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説到聶十八十分擔心黑衣老者會傷害了鬼影俠丐吳三。黑衣老者嘿哩説:“那就看他在算帳時,怎麼對老夫了。”
聶十八問:“老伯伯,你有什麼帳要和吳叔叔算的?”
聶十八的話,也是穆老爹吳三想問的。吳三感到莫名其妙,自己從來沒有與黑衣老者見過面,有什麼帳要算的?難道他有什麼親友叫我打殺了,前來為他們報仇雪恨?可是,他不是説他自己是眾叛親離,一個人似孤魂野鬼般在江湖上浪蕩的麼,又有什麼親友了?還是因為剛才他的突然而來,自己問了他一句是人是鬼的話而開罪了他?
黑衣老者叱着聶十八:“渾小子!這不關你的事,別來多問。”
“不!老伯伯,要是吳叔叔有什麼對不起你老人家的,我代他向你賠罪好不好?”
“渾小子,你最好別來多管閒事,不然老夫也可以殺了你。”
吳三説:“小兄弟,你別多管閒事了,有什麼事,我和前輩算好了。”他轉對黑衣老者説,“前輩,我叫化是生成的叫化命,留不得隔夜米。我們的帳,是在這裏算,還是到岸上去算?”
“唔!等老夫喝過了酒,吃飽了飯,和你到岸上算去!”
聶十八一怔問:“老伯伯還沒用過飯?”
“老夫一直從漢口追來這裏,沒時間去吃飯。”他問穆老爹,“你不會怪老夫要你多添一雙筷子吧?”
穆老爹忙説:“哪裏,哪裏!前輩言重了!小老就是想請前蜚也請不到,難得大駕光臨,這樣賞面,小老實在感到榮幸。”穆老爹朝船尾喊道,“娉丫頭,婷丫頭,再添四道菜、熱壺酒來!”
婷婷在船尾應着:“爹!我們知道啦!”黑衣老老説:“不用,這桌面上的酒菜已夠了,不必再添。”
“小老怎敢這樣怠慢前輩?”
“那老夫就打擾了!”
“前輩不必客氣。”
聶十八忍不住問:“老伯伯就是為吳叔叔的事從漢口趕來?”
“老夫主要為你這渾小子而來!”
“為我?”
“渾小子,都是你糊塗無用,不單你將大禍臨頭,也連累了穆家父女三人。”
聶十八慌了:“老伯伯,我有什麼大禍了?怎麼又會連累了穆家父女的?”
“你這渾小子,心軟又好管閒事,你根本就不應該跑出來,縮在深山裏打獵才是。可是你又偏偏講什麼信守諾言,跑了出來,既好管閒事,又婆婆媽媽。渾小子,你知不知打蛇不死反被咬一口麼?”
“我,我幾時打蛇不死了?”
“洪湖四把刀的麻臉虎,你打死了沒有?”
穆老爹一怔:“麻臉虎?他怎樣了?”
“他的一個嘍羅,在漢口鎮發現了渾小子,跟着又發現了你們穆家父女。麻臉虎是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來。他們在嘉魚、龍口和陳溪口一帶水面上,張了一面巨網在等着你們去闖哩。”
吳三説:“不錯!我叫化也是為這件事而來。”
聶十八茫然:“吳叔叔也是這事而來?”
“你以為我只是來討兩杯酒嗎?不過,我沒有兄弟的老伯伯知道得這麼清楚,也不知道他們將在什麼地方出現,只想提醒你們小心。”
穆老爹這時才明白,這兩位武林中的奇人,儘管各人神態人間,舉止各異,都具有一副古道熱腸,他們並不是無緣無故而來,而是擔心這船的安危,仗義前來相告。
對麻臉虎這一夥癬疥宵小之徒,穆老爹就根本不將他們看在眼裏,只需自己兩個女兒出手,打發便綽綽有餘,用不了別人前來相助,何況船上還有口一位武功不錯的聶十八。但對這兩位武林中的絕頂高手前來相告,卻感激異常,正想拱手相謝時,婷婷眉開眼笑地捧着熱騰騰的酒菜來了。她一邊給各人斟酒。一邊説:“爹!你今夜裏走運啦!姐姐説,你不受三杯之限,可以盡情陪客人飲酒,只是別喝醉了!”
吳三説:“婷丫頭,辛苦你們了!”
“吳三叔,我和姐姐才不辛苦哩,恐怕吳三叔等會就辛苦了!”
“我辛苦什麼了?”
“等會這位黑衣老前輩和你算帳呀!”
穆老爹連忙喝道:“丫頭,別多嘴!”他舉起酒杯,向黑衣老者相敬:“多謝前輩仗義前來相告,小老聊以水酒一杯以喜謝意,請!”
黑衣老老點點頭:“唔!老夫也敬你是一條漢子,就飲你這一杯。”
“多謝前輩賞臉!”
雙雙一口而幹,婷婷又給他們斟酒。聶十八站起來:“老伯伯,我也敬你一杯,多謝你關心我。”
“好!老夫也飲你這杯酒。”
他們乾了杯後,吳三也舉杯站起來:“前輩!我叫化也求你賞賞臉。”
黑衣老者説:“吳叫化,你是不是想灌醉了老夫?那老夫就不找你算帳了?”
“不不!我叫化若存此心,不得好死!前輩,就是你不找我算帳,我也要找你算帳。”
“你找老夫算什麼帳了?”
“就是前輩要找我算的帳呀!現在我叫化仍然是稀裏糊塗的,不知前蜚找我算的什麼帳。我總感到,這筆帳早算早好,以免我叫化今後牽腸掛肚,連睡覺也睡不着。”
“不錯!老夫也有同感。”
“前輩,那為我們算帳乾一杯!”
木然無表情的黑衣老者不禁也微笑了:“好!要不是為了這渾小子,老夫也不想找上你。來!乾杯!”
聶十八一聽,又困惑了,難追老伯伯為了我才找吳叔叔算帳的?這算的什麼帳?吳叔叔可對我很好阿!
隨後眾人飲酒傾談心。黑衣老者問穆老爹:“看來,你們父女三人,並沒有將麻臉虎放在眼裏?”
穆老爹説:“前輩!小老一家怎敢如此大意輕敵?不過,事情不來也來了,着急擔心也沒有用,不如放開點,到時隨機應變,小心應付就是了,小老父女三人,水上水下都算可以過得去,多謝前輩關心。”
“不錯!單是麻臉虎這羣不成氣候的宵小,你的兩個女兒,就足可以打發了他們,你以為只憑麻臉虎之徒,就值得老夫趕來麼麼?”
穆老爹一怔:“煎輩的意思是説,他們已請了其他的高手前來相助了?”
“就憑麻臉虎,別説是你們,就是連這個渾小子也不敢去招惹。”
婷婷問:“老前輩,他們請來了什麼樣的高手了?”
“七煞劍門!”
穆老爹不由心頭凜然:“是河南熊耳山的七煞劍門?”
“武林中還有哪一處叫七煞劍門的?”
鬼影俠丐吳三也不禁驚愕了:“七煞劍門是最近十年裏新崛起的一個大門派,以莫測的劍法稱雄武林,似乎在正邪之間,它的門下弟子,雖然有恃藝微揚凌人之舉,但在江湖上卻沒有十分明顯的惡跡,怎麼與麻臉虎這夥水賊同流合污了?這不大可能吧?這麼一來,不怕壞了它七煞劍門的聲譽?”
“七煞劍門的聲譽很好麼?在老夫的眼裏,他們的聲譽不值一文,吳叫化,你怎麼連來人也不打聽清楚,就跑來告訴人了?”
“我叫化也知道麻臉虎是請了一些高手,但怎麼也想不到會是七煞劍門的人。”
“哼!憑麻臉虎能請到七煞劍門的人?”
