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元鳳不相信卜再生是東廠的人,婷婷說:“你不相信,去問卜再生好了。”
元鳳不由望著卜再生,問:“卜長老,你真的是東廠的人?”
卜再生幾乎是有神無氣地說:“在下是。”
卜再生的回應雖然微弱,但熊夢飛等人還是聽得清清楚楚,不禁相視愕然。閔子祥再問:“你真的是?”
“是!”
這時的情景,已不容卜再生不說實話,因為前夜在鍾離雨、穆婷婷和吳三全力摧毀山莊之時,他看見鍾離雨等人如幻影似的往來如飛,熊夢飛怎麼也無法追蹤,別說是去抓他們了。尤其看見鍾離雨等人同鬼魅般的,既機靈多智,一身真氣又異常的深厚,一座堅固的石屋,一掌拍擊之下,立刻倒塌下來,變成了一堆廢石瓦礫。別說自己,就是熊夢飛真的能追上,也不是他的對手,遲早為鍾離雨所殺掉。熊耳山莊已是不保,自己何必再留下來為熊夢飛陪葬?何況自己來七煞劍門的任務已是算完成了,完全可以趁這混亂之時悄悄離去,向自己的主子報告。
卜再生不但自己要離開,也唆使千面觀音和立運長一同離開。於是他們趁七煞劍門人人自顧不暇之時,在夜幕的掩護之下,身似流星飛矢,向荒野山嶺飛逃而去。
其實那一夜逃生的不止他們三人,七煞劍門的劍手、武士及其他弟兄,也四下散開紛紛向荒野逃命,都不願再為熊夢飛賣命送死。儘管熊夢飛力殺了兩三個逃生者也阻止不了,反而引起更多的人逃命。
由於眾多生者中,卜再生、千面觀音和立運長的武功最好,輕功極快,引起了聶十八和穆娉娉的注意,以為熊夢飛趁混亂不顧眾人面逃跑了,便施展輕功,不動聲色的悄悄追來。
卜再生三人在遠離熊耳山莊二三十里的一處山坡停下,環視四周無人,也無人追來,不禁籲出了一口大氣,以為已脫離了死亡之地。千面觀音問:“現在我們打算投奔到哪裡才能安全?”
立運長說:“在下看最好遠走高飛,找一處沒人知的地方隱藏下來,先避過這一場災難才說。”
卜再生搖搖頭說:“我看我們逃到哪裡也不會安全,就算熊夢飛大難不死,不來尋找我們,穆氏一家和武林中的俠義人士,也勢必在四處追殺我們。因為七煞劍門在江湖上得罪的人太多了!”
千面觀音問:“卜長老,那我們怎麼辦?”
卜再生說:“在下有一處地方可投奔,完全可以安全無事,就算是他們知道了,也奈我們不何。”
“哦!什麼地方?”
“東廠!”
“什麼?東廠?”
“不錯,就是朝廷的東廠提督府,是武林人士正眼也不敢瞧的地方,我們投奔到那裡最安全了。”
立運長問:“東廠的人會相信我們嗎?”
卜再生說:“不瞞兩位說,在下就是東廠的人。”
立運長和千面觀音十分驚訝:“什麼,你就是東廠的人?”
卜再生微笑說:“要不,要下怎敢叫兩位逃出來?那不害了兩位嗎?”
立運長和千面觀音都感到目前自己在江湖上無立錐之地,四處都有不少的仇家,的確逃到哪裡也不安全。立運長說:“好吧,現在我們只有這一條路可走,我們一塊投奔東廠吧!”
卜再生說:“江湖上認識我們的人太多了,最好我們三人各自分散,取道上京師。姬長老,你雖然善於化裝,但也逃不過一些精明的武林高手的眼光。”
立運長問:“卜長老,那我們在哪裡集中相見去東廠?”
“不用了,在下身上有兩面東廠特有的銅牌,你們各執一面,直接到東廠提督府,亮出這面牌子,說是在下推薦你們來的,範公公自然會親自接見你們。”卜再生說完,從身上掏出兩面銅牌來遞給立運長和千面觀音說:“現在我們各自分散吧!”
突然間,一條人影驀然閃了出來,問:“你們還想分散走嗎?”
千面觀音一看,是穆娉娉,一顆心涼透了,問:“你?”
“是呀!就是我呀,上一次在信陽城中讓你逃跑了,第二次在熊耳山莊寨門前交鋒,又僥倖讓你跑了,這一次,我是怎麼也不會讓你這個千面女魔跑了的!其實你們逃到哪裡也不安全,最好逃到四川的酆都城,求閻王爺保護你們最安全。”
千面觀音定了定神問:“憑你一個人,能攔住我們三個人嗎?”
立運長說:“不錯,我們三個人先拼了她!”
穆娉娉笑著說:“你們以為我是一個人來的嗎?你們往後看看,是誰來了?”
千面觀音三人急忙往後一看,是小商販裝束的聶十八立在那裡,斷絕了他們的後路。聶十八說:“你們還想投奔到東廠繼續作惡麼?這念頭最好打消,我也不殺你們,你們自廢武功好了,以後今後再為害江湖。”
聶十八初時以為是熊夢飛帶著兩個親隨逃走,才不動聲色追來,後來見是卜再生他們不是熊夢飛,要是他們遠走高飛,不再為害江湖,聶十八便想放他們離去,可是一聽到卜再生不打自招是東廠的鷹犬,還唆使千面觀音和立運長投奔東廠,就處處也不能讓他們走了。所以便和娉娉一前一後攔截了他們。
卜再生一見是聶十八,驚問娉娉:“你就是不出手,以一身真氣震斷了三掌斷魂的那位小商販?”
娉娉說:“是呀!你們要不要試試?”
一個以劍法、輕功稱絕的穆娉娉,他們三個人已是難以打發,現在又添上這位神秘莫測的妖女的兄長,卜再生哪裡還敢出聲?他一想不對,身形驟閃,連千面觀音和立運長也不通知一聲,自己先行逃跑了。卜再生以為這瞬間驟然的行動,聶十八和穆娉娉會措手不及,不會來追趕自己。不遠處就是一片樹林,自己一進樹林,就是穆氏兄妹想追也會有所顧忌。何況還有千面觀音和立運長沒有走,穆氏兄妹一定害怕千面觀音和立運長也逃走,全攔住他們,不來追自己,那自己就可以從容走脫,在這一點上,他比千面觀音和立運長老練得多。
他怎麼也沒想到,藍美人是東廠拋出來的,卜再生是東廠的人,為了追查藍美人的真相,聶十八寧願讓千面觀音和立運長逃走,急忙說:“你別走!”便施展輕功追來,將千面觀音和立運長交給了娉娉。
千面觀音一見,對立運長說:“二爺,我們也分散逃吧?”
