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説到元鳳叫元芬、元芳護着眾人,自己上前搭話。她從容鎮定地走上幾步,遠遠朝婷婷拱手説:“女俠請了!”
婷婷説:“不敢!”又好奇地瞅瞅她:“你就是信陽堂主元鳳吧?”
“正是小女子。”
“你這麼稀稀拉拉,帶着這麼一大羣男女老幼出來幹什麼?”
“這一點女俠清楚的。”
“我清楚什麼了?”
“女俠兩夜來山莊內四處縱火,燒燬房屋無數,他們受不了這樣的驚嚇,所以冒險離開山莊,請女俠看在人道的分上,讓小女子護送他們下山。”
“那麼你也要離開熊耳山莊了?”
“小女子不至於這麼貪生怕死,怎會離開山莊的?小女子不過是護送他們到山下小鎮而已。”
“你還要轉回來。”
“是。”
“你認為你還能回去麼?”
“小女子自問不是女俠的對手,但也要盡力一搏,希望能僥倖回山莊。”
婷婷又看了她一眼,搖搖頭道:“我姐姐説你為人不錯,有膽色,也頗有見識。我看你膽色是有一點,見識就不怎麼了。”
“令姐怎麼知道小女子了?”
“在信陽你與我姐姐交過手,談過話,你不認識?”
“那夜令姐蒙了面孔,小女子不知道是女俠姐妹中的哪一位,怎麼認得出來?原來那夜交鋒的是令姐,小女子還以為是女俠你呢。”
“要是我,那你還能逃出來麼?”
元鳳怔了怔,暗想:看來這位女俠,心地沒有她姐姐那麼仁厚,便説:“逃不逃得出來,小女子不想去猜測。”
“既然我姐姐説你為人不錯,頗有見識,怎麼你到現在,仍在為熊夢飛賣命?”
“那是令姐看錯了小女子。”
“你決心要為熊夢飛賣命了?”
“師父他老人家對小女子有救命之恩,更有撫養、傳藝之情,不論是恩是情,小女子將永遠追隨師父,説不上‘賣命’兩字。因為我這一條命,本來就是老人家給的。”
婷婷暗想:想不到這女子知恩圖報,重情重義。怪不得她死心跟隨熊老賊了,實在可惜。聶十八和娉娉在樹林中聽了,也不禁暗暗點頭,報恩是人間的一種美德,但所要報答的人,如果是人間的惡魔和暴君,盲目地去報答,就不是什麼報恩,而是助紂為虐了。對這類人若真報恩,應該是婉言相勸,阻止他殘殺百姓,千方百計將他從罪惡的深淵拉出來,走回人間的正義之道,這才是真正的報恩。
婷婷問:“你不認為這是愚蠢的行為嗎?”
“小女子本來就不是什麼聰明的人。”
“好!那我成全你好了。”
“女俠現在就要殺了小女子?”
“就是不殺你,也得廢去你的武功,以免你今後助肘為虐,再危害江湖。來!你出手吧!我叫你死而無怨。”
元芬和元芳在後面一聽,頓時圍了過來護着元鳳,準備聯手對敵,婷婷看了看説:“這更好!我就一齊打發你們,省得我一個個來對付。”
元鳳喝着元芬、元芳退下。婷婷又奇怪了:“你要和我單打獨鬥麼?”
元鳳説:“女俠,小女子目前有個不情之請。”
“哦?你請求什麼?”
“容小女子先護送了這一批無辜的老幼婦孺安全到達山下小鎮後,回來再領教女俠的高招。要是女俠能答應,小女子雖萬死也不辭。”
“在這夥人中,都是老幼婦孺嗎?其中有天魔教的人,我能放過他們麼?”
“不錯!是有太極門的人在其中,但馬掌門現在已成廢人,今後再也不能言武,其他的人,不過是護送馬掌門回去的,無意與女俠為敵。女俠,總不能殺害一個全無反抗的人和一些目前無意與女俠為敵的人吧?要是這樣,女俠與黑道上欺凌弱小、殘殺無辜的人有什麼分別了?”
“哎!你別當我是什麼俠義道上的人好了!凡是與我爭奪藍美人的人,都應該去死,我才不去管他是老弱病殘,有沒有鬥志。”
“女俠,他們是我七煞劍門的客人,他們要離去,小女子更有責任護送他們。既然這樣,小女子只有捨命與女俠交鋒了!”
天魔教的風雷手和急電刀在人羣中聽了這一段對話,相視一眼,一齊奔了出來。風雷手説:“風堂主,合我們五人之力,一齊對付這小女妖。”
婷婷冷笑:“就只添上你們這兩個淮南二醜,行嗎?”
急電刀説:“行不行,我們也只有拼死一搏,總不能全無反抗讓你殺了。”
“好!那你們齊上!”
正要交鋒時,聶十八仍然是一副小商販的打扮出現了,説:“婷婷,慢着!”
元鳳從來沒有見過聶十八,見跑出來這麼一個人不出眾、貌不驚人的小商販,竟能叫婷婷停手,有些愕異了,可是風雷手和急電刀見過聶十八,也就是這個神秘而不可知的小商販,令三掌斷魂終身成為廢人,真正是武功深不可測。三掌斷魂都不堪他一擊,自己更是接不了他的一招半式。頓時面色大變,驚問:“是你?”
元鳳問風雷手:“他是誰?”
“他就是兩位蒙面妖女的兄長!”
元鳳心頭大震:“什麼?他就是不動手,承受了馬掌門三掌的那位神秘的小商販?”
“就是他了!”
元鳳還希望五人聯手,能僥倖戰勝婷婷,就是不能勝,纏住婷婷,也可讓這一羣老幼婦孺奪路逃生。現在連這一點僥倖的希望也破滅了。
婷婷這時問聶十八:“大哥!你跑出來幹嗎?怕我一個人打不過他們五個?”
聶十八還沒有答,娉娉似幻影又出現了,含笑説:“妹妹,你這樣太不近人情了。”
“姐姐,我怎麼不近人情了?”
“人家風堂主護送一批手無寸鐵的老幼婦孺下山,你苦苦不放,這近人情嗎?”
聶十八説:“是呵,讓他們離開吧!別再為難他們了!”
“大哥,你不擔心熊老賊混在這一夥人當中麼?”
“我一一都看過了,人羣中沒有熊老賊,都是一些老弱病殘和婦孺,讓他們離開好了。妹妹,你總不能逼他們回熊耳山莊,陪同老賊一塊死吧?”
“大哥這麼説,我敢不從嗎?那我不成了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了?”
娉娉對元鳳説:“鳳堂主,我妹妹生性好玩,剛才跟你鬧着玩的,你別當真的了。現在,你帶着眾人離開吧!”