“前輩!那他們怎麼也來了?”
穆老爹也説:“是呵!小老自問,從來沒有去招惹七煞劍門的人。”
“什麼原因,你們去問小子!”
聶十八愕然:“問我?問我幹嗎?”
“渾小子,那夜裏你在東篁店用箭射傷了他們的人,就不記得了?”
“他們就是為這事找我?”
“不為你,難道為老夫?諒他們也不敢來找老夫的麻煩。”
“老伯伯,這下我們怎麼辦?”
“渾小子,你不是喜歡管閒事麼?這事是你招惹來的,問我幹嗎?這件事,你將穆家父女也牽連上了。七煞劍門要找的是你,麻臉虎他們找的也是你,找到了你,順帶連穆家父女也找上了。別問老夫,你自己的事自己解決去,老夫只不過擔心你稀裏糊塗的死了,才趕來告訴你,當然,更主要的,老夫是來找吳叫化算帳。”聶十八一時間驚若木雞,半晌不能出聲,最後對穆老爹説:“老伯,我們不去長沙、郴州,轉回漢口好不好?”黑衣老者輕蔑他説:“渾小子!這就是你想出來的好辦法嗎?”
聶十八説:“老伯,我不能因我而連累了穆老伯一家的。”
“那麼説,你不去嶺南了,轉回你的老家去?”
“不!要去我一個人走路去。有什麼事,叫七煞劍門的人來找我好了!”
黑衣老者不知是贊還是譏諷:“好!渾小子,看來你還頗有膽色,大概是你還沒有死過,不知死是怎麼一回事。”
婷婷這時説:“十八哥,別管它,既然我們答應將你送到長沙、郴州,就一定送你去。”
“不不!你們還是別送我去,我也不坐你們的船了,你們回漢口避避吧!”
“可是!我們已收了你的銀兩啦!”
“那些銀兩就算了,我也不會要回。你們還是轉回漢口的好,我不想累了你們,白白在送了性命。”
穆老爹説:“小兄弟,你以為我們轉回漢口,就能躲得過嗎?”
“怎麼躲不過?漢口鎮那麼多人,又有官兵,他們還敢在漢口鎮上亂殺人?”
“小兄弟,就算我們躲過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他們既然存心找我們,總有一天會找到我們的,小兄弟,我們一向行船走水為生,總不能一輩子躲在漢口鎮,不出來謀生吧。”
“哪,哪,哪怎麼辦?”
婷婷説:“怎麼辦?去那他們拼呀!一了百了,不是我們生,就是他們死,省得以後日夜提心吊膽過日子!”
“不,不!穆姑娘,你們千萬不要去,我知道七煞劍門的人又兇惡,又霸道,武功又厲害,連雄風鏢局的什麼餘大小姐和史嫖師,也打不過他們。聽説武威嫖局的人也是他們殺了,你們去,那不白白送死嗎?”
吳三一怔:“什麼?武威鏢局的人也是七煞劍門人乾的?”
“是呵!聽説他們要找什麼藍美人,為找藍美人,他們連雄風鏢局也盯上了,要搜查雄風鏢局的鏢車大打起來。”
吳三和穆老爹都是老江湖,也聽説藍美人是一件無價的珍寶,而且藍美人身上還藏有一份武林中的極大秘密,怪不得七煞劍門的人出動了,江湖上何止是七煞劍門的人出動,其他名門名派,莫不蠢蠢欲動,為追尋藍美人的下落。聶十八不知道,自己身上就藏有藍美人下落的秘密。除了黑衣老者和死去的賀鏢師外.任何人都不知道聶十八身上藏有這份秘密。所以吳三和穆老爹聽得驚訝起來。
黑衣老者又冷冷他説:“渾小子,七煞劍門的人找上你,也是為了這件事而來,他們根本不是麻臉虎請來的,不過是各有所圖,聯合在一起行動罷了。”
聶十八又茫然起來:“老怕伯,我怎麼知道藍美人呵!藍美人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美人,我見也沒有見過。”
“可是七煞劍門的人都以為你將藍美人收藏了起來!”
“那不冤枉嗎?這麼一個大活美人,我怎麼收藏呵!老伯伯,那夜的事,你不是看見了嗚?”
“老夫看見了有什麼用?七煞劍門的人都認為你收藏了。就是沒有收藏,也知道藍美人的下落,你去和他們説好了!和老夫説沒有用。”
“好!我和他們説去。
吳三問:“小兄弟,你真的不知道藍美人的下落?也沒有見過藍美人?”
“是叔叔,我真的沒見過呵!”
黑衣老者嘿嘿問:“吳叫化,你是不是也對藍美人起心了?”
吳三頓時面色嚴峻起來:“前輩,我叫化是貪心的人麼?”
聶十八忙説:“老伯伯,吳叔叔不是這樣的人。上千兩的金銀吳叔叔連動也不動它,貪個活人幹什麼呵!再説,吳叔叔寧願討飯,也不願拿別人的一文錢,他又怎麼會帶着藍美人向人家討飯吃?就是藍美人也不會肯跟他去討飯的。一個美人,會向人討飯吃嗎?”
穆家父女一聽,不由啞然失笑。婷婷問:“十八哥!你以為藍美人是個活人嗎?”
“哦?她不是活人,難道是個死人?一個死人,就是再美,要來幹嗎?”
“它是一件無價的珍寶哩!”
聶十八怔住了:“她是一件珍寶?不是人?怎麼又叫藍美人了?”
吳三説:“小兄弟,看來你真是無辜捲入這場江湖事非的漩渦中去了,今後找你的人恐怕不只是七煞劍門的人,還有其他的人,這個麻煩可惹得太大了。”
“吳叔叔,那,那,那我怎麼辦?”
“小兄弟,以後的事以後説,眼前看怎麼與七煞劍門的人打交道。”
穆老爹問:“小兄弟,你是不是要轉回漢口鎮去?”
“不不!老伯,我是説你們轉回去,我不去,我去和七煞劍門的人説清楚。”
婷婷説:“你一個人怎麼去?”
“你們現在送我上岸去行了,我自己尋路去什麼嘉魚、龍口,然後你們轉回漢口,我真的不想害了你們。”
黑衣老者、鬼影俠丐和穆家父女各以不同的情感望着聶十八,但都為聶十八這種人間少有的高尚品德所感動了。這種寧願犧牲自己,也為他人安全着想的人,在人不為已,天誅地滅的江湖上能有幾人?不錯,在名門正派的俠義人士中,能為他人着想的也不少,他們可以慷慨解囊相助,也可以不辭勞苦為他人奔走,在別人危急時也可以仗義出手相救,但為了他人安全,自己前去送死的,恐怕就不多了。
穆老爹説:“小兄弟,你這樣去不但無補於事,同樣也救不了我們。”
“怎麼會救不了的?”
“小兄弟,你試想這樣空手去,他們不懷疑藍美人藏在我們船上了?以後不來找我們?”
“那,那我怎麼辦?”
婷婷説:“你和我們一塊去呀!當面和他們説清楚,這樣,我們才可以洗脱干係呵!以後他們就不會來找我們了!”
“這,這,這行嗎?”
“只有這樣,我們才不會有麻煩。”
“那,那我們就一起去吧。”
黑衣老者和鬼影俠丐都明白穆家父女的用意,與賊人們去説道理,那真是對牛彈琴,毫無作用。就是讓賊人們上上下下將船搜遍,他們也不會放手,最後還會將人帶走,回去嚴刑拷打盤問,得不到藍美人,七煞劍門的人怎麼也不會罷手的。只有像聶十八這樣毫無經驗的人,才會相信。但不這樣説,怎麼也説服不了聶十八。
黑衣老者見聶十八的事情已了,對鬼影俠丐説:“你吃飽了沒有?”