他們兩人在月夜下,也各分南北方向逃命了。娉娉一時不知道追哪一個好,只好放過了立運長去追千面觀音,結果讓立運長走脫了,直奔京師投奔東廠,成為了東廠一名可怕的兇殘殺手。
娉娉追上了千面觀音說:“千面女魔,你還想走嗎?”
千面觀音說:“我跟你無怨無仇,你幹嗎還不放過我?要我死了你才罷休?”
“我劃傷了你的面容,你不怨恨我?讓你投身到東廠裡去,你還有不找我報仇?”
千面觀音歹毒地說:“不錯,你在我面上留下了一劍,我是怎麼也忘不了!只要我有一口氣,必然要找你報仇。”
“所以我只好現在就殺了你,以免你今後給我添麻煩。”
“原來你是害怕我報仇,好!我今夜裡跟你拼了!”千面觀音便一鞭擊來。交鋒十多個回合後,娉娉一招莫測的招式,便刺傷了右手腕,令她連軟鞭也提不起來,跟著劍尖也貼在她的心口上,說:“女魔,你千萬別動,不然劍尖就刺穿了你的一顆心。你變成了無心之鬼,可別怨我。”
千面觀音說:“你要殺便殺,又何必多說?我變成無心之鬼關你什麼事了?”
“女魔,我想我不殺你也行,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放了你。”
“你要我自廢武功?那不如你殺了我的好。”
“哎!我不是這個條件。”
“不是這個條件是什麼條件?”
“只要你不投奔東廠,不再殘殺無辜的人們,我便放了你。”
千面觀音感到有些意外:“你就這麼放了我?”
“是呀!你答不答應?”
“你不害怕我今後找你尋仇?”
“你要找我復仇,我隨時都可以奉陪,只要你不傷害無辜的人就行了!”
“好!我答應你。”
“那你將那面東廠的銅牌交給我。”
千面觀音將銅牌交給了娉娉後,問:“你就這麼讓我走?”
“你不會要我請你喝酒才走吧?”
“這個我可不敢,你真的要我走?”
“女魔,你還想要我怎麼樣你才走?”
千面觀音實在弄不清娉娉是什麼意思,她驚疑困惑地打量娉娉,問:“那我走了!你不會從背後給我一劍吧?”
“哎!我要殺你,還用得著在背後給你一劍嗎?你快走吧!只要你今後遵守諾言,不危害江湖,不殘殺無辜就行了。”
千面觀音嘆了一聲:“單憑你今夜之情,我今後怎麼也不想找你尋仇了!”
“你不記恨我在你面上留下的劍痕?”
“但我更想起今夜裡,你在我手腕上添上一處劍傷後的情景。”
千面觀音說完,便悄然閃身而去。娉娉轉過身來,便見聶十八提了卜再生而來,問:“你捉到這隻狡猾的鷹犬了?”
聶十八說:“他十分狡猾,在樹林讓我兜了不少的圈子,才將他捉到。”
娉娉笑道:“再狡猾的兔子,也逃不過你這個獵人的一雙目光。你沒遭他暗算吧?”
“沒有。那兩個呢?你殺了他們?”
“沒有!姓立的讓他跑掉了,千面觀音我不忍殺她,讓她走了。因為她答應我,今後不再為害江湖,殘害無辜。”
聶十八點點頭:“這更好!娉娉,我們回去吧。不知婷婷她們鬧得怎樣呢。”
這樣,聶十八便提了卜再生回來。
所以卜再生在閔子祥再問他是不是東廠的人時,他只好承認。因為不說也不行,自己和立運長,千面觀音說的話,給穆家兄妹聽到了,而且千面觀音那面東廠的銅牌,也落入了穆娉娉手中,人證物證俱全,他想否認也不行。承認了自己是東廠的人,或者武林人士畏懼朝廷,不敢與東廠作對,放了自己也說不定,所以他在熊夢飛等人面前毫不含糊地承認了。
元鳳憤怒地問:“你是官家的人,跑來我們七煞劍門有何意圖?”
娉娉說:“鳳堂主,你為人能幹,見識也不錯,難道還不知道他就任七煞劍門長老的意圖?他除了探查七煞劍門各種秘密之外,恐怕與藍美人之事有關。他是第一個向你們說了藍美人在武威鏢局那一趟鏢車上,唆使你們在雞公山下攔截.從而鬧得江湖上人人皆知。”
閔子祥也憤怒了,問卜再生:“姓卜的,是不是這樣?”
熊夢飛這時的面色異常的難看,他身為一派的掌門,自認為雄才大智過人,只有他利用人,沒臉敢利用自己。想不到自己卻為東廠的人利用人,想不到自己卻為東廠的人利用了,成了東廠人手中的一把殺人刀。但他又是一個明知錯誤也不肯認錯的人,對閔子祥、元鳳兩人說:“別去追問他了,這也是為師的主意。不過他的生死去向,我們不必去過問,與我們無關。”
婷婷問:“你不想殺他解恨麼?”
“人是你們捉的,殺不殺他,老夫管不了,也不想管,但老夫只想殺你們解恨。”
婷婷故意問鍾離雨:“兄弟,他說什麼了?他怎麼說殺我們解恨了?是不是我聽錯了?”
鍾離雨笑道:“二姐,你不是說他是一個糟老頭兒麼?既然糟,說話、辦事自然就更糟了!”
婷婷笑著說:“原來這樣。兄弟,看來我們殺了這姓卜的也沒有用,不如廢了他的武功,放他走算了!”
聶十八以越女劍門獨特的掌法,輕出一掌,就廢了卜再生的一身的功力,說:“你快走!不然,就是我們不殺你,也有人要殺你的。”
卜再生長嘆一聲,望了熊夢飛一眼,垂頭而去。鍾離雨對熊夢飛說:“糟老頭,你不是要殺我們麼?那同手呀,還等什麼?”
娉娉說:“姓熊的,你最好想清楚一點,你想殺我們解恨,我們卻念在你被人愚弄,並不想殺你。本來我們只要你答應三個條件,現在看來,第一個條件不必你答應了,只要答應其他兩條,解散了你們七煞劍門,自廢武功以謝江湖,我們姐弟三人,馬上便離開熊耳山不,不再與你為難。”
鍾離雨擠眉弄眼地說:“是呀!就是我,也不想偷你的腦袋了。其實你這顆糟腦袋,看不好看,玩不中玩,一踢就碎了,我偷了沒半點用。”
本來娉娉提出的兩個條件,熊夢飛就沒法答應,鍾離雨這麼一說,無異於火上加油,熊夢飛想不發作也不行了。他勃然大怒:“你們有本事的,就與老夫單打獨鬥,以決生死。”
鍾離雨眨眨眼:“好!我就與你這糟老頭單打獨鬥,你輸了是不是自廢武功?”
“妖小子,你輸了又怎樣?”
“我輸了,就將我的腦袋割下來給你,好不好?”