元鳳一聽,一顆緊張不安的心才算放了下來,心想:這是鬧着玩的嗎?這麼個玩笑,我可受不了。但現在穆氏一家答應放行了,她還是從心裏十分的感激。看來穆氏一家,並不是邪惡一類的魔頭,是屬於俠義道上的人物。可是他們為什麼像黑道上的人,去爭奪這個藍美人?以他們一家深不可測的武功,要這藍美人身藏的武功秘笈幹什麼?為了一個藍美人,江湖上死的人還不夠多嗎?今後還要死多少人才夠?七煞劍門的兄弟姐妹,為了這麼一個藍美人,死傷的人已夠多的了。
婷婷又説:“姐姐,就這麼讓他們走了?”
娉娉問:“妹妹,你又想怎麼樣?”
“姐姐,他們要走可以,但天魔教的人得給我全留下來!”
元鳳一聽,一顆心又緊張起來,留下天魔教的人。自己作為主人,不能不拼命一戰了,不然,怎麼向師父交待?怎麼向江湖上的人交待?
聶十八説:“妹妹,算了,讓他們一起走吧。現在他們只是護送三掌斷魂回去,我們殺了他們,也為人恥笑。”
娉娉説:“丫頭,你這樣做,也一樣令鳳堂主為難,我們看在鳳堂主分上,讓他們一塊走,叫他們對天魔神劍説,現在解散在魔教,不再危害江湖還來得及,不然,我們遲早都會要他的腦袋。”
風雷手和急電刀聽了面面相覷,做聲不得。要是現在自己充當什麼英雄,去維護本門派的威嚴,那簡直是以卵擊石,自尋死亡。最聰明的辦法就是不出聲。
婷婷對天魔教的兩位高手説:“別人害怕是什麼天魔神劍,我一家卻不將天魔地魔看在眼裏。你們回去告訴他,有本事的趕來熊耳山與我們較量。不然叫他洗乾淨脖子,等我們來取。你們知不知道我們為什麼不早日進攻熊耳山?一天拖一天的。而且還驚動什麼鐵面無情的厲鐵,讓他來來去去,為的就是等你們的天魔神劍趕來救熊老賊,誰知左等右等,不見他趕來,所以我們才動手,回去告訴他,要麼就早點趕來,與我們分個高下,要麼等我們破了熊耳山莊後,就會去找他。”
在遠處靜觀的武林羣雄,初時見婷婷獨擋一個攔截七煞劍門的人,不讓七煞劍門人通過,一點也不感到奇怪,這是必然事情,殺了七煞劍門和天魔教的人更好。有些名門正派的俠義人士,就有點擔憂婷婷濫殺無辜了。要是婷婷大肆殲殺無辜的婦孺,他們就不能坐視不理,只好出來相勸和制止這一殘忍的行為。後來見那武功極高的小商販出來相勸,沒有慘不忍睹的事發生,他們才放心,點點頭暗暗稱讚。現在聽了娉娉和婷婷的話,更是大快人心,拍手稱快。這江湖上從來沒有人敢當着天魔教,的人,説出這樣的話來,而且説出了武林人士的心聲,説出了他們想幹而幹不出來的事情來。這樣,穆氏一家,更獲得羣雄們的敬佩,有相助他們的念頭了。
聶十八對元鳳説:“鳳堂主,不是我們一心要與令師為敵,與七煞劍門的人過不去。令師七煞劍門的人,在江湖上的種各行為,太叫人憤恨和不齒,逼得我們不得不出來。我們不一定非得要熊夢飛死不可,只要他答應我們三件事,我們就立刻走。”
元鳳問:“不知穆大俠要求小女子的師父答應哪三件事?”
“第一,熊夢飛從何知道藍美人在武威鏢局那一趟鏢車上?第二,解散七煞劍門,分發銀兩,遣散二十四劍手和三十六名武士。第三,熊夢飛自廢武功,向江湖謝罪,要是熊夢飛能答應這三條,在下兄妹便馬上離開這裏。”
元鳳感到三個條件,前面二條,師父還可以答應,如何得知藍美人的消息,完全可以説聽某某人説。甚至是一個已死去了的人。解散了七煞劍門,雖然威望會在江湖上大跌,但只要留有人在,完全可以東山再起。至於第三個條件,師父是怎麼也不能答應的。自廢武功,那叫他老人家自殺還好過。
元鳳只能這樣回答:“大俠的意思,小女子一定如實向師父稟報,至於他老人家答不答應,小女子就不敢説了。”
聶十八説:“好!明天我們聽熊夢飛的答覆。鳳堂主請!”
這樣,元鳳便帶着這一隊老幼婦孺、病弱傷殘的人離去。她帶隊走了七八城,穿過一處山坳,山下小鎮,已遙遙在望了。黃昏日落時,只要不出什麼意外,便可安全到達小鎮,便可完成師父所託了。這時,夕陽殷紅,染紅了山野、森林、小脂和遠處點點的村落。驀然之間,從山坳兩旁的草叢亂石中閃出四五條人影來,攔截了元鳳等人的去路。_元鳳和兩位劍手不由一怔,定神一看,一色黑衣勁裝的大漢,一個個都蒙了半邊面孔,只露出一雙兇殘的目光來。元鳳凝神問:“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
為首的黑衣大漢陰森森地説:“你們還想去小鎮麼?你們全死在這山坳上吧,叫你們的熊夢飛明天來這裏給你們收屍好了。”
元鳳問:“你們連一羣老幼婦孺也殺?”
“對!一個也不能放過。”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橫直你們不久全都是死人,告訴你也無妨,我們是穆家的人,這下你明白了吧?”
元鳳又是一怔:“你們是穆家的人?”
“不錯!我們奉了兩位小姐之命,專程在這裏等候你們。”
元鳳頓時生疑:“我看你們根本不是什麼穆家的人。”
另一個黑衣大漢問:“我們怎麼不是了?”
“穆大俠和兩位女俠若要殺我們,早已在樹林中殺我們了,還用得着你們在這裏等候?”
為首的漢子冷冷地説:“試問你們的武功,值得他們出手和?勝你們不武,殺你們不屑,所以讓我們來幹了。”
那位黑衣大漢又説:“老子明白地告訴你們吧。在那樹林山道上,四周隱藏了武林各派的人在觀望,殺了你們有損他們的聲譽。在這裏殺了你們,沒人看見。”
元鳳問:“你們是穆家的人,幹嗎要蒙了面孔,不敢以真面目見人?”