“我叫化早已吃飽了。”
“好!那我們兩人上岸去算清楚這筆帳。”
聶十八着急了:“老伯伯,你不算不行嗎?”
“渾小子,這沒有你的事,你小心去應付七煞劍門的人才是,黑衣老者説完,往江水一躍,竟然凌空虛步踏江水而去。
黑衣老者這一份絕世的輕功,令聶十八和穆家父女瞠目結舌,吳三也看得心中駭然,暗想:此老的武功,可以説已達化境,恐怕當今武林,能與他為敵的沒有幾人。我叫化不知在哪裏招惹了他,弄得他要找自己算帳。
婷婷問:“吳三叔,你怎麼上岸?也以這樣的輕功上岸嗎?”
吳三笑了笑:“我自問沒有這樣的輕功。”
“吳三叔,我用輕舟送你上去吧!”
“不用,你給我一塊木板行了。”
“好的!”婷婷取下了一塊木板交給了鬼影俠丐問,“吳三叔,你還回不回來?”
“我要是沒什麼事,一定回來。”
“吳三叔,那我們下帆落錨在江邊等你。”
“不用等了,要是我回不來,那不耽擱了你們?”
聶十八問:“叔叔怎麼回不來的?”
“小兄弟,我也不知道他找我算什麼帳,要是談不攏交起手來,我死在他掌下又怎麼回來?”
“叔叔,沒有這麼嚴重吧?”
“我叫化當然高興能長命百歲啦!”
鬼影俠丐笑着,將木板朝江中一扔,人也跟着躍起,剛好落在木板上,雙腳一蹬,木板如箭,直向岸邊滑浪飛去。聶十八看得又愕了:原來叔叔的功夫也這麼好,穆家婦女也不斷點頭。作為用木板在江面上滑行,穆家姐妹完全可以辦得到,短時間內,恐怕沒有鬼影俠丐滑得這麼飛快,但時間一長,穆家姐妹就會超過鬼影俠丐。再仔細瞧瞧,只見鬼影俠丐轉眼就消失在茫茫的月夜中。
聶十八望着江面,十分擔心,自言自語説:“他們不會打起來吧?”
婷婷問:“你要不要上岸看看?”
“我怎麼上岸?”
“我用輕舟搖你上岸呀!”
“那太好了!”的確,聶十八十分擔心他們兩個打起來,不論老伯伯或吳叔叔,都對自己好,都曾救過自己,兩個人任何一個人傷了死了,他都不好受,他的確急着想上岸去看看,必要時,他也好跑去相勸。
婷婷卻想去看看這兩位上乘高手交鋒的情景,她認為那必定是十分的精彩和驚心動魄,説不定自己可以從中學到一招半式,那將受用無窮。她是一個學武之人,怎能放過如此的好機會?誰知她婦姐娉娉也有同樣的想法,這時説:“妹妹,要去,我和你們都去,讓爹在這江心下帆拋錨好了!”“姐姐,那更好了!”穆老爹虎:“丫頭,你們若要去,千萬別去驚動了他們,悄悄在遠處看好了。”
婷婷説:“爹!我們知道啦!”聶十八問:“老伯,他們有危險,我們也不去勸阻麼?”
穆老爹説:“小兄弟放心,我看他們絕不會生死交鋒,只要任何人一敗便結束。傷,或許可能;死,那絕不會有。再説,小兄弟想去勸阻恐怕也勸阻不了。”
“老伯,怎麼會勸阻不了的?”
“小兄弟,他們兩個都是當今武林的一流上乘高手,真的交起手來,掌風可以波及四周幾里遠的地方,別説去勸,就是想接近他們也不可能,若冒失奔上去,會給他們拍出的掌風翻到一邊去,或者被他們身上發出的真氣擊飛而受傷。所以,你們千萬別太接近了。”
聶十八一聽,不禁又怔住了。婷婷問:“你去不去呀,不去,我們可要去了。”
“我去,我怎麼不去呵!”
再説鬼影俠丐滑浪飛到江岸,黑衣老者早已在江邊上等候着他了,見鬼影俠丐到了,點點頭説:“你這麼快到來,有點出乎老失的意料,看來你輕功不錯,怪不得有鬼影之稱!”
吳三笑了笑:“我叫化踉前輩一比,那真是小巫見大巫。”
“看來你的輕功,得自山西龍門薛家一派的武功吧?薛家,向以幻影陰掌之功而獨步武林。”
“實不相瞞,我叫化原是薛家寨一個不成氣候的弟子。”
“你又何必自謙?你知不知老夫找你要算的什麼帳”
“望前輩説明,不然,會害得我今後無心去討吃的。萬一餓死,我會去向閻王爺告你,無緣無故的害死了我。”
“你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了會這麼問你嗎?”
“好!老夫問你,你為什麼去接近那個渾小子。”
鬼影俠丐愕然:“我叫化去接近一人,還用去問原因嗎?”
“你是不想回答老夫了?”
“前輩!你不嫌這話問得奇怪麼?”
“説!你接近這渾小子的意圖是什麼?”
“前輩!你不是疑心我叫化也在打藍美人的主意吧?”
“那渾小子身上根本就沒有什麼藍美人,更不知道藍美人是什麼東西。”
“不錯!小兄弟身上要是有,就不會説藍美人是一個活美人了!”
“所以説,你叫化想從渾小子身上得到藍美人,那是白費勁,再説,老夫也知道你的為人,也沒有這種意圖私貪念。”
“你老既然知道,那不行了?”
“老夫説的不是這一件事。”
“哦?那是什麼事?”
“你這麼接近渾小子,真正的意圖、用心是什麼?”
“我根本就沒任何意圖和用心。”
“既然沒有,你幹嗎傳授他什麼兔子十八跑的武功?又給他那麼多的金銀上路?”
“這不好嗎?”
“老夫看一點也不好。”
“哪一點不好了?”
“老夫不想與你爭辯這些事,只想問你,你是不是想收這渾小子為你的弟子?要他加入你們丐幫?”
吳三訝然:“你老就是為這事找我叫化算帳?”
“不錯!”
“嗨!我叫化還以為是什麼事哩!”
“説!這是不是你真正的意圖?”
鬼影俠丐眨眨眼:“前輩,你不覺得這渾小子是一個難得人才嗎?”
“要是有,老夫勸你早打消了這個念頭。”
“要是我叫化不打消又怎樣?”
黑衣老者目光一閃,森森他説;“那老夫只好殺了你!”
“我叫化的一條命,恐怕你老殺不了!”
“那你就試試,看老夫殺不殺得你了。”
“好了,我叫化保命要緊,這個渾小子就讓給你好了。為這事而丟命,我叫化不死得冤枉嗎?”
黑衣老者有點意外:“叫化,你在玩什麼花樣?老夫知道你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
“我叫化也犯不着為一位渾小子而不見了自己的一條命呵!”
“叫化,這樣好了!那我們交兵點到為止,誰輸,就聽誰的命令。”
“你不會連我叫化也成為你老的弟子吧?”
“老夫要你幹嗎?老夫要的是那渾小子。”
“要是我僥倖勝了你老怎樣。”
“傻小子是你的。”
吳三笑逗:“這不錯,我叫化也想領教你老的高招。”
“好!老夫可以讓你先出手三招才還手。”
“那我叫化不沾便宜了。”
“恐怕你這個便宜不好沾。”
“前輩,小心了,我叫化先出手了。”
“請出手!”
正好這時聶十八和穆家姐妹沒有趕來,聽不到他們的對話,要是聶十八聽了,不知作何感想?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兩個江湖中的奇人異士,是為爭奪自己而交鋒的,或者他會感到十分高興、激動;或者他感到自己受了侮辱似的,一怒而去,誰也不想接近,去學他們任何一個人的武功。
當聶十八與穆家姐妹登上岸時,黑衣老者和鬼影俠丐已在交鋒了。聶十八遠遠看見在月光下,兩團人影在江岸不遠的草地上如閃電似的上下翻騰,來往如飛,驟合驟散,不由大吃一驚:“不好!他們已打起來。”説着,便想奔過去勸解,全忘了穆老爹所説的話。
婷婷一手拉住了他:“你想死了,不要命了?”
