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説到江中一叟和莫紋都不知道蒙面黑衣者是何人。江中一叟説:“我以為是你哩!現在看來,一定是那位與俏郎君在柳城不遠江邊上同時出現的黑衣蒙面人。”
“黑鷹?”
“不錯,現在看來,一定是他了。”
莫紋更是驚訝,黑鷹怎麼會在闞家寨中出現?莫非他一直在暗中盯蹤自己?這個黑鷹,真是神秘極了,盯蹤着自己,一直不讓自己發覺。他到底藏在什麼地方?對自己瞭解得這麼清清楚楚?要是在陸地上,他跟蹤自己而不讓自己發覺,還有可能。可是自己一直在船上,後面又沒有任何的船隻跟蹤,而且是日夜順江而下,他總不可能日夜跟着船在岸上奔走吧?當然,以黑鷹那匪夷所思的武功,要跟蹤一條船,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他説他在前面等我,是這麼的等法?好呀!有了他在暗中保護,我更放心啦。
江中一叟見莫紋沉思不語,問:“丫頭,黑鷹你認識不?”
莫紋笑着:“認識認識,我怎麼不認識他?我跟他打交道,不是一兩次了。”
“他是俠義道上的人?”
“他跟‘俠義’兩字扯不到一塊。”
“那他是什麼人?”
“我也説不上他是什麼人。不過可以肯定,他是個謀奪慕容家武功絕學的一個可怕的人。”
“丫頭,那他跟蹤你……”
“他主要擔心武功絕學落到了別人手上。”
“那他怎麼不直接找你索取?”
“怎麼不索取?交鋒了兩次,他勝不了我,我也勝不了他,就這麼僵持住了。”
江中一叟擔心地説:“丫頭,以他的身手,要竊取在你身上的武功,不是不可能的。”
“問題是秘笈不在我身上,他怎麼竊取?再説,他為人也怪,不屑採取這樣的手段,而是要我心服口服地自願交給他,他才要。你想,我會自願交給他嗎?”
江中一叟聽了,不由説:“看來這個黑鷹,行為比我老頭子還怪,我真想見見他。”
“你想見他不難,我一出事,他準會出現的。到時,你千萬別讓他走了,合我們之力,撕下他的面巾,看看他是什麼人。”
“丫頭,你沒見過他的真面目?”
“要是我見過就好了,老頭子,我們也除下夜行衣,休息吧。”
於是他們各自回房休息。莫紋矇矇矓矓地睡了一會,聽到房外有人行走,睜開眼一看,已是紅日東昇,燦爛陽光晃動的江面,幾乎映射得她睜不開眼來。她一躍而起,伸頭往外面一看,不少船隻已炊煙飄起,大藤峽兩岸山峯上,環繞着如絲帶般的晨霧,已在慢慢地移動飄散了。而大藤峽江面上,有幾個黑點,那是一些船隻,已闖過大藤峽,往下游漂去了。
莫紋開門走出房間,來到船尾,江中一叟和阿水已煮好了飯菜。江中一叟一見她便笑問:“丫頭,睡得好吧?”
莫紋笑道:“好!你沒睡?”
“睡了,給阿水弄醒了過來。”
阿水要打熱水給莫紋梳洗。莫紋説:“你忙你的,我自己來。”
江中一叟也説:“阿水,你讓這個丫頭自己來好了。”
莫紋又看看不遠處的左鄰右船,人們似乎在興高采烈地議論着什麼。再看看江岸,也有三三兩兩的人議論紛紛,有的船家高興得拍起手來説:“這下好了,大藤峽已經平靜,沒人敢收什麼保護費啦!”
莫紋問江中一叟:“老頭子,他們在議論什麼?”
“丫頭,他們在議論闞家寨這賊窩,一夜之間,給人踩平了,所有山賊死的死,逃的逃,大藤峽內,再也沒人收過往銀兩了。”
莫紋一笑,心想從此以後,闞家寨在綠林道上除名,再也不復存在。以後找機會,再挑了更頂山和綠布山才好。
莫紋梳洗罷,便來到慕容智的房間,拍開了他的昏睡穴,敲敲桌子喊道:“起來,起來!你這懶貓,太陽已照到牀上來了,你還睡?快起來。”
痴兒睡意未醒,嘟噥着不願爬起來:“嗯,姐姐,我還想睡一下,我好累呵!”
“你整整睡了一夜,還累?”
“唔!我就是累嘛!”
莫紋看見他這副似孩子般的貪睡相,哪裏像什麼驚震江湖的武林世家慕容家的子弟?像一個富貴人家的大少爺還差不多。便説:“好呀,你睡吧,我走了!”
這下,痴兒睡意全醒,一下跳起來:“姐姐,你要去哪裏?”
“你怎麼不睡了?”
“我,我醒了呵!”
“醒了就自己洗臉、漱口,吃過飯,你自己就在船上玩。”
“姐姐,我們不上岸玩玩麼?”
“別玩了,這麼個小小縣城,沒有什麼地方好玩的。”
“唔!姐姐,我想上街玩。”
“好呀!那你一個人上街去玩吧,我可要坐船走了!”
莫紋這句話,可是制服痴兒的法寶,痴兒一下又嚇得不敢出聲。他什麼都不怕,就怕莫紋離開他走了。
早飯後,所有過往的船隻都紛紛起錨,離開武宣縣城,往下游而去。江中一叟覺得自己如若不離開,就會引起別人注意了。本來他想夜闖大藤峽,但又怕驚動世俗,也只好命阿水啓錨而去。
莫紋問:“老頭子,你不夜闖大藤峽了?”
江中一叟笑了笑:“算了!你不怕行人注目,我可怕給人注意。”
船一進入大藤峽,果然是灘險水惡,漩渦處處,水下暗流急湧。江中一叟不敢大意,全副精力,放在舵把上。
一條滾滾而下的江水,竄入了羣峯峻嶺之中,宛如一條銀蛇在奇巖亂石中左右盤旋,將大瑤山切割開,形成了八十里長險惡的大藤峽。大藤峽,遠遠比不上長江三峽那麼有名氣,也沒有長江三峽那般令人驚心動魄,兩岸也沒有三峽般迷人的風光。但就它的險惡,並不亞於長江三峽,不但水急浪高,江面上形成了一層水霧雲煙,更險惡的是江底礁石處處,危機四伏,一不小心。便船翻人亡。
莫紋和痴兒倚在前艙窗欞上觀看大藤峽的景色,只感到船彷彿在雲霧之中飛行,一去千里,令人目眩魄飛。痴兒不禁抓住了莫紋的衣袖:“姐姐,我怕!”
“兄弟,你怕,就別看了,回房睡去。”
“姐姐,我不敢走。”
“那你爬呀!”
