什麼東西。”
“嗯!”了一聲,鐵石心沉聲道:
“快去看看巴少雄,他孃的怎麼這半天還收拾不下那個姓張的!”
暴旋身,金環前送疾圈,他又道:“著人再把‘百竅通’水火召來,早早收拾早完事。”
齊步前應聲,道:
“遵命!”
齊步前怒矢般的衝出“百靈堡”,斜刺裡他衝上一道土坡,坡那面有一道溝溪,那地方看來似是無人,但當齊步前剛剛往坡下衝,迎面矮林中便見幾條人影閃出來,為首的一人大吼道:
“孃的,果有漏網之魚!”
落而下,齊步前已高聲道:
“三寨主,是我,齊步前!”
一愣,對面那人細看“飛刀”齊步前肩頭流血,半邊身子溼漉的一大塊,厲罵道:
“他孃的,打敗了?”
齊步前道:
“會嗎?三寨主,‘百靈堡’如困獸之鬥,寨主令三寨主率領兄弟們及早收拾那批頑劣之徒呢。”
抖著手中“五節棍”,“百竅通”水火厲笑道:
“他奶奶的,我們盡在這裡埋伏著,坡外面殺聲震天,我們在這兒乾著急。這下子可好了……”
抖手一掄“五節棍”,水火大叫道:
“兄弟們,隨我來,殺!”
黑暗中,剎時便又冒出六七十名青巾蒙面青衣大漢,一個個狂烈地叫著,立時便像漫山野火鋪地般卷向“百靈堡”,火把閃爍,炫眼刃芒如林,立時配登豐原有的四百人擁進了那座巨大的堡門內——
貼著堡牆,“絕斧”張彪雙手持斧,每出一斧便是左右疾砍……
鋼盾一連七次未頂上張彪的身子,“黑金剛”巴少雄的右手巨斧一連三斧全砍在張彪頭上一尺處的堡牆上面,碎磚沙石落了張彪一頭——
這二位老兄全是使的一號大板斧,巴少雄的鋼盾上有半尺長的尖錐似是佔了便宜,加上張彪身上正在淌血,形勢上已大見不利——
就在巴少雄一陣狂砍中,“絕斧”張彪忽地一挺身,雙手巨斧一收即送,“咻”的一聲直往正前方撞送出手——
正前方正是巴少雄的前腹。
張彪這是玩命了,因為在巴少雄以為,對方應揮斧迎來,或擋或拔均是正途,卻萬萬想不到對方竟然大敞門把個大腦袋不偏不倚地頂在肩上準備挨刀。
想是想到了,但他的手中利斧卻還是照樣往張彪的頂門上砍,因為不論怎麼說,不砍白不砍,機會是不再——
果然,就在張彪雙手猛推狂送巨斧而又順利地越過敵人鋼盾下方同時,便接連地聽得“咔”“噗”兩聲幾乎在同一時間發出來——
巴少雄的巨斧疾砍而發出“咔嚓”,張彪的一顆大好頭盔立時變成了一枚爛柿子。
而張彪的巨斧卻已迸著最後餘力而送上巴少雄的肚皮。
太幸運了,巴少雄跳退三尺低頭看,那條纏在自己腰上的半尺寬厚牛皮帶已斷,加上敵人只是斧頭插刺過來,雖還是把肚皮割破半尺長一道血口,但總算未傷及五臟——
“呼”的一聲,青色長褲往地上落,巴少雄忙把鋼盾夾在右肋下伸左手拉住褲頭。
彎腰抽出張彪腰帶,巴少雄冷笑,道:
“姓張的,對不住,借用你的腰帶了。”
現莊,“百靈堡”已進入一片火海,那些衝進堡內的“黑虎寨”仁兄們,不少已在狂喊著四處在放火——
拼殺到哪裡,地上的屍體便連向哪裡,鮮血幾乎成了一條小紅河渠在漫延著,漫延向“百靈堡”的那處高大莊院,那座雄輝的巨宅。
“百靈堡”絕不相信“黑虎寨”會越過兩個縣而突兀的發動這次襲擊,就算是“黑虎寨”來人提親被拒,可也不會在十天內便攻來——
“黑虎寨”並不是響馬,但在魯境,他們的作風就是響馬。從這次激烈的攻勢看,何異洪水猛獸。
鮮血映著火光,火光更襯托出標濺的血芒,在不斷淒厲的慘叫聲中,“百靈堡”已成了修羅場。這時候,人的動作瘋狂了。每個人面孔已扭曲得幾乎就要脫離骨頭,雙目比火還可怕,有幾個面上沒沾上血?那才是怪事。
那種利刃切肉發出的沉悶聲,脆落的斷骨掉肢聲,加上此起彼落的喝罵厲叫,似是每個人都瘋了——
如此光景,誰也難說會是個什麼樣的收場,嗯,大概是至死方休吧!