“老夫也不想要你的腦袋,你們姐弟三人全給我自廢武功,在我跟前為奴為婢。”
“糟老頭,你胃口是不是太大了?”
“妖小子,你不敢賭,就將自己的腦袋給老夫割下來。”
“我們還沒有交鋒,連勝負也沒有分,我怎麼將腦袋割下來了?”
“少廢話!看劍!”熊夢飛驟然一劍擊出,真是迅若火花,疾似電閃。鍾離雨輕縱閃開說:“哎!糟老頭,我們的條件還沒有談清楚呢!你怎麼就動手了?我們還是談好條件再動手不遲。”
“妖小子,沒有什麼好條件可談的,不是你們死,就是老夫亡。”
“好!既然這樣,我先贏了你這糟老頭再說!”鍾離雨說完,也將自己的利劍亮了出來。
“妖小子,你有本事,別憑著輕功縱上躍下地閃避,讓我們認認真真以劍法取勝。”
“不錯,不錯!我們以劍法決勝負,不然你輸了不服氣。糟老頭,我們是不是真的單打獨鬥了?”
“我們怎麼不是單打獨鬥了?”
“你身後的兩個弟子怎麼樣了?你萬一不敵,他們會不會搶進來交鋒?”
婷婷說:“兄弟,你怎麼這般多的話頭呵,他們搶上來,我和大姐是木頭人嗎?不會動手?”
鍾離雨說:“二姐,這麼一來,就不是單打獨鬥。而是群毆混戰了,他們輸了會服氣嗎?”
熊夢飛用目光逼視閔子祥和元鳳:“你們兩個,給為師的退回去。就算為師敗了,你們也不準上來!去!”
熊夢飛知道自己要是打不過妖小子,閔子祥和元鳳更加不是穆家姐妹的對手,上來只有白白送死,不如叫他們退回去,自己一個人也隨時可逃回屋子去。要是自己勝了妖小子,剩下的穆家姐妹就容易對付了,也用不著閔子祥、元鳳相助。
閔子祥和元鳳應聲退到門口石階上。鍾離雨說:“好好!你雖然糟,也算有一點掌門人的風度,大姐,二姐,你們也退下,讓小弟一個人來:打發這糟老頭。”
娉娉說:“兄弟,正經點,這是生死一戰,千萬別打哈哈。”
“大姐,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幹的。”
婷婷輕輕說:“姐姐!我們退下去,兄弟從外祖父手中,學會了幾手功夫呢,用不了你去為他擔快,我們卻是要提防老賊在弄什麼詭計花招。”
娉娉和婷婷也退了下來。場面上只剩下熊夢飛與鍾離雨相對峙。鍾離雨仍漫不經心地說:“糟老頭,你可以出手了。”
熊夢飛再也不答話,劍光又驟然從手中飛起,宛如風雷乍起,激光奪目,飛虹橫天,威懾人心。熊夢飛又抖出自己八成的功力了,一出劍就是異常凌厲的殺招,想在幾招劍式中就殺了鍾離雨。
熊夢飛浸淫了幾十年的七煞劍法,每煞劍中,都有奇變莫測的殺人絕招。他的弟子只要學會其中的任何一煞劍法,足可以在江湖上縱橫了,學會二三煞,能擊敗武林中的任何高手,成為上乘的劍客。熊夢飛將七煞劍法集中一身,每一煞劍法的奇變絕招,練到純熟運用自如的地步,對敵交鋒,因敵變化而變化,劍隨心發,各種招式信手拾來,心想到哪裡,幾乎達到了無懈可擊可破的化境。所以他能雄視中原,睨視江湖,他的七煞劍法,與少林寺的達摩劍法、武當派的太極兩儀劍法並駕齊驅,互爭雌雄。峨嵋派的一字穿陽劍和華山、恆山等派的劍法,難以與其爭鋒。
當然,除了劍法之外,還要看使劍人的內功修為、交鋒經驗、臨敵變化等等因素,才能決定是勝是負,但以熊夢飛來說,他除了曾敗在天魔神劍的手下外,可以說未敗給其他人。前幾日敗在鍾離雨的劍下,但他不認為自己是真敗,只不過是自己力幫穆家姐妹之後,鍾離雨又以輕功取巧,故意激怒了自己,自己一時心浮意躁,急於取勝,才招致失敗而已,自己的劍法,並不曾敗於鍾離雨的劍法。所以他今日出戰,作好了種種準備,他極為冷靜,不為鍾離雨的話而激動了。
鍾離雨見他這一招來得十分凌厲、兇狠,一出劍就先封死了自己各處出劍的手法,幾乎四面八方都是劍刃劍影,只好先避其鋒,身形一閃,莫名其妙地失蹤了。熊夢飛想出第二招,已不見了對手,不由愕然。這附近一帶,既沒樹木,也沒什麼可遮擋藏身的地方,這妖小子閃到哪裡去了?總不會鑽進了地下吧?.熊夢飛正愕然之間,鍾離雨從一處禿牆背後閃了出來。熊夢飛又是一怔,這妖小子幾時閃到禿牆後面去了?這鬼魅般的輕功,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要是這妖小子一味閃避,怎麼能殺得了他?他帶怒責問:“你怎麼又憑輕功閃開了?不敢接我的招?”
鍾離雨笑嘻嘻地說:“對不起,對不起,人有三急,我剛才那邊方便一下。好!你現在可以出手了。”
這一下弄得熊夢飛啼笑皆非。自己與人交鋒上百次,從來沒有一個對手像妖小子這麼將生死嚴肅的事當成兒戲。人一交鋒,除了要除掉對手之外,什麼事都會忘記了,也不會去想,哪還會想到要去小解?這等不可思議的事,偏偏發生在這妖小子身上,他到底是交鋒還是在鬧著玩?但不管怎麼樣,妖小子這一舉動,太不將自己看在眼裡了。怒問:“你還有什麼事要辦的沒有?”
“沒有!沒有!你出手吧!”
又是凌厲的一劍擊去,劍光閃過之後,鍾離雨又不見了。熊夢飛又想張望,鍾離雨從他身後說:“別望,別望!我在這裡。”鍾離雨又以超人的輕功和身法,閃開了他這凌厲的一劍。
熊夢飛壓下怒火問:“妖小子,你到底戰還是不戰?”
“戰!戰!我怎麼不戰呵!”
“那你為什麼不接招?”
“對不起,對不起,我想起了我們有些話還沒有說清楚,說清楚再交鋒也不遲。”
“妖小子,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清楚?”
“你敗了會不會答應解散七煞劍門自廢武功?”
“妖小子,你勝了老夫才說。”
“不!不!還是說清楚的好,不然你輸了賴帳我怎麼辦?”
“只要你真正與老夫比劍,老夫輸了,什麼都可以答應。”
“真的?你不會賴帳?”
“老夫說一是一。”
“好!好!”鍾離雨擠擠眼睛,“這下你可以出手了,我接你的招。”
“妖小子,你別閃開。”
“不閃!不閃!閃的是烏龜王八蛋!可是你也不準閃呵!”