聶十八急道:“你不見他們在打架麼。”
“你去就能分開他們了嗎?”
婷婷望了一眼:“放心,他們不過是在比武過招,互爭雌雄而已。”
“萬一其中一個傷了怎麼辦呢。”
“不會的。”
“你怎知道不會。”
“因為我看出他們的招式裏沒有含殺意。”
聶十八愕然:“這也能看出來的?”
婷婷説:“我姐姐當然看得出來啦!”
聶十八哪裏知道,一個富有臨敵經驗的人,一看雙方的招式,便看出可是生死搏鬥還是比武試招。穆家姐妹是江湖中人不論武功比聶十八高,就是交鋒,也不知比聶十八豐富了多少倍。自然也就看出來了。
聶十八不相信,婷婷又説:“你別再嚷嚷了,讓他們聽到了,我們還能看嗎?”
“什麼?你們是來看他們打架?”
“當然是來看他們打架啦!你看,他們打得多好看!”
“嗨!打架也好看嗎?弄得不好要出人命的。”
“你呀!真是杞人憂天,你出人命,他們也不會出人命呀!”
驀然,他們看見交戰的雙方中,有一個人憑空給摔了出來。頓時人影掌風全消,一個立着,一個卧在地上不動,不知是誰卧在地上了。聶十八着急,又想奔過去,娉娉一下阻止了聶十八:“別動!聽聽他們説什麼?”
“娉姑娘,你不見他們已倒下了一個麼?”
婷婷説:“真的是死了傷了,你去,他就能不傷不死麼?”
月下夜空裏,傳來黑衣老老的聲音:“叫化,你沒有事吧?”
跟着是吳三的聲音傳來:“多謝前輩掌下留情,我叫化沒事。”跟着,人也從地上一躍而起,顯然,給扔在地下的是鬼影俠丐。
“叫化,你剛才的話算不算數?”
“放心,我雖然是個討吃的叫化,也懂得什麼是信守諾言。”
“那老夫多謝你了!”
“我叫化先恭喜前蜚。”
“好!那個渾小子和兩個丫頭已在江邊等候你回去,你走吧!”
“前輩,您不回船麼?”
“七煞劍門的人,恐怕會認出老夫,老夫要是也在船上會將他們驚走,反為不妙,老夫還是在暗處好。”
黑衣老者説完,身形一晃,一下就在聶十八、穆家姐妹眼裏消失。
婷婷驚訝他説:“姐姐,原來這個黑衣老人已知道我們來到了這江邊了。”
“妹妹,以他那一身奇厚的內力,察覺我們到來並不為奇。”
聶十八早已奔了過去:“叔叔,叔叔,你沒有受傷吧?”
鬼影俠丐一笑:“小兄弟,果然是你們來了,穆家的兩個小丫頭呢?”
“她們在江邊,叔叔,你沒受傷?”
“放心,我沒受傷。我們回船吧!”
“老伯伯怎麼走了?”
“小兄弟,他會在前面等我們的。”
“叔叔,你們怎麼打起來呵?”
鬼影俠丐心裏好笑:怪不得黑衣前輩叫你為渾小子了。我們怎麼打起來,還不是為了你?但他答應過黑衣老者,這件事不能説出去,更不能讓這個渾小子知道,以免這個忠厚老實的青年聽了內心不安,便説:“小兄弟,江湖上的交手過招,是常有的事一點也不奇怪。”
“叔叔,老伯怕不是要和你算帳嗎?”
“小兄弟,那是誤會,我們説清楚便沒事了。”
“那你們怎麼還打起來的?”
“小兄弟,你怎麼羅裏羅嗦沒個完的?我不是説我們在比武過招麼。”
説着,穆家姐妹已迎了上來,鬼影俠丐笑着説:“好好,你們兩個丫頭來得真不是時候,遲不來,早不來,偏偏我叫化給人扔在地下時就跑來了!”
婷婷笑着:“吳三叔,你説什麼呵!你幾時給人扔在地下了,我怎麼沒有看見,姐姐,你看見了沒有?”
娉娉也一笑説:“我也沒有看見呵!”
“嗨!你們別給我叫遮醜了!”
婷婷又問:“吳三叔,那扔得痛不痛?”
“不痛!不痛!半點也不痛!”
“真的?”
“你們不相信?以為我叫化説假話?”
娉娉笑着:“説不説假話,吳三叔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為給扔的不是我們呀!”
鬼影俠丐還想説明,聶十八忙説:“叔叔,別説了,只要你事沒傷,我們就放心了。”他感到吳叔叔之所以説不痛,主要是叫穆家姐妹別擔心和不令自已難受,因為黑衣老者也曾是自已的救命恩人,説痛了,那不令自己心裏不好受?所以他忙將話岔開。
可是穆家姐妹好像不領會聶十八的用意,婷婷説:“姐姐,我知道吳三叔為什麼説不痛了。”
“哦?什麼原因?”
“因為世上有兩種人是不知道痛的。”
“哪兩種人?”
“一種是死人呀!姐姐,死人會知道痛嗎?”
娉娉笑道:“那的確是不知道痛。”
“一種是下身完全癱瘓了的人。”
聶十八怔住了,急對鬼影俠丐説:“叔叔,你快捶捶自已的雙腿,看知不知痛。”
鬼影俠丐笑道:“小兄弟,你別去聽兩個丫頭的胡説八道,一個人下身癱瘓了,還能走動麼?”
娉娉忍住笑説:“妹妹,可是吳三叔既不是死人。也沒下身癱呵!”
“那,那,那只有第三種人了!”
“還有第三種人的?”
“有呵!就是死愛面子的人,明明痛,為了面子,便説不痛!”
聶十八央求説:“你們兩個別亂説好不好?”
鬼影俠丐笑着問穆家姐妹:“你們兩個説完了沒有?”
婷婷笑着:“我們説完了呀!”
婷婷話還沒有説完,鬼影俠丐驟然出手,將婷婷扔到遠遠的地方。娉娉和聶十八一下怔住了,跟着娉娉跳了起來:“你幹嗎將我妹妹扔了?”
聶十八也説:“吳叔叔,你怎麼這麼對婷姑娘呵,這太不好了!”
“因為你們不相信我叫化所説的話。”
“叔叔,那也不該扔婷姑娘呀。”
鬼影俠丐笑着:“現在你們去問問婷丫頭,看看她痛不痛?”
聶十八説:“扔到遠遠的地方掉下來,還有不痛的嗎?”
“怪不得你老伯伯叫你為渾小子,你沒去問,怎知道她痛了?”
娉娉瞪着眼看鬼影俠丐:“要是我妹妹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沒了!”她和聶十八一起奔去看婷婷。
婷婷早已面帶驚訝之色從地上跳起來,娉娉首先問:“妹妹你怎樣了?”聶十八關心地問:“婷姑娘,你沒傷吧。”
半晌,婷婷説:“姐姐,吳三叔真的沒有騙我們,我摔到地時,一點也不感到痛。”
娉娉睜大了眼:“真的?”
“姐姐,是真的呀!我也不知道吳三叔用的是什麼力道,掉下來時,似乎有一股力暗暗託着我的身體,輕輕將我放在地上的,一點也不感到痛。”
娉娉和聶十八全都呆若木雞,暗想:這是什麼武功?世上有這等不可思議的武功?將人扔到遠處摔下來會不痛的?
這時鬼影俠丐笑着走過來:“婷丫頭,痛不痛?你不會是個死人和下身癱瘓的人吧?”