巨大的深宅中,“追魂老六”君不豪一把拉著仗劍欲衝出去的勝小玲,急切的道:
“孩子,這時候可不能施性了,快跟我走。”
燈光下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啊,這少女長的是美,而且美極了——
少女的面孔上,新月似的彎眉,似是會說話的一雙眼神,卻在兩排密密睫毛攏眨不停的發出凌厲的眸芒;那挺直端秀帶著微舉的俏鼻子,適當的託在櫻唇上;瑩潔如月的瓜子臉上,如今已罩上一層寒霜,反倒令人不敢多看她一眼——
不錯,這少女正是“百靈堡”主“金刀太歲”勝英的掌上明珠勝小玲。
前面的激烈拼殺正如火如荼,撕破管般的喊殺之聲與人們那種原始的歇斯底里悽叫聲,正隨著沖天的火光向後面漫延過來——
後面,僕婦們四處逃竄狂叫,有幾個卻操刀衝往前面去。勝小玲正在這時被“追魂老六”君不豪一把拉住——
急得雙淚直流,勝小玲哭道:
“二叔,我爹他——”
“追魂老六”君不豪急急地道:
“這時候你千萬沉住氣,敵人來的突然,敵人又是傾巢而出,堡主把你的安危就交在我的手上,聽話,快跟二叔走。”
勝小玲泣道:
“不!我不走,我要同爹一起,要殺便叫他們連我也一起殺了吧。”
君不豪道:
“孩子,眼下這光景大夥心中全明白,能走一個便是一個。兄弟們在前面苦撐,為的就是你能儘快退出‘百靈堡’,再遲,只怕大夥全完。”
勝小玲掙扎著,道:
“二叔,要走你走,以你的武功,再聯絡‘三州七縣’我們‘十八堂口’弟兄們,定能恢復我們基業。我去,只能是二叔累贅,還是二叔快走吧。”
君不豪沉聲怒喝,道:
“小玲,你是怎麼了?平日裡你最是聽二叔的話,你也最明白二叔疼你,寵你,愛護你,可是為什麼到了這緊張時刻你變得這般任性?”
勝小玲以袖拭淚,道:
“二叔,我怎能拋下爹一人在同敵人拼命,我……我拋不下呀!二叔。”
君不豪喝道:
“拋不下也得拋,你去徒增你爹壓力,其結果只是多死一個而已,難道你要傷透你爹的心,要他死不暝目?”
勝小玲泣咽的道:
“我爹養我育我,今日以為我而拼出老命,此生又難有回饋機會,我……我……該怎麼辦呀,二叔!”
君不豪雙眉一揚,道:
“你絕對有回饋你爹的機會,那就是聽你爹的話快跟二叔走,記住這次血的教訓,由你之手重振‘百靈堡’,消滅‘黑虎寨’,那便是你最好的報答。”
銀牙一咬,勝小玲道:
“二叔,我們真的一點機會也沒了?即使我同二叔一齊衝殺過去……”
搖搖頭,“追魂老六”君不豪道:
“沒有,百分之十的機會也沒有,就衝進來的敵人中‘黑虎寨’尚有兩個狠辣角色未露面,一個是‘笑羅剎’鳳依依,另一個便是‘雙膽’李傑,二叔琢磨這兩個人必然率領部分人物堵在幾處通路,就算我們要走,也得花費一番思量……”
勝小玲道:“乾脆不走,同他們拼了。”
君不豪沉喝道:
“你又來了。”
前面的火光更大,連那噼啪暴裂聲也連續地響不停,火勢猛,但奔掠狂殺的人們更見兇悍——
什麼是血?在這裡連臭水溝的水還不如。什麼又是肉?一塊塊被砍削在地上的人肉早就被踩入血泥裡了。人命在此又何豈之賤,就在人們的互砍互殺中已失去珍惜價值,只是一口氣喘不上來便幻滅了——
突然,後宅坡上一個陰暗處,像狼叫狐鳴也似傳過來一陣怖栗的怪異笑聲——
仰天,君不豪沉喝道:
“小玲,二叔說的沒錯,後坡上果真隱藏著‘笑羅剎’鳳依依。”
冷凜的怒道:
“大概自後宅逃上山坡的內眷們逃不過敵人的埋伏了。”
君不豪點頭道:
“太殘忍了,敢情真要雞犬不留了。”
勝小玲道:
“他們狠,我們也不含糊,這筆血債有得算的……”
點點頭,君不豪道:
“小玲,可憐的孩子,你總算體會出你爹的心意,更體諒二叔的這片忠義之心。孩子,快跟我走吧。”
遠處的火光更見猛烈,整個“百靈堡”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分散在五里內的三處哨站的小屋,如今早已火熄人亡黑漆一片——