“老夫用得著閃麼?”
“你不閃最好了!”鍾離雨突然驟出一劍向熊夢飛刺出,說多快有多快,逼得熊夢飛來不及用劍接招只能縱身後退幾步。正想進招反擊時,鍾離雨突然收劍問:“咦!你不是說不閃避嗎?怎麼又閃避了?”
熊夢飛怒道:“妖小子,你懂不懂對敵交鋒的應有的規矩?”
“懂呵,我怎麼不懂,可是你剛才不是後躍閃避了嗎?”
“這是交鋒中應有的反應和變化,不像你憑著極好的輕功,跑到離天萬丈遠,一時只會躲閃,不敢交鋒。”
“原來這樣,我還以為你會像一根木頭似地站著不閃開讓我刺,我也要像根木頭站著讓你刺呢!”
“妖小子,你到底比不比劍?”
“比啊,怎麼不比呢?你這糟老頭,怎麼不事前說個清楚明白?”
娉娉和婷婷遠遠看見鍾離雨這般戲弄熊夢飛,不禁笑起來。婷婷說:“看來兄弟比我更古怪精靈,這樣戲異老賊,老賊不發怒才怪。”
娉娉卻說:“兄弟也太不正經了,他哪裡像交鋒,簡直是在鬧著玩。”
“姐姐,這不更好嗎?首先兄弟將老賊氣也氣壞了!”
在另一邊看著的閔子禱,卻不明白鍾離雨似孩子般的言談舉止。他是不知厲害,自恃藝高人膽大?師父也真是,何必他說這麼多的廢話乾脆一味出劍追殺不好?
元鳳卻暗暗為師父擔心了。他感到妖小子這種種的行為,一而再、再而三地欲戰不戰,首先將師父的一股決戰銳氣消磨了一半;同時這樣的戲弄,也令師父沉不著氣,心浮意躁起來,會認為妖小子心怯,故意拖延,不敢正面交鋒而輕敵了。
元鳳可以說是七煞劍門中文韜武略都懂一些女子。她感到妖小子舉止行為雖然像是一個大不透的孩子,但卻用了春秋戰國時曹劌敗齊之計,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戰,令師父由決戰時銳氣不盛變為銳氣衰竭;而這妖小子便養精蓄銳,一戰而勝。她感到穆氏一家太厲害了,論藝有藝,論智有智,好像他們一家獨得了天地間的鐘靈毓秀,將人間智、仁、勇都集於一身了。論智論力,七煞劍門都不是他們一家的對手。至於仁慈一面,七煞劍門已淪落到黑道上去了,毫無仁義可言。看來七煞劍門的氣數已盡,才出現了穆氏一家人來與之為敵。元鳳要不是為了報答熊夢飛情義之恩,恐怕也早已悄然隱退了。這就如江湖上所說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常語。江湖中人,往往對有些事不得已而為之,他們的恩恩怨怨往往與事的是非曲直糾纏在一起而難分開,有的便捨身取義,有的是明知不對,也助紂為虐,演出了不少令人惋惜的悲壯事情來。
這時,熊夢飛與鍾離雨交鋒到已近白熱化的程度,雙方都是使劍的上乘絕頂高手。元鳳只見雙方人影來往縱橫,劍光千變萬化,時而急電破雲擊下,閃出耀目的激光;時而雷電排空而至,化成朵朵白蓮,每一朵一閃而逝的白蓮,都是敵人於死地的奪命光花,令人看見心情緊張,幾乎氣得喘不過來。無論雙方擊出的哪一招,都是激光奪目耀眼,險象環生,霎時之間,千變萬化。這的確是當今武林少有的一場生死交鋒。真正是劍法的較量。
娉娉和婷婷固然看得心情緊張,而閔子祥和元鳳,以及屋內的所有七煞劍門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一顆心好像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一樣。他們想上前相助也助不了,雙方所激發出來的劍氣,不等他們走近,就會把他們擊傷。
最後,只見劍光之中,一條人影驟然飛起,又驟然而落,人落劍光更排空而至,可是劍人合一化為長虹破空飛射的最高境界。在這長虹飛射之時。一道鮮血如箭射出,橫灑藍天。熊夢飛的慘叫和鍾離雨的長嘯混在一起,轉眼之間,滿天閃耀的劍光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來往縱橫的人影也消失了。眾人一看,熊夢飛已身中三處劍傷,坐在草地之上;鍾離雨衣服雖給劍尖挑破,頭髮紊亂,卻氣定神閒,站在熊夢飛不遠的地方。鍾離雨說:“老賊,你敗了,現在還有何話可說?”
熊夢飛面如死灰一般:“妖小子,你要殺老夫。儘管出手好了,何必多問?”
元鳳和閔子祥不顧生死顧生死奔過來。元鳳急問:“師父,你怎樣了?”閔子祥卻橫劍擋在熊夢飛的前面,對鍾離雨說:“妖小子,你要殺人,殺我好了,再也不准你傷害我師父!”
鍾離雨搖搖頭:“我並不想殺你,只要你答應我們的兩個條件:解散七煞劍門,自廢武功,他仍可以活到一百歲。”
閔子祥問:“我們不答應又怎樣?”
“那我只好殺了你們,夷平這處屋宇。哎!你千萬別以為我是鬧著玩的,我這是十分認真的。”
驀然,一條人影從山峰之上飛落下來,冷冷地對鍾離雨說:“你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鍾離雨愕異:“你是誰?”他不由打量著這驀然而來的人。只見來人戴一件鋼鐵打造的面具,上露出一雙目光銳利的眼睛,下露出鼻孔、嘴巴和整個下巴,身披一件繡花的黑色披風,一身勁裝,背插一支寶劍,這是一般武林中人少有的面具和裝束。他的神態十分的從容和自信,他薄薄的嘴唇吐出了“天魔神劍”四個字。
“什麼?你就是天魔神劍?”
這一下,不但鍾離雨驚訝,連娉娉和婷婷也驚訝起來。他就是近幾年來,突然在江湖上出現的神秘魔頭人物?
天魔神劍的出現,既在鍾離雨等人的意料之中,而現在才出現,又在鍾離雨等人的意料之外了。聶十八等人在圍困熊耳山莊時,就準備他的到來。聶十八所以先取熊夢飛,就是依照吳三和張鐵嘴再三商量好的計劃而行動,採用圍城打援的辦法,即是圍困熊耳山莊,專打來支援熊夢飛的天魔教人。戰勝和殺掉了天魔神劍,熊耳山莊等於不戰而下。一來天魔教的總壇非常神秘,至今江湖上沒人知道,難以尋找:二來天魔教與七煞劍門結成同盟,困住了熊夢飛,不怕天魔神劍不親自前來相救,不然沒法向江湖上交代。何況聶十八還有意在山下小鎮上重傷了三掌斷魂,令他成為廢人,而將天魔神劍激怒,目的就是要將他引出來。
聶十八等人圍困熊耳山莊幾.天后按兵不動,就是專等天魔神劍的出現。可是依然不見天魔神劍的到來,只好先取熊耳山莊了。想不到七煞劍門眼前就要全軍覆滅時,天魔神劍卻出現了,這又是在聶十八等的意料之外。
鍾離雨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你真的是天魔神劍?”