婷婷驚奇地問:“吳三叔,你這是什麼功夫呵。”
“你們沒聽説過磁力迴旋手麼?”
“你剛才扔我的就是這種手法?”
“要不是這種手法,不將你這丫頭扔壞了?你爹和你姐姐不要了我叫化的命嗎?”
婷婷問:“剛才黑衣老人扔你的也是這一種手法?”
“就是這種手法!”
“怎麼你們兩人都會這種手法?”
“丫頭,這一門手法,原是山西龍門薛家幻影魔掌中的魔掌演化出來的,我叫化原是薛家的弟子,自然會這種手法。至於黑衣前輩也會,我就不明白了。看來這位前輩的武功深奧莫測,精通各門各派的絕技,他要是真的和我叫化交鋒,恐怕在十招之內,就可以取了我叫化的性命。丫頭,今後你們千萬不可去招惹他了!”
聶十八和穆家姐妹又是半晌出不了聲。鬼影俠丐説:“我們回船吧,不然,你們的老爹就會等急了。”
這樣,他們登上輕舟,轉回大船。穆老爹見鬼影俠丐吳三平安無事歸來,放心了,又看看其他人,問:“吳老弟,那位黑衣前輩呢?他沒回來?”
吳三説:“他已先走了。”
穆老爹困惑地看了看吳三:“你和他交過手了。”
“交過,交過,不交手能回來嗎?”
“老弟,你不會勝了前輩吧?”
“嗨!我叫化能勝得了他嗎?他沒有傷我已算萬幸的了!”
婷婷説:“爹!你別問了,三叔和那位前輩都沒有事。天不早了,讓大家休息,準備明天過嘉魚、龍口。”“不錯,丫頭,你們也累了一天,體息去,船,由我一人來掌舵行了。”
聶十八問:“老伯,夜裏也開船麼?不在這裏停泊休息?”
“小兄弟,夜望航行,是我們水上人家的常事,今夜這麼好的東北風,不開船就可惜了。”
“老伯,那不辛苦嗎?”
穆老爹哈哈一笑:“這怎麼算辛苦了?”
婷婷説:“你別理我爹了,我爹是個夜貓子,越到夜裏越有精神,白天裏,他就睡大覺,雷響也不會醒來。你快回你的房間裏睡去。”她又對鬼影俠丐説,“三叔,我帶你到房間休息。”
“不不,我叫化就睡在這船頭上行了,什麼也不用同我安排。”
穆老爹説:“老弟,怎能讓你睡船頭?”
“船頭不好?船頭風涼水冷,不知多舒適,勝過我叫化睡破廟、卧墳頭、躺街邊、住爛窯呀!”
婷婷説:“好呀,那你別翻到了水裏才好,不然你真的去見龍王爺了呀!
“喂!丫頭,你不會捉弄我叫化吧?”
“我怎敢捉弄你呵。”
“不行,我叫化對你們這兩個丫頭實在不放心,弄得不好叫我發惡夢。”
穆家姐妹哈哈笑了起來,娉娉説:“三叔,這事你還有個完的沒有?”
“好好!我不説,其實我叫化睡在船頭上,有兩個用意。”
她娉説:“哦!你人什麼用意了?”
“給你們放風呀。船頭上有我叫化,船尾上有你們老爹,這樣,你們就可以放心睡大覺了。”
聶十八説:“叔叔,你去睡,由我來睡船頭好了。我一向在深山老林中捱過夜,比較醒睡,一旦有什麼響動,我就會醒過來的。”
“小兄弟,算了,你的醒睡,我叫化不敢恭維,給人弄到土地……”
婷婷叫起來:“三叔,你怎麼又來了?”
鬼影俠丐一笑:“小兄弟,我可不同你,我一文錢也沒付,又吃又坐船,不給船家守守夜,打打工頂船錢行嗎?”
聶十八説:“叔叔,你怎麼這樣説的?而且這錢……”
“好了小兄弟,付什麼也不用説。總之,我叫化睡船頭是睡定了,誰也別來與我搶這個鋪位!”
穆老爹一想也是,有鬼影俠丐守在船頭,自己在船尾上,無論對人對船,都較為安全,便説:“吳老弟,那我們一個在船頭,一個在船尾好了,大家都去睡。”
娉娉見爹這樣説,想到明天會有一場驚心動魄的交鋒,便對聶十八説:“我們各自回房去睡好了,明天,我爹和我們兩姐妹,就指望你來保護啦!”
聶十八一怔:“指望我?”
婷婷説:“我們不指望你,還指望誰去?明天,你好好和七煞劍門的人説清楚,我們不就沒事了嗎?”
聶十八這一下才感到自己肩上的擔子有多重。七煞劍門的人那麼兇惡,蠻不講理,連雄風鏢局的史大叔那麼低聲下氣跟他們説理也説不來,最後還是刀劍相見,自己去跟他們説話行嗎?但不管怎樣,自己怎麼也不能連累了穆老爹和兩位姑娘。
鬼影俠丐對他説:“小兄弟,去睡吧,你不去睡,恐怕大家都睡不成了!”
聶十八一想也是,總不能因為自己不回房間,弄得大家都不安心去睡。便説:“叔叔,我去睡啦!”這一夜,幸好沒什麼事發生,船在黎明時到了嘉魚縣城,江面頓時熱鬧起來,江面船隻來往如梭。
嘉魚縣是武昌府屬下長江邊上的一個熱鬧縣城,它的對岸,便是鳥林,沿長江而上沒有多遠,更是有名的古戰場赤壁,三國時代,孫劉聯手,在這裏火燒赤壁,大破曹操八十多萬人馬,使曹操狼狽棄船上岸走鳥林,又遭到孫吳大將呂蒙、淩統、甘興霸以及劉備手下大將趙子龍的連續伏擊,死傷無數人馬,使曹操丟盔棄甲,倉惶而走華容,聲勢浩大的八十三萬人馬,死的死,傷的傷,散的散,最後只剩下二十七騎隨同曹操逃到了南郡。赤壁一戰,從此奠下了蜀、魏、吳三分天下的局面,直到司馬炎才一統天下,建立了西晉王朝。
聶十八這個深山中的青年,是不知道這段歷史,更不知道赤壁有這麼一次大戰。因為與他生長的年代,相隔有一千多年,他哪裏知道,當時這一帶的長江水下,兩岸的江邊,不知埋葬了多少將士的屍骨,這真是江山依舊,人面全非,名利權勢轉成空,青山依舊在,夕陽幾度紅。
這時,穆老爹早已休息,換上了穆家姐妹操舵揚帆,船不在嘉魚縣城停留,直穿而過。穆家姐妹希望趁這一股東北風,飛渡赤壁,今晚就直達嶽州府巴陵,一到巴陵,已是丐幫總壇君山的所在地。丐幫是武林中的第一俠義大幫派,七煞劍門的人想在巴陵附近下手,不能不顧忌丐幫。
穆家姐妹對洪湖四把刀這一流的江賊水寇,根本就不放在眼裏,但對七煞劍門的人,就不能不有所頤忌了。七煞劍門的塵門人熊夢飛,是當年武林一流上乘的劍客之一,劍法可與武當派的掌門人白鶴真人、江南公孫世家公家不凡以及雲南點蒼派的萬里飛等人並駕齊驅,而略遜於慕容家的西門劍法。
熊夢飛手下還有七大弟子,號稱追魂、奪魄、天絕、地滅、流星、寒風、秋水七劍,每一個人都是武林中的一流劍客。而能夢飛在江湖上人稱七煞魔劍,真是殺人不用三招。三招殺不了對手,便棄劍而去。俱他從來沒有奔過劍,三招一過,對手便屍伏地下,沒有失誤過一次。除了七大弟子外,另有二十四位劍手。王十名武士,每一個人都身手不凡,從而稱雄河南一地,莫人敢惹。