又一個黑衣漢子説:“穆家的人,一向殺人要蒙了面孔,兩位小姐是這樣,我們當然也是這樣。”
為首的漢子喝道:“少跟她羅嗦!上!殺了他們,省得夜長夢多!”他首先挺劍直取元鳳。其他四條漢子,一個提九節鞭,一個拿一支洞簫,兩人提刀,一齊擁了上來。提九鞭的直撲元芬,拿洞簫的與元芳交鋒,而兩個提刀的,像兩隻餓狼撲人人羣。霎時之間,便砍翻了三四個無辜的婦孺老人。幸而有淮南二醜從後面搶上來迎戰他們,才令其他的人免遭殺害。淮南四醜,雖然身在黑道,也素有俠義之名。只因為他們為天魔神劍武力所服,才不得已歸了天魔教,成了天魔教的殺手。現在風雷手和急電刀見黑衣勁裝漢子向手無寸鐵的婦孺下手,天良未泯。便急忙搶上前,阻止了他們行兇。天魔教這兩位高手這麼做,同時也是自保,因為蒙面黑衣人要將所有人都殺掉,那自己和三掌斷魂也必在其中。
一時間在山坳上,雙方都是五人,形成了一對一的單打獨鬥場面。元鳳可以説是七煞劍門中上乘的高手,迎戰為首的黑衣漢子仍不能穩佔上風。而元芬、元芳與使鞭、使簫的蒙面人交鋒,漸漸的已不支了,已在步步後退,只有風雷手和急電刀,與,使刀的蒙面人戰成平手,還漸佔上風。
元鳳不是劍術不精,而是還沒達到一劍在手便渾然忘我的境界,她見元芬、元芳不敵,一些老幼婦孺更驚慌奔走,哭的哭,喊的喊,這混亂的場面令她不能一心對敵。以她的學的七煞劍門的兩門劍法,完全可以戰勝這個為首的兇惡的漢子。由於她分了心,劍不能達到隨心所發,功力大打折扣,反而弄得險象叢生,為對手的劍所劃傷。
要是元鳳、元芬、元芳一死,風雷手和急電刀恐怕也不能招架這五個如狼似虎的兇殘漢子,最後的結果,這一羣本來想逃生的人,全部會莽身在這山坳的草叢亂石中。
正在危急時,聶十八和穆家姐妹趕來了。他們似三道閃電般凌空驟落。娉娉的一支利劍,直取為首的漢子,解了元鳳之危,對她説:“鳳堂主,你快去保護那一羣老幼婦孺,別讓他們走散或跌傷!這一個賊子,交給我好了。”
婷婷卻躍到那兩個使刀的漢子之中,手起劍落,她可不像娉娉那麼好説話,劍光閃過,一個使刀的身首便立刻分家,另一個嚇得大驚而逃。婷婷妖叱一聲:“你還想跑嗎?”縱身追趕,毫不理會似木頭般地愣在那裏不動的風雷手、急電刀,許多人都愕在不知怎麼回事,怎麼穆家人打穆人了?
聶十八如飛魂幻影般出現,輕出一二招,就將使鞭、使簫的兩個蒙面人摔飛了。當他們摔下來時,全都斷了腿,想逃一時也逃不了。聶十八問元芬和元芳:“兩位姑娘沒事吧?”
元芬和元芳愕異得睜大眼睛,機械般地應着:“我,我,我們沒事。”
“姑娘沒事就好了。”聶十八向兩個一時跑不了的蒙面人走去,想問他們是什麼人和揭開他們的真面目。那個使洞簫的人一按洞簫,突然一支有毒的利箭,向聶十八激射而出,卻被聶十八一身護體的真氣震了回來,反而令自已身受毒箭,聶十八一下想起來,脱口而説:“你們是東廠的人。”同時擔心他們再放暗器傷害他人,聶十八便又凌空出指,封了他們穴位,令他們再也不能動彈。的確,武林中的高手,無論手臂斷或是腳斷,只是一時愣住而已,他們一有喘息的時機,仍可負痛施展輕功逃去或者兇惡反噬。突然施放毒箭的蒙面人,就是這樣的高手。現在他們連一絲逃走的機會也沒有了。
聶十八沒有看錯他們,他們的確是東廠的高手,一個叫九節鞭,一個是毒簫子。這兩隻東廠的鷹犬,可以説聶十八前後與他們有過三次交鋒了。第一次是在幽谷大院林中草扇後處山峯上,那一次聶十八的神功仍沒有練成,便能獨戰毒簫子、九節鞭等高手,是鬼嫗放走了他們。第二次是在羅田縣平湖小鎮郊外的鐘離臨時山莊,聶十八以黑豹的面目出現。那時為了追趕冷麪魔星杜十爺,而忽略了他們,讓他們有機會逃走了。這一次是第三次會面聶十八卻以小商販的面目出現,所以聶十八從他們使用的兵器上,一下子就認出了他們。
聶十八認出了他們,他們卻認不出聶十八來。因為聶十八三次出現,均以不同的面目出現,要是毒簫子、九節鞭知道眼前的小商販,就是行蹤神秘、武功高不可攀、驚震武林的黑豹,恐怕早已驚震得遠遠走開了,還敢交鋒和施放毒箭麼?
毒簫子驚愕地問:“我們怎麼是東廠的人了?”
聶十八衣袖輕輕一拂,就像一隻無形的手,一下子掀去了他們的蒙面黑布,説:“你們還説你們不是東廠的人?你們一個叫九節鞭,一個叫毒簫子,你們以為我認不出來?”
毒簫子和九節鞭茫然不知何故。自己與這小商販的人物素不相識,也從來沒有見過面,他們怎會認識自己了?風雷手和急電刀卻在一邊憤怒地吼起來:“你們兩個為什麼帶人在這裏暗算我們?我們以前跟你們交往不薄,更沒任何仇怨。你們這樣做,算什麼交情了?帶人在這裏殺害一些手無寸鐵的老幼婦儒,算哪一門的英雄好漢了?不説清楚,我們淮南二醜,今後就是有你們,就沒有我們。”
這時娉娉早已把那為首的黑衣漢子制服了下來,擲在元鳳的腳下,而婷婷卻將逃走的蒙面人的人頭提了回來,聽到淮南二醜這樣吼,便説:“他們不是志在殺你們,而是想將殘殺婦孺的罪名轉嫁在我們穆氏一家的身上,這還用問嗎?”同時將人頭擲下:“這是他們殺害婦孺的下場。”
聶十八説:“原來這樣,東廠的人太卑鄙無恥了!這種假冒他人殘殺無辜婦孺的事也做得出來!”
婷婷説:“你現在才知道他們卑鄙無恥麼?不嫌太遲了?”
娉娉説:“他們陰險地劫走了九龍門的掌門。逼着毒蝴蝶去毒殺黑豹,又勾結土匪兇徒、掠寨毀村,殺人放火,還有什麼手段使不出來?他們何止卑鄙元恥,簡直是可惡可殺,不殺,天理難容。”
元芬和元芳忿恨的記:“讓我們來殺了這些狗賊。”
婷婷説:“哎!你們這麼殺了他們,不是太便宜了他們?”
元芬、元芳怔了怔:“要怎麼殺?”