痴兒真的伏在艙板上,像烏龜似地慢慢爬着,莫紋“嗤嗤”地笑得幾乎彎了腰,説:“好了!好了!我的大少爺,我扶你回房吧,別盡丟醜現人眼了。”
“不!我爬得動,不用姐姐扶。”
突然,江中一叟在船尾喝聲:“小心,坐穩!”將舵一擺,船一個左急轉彎,繞過了一處暗礁。這一下,痴兒可爬不穩了,人似冬瓜般滾到了茶几邊,“咚”的一下,撞着了額頭。痴兒“呵喲”叫了一聲。他叫聲未完,船又一個右急轉彎,痴兒又像冬瓜滾到了另一邊去。
莫紋見痴兒那副狼狽不堪的樣子,笑得前仰後合,説:“爬呀!怎麼不爬了?”
“姐姐,我好痛。”痴兒卧在艙板捂着額頭説。
“讓我看看,撞成怎樣了?”
“姐姐,我的頭開裂了。”
“別胡説!”莫紋蹲下看看他的額頭,看來撞得不輕,額頭青了一處。便伸出玉掌,暗運真氣,為他按摩。
“姐姐,我的頭沒撞裂嗎?”
莫紋故意逗他:“裂了,快裂成兩邊啦!”
“姐姐,我會死嗎?”
“你裂成了兩個頭,閻王爺敢要你嗎?”
痴兒怔住了:“姐姐,我變成了兩個頭?”
“是呀。再撞一下,就成了哪吒,三個頭了,可惜沒有六臂,要不,誰也怕了你,不敢和你打架了。”
“真的?姐姐,那我再撞一下。”
“好呀!那就撞呀!”
痴兒真的想向桌子腳撞去,莫紋一手將他提了起來:“你是不是找死了?”
“姐姐,我想變成三個頭的哪吒,以後我可以保護你。”
“你呀!以後少給我胡鬧、丟醜,我就千多謝萬多謝了。”
他們就這麼説着,笑着,八十里的大藤峽,很快就拋到船後,不到半日,船便來到了潯州府桂平縣的西山之下,潯州府已遙遙在望了。這裏水勢平穩,一路下去再也沒有什麼險灘了。
船正靠着江岸緩緩行走。突然問,一條人影從江岸躍上船來,莫紋喝聲:“誰?”
“三小姐,是奴才。”人也進了船艙。
是無影飛盜俏郎君。莫紋有點訝然:“怎麼,是你?你還不遠走高飛,跑來見我幹什麼?”
俏郎君一揖説:“奴才……”
“哎!你別再自稱什麼奴才了!”
“是!三小姐。”,
“你有什麼事要見我?”
“三小姐在一夜之間,踩平了闞家寨,已驚震江湖啦!”
“那又怎樣?”
“我不能不來告訴三小姐一聲,玄冥陰掌門的幾大護法率了一批高手,已聞風而來。同時,中原幾大門派的高手,其中有武當、崑崙派的掌門,也雲集在梧州、潯州兩府一帶,追蹤三小姐的蹤跡。”
“我正等着他們來哩!”
“三小姐,千萬小心才是。聽聞西域幾大護法的武功,一個個不在幾大門派掌門人之下,其中一位黃衣護法,還會邪術,能控制人的意志。他們誓必要找到三小姐才甘心。”俏郎君説到這裏,不禁又看看痴兒慕容智,“他們也在追尋二少莊主。三小姐固然能脱身而走,恐怕二少莊主落到了他們手上,就危險了。”
“他們要這痴兒幹什麼?”
“那位黃衣護法會在他身上使用邪術,可以從二少莊主的口中得知一些武功絕學的線索,同時也以他為人質,威脅慕容莊主和大少莊主慕容明出來。”
莫紋沉思不語。看來這一場腥風血雨,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嚴峻。的確,自己一個人可脱身而走,痴兒呢?怎麼辦好?
俏郎君又説:“三小姐,我們聽説大小姐也往桂林這一帶趕來了。”
“唔!你還有什麼情況?”
“沒有了,三小姐是不是先避開他們?”
“避開?你想想,我能避得了嗎?就算避開了玄冥陰掌門的人,也避不了中原那幾大門派的人。尤其是丐幫,他們的耳目遍及天下。難哪!”
俏郎君説:“三小姐要是一個人,要避開他們,也不是什麼難事。可是……”
“你別多説了,我自會處理。”
“三小姐,要不要我留下?”
“你願留下?”
“我願以死相報三小姐之大恩。”
莫紋搖搖頭:“何必這樣?你還是快走的好,我不想拖累了你。再説,有你在身邊,我還多一份擔心。”
“既然這樣,我告辭了,望三小姐小心。”
俏郎君説完,便縱身往江岸躍去。
痴兒害怕地望着莫紋:“姐姐,你不會不理我吧?”
莫紋望着慕容智,嘆了一聲:“兄弟,你剛才沒聽到他説的話麼?”
“我聽到,我求姐姐別離開我。”
“兄弟,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痴兒放心了:“姐姐,你真好,我只要跟着你,就什麼也不害怕。”
“兄弟,可是有很多人在追殺我呢!”
“姐姐,我們可以躲起來呀!”
“哦?去哪裏躲?”
“我們回去那個巖洞裏躲起來好不好?”
莫紋聽了好笑,便説:“兄弟,現在回去不行了。要不,你先找一個地方藏起來,我去……”
“不!我要跟着姐姐的!”
“你不怕他們捉了你?”
“我不怕!我也會捉他們。”
聽了痴兒的話,莫紋心裏有一種説不清的滋味。一想到在那荒谷中,痴兒不顧生死跑來搭救的情景,她怎麼也忘不了。在羅城的那天晚上,要不是痴兒身上的玉女黑珠丹,自己恐怕就毒發身亡。自己再不能丟下他不管了。真的丟下痴兒,説不定他會千方百計來尋找自己,豈不是害了他?
莫紋現在的心情非常矛盾,帶這痴兒不是,不帶又不是。江中一叟這時説:“丫頭,別擔心,還有我這個小老頭,他們找不到你的。”
“老頭子,你有什麼辦法?”
“我只有一個拙辦法,船不靠岸,在江心飛行,直達廣州,然後出海。找一處海島住它幾年再回來,到那時武林就變得不同現在了。”
痴兒首先高興得跳起來:“姐姐,我們出海玩呵!説不定在海上,我們會碰上神仙的?”
莫紋笑起來:“你聽誰説有神仙的。”
“我家的張媽呀。她告訴我,海上有個什麼蓬萊島的,島上住的都是神仙,吃一顆仙棗,可以活幾百歲,喝一口仙酒,就更長命了。還説觀什麼音菩薩就在南海上。姐姐,我們到海上找神仙去。”
這個痴兒,將民間的神話當成真的了。莫紋心想:自己橫直不回梵淨山莊了,到海島上住一段日子也好。她問江中一叟:“老頭子,你有把握能避開他們的追蹤?”
“十成把握我不敢説,但起碼也有七八成。萬一真的在江面碰上了他們,我們只好跟他們拼了。在江面上,他們討不了便宜。”
痴兒説:“對!姐姐,我也幫你打他們,將他們丟到江裏去。”
莫紋沒時間去理睬痴兒的痴言廢語,對江中一叟説:“我不願拖累了你。”
“丫頭,你這是不將我當朋友了!”