“唔!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你怎麼到現在才來,不嫌太遲了麼?”
“本人現在來也不遲,只要能殺了你們就行!”天魔神劍看看受傷的熊夢飛說:“夢飛兄,小弟來遲了一步,令你受害了。”
熊夢飛嘆了一聲:“賢弟,你現在來不遲,望賢弟殺了這妖人一家,代我雪恨。”
“兄長放心,小弟會活捉了他們,交由兄長處置。現請兄長先回府上治傷療養。”天魔神劍又對元鳳、閔子祥兩人說:“快扶你們的師父回去,這裡有我一個人行了。”
元鳳和閔子祥雙雙拜謝天魔神劍,便去扶熊夢飛,鍾離雨說:“慢著,糟老頭,你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天魔神劍問:“我兄長說過什麼話了?”
“他說,他敗給了我,就解散七煞劍門,自廢武功。一派堂堂的掌門人,說話不能不算數吧?”
“唔!有本人在,現在言敗還為時過早。妖小子!你們先給我納命吧!”
“那麼說,糟老頭說話不算數了?”
婷婷走過來說:“兄弟,你怎麼聽不明白的?人家都要我們的命了,糟老頭就是說話算數也沒有用啦!”
“姐姐,剛才我不是白交鋒了一場?”
娉娉也走了過來說:“兄弟,別打哈哈了,現在我們只有先殺了這個什麼天魔神劍,才能令糟老頭遵守他的諾言。”
天魔神劍冷笑一聲:“憑你們三個,能殺得了我?”
婷婷說:“你不妨試試,看我能不能殺了你?”
天魔神劍“哼”一聲:“還是叫你們的大哥一塊出來吧!”
婷婷說:“殺你,還用得了我們的大哥麼?”鍾離雨也跟著說:“是呀!你以為你的什麼神劍很了不起麼?單是我一個人,就可以打發你了。”
娉娉說:“兄弟,別胡來!他既然自稱神劍,自有他過人之處,我們別大意了!”
娉娉由於在雞公山上與天魔神劍的弟子史無敵交過鋒,史無敵那三招變化莫測的劍式,不時能令史無敵化險為夷,起起回生,弄得自己幾乎破不了。而婷婷與雨弟從沒親身領教過,擔心他們不知厲害,任性好勝會有損失,不得不損醒他們。
不但娉娉不放心,聶十八更不放心。他早已從另一處山峰上,似流星般急飛而來,凌空而下,落在了穆家姐弟三人的面前,落下來時,更是風不動,塵不揚,悄然無聲,恍如一條幻影,在空中驟然出現。單是這一份輕功,已令天魔神劍心中凜然了,心想:這是哪一派的高手,前來插手?但輕功雖好,劍法、武功就未必好。
娉娉一見:“咦!你怎麼也來了?”
婷婷也說:“大哥,你怎麼也來了,不放心我們麼?”
聶十八說:“你們先退下去,讓我一個人來對付他。”聶十八在內心深處,不願看到穆家的人有任何的損害,他是寧願犧牲自己,也不敢讓他們冒險迎敵,何況這個天魔劍,自從在江湖上出現以來,所向無敵,不知擊敗了武林中多少有名望的人,殺了江湖上多少成名的英雄人物,可不是一般的什麼武林高手。所以他在穆家姐弟未與天魔神劍交兒鋒這前,便趕來了,他不是看不起穆家的武功,而是不放心,哪怕穆家姐弟任何一個人出了事,他也將終身不安。
果然,鍾離雨有點不高興了:“大哥,你是認為我應付不了這個什麼神劍麼?”
聶十八慌忙說:“兄弟,我不是這個意思,天魔神劍既然要我出來,我能不出來嗎?兄弟,這樣好不好,我要是戰不過他,兄弟再出手不更好嗎?”
娉娉為聶十八說話了:“兄弟,你別任性了,讓大哥出面,不行,我們再上也不遲。”
鍾離雨說:“姐姐,你怎麼盡幫著大哥說話呵?”
婷婷在旁眨眨眼說:“是嘛!大姐盡幫著大哥說話,不放心兄弟。”
娉娉瞪了她一眼:“丫頭,你不規勸兄弟,怎麼反而火上添油了?兄弟才與糟老頭交過鋒,不應該休息一下讓大哥出面麼?”
天魔神劍在他們兄妹姐弟之間談話時,已不耐煩了,說:“你們別爭了,一塊聯手齊上,省得我一個個打發你們!”
婷婷說:“你不怕說話掉了牙嗎?我們是害怕你鬥不過我大哥,我兄弟就沒辦法出手揪下你顆腦袋了。你憑什麼值得我們聯手齊上?你先戰勝了我們大哥才說好了!”
鍾離雨說:“天魔!你小心了,別叫我大哥摸出了你的腦袋,害得我遺害終身,不能親手殺了你!”天魔神劍怒道:“妖小子,單憑這一句話,我叫你們今天全死在我的劍下!”
聶十八對穆家姐弟說:“你們先退下,我不行,你們再上好了!”
娉娉關切地說:“那你千萬小心了。”
聶十八點點頭:“我會小心的。”
娉娉帶著弟妹退下去了。聶十八對天神劍說:“你出手吧!”
聶十八雖然曾經與自己的爺爺黑豹在一線天峽谷中戰成平手,也與一代武林耆宿吳老叫化在峋嶁峰上交鋒不分上下,在山下小鎮上廢了三掌斷魂的一身功力,但面對天魔神劍這個江湖上的第一大魔頭,仍不敢大意,暗運真氣,以迎巨敵。
天魔神劍早已在暗暗打量聶十八了,令他納悶的是聶十八人不出眾、貌不驚人,一雙目光簡直沒有什麼神蘊,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商人而已。要是在平常的日子時,天魔神劍簡直不會去瞧他一眼,因為這麼一個小商人,居然能廢去了三掌斷魂的一身武功,這實在叫人不可思議了。不過,他剛才凌空而來的輕功,甚至比自己還俊,又的確令人驚震。天神劍不禁暗想: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是內力深厚?還是會妖術?
天魔神劍還從他們一家的對話中察覺到,似乎這個小商人不是穆家的人,他們口稱他為大哥,看來並不是親大哥,是一個局外人,反而兩個女子和那小子,卻真正是姐妹兄弟。天魔神劍更是動疑了,問聶十八:“你到底是什麼人?”