“要問清楚啊!問他們為什麼這樣幹?是什麼人打發他們來的?不問清楚,就這麼殺了,好多的事情,不變得稀裏糊塗了?説不定還有些人人為他們是穆家的人,我們只是做一場戲給你們看。”
元鳳這時已從心裏感激穆氏一家相救之恩,不由説:“女俠,我們相信你們,小女子早已不相信他們是什麼穆家的人了,卻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竟然是東廠的人。”
娉娉説:“鳳堂主,你還是問問他們的好。”
婷婷問:“你怎麼不相信他們是穆家的人了?”
元鳳説:“小女子一是從他們的行為中看出。女俠一家雖然在交鋒中殺人傷人,但絕不會傷害無辜,殘殺婦孺,有時連受了傷無力反抗的敵人也不會加以殺害;二是從他們使用的兵器和武林中看出,女俠一家,用劍用掌,更不會施髮帶毒的暗箭傷人。而他們之中,只有一人用劍,就是劍法,也不是穆家的劍法,三是九節鞭和毒簫子,他們也算是江湖上多年成名的人物,小女子也曾見過他們,知道他們原是黑道上的人,所以上女子敢肯定他們絕不會是穆家的人了。”
“怪不得我姐姐説你能幹和有見識了。”
“女俠過獎了。其實稍有目光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來。”
為首的黑衣漢子説:“你們要殺便殺,又何必多説?不錯!老子們就是東廠的人,你們要是殺了我們,得想清楚後果。”
婷婷道:“你想用東廠來威嚇我們麼?我們才不在乎。別説你不過是東廠門下的一條狗,就是你們東廠的什麼李公公、張公公、王公公,我也敢把他們的腦袋揪下來。殺你們,我當殺一條咬人的惡狗罷了。”
娉娉問:“你幹嗎冒充我們穆家的人?”
“對不起,不論是七煞劍門和天魔教,即使是江湖上其他的門派,我們東廠的人也都不放心,不能讓它們在江湖上為所欲為,危害了朝廷的安全,能除掉的,我們都得想辦法除掉。”
聶十八問:“你們完全可以用東廠的面目行事,幹嗎要冒充我們?”
娉娉問:“是呀,你們完全可以調動兵馬,大舉圍攻撲滅七煞劍門和天魔教,幹嗎説是我們的人?”
“七煞劍門和天魔教只是癬疥之患,用不了大動兵馬,耗費錢糧。只要我們略施小計,就可以令他們互相仇殺,互相消滅。冒充你們,是一種手段,又有什麼奇怪?”
聶十八問:“所以你冒充我們,殘殺無辜婦孺,令武林中一些名門正派的人不滿和痛恨我們,從而挑起我們之間的仇殺。”
“正是這樣。”
娉娉笑了笑道:“所以你們將藍美人拋了出來,從而挑起江湖上各門派的仇殺,是嗎?”
這位為首的黑衣漢子一聽面色變了,這時他才感到自己充英雄,出言無忌,捅了漏子了。要是藍美人真相捅了出來,就無法再挑動江湖上各派的仇殺,甚至黑、白兩道上的人共同聯手,豈不壞了大事?他連忙故作驚愕地問:“藍美人是我們拋出來的嗎?”
“藍美人不是你們故意拋出來的嗎?”
“胡説八道,我們東廠的人,也在暗暗查訪藍美人一事的起因,想知道是誰製造了這一場江湖上的動亂,引起了朝廷的不安。”
娉娉又問:“江湖上動亂,不正好迎合了你們東廠人的心願?你剛才不是説,略施小計,就可令江湖上各門派互相殘殺了?”
“這——”
這個為首的黑衣漢子,給娉娉問得啞口無言,不知該怎麼回答了,聶十八急問:“你們將藍美人拋出來?現在藍美人在哪裏?快説,説出來,我們可以放了你。”
“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要是藍美人真的在我們東廠人的手中,它身藏那一份武功秘笈,是天下武林奇寶,我們有那麼傻拋出來?不據為已有,秘而不宣,跑到深山大野或秘室中去苦練其武功麼!這會拋出來的?老子寧願將妻兒子女全拋了出去,也不會這麼傻將近將藍美人拋了出去,不瞞你們説,藍美人老子也想拿到,也一直在暗暗追蹤。要不,老子就不會帶人來這裏了。”
聶十八是一個老實人,他除了在對敵交鋒中會機靈應變,迅速的反擊之外,其他反應就不那麼敏捷了。既然不會問話,也不善於察言觀色,而且容易相信別人的話。所以他聽了黑衣漢子的話,不由半信半疑,因為説得不能説沒有道理,而且他也不知怎麼問下去了。
元鳳、風雷手他們聽了,也相信了。的確,藍美人身藏的一份武功秘笈,是學武人心目中的瑰寶,人人夢寐以求,哪有在自己手中面拋出去的?那不是天下間最大的傻瓜?就是人人為這奇寶互相殘殺死了,對自己有什麼好處?自己練成秘笈上的絕世武功不更好?看來東廠中的高手們想奪取藍美人,一點也不奇,他們同樣也是練武之人。
婷婷問道:“你以為你的話我們相信嗎?”
“老子説的是實話,信不信,那是你們的事。”
“你不畏死?”
“老子事情敗露,要殺要剮,任隨尊便。”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黑衣漢子冷笑一聲,不作回答。
婷婷“嗖”的一聲,利劍亮出。聶十八怔了怔,問:“你真要殺了他?”
“這般殘殺無辜,嫁禍我們的奸險小人,不殺了那不後患無窮。”
“這——”聶十八望着娉娉,希望她能説一句話。
娉娉説:“那,廢去他的武功算了,殺這樣的小人,的確也污了我們的劍。”
婷婷輕出玉掌,一掌便拍碎了這黑衣漢子的肩胛骨,同時也震斷了他一處的經脈,不但廢去了他一身的功力,也令他一條手臂殘廢,再也不能言武了。不過他的情況比三掌斷魂好一點,三掌斷魂是雙臂全斷,一身癱瘓不能行動;而他,還可以慢慢行走。
這個為首的黑衣漢子慘叫一聲,面色蒼白,癱倒在地上,雙眼射出毒怨的目光,無力地嘶喊一着:“你們怎麼不殺了我?有種的你們將我殺了!”
娉娉説:“留着你們不更好嗎?也好讓人們看看,這是你殘殺無辜婦孺,用心險惡的好報應。”
婷婷目光盯着九節鞭,毒簫子兩個人:“你們打算怎樣?説不説實話?”
毒簫子説:“我們只是奉命行事,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説!誰打發你們來這裏冒充我們?”
毒簫子和九節鞭望望那個為首的黑衣漢子,不敢出聲。已廢武功,變成廢人的黑衣漢子説:“是我叫他們來的,冒充穆家,也是我出的主意。”
聶十八看得有些不忍地説:“婷婷,算了,他們兩個已斷了一條腿,放他們走吧!”説時,凌空出指,解開了他們被封的穴位。
娉娉説:“妹妹,我殘殺無辜婦孺的兩個提刀人已死,為首的也成了廢人,他們也各斷了一腿,沒有一年半載好不了。放他們走算了,殺了他們也沒有用。”
“姐姐,你怎麼也變得和大哥一樣,也心慈手軟啦!”
