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說到要檢查車輛,申七認真的檢查軸木和車把木,用手敲敲,沒有什麼異音,首先便放心了。然後又去檢查其他的地方,除了一邊車輪的軸木在翻倒時給擦傷一點,其他都沒事。申七又上車檢查一下車內坐的地方,整理好,便對豹兒、翠翠說:“少爺,小姐,這車無大礙,還可以坐,請上車吧!”
申七跟著套好馬,翠翠問:“七哥,這馬可不可以?”
“小姐,這算是一匹好馬,比我原先的馬還年輕一歲,二十兩銀子不算貴,值得!小姐,少爺,坐穩了!”申七馬鞭在空中一抽,“叭”地一聲,便車轔轔、馬嘯嘯地往博望岑家莊飛奔而去。二十多里的路程,半個時辰便到了博望小鎮。申七向人打聽岑家莊在鎮子的什麼地方。當地人一指東北面一叢樹林說:“岑家莊就在那座樹林裡,出鎮口,沿著大道跑兩里路便到了。”
申七說:“多謝大哥指點。”
那人看看申七,又打量了馬車一眼:“你們是岑員外的朋友?”
“我們是慕名前來拜訪。”
“我看各位不必去了。”
“哦!?為什麼?”
“岑員外昨夜裡那匹烏雲蓋雪寶馬,給人盜了去,岑員外也被賊人打傷,各位這時去,恐怕岑員外不會接見。要是岑員外的至親或深交的朋友,岑家莊的管家,還可以接見。”
翠翠聽了,揚揚眉問:“是誰將那匹寶馬盜走了?”
那人說:“要是知道就好辦了!”
申七問:“我聽說岑員外是少林寺的弟子,武功不錯,臂力過人,江湖上人稱托塔天王,那盜馬賊能將他打傷麼?”
那人嘆了一聲:“正所謂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那盜馬賊要是沒有兩下好功夫,敢來岑家莊盜馬麼?”跟著又說:“這一帶的人,都知道岑家莊早晚都會出事的。”
“哦!?大哥怎麼這樣說?”
“自從唐王府以千金來購買這匹寶馬而不成後,我們就知道岑家莊遲早會出事了!今日看來,果然這樣。”
“大哥的意思是說唐王府人……”
那人慌忙望望前後左右,見沒有什麼人注意,輕輕地說:“嘿!我沒有這麼說,也不敢這麼胡猜亂想,你老弟的說話最好小心一點,別惹禍上身。”那人說完,慌忙走了。
申七怔了一會,問豹兒和翠翠:“少爺、小姐,我們還去不去岑家莊拜訪?”
豹兒感到自己是為看看寶馬而來,現在寶馬已給人盜去了,自己又與岑員外素不相識,何況岑員外又負傷,不必去給人家添麻煩了,便說:“算了!七哥,我們別去了!轉回城吧!”
翠翠說:“不!我們去岑家莊看看。”
豹兒愕然:“沒有寶馬了,我們還去看幹嗎?”
“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人將這麼一匹價值千金的寶馬盜了去。”申七問:“小姐不會去將這匹寶馬從盜馬賊手裡奪回來吧?”
“那不好嗎?”
申七遲疑地說:“小姐,要是這事是唐王府人乾的,就不大好辦了!”
“要是這樣,就更加好辦。”
“怎麼更加好辦?”
“那盜馬賊真的是唐王府的人,那這匹寶馬不會走遠,必定在附近一帶,我就怕盜馬賊與唐王府沒有什麼牽連,盜了寶馬後,就遠走高飛,無法追蹤。但不管怎樣,我們都應該去岑家莊看看,說不定可以查出這盜馬賊的一些蛛絲馬跡來。”
豹兒說:“翠翠,我看這事算了!這事讓官府去追查吧!我們還是趕去桐柏山才是。”
可是翠翠非要知道這匹寶馬是誰盜了才滿足似的,她眼睛轉了轉說:“哎!豹哥,你師父在臨終時怎麼對你說的?他不是希望你在江湖上多做好事嗎?儘管姓岑的與我們素不相識,但他卻是我們武林中的人,現在他給人盜去寶馬,又給盜馬賊擊傷,最需要有人伸手相助,我們怎麼不去相助他一下?這事我們不知道則已,既然知道了,連看也不去看一下,怎麼說得過去?”
“翠翠,我怕我們去幫不了他,再說,我們去,他會見我們嗎?”
“真的這樣,那我們也算盡了心意。”
“既然這樣,那我們去吧!”
申七說:“小姐真是俠肝義膽,令小人敬仰。”
‘噢!”翠翠笑著,“我只是好奇而已,七哥,你別給我戴上這麼一頂大帽子。”
申七趕著馬車,轉出鎮口,沿著一條大道,直往岑家莊而來。
岑家莊,坐落在密林裡山崖下的半坡上,馬車一入樹林,便是林蔭遮日的平坦大道,顯然這岑家莊從樹林開闢出來的大道,以方便朋友們來拜訪。豹兒、翠翠來到莊前,見大門緊閉,也沒有看守之家人和武士,申七首先躍下馬車,上前敲門。豹兒和翠翠也下了馬車,環視了一下,似乎沒發現莊門前有過什麼打鬥、交手後留下的痕跡。
半晌,大門“呀”的一聲,打開了一條縫,一位白眉白鬚的老家人伸出一張面孔來,眯合雙目,目光從眼睫毛中透射出,疑惑而帶警惕地上下打量著申七,又看看豹兒和翠翠一眼,目光裡略現詫異,問:“你們是來見我家老爺?”