穆家姐妹有一身不為世人所知的絕技,固然不畏七煞劍門的人,大不了可以一走了事,但也不想與七煞劍門的人碰面,怕的是一旦交起手,她們就為武林人士所矚目了,麻煩會源源不斷而來。武林中有不少人喜歡無事生非,平白無故找上門來,要求比武過招,以戰勝他人為榮。正因為這樣,穆家父女極不願在江湖上拋頭露面,不讓人知道自己有一身傲視江湖羣雄的武功。所以穆家姐妹每每在除暴安良、仗義除奸時,都是在夜裏行動,而且往往還蒙了面孔,不為人知道。白天裏,她們依然是一身船家女打扮,靠掌船為生,與一般船家沒有任何區別。
這一次,也許是鬼使神差,穆家姐妹好奇的要看看一人力敗洪湖四把刀的聶十八是一個什麼樣的俠士。
可是她們看到的聶十八根本不像在江湖上走動的俠士,而且全無半點警惕性,飲醉酒大睡,自己來了也不知道,一時興起,便戲弄聶十八,其中也存警戒之意,令聶十八今後在汀湖上走動,不能那麼大意。想不到這祥一來,為鬼影俠丐窺破了自己的面目,繼而又為黑衣老者看破。
雖然這樣,穆家姐妹仍不想此事外揚。聶十八是忠厚人,只要自己叮囑,他不會向別人説。鬼影俠丐和黑衣老者更是武林中的高人,他們的行為也與自己有相類似之處,瞭解自己的用意,也不會胡亂對別人説,自己仍可以船家人面目在長江出沒,暗中幹自己所要乾的行俠仗義之事。
所以穆家姐妹不願在嘉魚縣城停留,希望在晌午之前,趁風越過龍口、溪口和赤磐這一帶峻險的長江水面。在白天裏,船隻上上下下來往,七煞劍門的人要動手,也不能不有所顧慮,只要一過赤壁,江面寬闊,放船中流,憑穆家駕船的功夫,別人怎麼也追不了,必要時,姐妹倆可以悄悄下水,在水底將敵船鑿沉。真的在龍口、溪口一帶江面給七煞劍門的人攔截,也儘量拖到黃昏,便蒙面與戰人交鋒。這一點,她們早已和鬼影俠丐商量妥當,由聶十八、鬼影俠丐與六煞劍門的人交涉,拖延時間,自己像一般行船的船家一樣,縮在船艙中。萬一拖延不了,忍無可忍,就只好大打出手,護送了聶十八之後,自己一家便提前遠走高飛,不再在中原與武林中人會面,再也不捲入中原江湖上的恩怨仇殺中去。
對穆家姐妹來説,最希望的是前者而不是後者。人,都是有感情的,在住熟住慣了的地方,一旦離開,到異地生活,而且還永遠不再回來,心裏頭總有點不是滋味。
聶十八也早已醒過來了,他到船尾上打水洗面,見穆家姐妹一個在操舵,一個在掏米洗菜,準備弄飯吃,問:“老伯呢?去睡了?”
婷婷説:“去睡啦,你怎不多睡一會,這麼早起來幹嗎?”
聶十八笑了笑:“睡夠了,不睡了,再睡也睡不着。”説着,提了帶繩的小水桶,想到船邊上打水。婷婷問:“你想幹嗎?”
“打水洗面呵!”
“哎!你別亂來,萬一水沒打到,你自己跌下江去,就不是去長沙,而是回去漢口了。”
娉娉説:“妹妹,你幫他打水吧,萬一他真的掉下江裏,説不定有人説我們在謀財害命呢。給官府的人拉到衙門裏去,麻煩就夠大的了。”
婷婷搶過了水桶,對聶十八説:“你最好站到一邊去。”説着,她將水桶倒轉往江水裏一丟,一抖繩素,水桶便裝滿了一桶江水飛上船來,姿態的妙美,動作的靈活,用力的恰到好處,令聶十八看得傻了眼。船上的生活,跟在陸地上完全不同,打水也講求方法。真的,站在船舷邊上打水,不同在井邊打水那麼從容不迫,一下不小心,掉下江裏,船又正行駛着,不知怎麼爬上船來。
婷婷見他愕然地看着自己,問:“你怎麼啦?要不要我給你提到房間裏洗面去?”
“不,不!我就在這裏洗好了!”
聶十八洗面時,見左邊江岸上人來車往,房屋鱗次彬比,再遠一點,就是一座城池,不由問:“這是什麼地方?”
“嘉魚縣城。”
聶十八一怔:“嘉魚?那不是快到了?”
“快到什麼了?”
“什麼龍口、赤壁的。”
“嗨!那還有一大段水路哩!我們要吃過早飯才到達。你以為他們會在這裏出現嗎?他們不怕驚動了官府?”
娉娉突然説:“妹妹,你看,有兩條船好像跟蹤着我們似的。”
婷婷打量了一會:“姐姐,不會是七煞劍門的人盯上了我們吧?”
聶十八心頭大震:“七煞劍門?”
娉娉説:“很難説,説不定是其他的來往船隻,也説不定是賊人們的線眼船。總之,我們小心好了。”
“姐姐,要不要我去叫醒爹來?”
“先別叫醒爹,讓他多睡一會。就算是賊人,只有過了龍口他們才會動手,不會在這裏動手的。”
“姐姐,要不要我去將他們的船鑿沉了?”
“妹妹,別胡來,免得弄錯了。”
聶十八一聽,也慌忙説:“別這樣。”心想:這麼遠,你怎麼去鑿人家的船?人家不會發覺嗎?他還不知道穆家姐妹的水下功夫極好,可以潛到別人的船底,將船底鑿成一個大洞。
船又航行了一段水路,兩岸行人,房屋漸漸稀少下來,後面的那兩條船,不徐不慢仍緊緊相隨,距離有四、五十丈之遠。這時,穆老爹和鬼影俠丐先後醒來了。鬼影俠丐看了跟來的兩條船隻一眼,對穆老爹説:“穆老兄,我叫化看不準,不懂水上的行當,你看它們是不是賊船?”
穆老爹鎖眉凝神觀察了一會,最後肯定地説:“這是跟蹤我們而來的船隻!”
“那就是賊船廠?”鬼影俠丐問。
聶十八問:“穆老伯,你怎麼看出來了?”
“他們的船比我們的船人得多,是江上載貨搭客的兩用船隻,但吃水甚淺,看來船上只搭人沒有載貨;二、按道理來説,吃水淺,應該走得比我們快才是,可他們卻徐徐跟着我們而行,保持一定的距離;三、再看它們的後面,沒什任何一條船隻跟來,看來他們已在嘉魚縣做了功夫,或威脅或利誘所有的船家,今日不準任何船隻在這一帶水面上行走,方便他們行事。”
婷婷説:“爹!那我和姐姐去將他們的船鑿沉了。”聶十八一怔:“你們怎麼去將他們的船鑿沉了?人家讓你們鑿嗎?再説,萬一不是,那不淹死了人?”
鬼影俠丐笑問聶十八:“聽説你的箭法極好!要是你能將他們的帆射落下來,既不傷人,又可以阻止他跟來,不出好?”
聶十八不好意思他説:“叔叔,我的弓和箭全丟了!”
“小兄弟,這是你謀生吃飯的東西,你怎麼將它弄丟了?”
“叔叔,我給黑煞神提着去山谷時,弓和箭在跟上全弄丟了,也不知丟在什麼地方。以後為了赴路,就沒去再弄一把弓了。”
婷婷説:“你要弓還不易?我爹房間裏就有一把弓,只是沒有箭。”
“你們怎麼有弓沒箭?”