“追魂老六”君不豪仗劍越過後堡牆,身後面勝小玲尚未往堡外越,斜刺裡便見十多名青巾蒙面大漢圍殺過來。其中一人厲笑道:
“他奶奶的,老子們在此等候多時了,敢情現在才冒泡,看你小子哪裡走。”
沒有火把,這些人全是隱藏在暗處,一經現身,個個身手矯健,力大體壯,雖看不出武功如何,但他們的動作卻十分協調,一經交上手,更是個個悍不畏死,倏進倏閃,加以人人俱有一副黑心肝,個個宛似發了狂般充滿了那種獸性的殘暴兇野,當真是一群失去理性的瘋虎了——
雙目血赤,咬牙欲碎,“追魂老六”群不豪子母劍閃擊如電,都被這十餘名青裝大漢豁死圍殺,他心急如焚的厲聲叫道:
“千萬別過來。”
君不豪的話是說給牆裡面勝小玲聽的。當然,這時候勝小玲若是出現,必然會引來更多敵人,因為,“黑虎寨”明敞著是為她而來——
是的,“黑虎寨”少寨主“粉面鷹心”錢少朋曾發誓要得到勝小玲,誰會知道鐵少朋這時會藏在哪裡等候他的目的物出現?
十幾名青衣壯漢並不去過問君不豪在說些什麼,卻一個勁的狂烈圍殺不休。
騰身站在牆上的勝小玲聞聲之下,卻不顧一切的暴起衝撲,她的長劍斜劈暴斬,下面兩名青衣壯漢已悽叫著旋身撞跌出去。
一側,立見兩名青衣勁裝漢叫道:
“孃的老皮,這禍水果然露面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見勝小玲殺入重圍,一狠心,子母劍上盤下揮,出手便是七十二劍,立見三個青衣壯漢翻滾在一灘血糊堆裡,灰暗中,有個壯漢的肚腸正流向另一死在地上壯漢的頭面上!
勝小玲厲叫道:
“二叔,殺得好!”
群不豪道:
“你也是。”
面前已見青裝勁漢一擁而撲向二人。
倏合疾分,君不豪與勝小玲分迎向七個大漢,好刺耳的金鐵交鳴聲,好可怕的長鳴厲叫……
君不豪反手三十七劍,右側圍上的兩位仁兄已拋刀捂面滾出三丈外——
勝小玲騰空而起兩丈,擰腰側旋於半空,正下方一位仁兄的頭盔生被劍芒片去一塊,“吭”的一聲那人便摔倒下去,兀自全身痙攣,不即死去。
看來附近只有這十二青衣勁裝大漢在埋伏著,因為雙方如此喝叫吼罵,並未見再有援手,君不豪直覺的以為自己選擇這個逃生的路徑不錯。
倏然暴旋,“追魂老六”君不豪右手長劍反削如電,身形便在車輪似的怒旋中,右側兩個青衣仁兄幾乎被攔腰斬斷,貼地剛欲再轉,便聽得耳後刀風猝起,一人口中怒道:
“狂妄小輩,你死定了。”
短劍疾圈,上身便陡然重又貼地,“咻”的一聲,冷焰怒現在左耳上方半尺處,“沙”地便見左肩尖處一塊皮肉連著破衣被削飛去——
有著火辣辣的尖痛感,“追魂老六”君不豪暴吼一聲猛推剛才擋空的短劍——
砍刀原是送上君不豪項上的,那名看來是這十二大漢把頭的仁兄總以為十成十把握才下這一刀,如今門戶全暴露在對方短劍下,就等敵人挑肥撿瘦的剁了。
果然,君不豪的短劍穩穩當當地送進了他的肚皮正中央,而令他尚未直起身便悶哼著吐出一口鮮血來。
那面,勝小玲早狂掄一劍逼退近身兩個大漢,一越而到了君不豪面前,急切的道:
“二叔!你受傷了。”
點點冷笑,君不豪道:
“值得,這點傷換他們三條命,嗯!當然還包括面前這三個不成氣候的東西在內……”
只剩三個青裝蒙面大漢,但這三個大漢卻不吭不響地一聲招呼便往二人狂砍過去。
冷芒激盪,猝閃在灰暗的山坡這片陰蔽處,便在君不豪的怒劍疾掃中,三名青裝大漢刀未落便已怪號著滾地翻騰起來——
勝小玲沉腕揮劍如長空曳星,三個重傷在地大漢立刻便身首異處。
一聲招呼,勝小玲要往暗中越去,君不豪忙入懷取出隨身傷藥,二人躲在暗中,勝小玲忙替君不豪包紮……
大宅內,火勢正在往中央蔓延,喊殺之聲更見瘋狂……
突然,君不豪道:“小玲,我們快把死去的敵人衣衫剝下來……”
勝小玲道:
“可是要偽裝敵人模樣?”