聶十八仍不想露出自己的真正身份,隨口而說:“在下木頭人。”
“什麼?木頭人?”
聶十八不知怎麼解釋,婷婷卻說話了:“他是我們的大哥,排行頭位,不叫木頭子叫什麼了?”
鍾離雨也說:“是嘛!他是大木頭人,我是小木頭人,這有什麼奇怪了?”
天魔神劍說:“這簡直是胡說八道,他根本不是你們的親兄,也不是穆家的人。”他轉問聶十八:“你到底是什麼人?不能以真實姓名相告麼?”
聶十八說:“我是什麼人都好,現在我只想你能自廢武功,解散天魔教,不再為害江湖,殘殺無辜。”
聶十八到底是老實人,不大會說假話。他這一說,不啻已承認自己不是穆家的人了。
鍾離雨說:“你又是什麼人了?你總不會是姓天叫魔吧?你為何不亮出自己的面目和真正的姓名來?”
婷婷說:“兄弟,你這麼急著問他幹什麼?等會我們揪開他的面具,不就知道他是什麼人了?”
天魔神劍說:“本人一出江湖,就是天魔神劍,再沒有其他稱號。你們想知道本人的真面目,到陰間閻主爺面前去問好了。”
的確,天魔神劍自從在江湖上出現以來,沒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沒人瞭解他的來龍去脈,沒人見過他的真正面貌。連他的行蹤也沒有人知道。但他的劍法神奇百變,武林中的一般高手,接不了他的一招,上乘一流高手,也在他的劍下走不滿十招便魂歸地府。唯一能在他劍下走滿二十招的,只有熊夢飛,但最終還是不敵而趁機逃走了,飛天妖狐邢天燕為人算是機靈了,劍法也屬上乘,交鋒三招不到,便為他劍氣所傷。鬼影俠丐吳三全憑自己的幻影十八變身法,也就是所謂的兔子十八跑,才僥倖將邢天燕搶救出來逃命。因而武林中幾乎沒人是他的對手,從而養成了他目空一切,恃藝凌人的驕橫作風。他自認為自己是天下無敵,又怎會將穆氏一家人看在眼裡?要不是他剛才看見鍾離雨劍傷了熊夢飛,知道聶十八廢去了他三掌斷魂的武功,態度略為收斂和說話變得客氣一點。不然,根本不會向聶十八伺能不能以真實姓名相告,也容不了鍾離雨和婷婷的風言風語。
天魔神劍在說完:“你們到陰間閻王爺面前去問好了”這句話後,嗖的一聲,利劍出鞘。他的劍一出鞘,頓時便帶出了一股逼人的劍氣。這一股無形的逼人的劍氣之下,令人看不見而感覺到。一般武林高手,在這一股劍氣之下,早已心怯了,甚至不敢去看天魔神劍一眼。使劍之人,練劍練到最為上乘的境界,才能具有這一股逼人的劍氣。還未等交鋒,它已能威懾對手,先挫折了對手的意志。幸而聶十八和穆氏姐弟三人,一個個不但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一身真氣深厚,不為這一股劍氣所侵,但也感到了劍身上帶來的逼人的劍氣。他們姐弟三人,不由相一看,看來這個天神劍,並不是浪得虛名,是有他的過人本領,不可輕視了。
只有聶十八,一身太乙真氣極厚,不為這劍氣所動。除了凝神應戰之外,神色之間,沒有任何變化,彷彿是不知道有這一股劍氣似的。天魔神劍視了他一眼,略帶驚訝:連穆家姐弟也為這一股劍氣所動容,怎麼他一點也沒反應的?難道他真的是一個木頭人,全無感受?要不就是一身真氣深厚得與眾不同了。問:“你怎麼不亮出兵器來?難道用雙掌來接我的招?”
聶十八說:“用雙掌也行。”
“你敢這麼的看小了我的劍?”
娉娉為聶十八擔心了,天魔神劍的劍氣森森,萬一運氣大意,或稍有疏略,就是你身法再巧,劍不傷人,劍氣也把人傷了。以天魔神劍這樣的功力,就是你練成了少林寺七十二絕的金剛不壞身軀,不為劍刺中,也會被劍氣所傷。便說:“大哥,你還是用兵器接招的好,不然人家說你太小看人了?”
聶十八說:“既然這樣,我就用我的獵刀來應敵好了!”他將隨身一事帶著的那把形同匕首的獵刀拔出來。他感薊使用獵刀,比用劍更方便,運用起來,也隨心應手。同時聶十八不想天魔神劍知道自己的武功門路,他卻極想知道天魔神劍的劍法,是不是太乙門的劍法。要是太乙門的劍法,他基本可以肯定,天魔神劍得到藍美人身藏的武功秘笈,他就是製造藍美人事件者之一。
聶十八身懷太乙神功,別說是一把短短的獵刀,就是提一條枯枝,在真氣灌輸之下,這枯枝也可以變成一件無堅不摧的可怕兵器,他舉手投足都前成為凌厲逼人的絕招。一把獵刀,對他是足夠有餘了。何況他抖出的將是穆家的上乘絕技之一:浪中屠鯨刀法,在他太乙神功的運用下,其威力不知超過穆家刀法多少倍。
天魔神劍見聶十八拔出一般獵人防身的獵刀來,有點愕然:“你就用這把短刀來接我的劍?”
聶十八說:“我這把獵刀已夠了,以前我常常用它來拼殺山中的惡狼,你小心了。”
婷婷又說:“你以為你真的是什麼天上的神劍嗎?你不過是人間的一頭惡狼而已,殺你這頭惡狼,不用獵刀用什麼?”
天魔神劍怒道:“好!等我先殺了他,再來打發你這三個妖女妖小子!到時,我叫你們一個個生不如死。”
“惡狼!你不心我大哥將你的一身狼皮也剝了下來!到時,你才是生不如死哩!”