“丫頭!殺人不是最好的辦法。”
聶十八望望兩個黑衣漢子,對九節鞭、毒簫子兩人説:“你們還不幫他快走?還坐着幹什麼?”
這兩隻鷹犬,又僥倖再次揀得了一條命,一瘸一拐,攙扶着黑衣漢子狼狽而去。
聶十八對元鳳説:“鳳堂主,天也不早了,你也帶人趕去小鎮吧。不過,你放心,我們會一路護着你們到達小鎮,不容一些用心險惡之徒,再次傷這無辜。”
元鳳一聽,她心裏何止是感激,簡直是大受震動,心想,世上竟有這等的俠義之人,看問題是對事而不對人。即使是對手無辜受到迫害,也毅然出手相救,他們比聽謂的名門正派正義得多了。師父與這樣大義凜然的人為敵實在太不應該了。別説他們一家武功這般超羣,就是武功不高,恐怕天也會相助他們。她不由從心裏説:“大俠高義,小女子在這裏多謝了!”
婷婷説:“哎!你別領我們的情,我們也不是什麼來相助你。要是你們單是與你們這五個人過不去,不傷害無辜,我們根本不會出手。可是他們不但傷害無辜,更冒充是我們穆家的人來為非作歹,我們就不能不出手了。”
元鳳説:“不管女俠怎麼説,今日相助之恩。小女子是怎麼也不敢忘。”
婷婷説:“好啦,你快帶人走吧。天黑了,這一幫老的少的就不好走路啦!”
元鳳這才告別聶十八,帶人朝小鎮而去。他們進入小鎮時,夜幕早已垂落。元鳳叫元芬拍開酒家的門,店小二掌燈打開門出來,見是元鳳帶了大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而來,愣了愣問:“鳳小姐,山莊怎麼樣了?”
“沒事,元坪呢?不在店裏?”
店小二説:“那天店前交鋒後的第二天,元坪就不見了,小人還以為他回了山莊。鳳小姐,他沒回山莊?”這個店小二,也是熊耳山莊的武士之一。協助元坪的打點這酒家的事。
元芬説:“要是他回山莊,鳳小姐還這麼問你麼?”
店小二忙説:“是!是!那麼他去了哪裏?”
元鳳一聽,不禁暗想:他是貪生怕死逃跑了?還是給穆家的人捉去了,要是他跑了還情有可原!要是他給穆家的人捉去了,供出了山莊內的地形和機關要地,那就不可寬恕了。
元鳳對穆氏一家打心裏敬佩而感激,報答是一回事,叛變又是另一回事。她寧願死,也不願叛變,出賣師父,便説:“先不去管他了,你快準備九十多人的飯菜和茶水,安排出地方來,我們要在這裏住一夜,明天再走。”
“是!小人馬上去準備。”
在這一大羣人當中,除了被東廠人殺害者的親屬悲痛之外,其他都暗自慶幸自己逃過了大難。只有死於穆家姐妹劍下的商天賜、夏侯超、周若水等人的孤兒寡婦心中別是一番滋味,穆衣姐妹既殺了他們的丈夫,也救了自己和兒女,是仇是恩就要難以説得清楚了。
眾人用罷飯,元鳳安排商天賜等人的親屬和天魔教的人住了幾間客房,其餘的安排在大堂等處席地而睡。元鳳和元芬、元芳卻不敢睡,輪流在夜裏巡邏護衞。只有等到天亮,眾人四下分散,各自回鄉,她才算是卸下了,肩間上的重任,完成了師父之所託。
是夜元鳳巡查了一遍之後,坐在酒家的大門外,仰望夜空中的星雲,心頭是百般的感受。七煞劍門以往的雄風再也不復存了。以穆氏一家這等超人的武功,再加上得到武林羣雄的支持,熊耳山莊是指日可破了。到時自己何去何從,她真是不敢想F去。只有聽從上天的安排,是生是死,任憑天意。自己不辜負師父救命、養育、傳藝之恩就行了。她不由撫心自問:師父既然武功這麼高,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上乘高手,又何必去貪圖藍美人身藏的武功,要雄霸武林?安分守己不多好?一個藍美人,弄得七煞劍門的人死的死,傷的傷,殘廢的殘廢,更免不了滅亡的命運。想到這裏,元鳳更是黯然神作,長嘆一聲:師父,這一點你老人家完全錯了,還縱容門下的人四處濫殺無辜幹嘛?
驀然間,她看到熊耳山中遠遠的東北天際殷紅一片,那正是熊耳山莊所在之處,心頭更是一震。顯然,穆氏一家,又在縱火焚燒山莊了。元鳳感到穆氏一家,不與七煞劍門直接交鋒,仗着自己超絕的輕功,一味在深夜縱火,既擾了人心,也毀了機關按鈕,説高明也的確高明,説歹毒也夠歹毒。不知經過這一夜,熊耳山莊明天會變成怎樣?師父和閔子祥他們的生死又會怎樣?”
元鳳急着想趕回山莊看看,但又不能拋下這一羣老幼婦孺不管,明天還要妥善安排他們的去向。再説,現在趕回去也遲了。
元芬、元芳這時跑了過來説:“小姐,山莊又大火了。”
“唔!我看見了!”
“小姐,我們要不要趕回去。”
“我們趕回去有用嗎?這羣婦孺還需要我護着呢!明天,待打發眾人走了之後,我們再回山莊吧。”
“是!小姐。”
元鳳想了一下問:“元芬、元芳,你們看,熊耳山莊我們能不能守得了?”
元芬、元芳相視一眼。元芬説:“小姐,我們不知道。”
元鳳嘆了一聲:“我看山莊是遲早不保,元芬、元芳,你們也離開去自尋生路吧。今後找尋一個好人家,別再在江湖上混了。”
“小姐,你呢?”
“你們不同我,師父對我恩重如山,我是怎麼也不能離開他老人家而去的。”
“小姐待我們兩人不薄,小姐不走,我們也不走。”
“你們還是離開的好,我可以派你們去護送商大嫂、夏侯四嫂等人回孃家,七煞劍門沒人責怪你們的。”
“不!小姐,我們怎麼也不能離開你。”
“你們又何必如此?”
“小姐,你別勸我們了,生生死死,我們都緊隨你。”
元鳳又是感嘆,又是搖頭:“既然這樣,我們生死在一塊好了。”
第二天,元鳳安排眾人離去後,便與元芬、元芳奔回熊耳山莊。到山莊時,平日遠遠可見的瞭望台已然不見,顯然給人毀了。走近到山莊寨門時,吊橋沒有吊起,橫架溪水上,連吊繩也斷了。城樓不見,城門也給大火燒成木炭。整個大門給大火燻得焦黑,一些石塊也掉了下來。城牆、城門變得面目全非,失去了防守禦敵的作用,而且也無人守衞,任由人自由出入。
元鳳三人看得大驚,難道昨天的一場大火將整個山莊全摧毀了?師父他們都逃走了?只剩下一座劫後破爛的山莊?要不,怎麼莊大門和裏面道路上不見人來往走動?還是給穆氏一家全殺了?