“老頭子,我不是這個意思。”.
“丫頭,我不管你是什麼意思,你要是真的將我老頭子當朋友,就不應該這麼説。”
“老頭子,我們不能想一個更好的辦法?”
“好!你説,只要你不將我老頭子扔到一邊去就行。”
“老頭子,這樣好不好,到了桂平縣城,我一個人上岸,故意引他們盯上,你帶着我兄弟繼續沿江而下,等我擺脱了他們之後,再去找你們。這樣,這條船就不受人注意了。”
江中一叟望着莫紋:“丫頭,你不會一走了事吧?”
“哎!你怎麼這般不相信我?”
“丫頭,這個辦法的確好,可是我老頭子有點不放心。”
“你有什麼不放心?”
“你這樣很危險,能擺脱這麼多高手的追蹤嗎?”
“你放心好了,對付眾多高手,我或許無法取勝;但要走呀,他們就怎麼也追不上我。”
“丫頭,我還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
讓阿水換上二少莊主的衣服,跟你一同上岸。”
“老頭子,你是不是怕我走了,故意叫阿水跟着我?”
江中一叟眨眨眼笑道:“讓人們以為阿水就是二少莊主跟你在一起不更好嗎?一來阿水對地形熟悉,很容易找到我的;二來阿水輕功過得去,一兩個人,他也可以打發掉,這不更好?”
“好!老頭子,我們就這麼辦!”
痴兒卻嚷起來:“不!我要跟着姐姐。”
“兄弟,你不是説要聽我的話麼?”
“是!我聽姐姐的話,可是姐姐走了,我怎麼聽得到你説的話了?”
莫紋真給這痴兒弄得一下語塞。她故意生氣了:“好呀,那我們在一塊死吧!”
痴兒愕然:“姐姐,我們怎麼在一塊死了?”
“你跟我在一塊,碰上了那夥惡人,我又要與他們交手,又要照顧你,一不小心,我不給他們殺了?我死了,他們不殺你?你看看,那不是一塊死嗎?”
“姐姐,我們不會跑麼?”
“你不會輕功,跑得過他們?”
“姐姐,我會重功。”
江中一叟和阿水都有些愕然,在武學當中,從來沒聽説有什麼重功,重功是一門功夫麼?莫紋雖知道痴兒的胡言亂語,也故意驚訝地説:“嘖嘖,兄弟會五六七八九功,怎麼又多了一門重功了?我可沒聽兄弟説過呵!”
痴兒急了,跺着腳説:“姐姐,我説的是真的。”
“好好,你説説,重功是什麼功夫呢?”
痴兒眯着眼認真地説:“重功,重功,重功就是我用頭和身重重地撞他們一下,將他們撞倒了,我們不是可以跑掉了麼?對了,有人欺負姐姐,我就用重功撞他們。”
江中一叟和阿水聽了不禁啞然失笑。這真是痴兒説痴話。別説武林高手,就是一般武林中人,恐怕也撞不倒的,説不定還會撞在他們刀口上,不枉送了性命?
莫紋卻揶揄地説:“這真是一門不錯的功夫呵!我怎麼沒想起來?”
痴兒卻認真地説:“姐姐,那天我不是用重功撞跌了那個女惡人,揹着姐姐跑掉了嗎?姐姐怎麼忘記了?”
莫紋想起那天在荒谷的情景,的確也是這樣,不由一時怔住了,困惑地凝視着痴兒。不錯,這痴兒是有些蠻力,但他撞飛了人,純屬偶然,人家是一時沒防備這個不會武功的痴兒。再説這痴兒根本就是亂來,沒有招式,突然而來,人家猝不及防,驟然也不知怎麼閃開。這事只可以一次,絕不能第二次了。莫紋只好點點頭:“不錯不錯,兄弟這門重功的確厲害。不過,這次我上岸,主要是引他們追到別的地方去,所以兄弟的重功不管用了,得用輕功才行。”
“唔!姐姐,我要跟着你。”
“兄弟,姐姐上岸,只是打個轉,不久就會回來,再跟兄弟玩彈子好不好?”
“真的?姐姐,不久是多久?”
莫紋問江中一叟:“老頭子,你打算在什麼地方等我?”
“丫頭,近了不好,太遠也不行,這樣吧,我在廣東、廣西交界的封川縣賀江口等着你們,時間三天,怎麼樣?”
“好!三天後,我和阿水到賀江口找你老頭子。可是,你別將我兄弟丟失了。”
“放心,有我老頭子在,就有你兄弟在。”
痴兒説:“姐姐,你要去三天嗎?”
“兄弟,三天很快就會過去的,你好好跟老頭子在一起,千萬別亂跑亂跳呀。”
痴兒無奈的説:“姐姐,三天後你一定要回來。”
“兄弟,我一定回來,到時,我們一塊到海上找神仙去。”
痴兒高興了:“姐姐,見了神仙,我一定向他們討一顆棗子給你吃,讓姐姐有好幾百歲,永遠這麼好看。”
莫紋笑道:“兄弟,那我先多謝你啦!現在,你先跟阿水換過身上的衣服。”
“好的,姐姐。”
船快要過西山時,驀然一陣風起,一條白影,快如電閃,從江岸掠起,輕輕落在船頭上,跟着一個聲音響起:“阿彌陀佛!女施主,老衲尋得你好辛苦。”
莫紋定神一看,是少林寺的高僧枯木禪師,正對着她稽首合什,不由一怔問:“老和尚,是你追來了?”
“想不到老衲又見到施主了。”
船篷上,又聽到有人嘻嘻地笑着説:“莫丫頭,還有我這個叫化也來了!”聲落人現,船頭上又坐着一個一臉滑稽好笑的叫化,這正是丐幫的長老一見笑。
既然來了這麼兩個中原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看來,以後還會有不少高手陸續趕到,一場交鋒是少不了的。莫紋不動聲色,問:“你們來幹什麼?老是冤魂不散地纏住我為的是什麼?”
一見笑嘻嘻地笑着説:“莫丫頭,我叫化實在沒辦法,四處討不到酒喝,想再看看你身上有沒有金銀呢。”
“你這小偷,還説,我那小袋金銀呢?你弄到哪裏去了?”
“我,我,我都換成酒,裝到肚子裏去了。”
“好呀!等會我挑開了你的肚皮,叫它流出來。”
“喂喂,你這是開玩笑嗎?挑開了我叫化的肚皮,今後我叫化的肚皮還能裝酒嗎?”
這時,上官林和方圓圓也先後躍上了船。上官林客氣地對江中一叟説:“船家,請將船靠岸,我們不會難為你的。”
江中一叟見一下來了這幾個武林高手,論武功,自己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跳江逃走可以,交鋒接不了他們一招,這時幫助莫紋,只有越幫越忙。他只好乘機裝成膽小害怕的船家説:“你、你、你們是……”
方圓圓説:“船家,你放心,我們不是什麼劫船掠人的匪徒,只是來捉一頭狡黠的狐狸,你快將船靠岸。”
江中一叟故意愕然:“小狐狸?”