“一來我們不常用;二來嘛,我爹只用彈子,不用箭。”
“用彈子。”
“是呀!不知你會不會射彈子,要是會,我給你拿來。”
“我恐怕射不準。”
鬼影俠丐説:“小兄弟,你不如試試,射不準也沒人笑你。”
“那我試試。”
婷婷立刻間後艙將弓和一袋鐵彈子拿了出來。聶十八是識貨之人,一看,弓是一把好弓,比自己所用的弓更好。彈子,是精鐵打鑄的,一個個如鷓鴣蛋似的,頗為重手,聶十八打獵時,也曾用過溪邊的小石子獵過飛禽走獸,但不如甩箭那麼準確。聶十八試扣了一下弓,又試試鐵彈子的重量,問眾人:“我怎麼才能將他們的帆射落下來?”
婷婷説:“只要你時射了帆的繩索,帆就自然降落下來了。不過,最好將桅頂上的滑龍擊碎了,他們要修理,也要好一段時間才修理好,那麼,他們就再也不能跟蹤我們了。”
聶十八看了看自己船上桅杆頂上的沒有輪,説:“滑輪目標大我或許能射中。”
“那你快射呀!”
聶十八來到船尾,打量了一下兩船相距的長度,再看看來船桅杆頂上的滑輪,便説:“好,我試試。”
聶十八扣了彈子,拉滿了弓,右手一放,“嘣”的一聲,鐵彈子似急電般射出,剎那間把一艘船桅杆頂上的滑輪擊得粉碎,“嘣”的一聲,巨大的風帆附落下來,那艘船隻頓時在江面打橫,停了下來。還沒等另一艘船隻上的人醒悟過來,聶十八的第二顆彈子又激射而去,不偏不倚,又擊中另一艘船上的滑輪,風帆又同樣掉了下來,穆家父女和鬼影俠丐看得驚喜不已,一齊讚了起來:“好眼力,不愧是神射手!”
聶十八望着橫在江面上的那兩艘船隻,沒有露出高興之色,心裏反而不安。婷婷問:“你怎麼啦?”
聶十八説:“我沒什麼,只是有點擔心,萬一他們不是敵人,我不害了他們?妨礙了他們的航程?”
“哎!我還以為你射時扭傷了那裏,你什麼不擔心,卻擔心這些事?”
婷婷説:“難道你信不過我爹的一雙眼?”
穆老爹説:“小兄弟,放心,我這雙老眼不會看錯人的,你看,他們不是射出了一支紅色的信號箭麼?”
聶十八一看,只見後面一艘船上一支紅色信號直升藍天,好像逢年過節時放煙花似的,一時驚愕:“這是什麼東西?”
婷婷説:“這是武林中人通訊聯絡的信號,這一下,你相信他們不是一般的人了吧?”
穆老爹説:“丫頭!別多説!注意兩岸和前面江面上有什麼動靜,以防不測。”
“爹!我知道啦!”
穆老爹又對鬼影俠丐和聶十八説:“來!我們先去吃飯,看來一場戰鬥免不了,吃飽了才好與人交鋒,不然,恐怕沒時間吃飯了。”
鬼影俠丐説:“不錯!不錯!沒吃飽,別説交鋒,連逃跑也沒力氣。”
婷婷笑道:“你這個叫化叔叔,怎麼還沒交鋒,就想到逃跑了?這般的沒信心?”
“什麼事,還是作最壞打算的好。小兄弟,你説是嗎。”
聶十八説:“叔叔,真的是七煞劍門的人來了,叔叔和老伯先別和他們説話,由我和他們説好了。”
“小兄弟,那我們就指望你啦。來,我們吃飯。”
幸好在用飯時,兩岸和江面都沒有發生任何情況。當他們吃飯後,船已來到一段江面較窄的水面,左邊是溪口,右邊是龍口,這時長江上游遠處的江面上,出現三條大船,一字排開,順流而下。
穆老爹叫人家小心,驀然,從江岸的隱蔽處,飛出了二隻輕舟,直向穆家大船駛來,跟着一條大錨,凌空飛來,“啪”的一聲,釘在穆家大船的船頭上,隨後兩條人影,從輕舟飛來,落在船頭上,單看這兩個人的輕功,已屬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了,一個近二百斤的大錨,凌空飛來,其臂力可想而知了。
上來的兩位高手,行動快如電閃,一個揮劍將帆繩削斷,篷的一聲,大帆降落;另一個隨手將穆家大船的鐵錨地下江去,濺起大片水花。這樣,穆家大船便停泊在江心,不能動了。
穆老爹在船屋上看得心頭凜然,敵人的行動迅速而準確,先以遠處的二條大船,吸去了自己的注意,沒提防江岸隱蔽處飛來的輕舟,顯然敵人在這一帶佈置得非常嚴密。
坐在前艙外盼望的婷婷給大錨落下來的巨大響聲嚇了一跳。以她的武功,將鐵錨拋回,阻止來人上船不是不行,但這樣一來,便過早暴露出自己的面目了。再説,就算是能阻止這兩條輕舟上的敵人,恐怕也越不過前面一字排開在江面上的三條大船,説不定兩岸就埋伏了不少敵人,萬一他們用火箭射來,將船燒着了更糟糕,不如以靜觀動,看敵人有何行動,再作打算。所以婷婷裝得如一般的船家女一樣,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問來人:“你,你,你們幹嗎?”
揮劍斷繩的是一位白淨臉皮的中年漢子,年約三十歲上下,一身青色勁裝,這是七煞劍門中的二十四劍手之一,姓元名浪,江湖上人稱飛劍元浪。將鐵錨拋落江的是位黑臉壯漢,二十六、七歲,一身黑色勁裝,是七煞劍門中三十六武士之一,雙臂有一股天生的神力,姓應名虎,人稱神力虎。飛劍元浪見婷婷是位船家姑娘,一臉的驚恐狀,一笑説:“小姑娘別慌,我們來並沒有惡意,只想見見聶少俠,麻煩小姑娘傳達一下,説我元某到來。”
婷婷心想:你們用鐵錨在我船頭艙板上擲出了一個洞,一上來又斬斷了我的帆繩,還説沒有惡意嗎?要不是我爹叮囑我先別亂動,我不將你們全翻到江裏淹死不叫婷婷。她現在卻睜大眼睛問:“聶少俠?我們船上可沒有叫聶少俠的,姓聶的客人卻有一位。”
“不錯,我正是找這位姓聶的客人。”
聶十八便從艙裏走出來,向飛劍元浪一揖説:“我就是姓聶的,不知兩位來找我有什麼事?我可不認識兩位呵。”
飛劍元浪見聶十八隻是一個十多歲的青年,一身肌肉生得健壯結實,黑中帶紅,腳步敏捷,神態純樸、忠厚,是一位標準的獵人。若單純的勇敢、機智,要是武功不高,飛劍元浪也不會放在眼裏。飛劍元浪問:“你就是聶少俠?”
“不!我不叫聶少俠,叫聶十八。”
飛劍元浪一頓,暗想:這小子是自謙?還是不懂?或者他根本就不是武林中人,沒在江湖上走動過?便説:“聶少俠別客氣,我這次唐突,想必少俠已知道我們的來意了。”
“我不知道呵!”
飛劍元浪一笑:“我是來想向聶少俠借一件物看看。”
“我知道你們是誰了!”
“少俠知道?”
“你們是不是七煞劍門的人?”
“不錯!在下正是七煞劍門的弟子,姓元名浪,是二十四劍手之一,人稱飛劍手;我這位兄弟卻是三十六武士之一,人稱神刀虎。”
聶十八心想:飛劍手?你手中的劍會飛麼?那不比在東篁店的那位錦衣人更厲害了?便問:“你們是不是想借藍美人一看?”
“聶少俠為人真是直爽可敬,我們正是為藉此物而來。”
婷婷這時嚷道:“他們是來向他借一件東西看呀,我還以為我們碰上了打家劫船的水賊了,我幾乎給你們嚇死了!”