點點頭,君不豪道:
“如此改扮,應是一項可行辦法。”
立刻,二人各自剝下敵人衣衫,就在暗中加穿在身上,更用敵人面巾蒙上面——
君不豪低聲對勝小玲道:
“如遇敵人,由我對話,你可千萬別開口。”
勝小玲點點頭……
於是,二人長身而起,直往一道峽口中奔越而去——
現在,“百靈堡”內一片炙熱,熊熊大火中,近百名“百靈堡”兄弟們正緩緩的往堡內移,因為正面壓力在增,“黑虎寨”三寨主“百竅通”水火率領的七十五名大漢已正式投入拼殺行列——
“百靈堡”堡主“金刀太歲”勝英已是披頭亂髮,七竅噴火,衣褲破裂處全被血黏上了身,汗與血的攪和,而令他似患了失心瘋般地拼老命搏殺“飛天虎”鐵石心。
鐵石心的左肩淌血,但他卻怪眼泛赤,血光流閃,狂野的舞著“旋天環”,叫道:
“姓勝的,我一定要碎剮你,你應該可以預知的——”
獰怖的扭曲著面孔,勝英那尺長大鬍子已被削去大半,他卻陰沉沉的道:
“錯了,老子預知的是你必然先我而亡……”
附近,“百竅通”水火已抖動五節棍鋼棍撲過來,“嘩啦啦”一陣響,水火已高聲道:
“大哥,同這老屁養的有什麼蘑菇蹭的,那面大軍還等著大哥去指揮,就把這老兒賞給小弟吧。”
“旋天環”正反疾揮七匝,鐵石心一個後翻便落在兩丈外,沉聲對水火,道:
“是大哥小覷這老小子金刀上的造詣,三弟出手可要小心了。”
一聲尖厲的狂笑,勝英戟指鐵石心道:
“一窩響馬,又怎講什麼江湖規矩,不如你二人一齊上,勝大爺一樣能送你二人上路。”
嘰嘰一陣笑,鐵石心道:
“你他娘是在痴人說夢話,今夜鐵大爺統領著兄弟們是幹什麼來的?既非叫陣,更不是打擂臺,講你孃的什麼江湖規矩?”
他一揮手,對水火道:
“給我殺。”
宛似盤龍騰雲駕霧,五節棍鋼棍抖閃在刺目的紅焰中,那每節尺半長的鋼棍,每一節足有兒臂粗,尚未落下,已有一股懾人的氣勢。
金芒疾盤於頂上,勝英厲喝著天馬行空地直奔水火殺去,口中吼道:
“且叫你這猴兒精先上路吧。”
面對一片金芒,“百竅通”水火尖聲笑道:
“什麼東西。”
就在他的喝聲中,五節棍一招“回龍砸”,“啪”的一聲,第一節鋼棍幾乎打中勝英右腕。
金刀彈向一側,水火的第二招又到,那是他雙手推著五節棍兩端,而把第三節棍迎上金刀順勢欲砸向勝英面門。
金刀力挽,勝英奮力疾伸左掌,一把未抓住敵人鋼棍,但他的金刀卻反手往水火頭上砍去。
“咻”的一聲,水火的青巾被削下一塊,倒蹬雙足在兩丈外,水火還真的驚出一身冷汗來……
五節棍旋抽似鞭,水火已破口大罵道:
“老匹夫,你在做垂死掙扎。”
勝英冷哼,道:
“我的兒,你又在談大話了。”
猝然斜步卷臂,水火雙手緊握五節棍暴揮狂砸,“咻”聲勁急地在空中怒吼,方圓兩丈內全是一片棍影,那種厲烈的架式,宛似奔出柵欄的野牛,而其勁力所至,更足以碎石裂碑。
覷準架式,認清敵人武器旋勁力道,“金刀太歲”勝英忽地大叫一聲,騰空而起,隨之便見漫天金芒來自四面八方而又匯聚於一個方向射去。
那個方向便是水火的立足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