方圓圓一指莫紋:“她就是。”
“她、她、她可是我的僱主呵!”
上官林説:“船家,快靠岸,萬一交鋒起來,你這條船就毀了!”
莫紋回身對他們説:“你們這是幹嗎?在威脅船家嗎?還是不敢在船上與我交鋒?”
方圓圓説:“我們可不願看見船家為你而遭殃。”
枯木禪師説:“女施主,請別殃及無辜。”
莫紋説:“假慈悲,你怕傷了無辜,幹嗎不請自來?你們可以走呀!”
一見笑説:“莫丫頭,你交出慕容家的武功秘笈來,我叫化首先拍腿便走。”
“你走得了嗎?”
“我叫化怎麼走不了?”
“我真的將武功秘笈交給了你,華山派的上官少俠,恆山派的方女俠,還有你身邊的這位少林老和尚,他們能讓你拍腿而走?”
枯木禪師説:“阿彌陀佛!女施主願交出來,我們都會一齊而退。”
“哦?你不要我跟你回少林了?”
“女施主能隨老衲回少林更是善哉。”
莫紋搖搖頭:“老和尚,就是我願意跟你去,恐怕有一批人會不答應。”
“誰不答應?”
“玄冥陰掌門的人。”
“女施主,這一點你不必擔心。”
“我怎麼不擔心?”
“因為武當、崑崙兩位掌門人將他們擋回去了。”
“看來,你們是有備而來了!”
方圓圓説:“青衣狐狸,你識趣的,最好快點交出來。”
“我不交出來,大概你們要動手了?”
“這也是你逼我們出手的!”
這時,江中一叟在上官林的威脅下,已將船泊岸。一見笑説:“莫丫頭,來!我們上岸,我叫化想跟你走幾招玩玩。”説着,他自己已縱身上岸了。
莫紋用密音入耳之功對江中一叟説:“老頭子,請照顧我兄弟,我上岸與他們周旋後,便脱身而去,三日後在賀江口見面。”
江中一叟對莫紋眨眨眼,意思是明白她的話了。莫紋便縱身上岸,如輕燕般飄落在江邊的一塊岩石上。一見笑一見她這份輕功,呆了呆後,不禁讚道:“莫丫頭,好俊氣的輕功,看來一個多月不見,你功夫又大進了一步。”
“多蒙誇獎啦!不知你偷東西的功夫有沒有進步?”
“不行啦!我叫化沉醉於酒中,比以前大不如了。莫丫頭,最好我們只是玩玩,你別認真了,劍下留情,千萬別劃開了我叫化的肚子。”
莫紋笑起來:“有你這樣與人交鋒的嗎?”
一見笑説:“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我不知道。”
“不行,莫丫頭,我們得將話説清楚,玩真的,我叫化可不同你玩了,叫這老和尚跟你來真格的吧。”
枯木禪師:“阿彌陀佛!老衲也極不願意出手。”
“好呀!你們都不願出手,我走啦!”莫紋説完,便想縱身往南而去。
一見笑慌忙掠身而起,橫身攔住了莫紋的去路:“哎,哎!你怎麼説走就走了?”
“你們不出手,我不走幹嗎?”
一見笑搔搔頭:“可是,慕容家的武功秘笈,你還沒交出來呀!”
“叫化,你是不是弄糊塗了?”
“我,我叫化怎麼弄糊塗了?”
“我交出來,是你走了,而不是我走了,對不對?”
“對,對,你交出來,是我叫化走。”
“那我不交出來,就是我走啦!對不對?”
“對,對,是你走——,哎!不對,你走了,我叫化怎麼辦?”
莫紋忍住笑説:“我怎麼知道你怎麼辦?你可以去喝酒呵!”
一見笑望着枯木禪師和上官林他們:“我,我叫化怎麼越説越糊塗了?怎麼變得去喝酒了?”去。強奪人家的東西,是強盜行為,是正經事嗎?虧你還自稱什麼名門正派俠義人士哩!”
一見笑愣住了:“這,這……莫丫頭,你奪了慕容家的東西,又怎麼説?”
“我呀!原來就不是什麼俠義人士,更不是什麼名門正派,奪了人家的東西,天經地義,你叫化可不同了。”
這時,又有幾名高手平空而落,其中一個,也是一身破爛打扮,跟一見笑完全一樣。原來他是丐幫人物,但愁眉苦臉,一副哭相,跟一見笑的臉面成了強烈對比。他一到來就朝莫紋喝着:“小狐狸精!快將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交出來,便萬事全休。”
其他幾名高手,散成弧形包圍着莫紋。其中有莫紋見過的,也有沒見過的,都是中原武林各大門派的高手。
莫紋睨視這叫化一眼,不屑地説:“你是哪裏滾出來的東西?敢在我面前胡言亂語?”
一見笑忙説:“哎哎,他是我叫化的師兄,人稱一見哭。莫丫頭,我師兄可不像我這麼好説話。”
莫紋撇撇嘴説:“原來也是個臭要飯的。”
一見哭怒不可遏,喝聲:“小女妖,看掌!”“呼”的一聲,一掌拍出,掌風隱隱夾帶風雷,勁勢凌厲。
莫紋沖天而起,閃開了他這一凌厲掌風,嘴裏説:“你這臭要飯的,敢先出手!”人似輕燕,半空中一個筋斗,身形驟然欺近一見哭,也是一掌拍出。但見這一出掌姿式優美,玉掌拍出,似乎輕而無力,但暗含柔勁,刁鑽異常。這是梵淨山莊的靈猴百變身法和獨門掌法,專拍人身要穴,這種姿式伏着的身法、掌法,在正派人士眼中看來,卻是歹毒陰狠的武功。
一見哭與一見笑的武功在伯仲之間,都是丐幫的長老,武林中人稱哭笑二長者。一見哭見莫紋身段輕捷,掌法猝然拍到,心頭不禁凜然。暗想:這小女妖武功果然與眾不同,怪不得輕視武林羣雄了。他不敢輕敵,身形略閃,又是一掌拍出,沉重而有力。
轉眼之間,這兩大武林罕有的高手交鋒十多招,一個神色凝重,掌法似拙而巧;一個身似靈燕,掌法多變而陰狠,一沾即走。很快地,一見哭已處於下風,防守多而反擊少了。
一見笑在旁看見不妙,便躍進來説:“莫丫頭,我叫化也來跟你玩兩招啦!你可小心了!”一掌從旁拍出。
莫紋説:“你這小偷,早該出手才是。”
頓時,莫紋獨戰丐幫兩大名傾武林的高手。她在哭、笑雙丐的掌影重重之中,既是凌空飛舞的紫燕,更像狂風中的粉蝶,上下飛舞,掌法驟變,輕巧敏捷,招招將哭、笑雙丐的掌勁化解得無影無蹤,不但羣雄看得驚駭,連枯木禪師也看得睜大了眼。他看出了莫紋這一套掌法,不是梵淨山莊的武功,而是慕容家的絕學之一——分花拂柳掌法,心下悚然:難道這小女妖在一個月之內,便學到了慕容家的武功?要是這樣,今後武林,將無寧日了!