天魔神劍自從在江湖上出現以來,從來沒有人敢當面對自己這般放肆無禮。他再也不答話,劍氣大盛,驟然一劍向聶十八刺來,劍未到,劍氣已直透人心,令人不寒而慄。聶十八先不與他交鋒,以樹搖影動的身法、輕功避開。可是天魔神劍手中的一把劍,好像長了眼睛似的,又彷彿會自動追蹤對手的身形一般,聶十八閃得輕巧敏捷,劍也跟蹤得十分輕巧敏捷,聶十八一連飛快地閃了七八招。天魔神劍手中之劍,也如影隨形般,令聶十八怎麼也擺脫不開。要是其他的人,早已在這劍下喪生了。
聶十八一看天魔神劍的劍法,的確是太乙劍法的招式,劍式的名稱也叫“如影隨形”,是用來對付武林上乘高手的、厲害招式,一出手,就不容對手有任何喘息和反擊的機會。本來太乙劍法主要是以柔克剛的招式為主,卻是以剛為主了。天魔神劍一出手就用這一招式,是志在必除掉聶十八,幸而聶十八熟悉精通這一門劍法。當天魔神劍再進一招時,聶十八的獵刀出手反擊了,“當”的一聲,聶十八以短短的獵刀,震開了天魔神劍的長劍,令天魔神劍這一“如影隨形”招式再也抖不下去。
聶十八隻暗運五成內力,不但將天魔神劍劍勁極強的劍震開,人也震得向後退幾步,手中的劍,幾乎震得脫手而飛。
天魔神劍驚詫地站著。他先是一連幾招,都沒法刺中聶十八如幻影的身形,已是吃驚不少。照他還有恃無恐地想:就算你身形再快,看你能閃避得了我多少招?只是你無法反擊,最終總會給我刺中和挑傷。可是聶十八隻是一招反擊,就令他震得後退幾步,劍也幾乎脫手而飛出。他這才真正的有點驚震了,暗想:這小商人中裡練得如此深厚的功力?怪不得三掌斷魂為他內力反震得筋脈俱裂而成為廢人,看來,我千萬別與他相拼內力才行。
聶十八突然問:“你這套太乙劍法是從哪裡學來的?”
天魔神劍一時驚怔:“什麼?太乙劍法?”
“你使出的就是藍美人身藏的武功秘笈太乙門的劍法,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麼?”
聶十八說天魔神劍用的是太乙門的武功,熊夢飛和七煞劍門的人都愣住了。四周山峰觀看的群雄中有一些上乘高手也愣住了,就是穆家姐弟三人:也在一時間愕然。藍美人曾牽動了所有武林人士的一顆心,當前江湖上的種種仇殺,絕大多數是因藍美人一事而起。
七煞劍門和群雄們很快又驚疑了:這位武功奇高的小商人怎麼一下子看出天魔神劍施展的劍法,是太乙門的武功?他是胡亂猜測?還是故作驚人之語來蠱惑人心?
天魔神劍的劍法真的是太乙門的武功,那說明天魔神劍早已奪到了武林奇珍藍關人,才學會了藍美人身藏秘笈上的武功。既然這樣,他幹嗎仍四處尋找藍美人?是故作煙幕?是挑動仇殺?
還有,這個小商人打扮的高手,他又怎麼知道天魔神劍的劍法是太乙劍法了?要是真的,他從何知道,他又是一個什麼人?這一連串的疑問,令所有的人一下子跌入了迷霧之中,只有穆這姐弟和吳三、邢天燕等人清楚他說的是什麼。因為他們知道聶十八是黑豹唯一的傳人。神秘的黑豹不但武功深奧莫測,而且武學知識異常淵博,知道武林中歷代來各門各派的武功。但更主要的是聶十八是一位老實人,絕不會說大話和欺騙人。.聶十八又是進一步追問:“說!你到底就是那託鏢的神秘華服人,還是拿走藍美人的黃家姐弟?”
天魔神劍極力鎮定自己,說:“老子不知道你胡說些什麼!看劍!”
聶十八一招樹搖影動配上穆家的屠鯨刀法,“當”的一下,又將天魔神劍擊出的劍擋了回去,喝聲:“慢著!你這麼將藍美人拋出來,令江湖人互相殘殺不止,干戈不停,令多少人無辜喪生,你難道就不畏鬼神震怒,天人共憤麼?”
“老子是見鬼殺鬼,碰神斬神,進廟拆廟,別廢話,看招。”
“好!我就看你的太乙劍法練到了何種的境界。”
聶十八先以樹搖影動的絕技,閃開他一連幾招石破天驚的劍勢,為的是要看清楚天魔神劍練到了何種程度。黑豹曾經以這身法和步法,與莫紋的驚震武林的西門、劍法周旋,令天下無敵的西門劍法不能刺中自己一劍,現在是聶十八這一絕技,已在爺爺黑豹之上,而且一身太乙真氣更為深厚。太乙劍法練到最佳境界,也不過與西門劍法相媲美而已,互有長短,以劍法來說,誰也勝不了誰。
聶十八很快就看出天魔神劍的太乙劍法學得不全,而且一身的真氣也達不到太乙劍法的要求。他不過是學到了太乙劍法各式中的一些精湛絕招而已。但這幾十招精湛的絕招,足可以令天下無對手了。就是慕容家的西門劍法,一時也難以破得了天魔神劍。
聶十八暗想:怎麼他學的太乙劍法這麼沒有系統和不全的?是他真氣不深厚,難以達到劍法中最高的境界?聶十八哪裡會想到,玲玲郡主不是將整套的太乙劍法藏在藍美人的身上,而只是將太乙劍法的一些起首式,再濃縮了其它的精湛絕招寫上而已,並附上如何運氣使劍的心法。因為一尊藍美人,根本藏不了整套的太乙劍法,連太乙門最為基礎的內功修練也沒有,只把一鱗半爪的內功,附在劍法中。所以在魔神劍所練的太乙門武功,劍法不全,內功更是不全,他怎麼能敵得了有深厚根基而又有系統練藝的聶十八?一旦比試起來,更相距十萬八千里。雖然這樣,但天魔神劍所練的不全的劍法,已驚震整個江湖,令群雄失色。這主要是天魔神劍還沒有碰上像慕容家、吳老叫花和黑豹這樣真正的絕頂上乘高手,碰上的頂多像少林寺的一心禪師、丐幫的盛世雄、峨嵋派的獨孤大俠這樣的上乘一流高手而已。就是鍾離雨,他也殺不了,頂多戰成平手。
聶十八不再與他糾纏了,開始了真正的反擊。正是高手過招,用不了戰幾十回合或上百回合,往往只是其中的一招,就分勝負。聶十八在臨敵交鋒中,發揮了他機智、勇敢的獵人本色,瞅準了天魔神劍一縱即逝的破綻,人刀並進,以穆家短刀法配全樹搖影動的神奇身法,只見刀光在劍影的驟閃之中,一刀就劃傷了天魔神劍的肩部。驚得天魔神劍再了不敢戰下去,身形一閃,人似流星向荒山重嶺飛逝而逃,反而令聶十八怔住他以為天魔神劍所受的傷並不重,仍可以戰下去,因為剛才的一刀,是刀下留情,不想一下就殺了天魔神劍。他要抓活的,相問出藍美人的真相來。他還以為會有一場惡戰,沒想到天魔神劍這麼狡猾卻逃走了,一時間呆不但聶十八想不到,眾人更想不到結局會是這樣。他與天魔神劍的交鋒,雙方出手實在太快了。眾人只看見聶十八一味的閃避,感到天魔神劍一直佔上風,劍勢一直在壓著聶十八打。而聶十八突然之間搶進了天魔神劍那可怕的劍網之中,刀光幾乎似急電一閃,天神劍就逃跑了,群雄沒有看見天魔神劍受了刀傷,還不知出了什麼事,天魔神劍怎麼會然之間不戰而跑了?是知難而退?是驚畏了穆家姐弟會聯手齊上?