飛劍元浪一笑説:“小姑娘,對不起,我們一時魯莽,讓你吃驚了。”
看來飛劍元浪不是兇惡的人,有點近乎俠義道上的人物,謙遜有禮,不欺婦孺。
婷婷説:“你們來借東西,説一聲不好麼?幹嗎將我們的船頭擲出了一個洞?又斬斷了我的帆繩?”
“好,好,我們借到東西后,自然會賠你們銀兩。”
聶十八説:“對不起,我身上沒有什麼藍美人,而且也沒有見過藍美人。”
飛劍元浪一怔:“什麼?你沒有?”
聶十八一揖説:“我決不會欺騙兩位,我身上真的沒有什麼藍美人,要不,你們可搜查我的身上和我的行李。”
飛劍元浪笑了笑:“這麼一件珍品,少俠要是收藏起來,恐怕誰也搜不出來。”
神力虎忍不住了,喝聲:“小子!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交出來的好些。”
聶十八説:“我沒有,怎麼交出來呵?”
“小子,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到時莫怪我們不客氣了!”
“你們想怎樣?”
神力虎還想説,飛劍元浪連忙喝道:“應虎,不得對聶少俠無禮。”他又對聶十八説,“少俠既然不願意,我們也不敢強借,那麼請少俠跟我們走一趟。”
“跟你們走一趟?去哪裏?”
“熊耳山。”“熊耳山?熊耳山在什麼地方?”
神力虎又瞪眼説:“連我們七煞劍門所在地的熊耳山也不知道在哪裏?小子,你是不是故意裝糊塗?”
聶十八愕然:“我真的是不知道,怎麼裝糊塗了?”
飛劍元浪説:“少俠不知道不要緊,跟我們一塊走,自然就會走到。”
“那,那,那要走多久?”
“從這裏往北而上,順風的半個月,不順風,恐怕幾個月也説不定。”
“幾個月?不行!我不能跟你們去。”
“那少俠是不願意隨我們去了?”
“我不是不願意隨你們去。這樣吧,我先去嶺南辦完事,然後隨你們去熊耳山怎樣?”
神力虎想問:“你以為我是糊塗蟲,聽你胡言亂語?”
“我是説真的,怎麼胡言亂語了?”“等你去完嶺南後,到時我們去哪裏找你這小子?”
“不,不,不用你們來找我,我會去找你們的!”
“那我們等你這小子,要等到哪年哪月?”
這時,一字在江面上排開的三條大船,已經駛到了,三條船一下形成了對穆家大船的包圍,都在離穆家大船不遠的江面上停下來。其中一條大船,在穆家大船不到二丈遠,一位錦衣中年漢子,神態威嚴,面色傲慢。目光如鷹俊,迎風而立在船頭上。他身後有四名一色打扮的彪形大漢,持刀護着,船沒停穩,他早已縱身一躍。宛如急電流星,豁然而落在穆家大船上,如殘葉飄下,全無響動,這一份輕功,又比飛劍元浪高超多了。跟着他身後兩名彪漢,也先後躍過船來。
飛劍元浪和神力虎一見他來,連忙參拜,口中“四爺”,肅然垂手而立在一旁。錦衣漢子並不去瞧他們一眼,一雙目光卻盯着聶十八,同時也斜目掃了婷婷一眼。聶十八一見這位錦衣漢子,感到驚訝、愕異,因為來人的衣着打扮,完全與那夜東篁店指使二百多匪徒,包圍餘少鏢頭和史鏢師的錦衣人一樣,所不同的,那一個是蒙了面孔,這一個卻沒有蒙面。要不是這位錦衣人雙手齊全,聶十八以為他就是那位蒙面的錦衣人了。
婷婷在一旁也看得心中驚然。她是一位學武之人,一下就看出這位錦衣人一身充滿了殺氣,目光逼人,武功不知比飛劍元浪高出多少倍,極可能是自己一個可怕的勁敵。心想:這個錦衣漢子是七煞劍門中的什麼人?不會是七煞劍門的攀門人熊夢飛親自到來吧?
來人雖然不是熊夢飛,也不異於熊夢飛親自來到。他是熊夢飛最心愛的一位親傳弟子,也是七煞劍門在武林中頗負盛名的六大劍客之一,排名第四,號稱地滅劍夏候超,在江湖上人稱為超四少劍俠,七煞劍門中人,卻一致稱他為四爺。其實他跟“俠”根本沾不上邊,頂多能稱為劍客,是熊夢飛精心培訓出來的殺手之一,當然與一般的職業殺手們不同。一般職業殺手是六親不認,為錢而殺人,他卻不是為錢而殺人,而是為熊夢飛而殺人。
七煞劍法一共有七種不同的劍路招式,每一套路的劍法,迥然不同,各有三十六式奧妙莫測的變化,所以稱為七煞劍。熊夢飛所收的七個弟子,每一個弟子傳授一套或兩套劍法,套套都是武林中的上乘一流劍法,辛辣無比,每一個弟子既可用自己所學的劍法單獨作戰,也可以聯手對敵,配合得極為巧妙。兩個弟子聯手對敵為二絕陣,三人聯手為三星陣,四人聯手是四門劍陣,五人聯手是五才陣,六人聯手是迷魂陣,七人聯手,那是威力無比的七煞劍陣了,就是當今武林一等一的上乘一流拔尖高手,恐怕也擋不了七煞劍陣,頂多可以保命脱身而逃走。
夏侯超因為是熊夢飛最心愛的弟子,他一人而獨能學到三套七煞劍法,以武功來説,他是七大弟子中武功最高的一個了,連排名第一的追魂劍商天賜,也只能學到兩套劍路。這一次熊夢飛打發夏候超前來追蹤聶十八,那是志在必得藍美人了。
熊夢飛不知從哪裏得到消息,知道聶十八在雞公山埋葬了武威鏢局田鏢師等人的屍體,極有可能是他得到藍美人或知道藍美人的下落。又知道聶十八已起程去廣州,便打發夏侯超帶着幾個劍手和一批武士而來……
夏侯超盯視了聶十八好一會,才冷冷地問:“你就是聶十八?”
聶十八點點頭:“是!”
夏候超轉問元浪和應虎:“你們問過了這小子沒有?”
飛劍元浪説:“四爺,在下問過了。”
“怎樣?”
神力虎説:“四爺!這小子説沒有,也沒見過。”
“那你們還跟他羅嗦什麼?將這小子給我綁回去,然後將這條船裏裏外外全部搜查一遍。要是找不出藍美人,給我將這條船拉到岸邊拆了,每一塊木板都給我破開搜查。”
聶十八一怔:“什麼?你們要拆船?還要將木板一塊塊破開?”
夏候超説:“不錯!不但船拆了,人也要殺掉。”
飛劍元浪説:“聶少俠,你不想害了船家,最好將藍美人交出來,便沒事了。”
聶十八説:“我沒有,怎麼交出來?”
“那你就害了這船上所有的人了。”
“你們千萬別亂來,好!我跟你們去熊耳山好了,你們不可殺人和拆船。”
夏侯超一揮手:“先給我將這小子綁了,然後全面搜查這船的裏裏外外,不準船上任何人離開。”神力虎正要伸手去抓聶十八,突然,娉娉在船尾尖叫起來:“聶少爺,不好了!你的行囊叫人偷走了!”
這一叫喊,不但驚震了聶十八,也驚動了七煞劍門所有的來人。眾人急抬頭一看,只見一個蒙了面的叫化,隨着一塊艙板,提着一件包袱,在江面上滑浪飛行,直往南岸滑浪奔去。婷婷一看,便知道是鬼影俠丐弄的調虎離山計了,對聶十八説:“聶少爺,説不定他們向你要借的東西,叫這叫化小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