哭笑二長老更是越打越驚駭。他們已累得渾身出汗,內力已耗去了一半。可是莫紋,仍如輕歌曼舞般的從容得很。
上官林對羣雄説:“我們全上,對這小女妖不能講什麼江湖道義了!”
羣雄早已看出哭、笑雙丐已漸漸不敵,聽上官林這麼一説,便紛紛而上,只有枯木禪師不動,心有所思,凝神靜觀。
突然,痴兒慕容智從船艙裏跑了出來,奔到岸上喊叫:“你們這麼多人打我姐姐,不害羞嗎?”
江中一叟大吃一驚,喊道:“少爺!你快上船來,別過去。”
“不!我要幫我姐姐。”
莫紋見痴兒慕容智傻呼呼的奔上岸來,同樣也暗吃一驚,皺皺眉道:“你跑上岸來幹什麼?快回去!”
痴兒説:“我不回去!這麼多人打你,我用重功打他們。”説時,他真的衝過來了。
莫紋在羣雄聯手的圍攻之下,稍有不慎,便有受傷就擒的危險,已自顧不暇,哪有出手逼他回船上的時間?她一邊應戰一邊暗罵起來:你真是痴兒説夢話,也真會找時機幫忙那不越幫越忙了嗎?
上官林和方圓圓雙雙從船上躍進,落在了痴兒的前面,方圓圓的手中的劍在他面前一閃,嚇得這痴兒連忙後退幾步。方圓圓説:“慕容二公子,你別衝過去,小心刀劍無眼,錯傷了你,你還是回到船上去吧。”
痴兒説:“不行!我要幫我姐姐。”
上官林搖搖頭:“她是女妖,不是你的什麼姐姐。”
“不!她是我的姐姐。”痴兒説着,不顧危險硬衝過來。方圓圓皺了皺眉,對這痴兒,不能用劍,只好輕出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一下將他拍得一連後退幾步,還踉踉蹌蹌地站立不穩。方圓圓這一掌,只用了一成的功力,並不想傷他,目的是叫痴兒知難而退,或者知道害怕,不敢再衝過去。
痴兒站穩了腳,瞪着眼問:“你打我?”
“二公子,你回船吧!”
“我,我打你!”
這個痴兒,簡直不知死字是怎麼寫的,揮舞手臂衝向方圓圓。方圓圓忍住笑,身形輕閃,腳下一絆,痴兒便“啪嗒”一聲,翻倒在地上,跌得四腳朝天。事情也有這麼的湊巧,腳尖碰到了一旁觀看的上官林手腕的神門穴位上,他手一麻,手中的劍就好像給痴兒踢飛了似的。
上官林是華山派的弟子,在江湖上人稱鐵劍無敵,就是與人交鋒,劍也不會輕易被踢中而脱手飛出的。想不到無意中給一個痴兒踢飛了,不由一愣,呆住了。但憑本能的反應,他一個縱身接住了飛落的劍。
方圓圓也不由吃了一驚,但痴兒又從地上爬起來,哭着説:“我,我好痛啊!”
方圓圓又擔心這痴兒了:“二公子,你沒有摔傷了吧?”
“我,我不知道。”
“你讓我看看跌傷了哪裏。”方圓圓到底是正派俠義人物,感到自己對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使用了武功,實在有些內疚。何況這還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痴兒,不由關心起來。
可是痴兒竟發起惡來:“我不讓你看,你打我。”
莫紋一邊與羣雄交鋒,一邊也暗暗留神痴兒的情況。見痴兒翻倒在地,一分心,險些中了一見哭一掌。後來聽方圓圓關心地問候痴兒,心想:看來這些名門正派的人,不會傷了這痴兒的。也就不再為痴兒擔心了,一招“旋風舞柳”雙掌拍出,逼退了聯手圍攻的羣雄。只見她身形一閃,一招靈猴身法,躍出了羣雄的包圍圈,她剛一落地,伏在一處的兩位丐幫高手雙雙從她後面驟然襲來。莫紋再一掌揮出,嬌叱一聲:“去!”
兩位丐幫子弟身軀就飛了出去。莫紋一聲冷笑,似飛魂般向南面羣峯而去。丐幫哭笑二長老喝聲:“追!別讓這小女妖逃走了!”他們也飛快地向南面追去。大多數羣雄,一時竟呆呆地立着,不知那些人為什麼竟全跑了。
枯木禪師一聲長嘆:“這個女妖,一段日子不見,不但內力大添,更學會了慕容家的絕技之一——分花拂柳掌法,今日,她沒有傷人,只是初試其技而已。放眼當今武林,恐怕能制服她的,沒有幾人了。”
的確,莫紋今日抖出的掌法,就是武林中少有的太乙門的分花拂柳掌法,也就是慕容家的絕技之一。莫紋一來是初試其鋒;二來也是心存厚道,不願傷害這些名門正派的人。並不像枯木禪師所説,只單單初試其鋒,而是她根本不願傷人。要是她抖出的是梵淨山的天殛掌法,恐怕羣雄中有人要喪身在她的掌下了。
羣雄中有人驚愕地問:“女妖剛才抖出的掌法,就是分花拂柳掌?”
枯木禪師説:“老衲不會看走眼的。”
羣雄們一聽,一時都傻了眼,但更多的是極端的神往或心癢難禁。要是説,以往慕容家的武功絕學,彷彿如霧中之花、水中之月,看不清也摸不着。現在是既看清楚了,也對過手了。一位少女,在兩個多月中,便可以學會慕容家的一門武功,力敵羣雄,猶不顯敗跡,要是自己得到了,又該如何?那不同樣可傲視羣雄嗎?這樣一來,他們欲獲得莫紋身上秘笈的初衷竟變成了他們不可動搖的決心。其中有的更想入非非,想到佔有了莫紋,便是財色兼收。
突然,又有兩條人影驀然飛來。眾人以為是哭笑兩位長老回來了,一看,是武當派掌門人中原一劍青松道長和崑崙派掌門鬼影瘦樂正谷到了。這兩位,更是當今名滿武林一等一的上乘拔尖高手,與少林、點蒼、峨嵋三位掌門人,合稱武林五君子,年紀都是在四五十歲之間。
羣雄連忙上前拜見。鬼影瘦以輕功稱絕武林,青松道長以劍法威震神州。他們問:“那個小狐狸呢?哪裏去了?”
“跑了!”
鬼影瘦目光敏鋭,一掃羣雄:“她怎麼跑了?”
枯木禪師説:“老衲等人武功不濟,讓她跑掉了!”
青松道長略微驚訝:“以各位的武功,讓她跑掉了?”