天魔神劍的逃跑和聶十八的呆立不動,令所有的人都以為在那瞬息之間人影兵器的接近,雙方都受了傷了。娉娉首先奔過關心地問:“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
“你沒受傷麼?”
“受傷?我沒有呵!”
娉娉仍不放心地說:“你讓我看看,是不受了傷了?”
“娉娉,我真的沒有受傷,不用看了。”
婷婷也奔了過來說:“你別硬撐了,受了傷不怕講,我們會護著你的。”
娉娉見聶十八外表不帶傷痕,衣服也不見為劍劃破,又以為他為劍氣侵入體內而受了嚴重的內傷,近乎哀求的說:“十八哥,你運氣行走一下,是不是受了內傷了?”
至於鍾離雨,警惕的是七煞劍門的人趁這時撲了來傷害聶十八。他沒有奔過來,凝神準備對付七煞劍門人的突襲。聶十八說:“娉娉,我真的沒受傷,我若受了傷,難道自己還不知道麼?”
婷婷說:“我姐姐就是擔心你受了心也不知道,是一個木頭人。”
娉娉說:“你試運氣走走吧?”
聶十八不敢違背了娉娉的好意,只好運氣活動了一下,說:“你看,我不是沒受傷麼?”
婷婷問:“你真的一點也沒受傷?”
“真的沒有。”
“那你幹嗎待著似木頭般的不動?。”
“我沒想到天魔神劍怎麼一下子突然間逃跑了?所以一時間怔住了。”
“你傷了他沒有?”
聶十八點點頭:“傷是傷了,但不重。我只是在他肩上劃了一刀。”
婷婷叫起來:“哎!你幹嗎不去追趕他?讓他跑掉了?”
“我、我、我一時間不想到。”
“姐姐,你說得多輕巧呵!他這一跑,還敢再出來嗎?”
鍾離雨聽聶十八沒受傷,一顆心也放了下來,諒七煞劍門的人再也不敢撲出來了,也走過來問:“你是不是故意這樣,想嚇我姐姐?”
聶十八說:“我怎麼是故意了?”
“不故意,幹嗎似木頭般待著不動,你不但嚇壞我姐姐,連我也嚇壞了。嚇得我魂飛天外,三魂不見了二魄。你,你現在得給我將那二魄追回來。”
娉娉忍不住笑起來:“兄弟,你正經點好不好?現在是什麼時候,還開玩笑笑的?”
“不開!不開!不過他這樣待著也好。”
婷婷說:“他待著這樣還好嗎?”
“好!好!實在太好了。”
“好你個頭,讓天魔神劍跑了還好?”
“正因為天魔神劍跑掉了才好,不然,我今後怎麼能找天魔神劍比試劍法,拉下他的腦袋?”
“我不跟你這個小木頭人打哈哈了,我們得想法早點夷平了這一處狼窩,殺了這熊糟老頭兒。”
“二姐,你們閃開,讓我來毀了這一處狼窩。”
娉娉忙說:“兄弟,別大意,別說狼窩裡滿是害人的機關,單這緊閉的大門和兩邊的高牆,埋伏的機關就不少。”
鍾離雨說:“放心,我有辦法對付。”
聶十八說:“雨弟,我們還是先向熊老頭打聲招呼,只要他答應了我們的兩個條件,我們就不必多傷害其他人了。”
“好呀!你們先退到遠處,我來跟這糟老頭招呼。”
娉娉說:“好!兄弟,我們就先退下,你不可大意了。”
聶十八和娉娉、婷婷退下去之後,鍾離雨暗運真氣,揚聲高呼:“糟老頭,你快出來,千萬別賴帳,只要你解散七煞劍門,自廢武功,今後沒病沒痛的,我這個小木頭人保證你活以一百歲。”。
聶十八中氣充沛,聲聞數十里,別說在屋裡的人,就是在高處的一些高峰上,也可以聽得清清楚楚了,他小小年紀,竟有這等深的真氣更令四周山峰上觀望的群雄們驚呆了。
聶十八一連高喊了三次,屋裡面的人不但沒有回應,反而射出一些飛箭出來,跟著說:“妖小了,你有本事就給闖進來!別咋呼亂喊!”
鍾離雨笑嘻嘻地說:“好!你們小心,我小木頭人闖大門了!”說完,他提了一塊約五十斤重的大石頭,暗運真氣,像扔石球一樣扔向大門。“砰”然一聲,緊實的大門在一塊勁道十足的大石間衝擊下,擊穿了一個大洞,整個大門幾乎給震得倒塌下來。跟著一陣急雨似的飛箭,毒鏢,從大門上下和兩側激射而出,人要是在大門口前面,頓時會射成刺猥一樣,哪怕是再高深的上乘一流高手,也得去見閻王,而且有一蓬亂箭,要向鍾離雨激射而來,幸而鍾離雨早有準備,暗運一身真氣把飛箭等震飛,才沒受傷。
鍾離雨說:“乖乖,好傢伙!再來一次。”鍾離雨又抓起了兩塊大石頭扔去,“轟”然一聲,整個大門傾倒下來,衝起了一片塵土,頓時門戶大開,可直見大門內的庭院,道路和議事大廳,同時另一塊大石,直飛進屋裡,落在庭院中的一條走道上,連路面一塊青石板,也震得四分五裂,露出了二個黑黝黝的陷阱口。原來這是一個陷阱,專等人闖進來掉下去的,無意中給鍾離雨擊中,暴露了出來。看來從大門到大廳的那條路上,裝有這樣不少害人的機關和陷阱。鍾離雨更不敢大意闖進去了,唯一的辦法,只有扔石頭。一來是投石問路,二來是破壞機關。
聶十八也縱身過來說:“雨弟,我們一起來,首先毀了它向外那排房屋的牆壁再說。”聶十八不用出手,只用衣袖一連幾拂,幾塊大石頭凌空飛起,直擊屋宇的牆壁,比鍾離雨省事省時多了!
其實鍾離雨一身的真氣也異常的深厚,完全可以用衣袖拂飛大石。但他今日為了要與熊夢飛交鋒,穿的是扎袖短打的一身緊身勁裝,沒有寬大的衣袖,只好用手去扔大石頭。而聶十八那小商人的服裝就不同,有寬大的衣袖可利用。
這幾塊一齊凌空飛起的大石,在聶十八太乙真氣的灌輸之下,不啻如一顆顆重型的炮彈,有的從屋頂上凌空擊落,有的直擊牆石,“嘩啦”“轟隆”幾聲巨響,天搖地動、彷彿地震山朋似的,屋頂給掀開了,牆壁也倒塌了下來,碎木、破瓦、磚石沖天耐盧,四濺橫飛,屋裡面的人驚慌地四散逃命。轉眼之間,這一排作為大院圍牆的房屋,頓時變得面目全非,成了一片頹垣為壁的破敗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