元鳳三人驚慌地走過吊橋,奔入莊內。只見裏面的房屋,不是倒塌下來,成為一堆瓦礫,就是危牆殘壁,屹立在灰燼中。現在是街不街、巷不巷,處處餘煙漫漫焦味刺鼻,一些樹木也給燒枯了。只有山莊西北處還有幾座完整的樓閣,隱沒在亂石樹木中,其他的房屋樓宇,全給大火毀了,就是沒有完全倒塌,也成了斷壁危樓,似一座奇形怪獸蹲在廢墟瓦礫之中。以往所有的機關夾牆,陷阱,地遵出人口,不是給倒下朱的牆壁填塞,便是蕩然無存。這些機關、陷阱,地道口,都是建造安裝在各處的房屋中和街巷兩旁的牆壁裏,房屋倒塌了,所有的機關都失去了作用。正是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這僅存的幾處房宇,是師父熊夢飛起居、練功和四大護法長老及身邊護衞劍手所住之處。由於宮瓊花、大漠青狼不在,師父便叫自己和閔子祥搬了進去住。這是山莊的中心,以往若然要進人,要走過九彎十八轉機關重重的街巷才可以到達。任何外人,沒有七煞劍門的人帶領,根本人不去。現在,它一下就可以看見了,再不用走什麼面機重重九彎十八轉到街巷,從廢墟上直線就可以到達了。
元鳳想不到自己才離開熊耳山莊半日一夜,山莊就變成這樣,實際上已變成廢墟,已無險可守。唯一令元鳳放心的是瓦礫,灰燼之中,沒有發現任何屍體,街巷、危牆上也沒有什麼血跡,顯然是穆氏一家避開與七煞劍門的直接交鋒,志在縱火焚燒和毀壞房屋。元鳳也沒心思去詳細觀察,她擔心的是師父和七煞劍門現在不知怎樣了,心急如焚直奔那幾處樓房。就是這幾處樓房,一道轉牆也給破壞了,倒塌了一大片。
元鳳她們將要到達時,從殘存的圍牆背後閃出幾條人影來。元鳳一怔,以為是穆家姐妹,定神一霜,原來是閔子祥和她的兩位劍手,在一兩處的隱蔽地方,也有一些武士。
閔子祥一見是元鳳,有點意外和驚喜,問:“八妹,是你們回來了?大家還以為你們不會回來了呢。”
元鳳説:“六哥,我怎麼不會回來呢?”
閔子祥嘆了一聲:“這個時候,七煞劍門不少人都走了,就是二哥和兩位護法長老,昨夜也悄悄離師父而去。”元鳳又是一怔:“怎麼在這個時候,二哥和長老會離開師父的?”
閔子祥又嘆了一聲:“熊耳山莊早晚不保,其他人離去還情有可原。師父對立二哥這麼好,他在在這時不顧師父而去,太傷師父的心。立二哥太不顧師徒的情義了。”
元鳳急問:“六哥,師父他老人家現在怎麼樣了?”
“師父還好,沒什麼事。”
“師父沒受傷麼?”
“沒受傷,只是心頭上的傷,令他老人家一下子老了十多年,心情十分的壞,脾氣也比以前大得多了!”
元鳳暗想:熊耳山莊給破壞成這樣,幾十年來的辛苦經營,毀於一旦,師父的心情還會好嗎?再加上二哥和兩位長老的離去,脾氣當然大啦。看來七煞劍門氣數已盡,不是任何人能挽救得過來。便問:“六哥,師父現在哪裏?你快帶我去見他。”
“八妹,你隨我來。”
元鳳跟隨閔子祥進人師父起居的庭院,吩咐元芬,元芳兩人在大廳上等候,自己又隨着閔子祥來到熊夢飛警衞森嚴的養心廳中。只見師父背手而立,凝視窗外。閔子祥趨前幾步説:“師父,八妹回來了。”
熊夢飛也有些意外:“哦!她回來了?”
元鳳上前拜見説:“師父!弟子回來了!特向師父請安。”
熊夢飛説:“好!好鳳女你起來!別人都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想不到你還是回來了,不會舍我而去。”
“師父對弟子義重如山,恩情似海,弟子怎會舍師父而去?就是弟子真的不幸死了,做鬼也還會回到師父的身邊。”
熊夢飛嘆了一聲:“鳳女!就是你不回來為師也不會怪你。其實你遠走高飛也好,何必回來隨為師去死?”
“師父!你老人家怎麼這樣説的?弟子是生生死死,永隨師父,怎麼也不會離開師父。”
“唔!難得你對為師這麼忠心。為師聽説你在半路上遭朝廷鷹犬的攔劫,是穆氏一家出手救了你們,這是怎麼一回事?”
“師父,的確是這樣。”元鳳詳細的將當時的情景一一説了出來。
熊夢飛目光盯視着她問:“你感激他們相救之恩了?”
元鳳説:“師父!弟子之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不在乎他們相救不相救,但不管穆氏一家的用心和意圖怎樣,弟子感激的是他們出手相救了山莊的一批老幼婦孺和無辜的人。”
熊夢飛突然怒道:“糊塗!你應該仇恨他們才是。”
“仇恨?”
“不錯!是仇恨,不是感激!要不是穆氏一家。他們會淪落為孤兒寡婦麼?他們會殘廢麼?要不是穆氏家的妖女,妖小子毀了我們的山莊,他們願意離開山莊逃生麼?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穆家的兄弟姐妹帶來的,你還有什麼感激可言?你應該與穆氏一家誓不兩立,有他們就沒有我們。”
閔子祥又説:“八妹,你別為穆氏一家出手相救而忘記了大仇,正因為他們一小恩小惠,結果弄得昨夜他們一來,七煞劍門不少的人不思與他們搏殺,一鬨而散,星夜而逃,才將這山莊毀壞成這個樣子,令我們困守在這一隅之地,才令他們將整個山莊夷為平地。”
元鳳這才明白,原來大部分的七煞劍門人昨夜沒有抵抗,紛紛逃生,沒人操縱機關的機鈕,才弄得山莊變成了一片廢墟,便説:“師父、六哥,弟子明白了!原來他們利用救無辜之人一招,而渙散了我們七煞劍門的弟兄的心,實在是用心險惡。”
閔子祥説:“八妹明白就好了。”
熊夢飛問:“鳳女,他們還對你説了一些什麼話?”
元鳳一想,穆家提出的那三個條件,怎麼向師父説出來?師父不更發怒麼?遲疑了一下説:“師父!他們還有什麼好話説的?師父別聽了。”
“那麼説,他們是對你説過話了?怎麼不向為師説出來?他們在毒罵師父?”