上官林説:“這個小女妖,已學到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了!”
“哦?她這麼快就學到了?”
“是!連丐幫的哭笑二長老聯手,仍處於下風。”
鬼影瘦問:“這頭小狐狸武功竟然這麼的好?”鬼影瘦知道丐幫哭笑二長老的武功並非一般泛泛之輩,兩人聯手,就是自己,不戰百招,不能取勝。他望了望又問,“哭笑二長老呢?”
方圓圓説:“樂正掌門,他們去追趕那小女妖了!”
“往哪方追?”
“往南。”
“好!老夫要會會這頭小狐狸。”樂正谷説完,眾人只見身影一閃,便已失去了他的蹤影,鬼影瘦不愧為鬼影,輕功稱絕,一閃而逝,有他去追趕莫紋,莫紋還能跑掉麼?
青松道長對枯木禪師説:“禪師,我們也去追趕吧!”説時,便率了羣雄往南而去。方圓圓卻不放心那痴兒,回頭一看,痴兒不在,不知幾時跑開了。她以為痴兒回到了船上,揚首問江中一叟:“船家,慕容二公子去了哪裏了?回船上了嗎?”
江中一叟説:“他,他在你們説話時,追趕她姐姐了。”
方圓圓吃了一驚:“真的?”
江中一叟説:“小老兒不敢欺騙女俠。他真的翻過山那邊去了。”
的確,在莫紋飛也似地往南奔去時,痴兒趁眾人驚愕之中,尾隨着哭笑二長老,不聲不響地跑了,除了江中一叟,誰也沒注意到痴兒的行動。
江中一叟見痴兒跑開,極想叫喊,又怕暴露了自己面目。連忙示意阿水去追趕痴兒。方圓圓又上下打量着江中一叟,見他不像是奸詐之徒,也想不出他有任何理由要欺騙自己,便説:“船家,拜託你去尋找他回來吧。”
“是!小老兒就去尋找。”
方圓圓便丟給他一錠銀兩。江中一叟有些愕然:“女俠,你這是……”
方圓圓説:“你找到他後,就麻煩你送他到桂林伏波山下方府,別讓他四處流浪。”
“這——!”
“你有為難麼?”
“小老兒害怕他姐姐找小老兒要人,那怎麼辦?”
“她根本不是他什麼姐姐,是個女騙子。慕容二公子跟着她,不但受害,説不定連小命也送掉。再説,那壞女子不會再來了,船家你放心。”
“是,是。”
方圓圓見再無話,便抖輕功,追趕眾人去了。羣雄去了一會,阿水卻怏怏地回來了。江中一叟不見痴兒跟來,問:“你沒找到慕容公子,還是找到了他不願回來?”
阿水説:“我翻過山後,已不見了慕容公子。跟着見了那批武林高手,紛紛往南追去。最後,又見了那個什麼姑娘也趕去了。我又繼續尋找。突然,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輕聲説話,叫我不用找了,慕容公子自然會有人送回船的。還叫我們也不必在這裏等,沿江直下就可以了。”
江中一叟困惑了:“有人在你耳邊輕聲説話?你沒見到人?”
“是!當時真嚇了我一跳。一看,我身邊前後並沒一個人,而聲音像蚊蚋般仍在我耳中響着。我疑心要不是神仙,準是碰上山中的精靈妖怪了,驚駭異常。”
“聲音如蚊,字字清楚?”
“是!”
“阿水,你碰上一位武林高人了!他用密音入耳之功跟你説話,你是看不見他的。”
“密音入耳!”阿水驚愕。
“這是一門上乘的功夫,要具有深厚的內力才行。就是我,也不可能做到。阿水,既然這位高人這麼説,我們就開船吧。不要在這裏等了。”
阿水又問:“這位高人是誰?”
江中一叟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總之,他不會害我們。阿水,上船來吧。”
阿水一肚的疑惑,只好解纜起錨,船便揚帆沿江而下。江中一叟卻不時注意兩岸,看看有沒有慕容智和莫女俠的出現。
再説崑崙派掌門鬼影瘦以極快的身法,憑着哭笑二長老沿途留下的記號,追趕了近六七十里。驀然見哭笑二長老給人吊在山道旁的一棵大樹下,愣了愣,問:“兩位長老怎麼給人吊到樹上了?”
一見笑的一張嬉戲笑臉再也不見了,一見哭一張苦瓜似的臉拉長得更難看。他們嘆着氣説:“樂正掌門,我們兩叫化今日可算栽到家了!”
鬼影瘦精光似的雙目打量四周,發覺四周無人,問:“什麼人將你們吊在樹上的?”
一見哭説:“別説了,我們一時不慎,上了那小狐狸的當。”
“兩位怎麼上了這頭狐狸的當?”
一見笑即叫起來:“樂正掌門,我叫化吊在樹上好看嗎?你放我們下來再問好不好?要不,我叫化什麼話也不説。”
鬼影瘦為人頗為嚴肅,但見了他們這副狼狽相,也忍不住好笑起來,連忙説:“是是,老夫一時竟忘了你們給吊在樹上。”説時。便解了他們下來。一邊問:“憑兩位的武功與內力,就是一時不慎,給人捆了手腳,吊在樹上,也完全可以運內力將藤索震斷,怎麼仍像掛臘鴨似的吊在樹上?”
哭笑二長老身上藤索雖然解開了,仍躺在地上不能動。鬼影瘦問:“兩位,繩索解開了,怎麼還不起來,不會是受了傷吧?”
一見哭哭着臉説:“樂正掌門,我們給這狐狸女妖封了穴位,麻煩你再給我們拍開!”
一見笑又叫起來:“你以為我叫化願意臘鴨似的給人吊起來嗎?要不是給這狐狸封了穴位,我叫化不會震斷繩索麼?”
“原來兩位給這狐狸封了穴,待老夫給你們拍開。”
一見笑又沒好氣地説:“你別拍了!”
鬼影瘦愕異:“為啥?”
“你現在拍遲了。你看看,他們都趕來了,我叫化這副狼狽相,他們不見也見到了,還拍什麼?”
果然,首先趕來的是武當掌門中原一劍青松道長和少林寺枯木禪師,跟着而來的是上官林、清和子等人,最後方圓圓也趕來了。
丐幫弟子一見自己的兩位長者躺在地上不動,都吃了一驚,問:“長者,你們受傷了?”
一見笑説:“去,去,去,我叫化受什麼傷了?我喜歡躺在地上不行嗎?”
鬼影瘦素知丐幫一見笑長老為人,一笑説:“他們跑累了,在這裏休息一會。”一邊暗運真氣,拍開了他們被封的穴位,卻裝出是輕輕拍打他們一樣,給他們留了面子。只有青松道長和枯木禪師,看出了他們是給人封了穴位,其他人都沒看出來。
一拍開穴位,一見哭首先跳了起來,狠狠地説:“我找這頭狡猾狐狸算帳去!”
一見笑一下拉住了他:“不!我還沒歇夠。老哥,我們要歇一會,這樹下蔭涼好睡呵!這頭狐狸,恐怕走遠了,追不到啦!”
“不行,她就是逃到了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以雪今日之恥辱。”
枯木禪師説:“阿彌陀佛,兩位長老,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見笑嘻嘻地説:“老和尚,沒什麼事。那頭狐狸,見我倆追得辛苦,特意用山藤給我們編織了一張軟牀,吊我們上樹歇歇涼。”
羣雄聽得莫名其妙。方圓圓笑了笑:“老叫化,那麼説,你們是給她捆了手腳,吊到樹上啦!”
“嗨!你這麼説,我叫化臉夠光彩嗎?你這女娃子聽清楚了,是讓我們歇歇涼。”
一見哭説:“老兄弟,別打腫臉充胖子了。我們一時大意上當,給這頭狐狸吊在樹上,這有什麼不好説的?”
羣雄聽了駭然,愕然相視。以哭笑二長老這樣的武功,都給青衣女狐捉了起來,吊在樹上,那其他人更不是她的對手了!單獨去找她,那是自找苦吃!
鬼影瘦問:“你們是怎樣上她當的?”
一見哭悻悻地説:“她逃進了這一片樹林,我們分頭尋找,怎麼也想不到她一下驟然在我身後出手,兩股背勁,便封了我們的穴位。”
一見笑説:“跟着這狐狸跑出來,轉眼用山藤將我叫化兩人請到樹上休息啦!”
鬼影瘦困惑地問:“你們一點也沒發覺她在你們身後?”
一見哭搖搖頭:“這狐狸身法手法,簡直快得叫人不可思議。”
一見笑卻瞪大了眼睛:“我叫化要是發覺,還讓她點倒嗎?對了!樂正掌門,是不是這頭狐狸跟你有什麼關係?”
不但眾人愕然,連鬼影瘦也愕然:“她與老夫有什麼關係了?”
“她那身法手法,不是你傳授給她的嗎?她身法之快,跟你一樣呵!”
枯木禪師説:“笑長老,別説笑了!老衲知道梵淨山的輕功,不下於天山、崑崙,只是武林中少見罷了!”
鬼影瘦説:“是呵!崑崙派的鬼影、追魂掌這兩門武功,怎會傳給他人的?”
武當掌門青松道長這時問:“笑長老,這女妖朝哪個方向逃跑了?”
“依我叫化看,她絕不會朝北方跑。”
一見哭説:“你怎知她不會朝北方跑?”
“老哥,你是不是給吊得轉暈了腦袋?北方這麼多人來,她往北方跑,不給人碰見了?”
“我偏説她往北方跑了!”
羣雄一聽,知道這哭笑二長老又互相抬槓了。一見笑説:“好好!那你往北方追吧。我可不陪你。”
“我陪你,一路上盡倒黴,還給那狐狸當臘鴨似的掛在樹上。”
方圓圓嘆口氣説:“你們別急了!那狐狸到底往哪個方向跑了?”
一見笑説:“除了北方,東、南、西三個方向都可能跑。不過我叫化可想往南方去。”
“笑長老,那她……”
“哎!女娃子,你別叫我叫化笑長老了,我叫化笑不出來,只會哭。”
方圓圓忍住笑説:“那她往南邊跑了?”
“我叫化沒這樣説。”
“那你怎麼往南走呢?”
“因為我叫化知道往南跑是大海,大海邊有個叫合浦縣的,那裏珍珠多極了,我叫化想撿幾顆珍珠買酒喝。”
方圓圓問:“你意思是不是那狐狸跑去合浦拾珍珠了?”
“哎哎!我叫化只説我去拾珍珠,並沒有説她。不然,到了那裏找不到她,大家不更罵我叫化?”
枯木禪師説:“看來,我們大家分頭去追蹤這位女施主才行!”
方圓圓問:“禪師,那我們在哪裏會合?”
“潯州府龍華寺怎樣?”
一見笑説:“你這和尚怎麼盡找和尚廟會合?不能找別的地方會合麼?和尚廟,盡吃齋,更沒酒喝。”
枯木禪師笑問:“笑長老,你説,你要去哪裏會合?”
“有酒有肉,哪裏都行。”
方圓圓説:“笑長老,你要喝酒,我在潯州府買給你吃好了。”
“好!我叫化就跟你在一塊。”
“笑長老,我可不想跟你去撿什麼珍珠,你還是跟哭長老一起吧。”
“你嫌我叫化髒?”
“噢!我不是這個意思。”
一見笑看看方圓圓,又看看上官林,似乎明白了,説:“你是想跟上官林這小子一起。”
方圓圓一下紅了臉,啐了他一口:“沒半點正經,我不跟你説了。”
除了青松道長、鬼影瘦和枯木禪師不笑外,其他人都笑起來。羣雄心中都明白,方圓圓和上官林,正是武林中的一對俠侶,論相貌、武功和門派,都十分相稱。
最後大家便分頭追蹤莫紋。青松、枯木和鬼影瘦先回潯州龍華寺等候莫紋的出現;上官林和方圓圓自然是在一起;笑長老和哭長老,抬槓是抬槓,最終還是在一塊往南追蹤去了;其他人便往東、西方向而去。
潯州府桂平的金山村一帶,都是羣山峻嶺。而潯州府與梧州府都是在大容山中,山巒起伏,連綿千里。山與山,嶺與嶺不是為峽谷分開,便是為急流所斷。這一片山嶺真是多見樹木少見人。
哭笑二長老走路好像不會拐彎似的,逢山過山,遇澗跨澗。他們邊走邊談,一見笑問:“老哥哥,你覺得這頭狐狸為人怎樣?”
“狡黠!”
“還有呢?”
“這已夠了。”
“老哥哥,我感到這頭狐狸狡黠雖然狡黠,卻頂可愛的。”
“什麼可愛?”
“她很有趣。”
“你還嫌她吊你不夠?”
“其實,她完全可以摘掉了我們兩顆腦袋,但她沒有這樣做。”
“吊起我們當眾出醜,比割了我們腦袋更可惡。”
“老哥哥,你總不會説她是心狠手辣的女魔頭吧?”
“她與魔頭不同。”
“老哥哥,我們捉到了她怎麼辦?”
“我要吊她一頓解氣。”
“不殺了她麼?”
“她交出慕容家武功秘笈,放她走。”
“也不弔她了?”
“吊!”
“你吊了她,她會交出麼?”
“喂!你有個完的沒有?”
“老哥哥,我問問你嘛!”
“那你殺不殺她?”
“她那麼逗人愛,殺了不可惜?”
“那你怎麼對她?”
“捉她回去,交給我們的金幫主。我想,我們的金幫主見了她,一定喜歡得不得了!”
“你怎麼知道金幫主喜歡她了?”
“因為她跟我們金幫主一樣的狡黠,喜歡逗人。説不定會收她為女兒哩!”
“那我們丐幫就別想過安靜的日子了!”