“他們並沒有毒罵師父。”
閔子祥問:“八妹,他們到底説了什麼?”
“他們説,他們並不想我們死,便提的三個條件,別説師父不能接受,就是弟子也不能接受和答應。”
“哦!他們提的哪三個條件?”熊夢飛不由追問了。
元鳳感到要是不説出來,師父的疑心更大了,便説:“師父,他們的第一個條件,是要師父説出為什麼知道藍美人在武威鏢局的那一趟鏢車上?”
熊夢飛一聽,感到有些意外:“這是他們提出的第一個條件?”
“是!”
“這個條件好辦,為師可以答應,第二個條件呢?”
“要我們解散七煞劍門,從今在江湖上除名。”
熊夢飛頓時面如嚴霜,“哼”了一聲問:“第三條是什麼?”
元鳳説:“師父,弟子不敢説。”
“他們要師的一顆腦袋?”
“不!他們沒有這麼説,只想請師父自廢武功。以謝天下。”
“那不如要老夫的一顆腦袋好!”
“師父……”
“唔!他們還有什麼話對你説?”
“他們沒有什麼話對弟子説。弟子的意思是,我們今後應該怎麼應付他們才好?”
閔子祥説:“有什麼好應付的?一句話,跟他們拼了!不是漁死,就是網破。”
熊夢飛冷冷的問:“鳳女,你不會也叫為師自廢武功,以謝天下吧?”
元鳳慌忙説:“師父,弟子怎敢這樣?弟子寧願拼着一死,也不願師父受到傷害。”
“鳳女,你看我們怎麼應付他們?”
“師父,穆氏一家武功這麼的神出鬼沒,硬拼不是辦法。弟子的意思是三十六着,走為上着。我們完全可以從地道里出去,不與他們交鋒。”
“你叫為師逃走?”
“師父,留得青山在,莫怕沒柴燒。只要我們逃到誰到也不知道的地方去,像飛天妖狐一樣,隱藏十年八年,苦練武功,到時東山再起,報仇也不遲。”
閔子祥點點頭説:“師父,八妹這一辦法為可取,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熊夢飛嘆了一聲:“為師年歲已大,等個十年八年,為師年已老了,還能復仇麼?”
元鳳説:“師父一身真氣深厚,別説十年八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師父也依然會身體健壯,而且師父也不算年老呵。武林耆宿漠北怪丐吳影兒,至今恐怕有九十多歲了,還不是一樣精神矍爍,在江湖上奔走,時出時沒?”
“為師怎麼與這個老叫化相比?鳳女,你不必説了,為師不到絕路,絕不肯走。要走,你們走吧!”
“師父,你不走,弟子也不走,永遠跟在師父身邊。”
閔子祥也説:“師父,弟子也不走,永遠跟在師父身邊。”
“好!既然樣,我們就留下來,與穆氏一家再決生死,諒他們也不敢闖進這裏來。鳳女,你辛苦了一天一夜,先去休息吧。”
“弟子不辛苦。”
“不辛苦也去休息,養足精神,準備穆家的人今夜裏闖來,為師也想一個人在這裏冷靜的思考一下。”
“是!師父。”
元鳳和閔子祥雙雙退了出來。
是夜,元鳳等人如臨大敵,坐等穆家兄弟姐妹的到來。這時,熊夢飛可用的人已不多了,除了司馬武、閔子祥、元鳳、元畸這四個弟子外,剩下來的只有二三十個死心忠於熊夢飛的劍手和武士。其他的,不是走了,便是重傷殘廢,根本不能進行戰鬥。像元崗,變成了廢物一個,就是司馬武和元畸,一個獨臂人,一個身負傷,武功已大不如前。現在的七煞劍門,實際上已是形存實亡,苟延殘喘而已。熊夢飛仍頑固地堅持下去,就是仗着所居住地方的機關密佈,哪怕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也不敢貿然闖進來。真的到了絕望關頭,他們仍可以從地道逃出去,另求生路。正好他自己所説,不到絕望,絕不言走。
最令熊夢飛咽不下氣的是山莊給穆氏一家毀成這樣,人員又傷亡不少,而自己居然沒有傷害穆氏一家的任何一個人。他是準備犧牲所有的人,也要殺掉穆家的一兩個人才甘心,不然就算自己逃了出去,也無顏在江湖上立足,這就是他留下來不走的原因。
閔子祥、元鳳等人緊張了一夜,不見穆氏一家到來,暗暗納悶:怎麼他們不來了是知難而退,還是另有別的打算?元鳳心中比任何人都明白,穆氏一家志在令七煞劍門從此在江湖上除名,令師父自廢武功,根本不是什麼藍美人而來。因為她從聶十八所提出的三個條件中可以看出,沒有一條要師父交出飛天妖狐,只是想查問師父怎麼知道藍美人在武威鏢局的那一趟鏢車上而已,不是志在奪取藍美人,其實穆氏一家四兄弟姐妹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武功,要那藍美人又有何用?甚至藍美人身藏的武功秘笈,想來還不及他們一家的武功哩!
閔子祥看看天色,黎明快要來臨了。便對元鳳説:“八妹,看來他們是不會來了,我們回去休息。讓三哥來接替警衞。”
元鳳點點頭:“六哥,他們夜裏不來,恐怕天色大亮之後,他們就會前來。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他們不會這麼輕易罷手的。”
“他們在夜裏都不敢來,白天還敢闖麼?他們全仗極俊的輕功,在夜裏神出鬼沒,令遇父想找他-們找不到,追又追不着,沒法與他們交鋒。白天他們就沒這麼方便最。”
元鳳搖搖頭説:“六哥,你現在還不瞭解他們的武功麼?他們所以在夜裏來,不是想與我們交鋒,而是志在毀壞山莊,破壞各處的機關。現在山莊已給他們全毀了,只剩下這一處。他們若是白天闖來,就會毫無顧忌,放心與我們在這廢墟上與我們交鋒,不闖進這院內來,機關也起不了作用。”
“那好,我們要是戰不過他們,就守在這院子內,看他們怎麼對付我們。”
元鳳嘆了一下:“六哥,機關是死的,人才是活的。靠機關來消滅強敵,不是最好的辦法,只會一味的被動挨打。何況他們是有備而來,説不定他們已摸清楚了我們的機關,不去踩,不去觸摸,也不去接近。機關又不會走動去追他們,又怎能傷得了他們?”
“他們怎麼知道我們的機關了?”
“六哥!我們這麼多的人走散了,説不定有些人給他們捉去盤問,萬一他們貪生怕死,説了出來,他們不知道全部,也知道大半,不然,他們在夜裏冒險闖進山莊,縱跳任意,來往無阻,竟沒踩中任何一處機關,這不是明擺着的嗎?”
“八妹,那我們怎麼辦?”