“你是説這頭狐狸會亂了我們丐幫?”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各大門派必然會來找我們的麻煩,説我們意圖獨吞慕容家的武功絕學。”
“不錯不錯,這是個麻煩。”
一見哭嘆了一聲:“老弟,其實我們只不過壽星公跳舞——老天真而已。”
“我們怎麼老天真了?”
“老弟,憑我倆的武功,能捉到這頭狐狸麼?”
一見笑搔搔頭:“是呵!論武功不行,談到心計,更不如。我倆憑什麼能捉到她?不,不,説不定,我倆時來運轉,瞎貓碰上了死老鼠,叼現成的。”
“你真是叫化子彈琵琶,窮開心。”
“我倆本來就是叫化嘛!”
一見哭有感而説:“看來,只有我們金幫主出馬,才能捉到這頭狐狸。”
“青松這雜毛和那鬼影老頭兒也不行?”
“我看若是單打獨鬥,他們也捉不到她。”
“我們幫主武功,並不比他們高多少呵,能捉到她?”
“但我們幫主有過人之智。”
説着説着,他們轉出了一處山谷,慕然見前面路旁樹下站着兩個持刀的黑衣漢子。一見笑説:“老哥哥,我們不會碰上了攔路搶劫的強盜吧?”
一見哭望了望:“你怎知他們是強盜了?”
“不是強盜,他們持刀守着谷口幹嗎?打獵也沒有持刀的。”
“老弟,你身上是不是有銀兩?”
“老哥哥,有銀兩我還不早換了酒喝?叫化留不得隔夜米,我哪還有隔夜的銀兩?”
“那你怕他們幹什麼?”
“不,不!他們那兩把刀明晃晃的,好怕人。你看,他們在朝我們揮手了!”
“他們揮手幹什麼?”
“不是叫我們往回走,便是叫我們過去。”
“是叫我們過去。”
“不對!是揮手叫我們往回走的。”
“那他們就不是強盜了。來!我們走過去看看。”
“不,不,老哥哥,我腳發軟了。”
他們的話,是説給那兩條黑衣漢子聽的。這兩條漢子,服裝一色打扮,刀也相同,所不同的,一個有兩撇鬍須;一個卻是大小眼。年紀也不相上下,三十多歲。
一見哭拖着一見笑走過去了。大小眼已瞪起了一雙眼睛,大小更分明瞭,説:“你們是不是想找死了?我叫你們往回走,為什麼還要跑過來?”
一見哭故意愣了愣眼:“你不是打手叫我們過來嗎?”
“老子打手勢叫你們往回走,沒看見?”
一見笑笑嘻嘻地説:“對不起,對不起,我哥哥眼睛不行,看不清,誤會了。”
“快滾回去!”
一見哭卻問一見笑:“兄弟,他説什麼?我聽不清楚。”
“你耳朵聾了?”
一見笑又慌忙説:“對不起,對不起,我哥哥的耳朵也不大好使,説話聲大了,他反而聽不清楚。”
大小眼問:“你聽清楚了沒有?”
“清楚!清楚,我叫化不論眼睛、耳朵都好使。”
大小眼又吆喝:“那快滾回去!”
一見哭又問:“兄弟,他説什麼呵!”
一見笑説:“老哥哥,他叫我們滾回去。”
一見哭好像不明白:“滾回去?滾回去哪裏?”
“老哥哥,當然是滾回去山谷中啦!”
“山谷中可沒有人家,我們怎麼討吃?”
“對對,山谷是沒人家,討不到吃,我們不餓死了?”
“兄弟,那我們往前走呵!”
一見笑又笑嘻嘻對大小眼漢子説:“大爺,你積積德,讓我們到前面人家討口飯吃吧。”
大小眼晃了晃手中的刀,喝道:“趁早給老子滾回去!”
八字須漢子説話了:“兄弟,別跟他們羅嗦,打發他們走好了!”
一見笑笑説:“嘻嘻,你這大爺真好心,想到打發我們走。大爺,你身上一定有吃的了!施捨點吧,我們吃飽了,就回山谷去。”
八字須説:“老子身上只有一把刀。”
“刀?刀能吃嗎?”一見笑望着他手中的刀。“它,它好像不是麪粉搓成的呵!”
八字須説:“它不但好吃,而且吃進了肚子裏,你們今後就再也不用向人討吃了!”
“哦?吃了它,就永遠不會肚餓?”
“不錯!你們今世永遠不會餓了!”
“那不成了寶貝嗎?讓我叫化看看。”一見笑笑嘻嘻地説,一手就將八字須漢子手中的刀奪了過來,真是出手快如電閃。
八字須和大小眼一時呆若木雞,他們簡直不敢相信這個窮叫化會突然奪去了自己的刀。
一見笑卻拿着刀在眼前看了看,困惑地説:“這,這不像是麪粉搓成的呵!”
一見哭説:“兄弟,你給我看看是不是麪粉做成的。”
一見笑慌忙收了起來:“不不,這是我討來的,你不會向他們討嗎?”
“不錯!我也向他們討一把。”一見哭説着,出手如風,大小眼剛想躍開,一把刀早給一見哭奪去了。
要是説八字須的刀給人奪了去,還可以説一時沒防備。而大小眼的刀,不能説沒防備,但也同樣給人奪去了。他們這時才感到眼前的這兩個老叫化不是一般的叫化,而是武林高手。他們在驚愕中醒過來,一齊撲了上去,一邊吼道:“你們找死了!”
他們剛撲上來的身軀卻飛了回去。不但飛回去,同時還摔在地上爬不起來。他們一齊給哭笑二長老拂飛而封了穴位,又怎麼爬得起來?
一見笑嘻嘻笑道:“你們兩個,怎麼這般的小家子氣?我叫化只不過向你們討把刀罷了。”
一見哭卻將奪過來的刀,一塊塊地拗斷了,還將一小截鐵塊丟進嘴裏,咯咯地嚼着,真的吞下肚子裏去了。
一見笑問:“老哥哥,好吃不?”
一見哭説:“這麪粉太硬了,不好吃。”
“我看看。”
一見笑也將一把刀一截截掰斷,好像這不是鋼鐵鑄打成的刀,真是麪粉捏成的一樣。他同樣也丟了一小塊進嘴裏咯咯咬着,最後全部像麪粉似的吐了出來:“是不好吃,就算吃了它一世都不餓,我也不吃了,沒半點滋味。”
這兩個黑衣漢子更驚駭。這不是一般的武林高手,而是一流的上乘武林高手,自己真是看走了眼。他們見哭笑二長老向他們走來,驚恐地問:“你,你們要殺了我們?”
一見哭問八字須:“你為什麼要騙我們?説它好吃?”
八字須緊閉雙眼,一咬牙,挺着脖子説:“好!你殺了我吧!”
一見笑説:“我們殺你幹嗎?我叫化只想問問,幹嗎你們要叫我們往回走?不讓我們到前面去?”
“在下勸兩位還是別往前面走的好。”
為什麼八字須不讓他倆往前走呢?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