元鳳長嘆一聲:“六哥,我們只能盡人事而已。不是我長敵人的威風,滅自己的志氣,生死存亡,就看天意了。”
驀然夜幕中有一個人在嘻嘻笑着説:“我看天意是註定你們的滅亡,因為你們七煞劍門在江湖上作孽太多了。”
閔子祥急忙喝問:“誰?”
“我呀!你們聽不出我來嗎?”
一條嬌小的人影,幾乎似幽魂般的一下出現在他們面前。元鳳在月光下一看,是穆婷婷,持劍含笑而立在夜風之中。元鳳全身血液似乎凝結住了,驚問道:“你想幹什麼?”
“放心吧!我來只是給你們傳一句話,不會有人交鋒。”
閔子祥神色緊張的問:“傳話?你要傳什麼話?”
“明天辰時左右,我們要夷平這處房宇了,你們要千萬小心,別説我們事先不給你們打一聲招呼!”
“你——”
穆婷婷笑着説:“你別太緊張呀!要麼你們離開這裏,要麼你們就出來應戰。不過其他的人可以走,熊夢飛得留下來,他不自廢武功,我的那位小兄弟,就要偷他的腦袋了。”
“你敢?”
“哎!我一家人是無法無天的,沒有什麼敢不敢,你們叫熊老賊準備了!好啦!我傳的話就這麼多,我走啦!”婷婷説完,身形一晃,又似幽魂般的突然在黑幕中消失得無蹤無影,卻遠遠聽到她那銀鈴似的笑聲,響徹夜空,驚震了院內的所有的人,司馬武帶人搶了出來,見閔子祥、元鳳兩人呆若木雞立在那裏,急問:“六弟、八妹,出了什麼事了?”
閔子祥頓了頓:“三哥,我們沒事,剛才小妖女突然現身,説明天要來夷平這處屋宇。”
司馬武問:“現在小妖女呢?”
“走了!”
“六弟,你們怎麼讓這小妖女走了?”
元鳳説:“三哥,小妖女輕功那麼好,説來就來,説走就走,來時無聲,去時無影,我和六哥能攔住她麼?”
司馬武一想也是,穆氏一家的輕功那麼超羣。連師父在夜裏也無法追蹤,子祥和元鳳又怎能阻擋得了?”
便説:“那我們快向師父稟報這一情況,準備他們來犯。”
天色大明,旭日東昇,在殷紅的陽光照耀之下,熊耳山莊更顯露出一片破敗的景象,殘存下來的屋頂飄起了炊煙,這是七煞劍門人準備早飯,小弟兄們吃飽飲足,以便應敵。人人心頭沉重,面色陰沉,不知這一頓飯是不是自己最後的頓飯。今日的一戰,是決定自己的生死存亡或去向了。
在幾個月前,七煞劍門人在江湖上仍趾高氣揚、傲視江湖。只有他們出去洗劫他人的山寨城堡,殺人放火,掠奪一切,誰也不敢正視熊耳山莊一眼。別説敢來山’莊挑戰,就是在山莊五里之外,七煞劍門的人便將來犯者殘殺得一乾二淨,不容許敵人踩到山莊的吊橋邊,可是現在,山莊不成山莊,一道護莊石牆,形同虛設,任由人出入;而且還逼得要在掌門居住的大院門前迎敵,真有點往事不堪回首的滋味。
熊夢飛也獨自一人在養心廳中運氣練功。他經過四天的深思熟慮,感到那日敗在妖小子的劍下,不是自己劍法不敵,而是輕功不如妖小子那麼輕捷、靈活,為他在樹林之間縱上躍下,戲弄自己致使自己一時心急氣躁而中了計。論真正的武功,自己應該是略勝一籌,今後與穆家的人交鋒,應沉着冷靜,戒浮戒躁了。所以熊夢飛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有了取勝信心,決定不與穆家的人在輕功上較量,不去中隨他們縱上躍下,專練在平地上與他們交鋒好了。
熊夢飛剛運完氣後,看看窗外天色,已是辰時剛過去一炷香的時候了,怎麼還不見穆家的人前來挑戰?莫非是那小妖女故弄玄虛,或是聲東擊西之計?也正在這時,自己的第三個弟子司馬武奔進來報告,説穆家的人已到了門外,問是前去迎敵,還是堅守在屋內?
熊夢飛問:“他們來了什麼人?”
“就是穆家姐弟三人。”
“哦!那個什麼小商販的人物來了沒有?”
“沒有!但他們將卜再生長老押來了。”
“什麼?卜再生給他們提了去?”
“是!這個貪生怕死之徒,給他們捉去了更好。”
“唔!為師出去會會他們。”
“師父,要不要多帶些人出去?”
“不用了,由祥兒、鳳女陪同為師夠了。其他的人全守在院子裏,隱藏在機關中,準備他們闖進院中來。”
“是!弟子馬上去準備!”
熊夢飛由閔子祥、元鳳左右護着,步了了大門。只見那自稱小飛盜的妖小子擠眉弄眼向前幾步説:“熊老頭,你怎麼現在才出來?不早出門恭迎我們?我呀!真有點害怕你躲在屋子裏不敢出來哩!”
熊夢飛勃然動怒,元鳳慌忙在旁輕輕的説:“師父,別去理他,他是有意激你老人家發怒。千萬別上他的當。”
熊夢飛按下了怒火,點點頭,也含笑説:“妖小子,老夫現在出來也不遲。其實老夫早在家恭迎你們了,你們怎麼到現在才來?”
婷婷説:“我們為什麼遲來,你去問問你的什麼護法卜長老好了!”
“你們帶他來幹什麼?用他來要挾老夫?”
鍾離雨笑問:“你不關心他的生死麼?”
熊夢飛鄙夷地掃了面無人色的卜再生一眼,這個曾經是自己最為信任和重視的護法長老,居然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離自己而去,有什麼關心可言?你們殺了他更好,這是貪生怕死叛主的下場。便説:“你們別想利用他來要挾老夫,他的生死,老夫才不去過問。”
鍾離雨説:“熊老頭,你這般冷面冷心,不令忠於你的部下感到寒麼?今後還有誰會忠心為你而死?”
閔子祥説:“妖小子,你別想在這裏再煽動人心,姓卜的是貪生怕死,私自逃跑。我師父不去怪罪他,對他已是夠寬容的了!”
婷婷又問:“你們這麼對他,不擔心他今後會向你們報復?”
閔子祥説:“他敢這樣,我首先殺了他。”
“他們知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閔子祥愕然:“他不就是卜再生麼?又是什麼人了?”
“告訴你們吧,他可是朝廷東廠的人。”
這一下,不但閔子祥愕異,連熊夢飛和元鳳也愕異起來,就是在屋子裏的司馬武他們,也同樣愕然,元鳳問:“什麼?卜長老是東廠的人?”
婷婷説:“是呀!不信,請你們親自去問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