申七說:“我家少爺、小姐,特來拜訪岑大俠,請老丈代為傳達。”
老家人搖搖頭:“我家老爺負傷在床,不能接見你家少爺、小姐,請原諒,你們回去吧,改日再來。”說完,便想關上大門。
翠翠說:“慢著!我們特意趕來探望岑大俠,你怎麼不先向你家老爺請示一下,就拒人於千里之外?”
老家人嘆了一聲:“小姐,對不起,我家老爺這幾日之內,都不會見人的,你們還是請回,別來打擾了!”老家人說到這裡,又要關門,似乎給什麼打斷一樣,又望了望翠翠,“請問小姐和少爺,高姓大名?”
豹兒上前一揖:“在下萬里豹。”
翠翠在旁補充了一句:“他就是雲南點蒼派少掌門。”
老家人似乎對中原武林九大名門正派是熟悉的,驚愕地打量了豹兒一眼:“少爺就是雲南點蒼派的少掌門?”
豹兒說:“在下正是。”
翠翠又說:“你不會懷疑他是假冒的吧?”
“老奴怎敢?請少掌門和小姐在門外稍等一會,待老奴親報老爺。”
豹兒說:“那麻煩老丈了!”
“少掌門別客氣。”老家人說完,又掩上了大門。
翠翠頓時生疑了,問申七:“七哥!你見過這位岑員外沒有?”
“小姐!我只聞其名,而不曾見過其人。聽人說,岑員外生得甚是雄偉,膂力過人,能裂石開碑,小姐問是什麼意思?”
“我看今日的事有些蹊蹺,我們要小心。”
申七怔了一怔:“小姐,有什麼蹊蹺了?”
“一個守門的老家人,有客人來拜訪,居然不先向主人稟報,擅自作主,打發客人回去,你不感到奇怪麼?”
豹兒說:“翠翠,別多疑了,說不定他是奉了他主人之命,這樣回絕客人的。”
“就算是這樣,點蒼派在中原武林中有一定的名聲,他知道了你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就應該先請我們到裡面坐,然後再去稟告主人才是,可是他卻叫我們在大門外等,並且還將大門關上,這不有點反常?”
“或許這位老家人,見自己主人負傷臥床,不能不小心。”
“豹哥!你別盡為別人設想,老往好處想,我看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申七也說:“少爺,小姐的說話沒有錯,事情是有點反常,小心一點也好。”
翠翠的確沒有看錯,岑家莊內是發生了不尋常的變化。這事,應從岑家莊的那匹烏雲蓋雪寶馬說起。
當南陽的唐王以千金想買下岑員外的寶馬不成功時,心裡便怏怏不樂,不料這事很快為東廠的大內侍高手知道。當然這些東廠的人,是負責監視唐王的一舉一動。他們認為這事有利可圖,只要將寶馬奪過來,再賣給唐王,便可拿到這幾千兩的銀子,同時還可將唐王買寶馬的事,向上面密報,說不定還可立一大功,榮升要職。他們商量妥當,便依計劃行事。
先由在唐王府臥底的東廠特務,唐王府內一名貼身的衛士,向唐王說:“王爺想要那一匹寶馬還不易嗎?小人有兩位江湖上的朋友,有辦法將寶馬弄來獻給王爺。”
唐王爺不由得心動:“哦!?他們有什麼辦法將寶馬弄來給我?真是那樣,本王可以給他們三千兩銀子。”
“王爺能賞給他們三千兩銀子,他們更會盡力而為了。”
“你說,他們用什麼辦法?”
“王爺,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規矩,他們是先禮後兵。要是那姓岑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只有將那寶馬奪了過來,說不定將那姓岑的殺了滅口。”
唐王爺嚇了一跳:“什麼!?奪馬殺人?”
“這不好嗎?”
唐王爺慌忙搖手說:“不,不,這事不可亂來,要是讓朝廷知道了,本王爺可擔當不了,以這樣的辦法弄到馬,本王爺寧願不要。”
唐王爺是一位小心謹慎的人,而且更十分猜忌朝廷對自己的暗中監視,弄得不好,有廢為庶人的大禍。同時他也知道,朝廷一定派了錦衣衛或東廠的人混入王府中,暗中盯視自己的一舉一動,他卻沒想到眼前這一位貼身衛士,竟然就是東廠的人。所以他言行舉止,十分謹慎,不敢越雷池半步,恃勢凌人、作奸犯科之事,他絕對不幹。那一匹千里馬烏雲蓋雪,他心中非常的心愛,也希望得到手,但自己的爵位和富貴更可愛。
說起來朱家明朝各地的王爺,在某一方面也十分可憐。他們雖然貴為王爺,享盡了人間的榮華富貴、樂盡犬馬聲色,但人身卻是極不自由,他們生活上的一切起居,不但明受地方知府的管理和打點,暗受錦衣衛和東廠的人的盯視,就是婚姻大事,為兒孫取名,也由地方上的知府包辦,沒有地方長官的許可,他們便不能行事。在明朝初期,這些各地的王爺還有極大的權勢,地方長官要巴結他們,阿諛奉承,到了後期,他們反而要仰求地方長官了,小王爺的取名,靠地方上長官向上面申報才可。一旦地方長官事忙或忘記了,小王爺的名字也沒有,不知是阿狗阿貓,比一般的平民百姓也不如。這也是朱元璋取得天下時,太為自己的兒孫打算,害怕餓壞了他朱家兒孫,結果弄得各地的龍子龍孫,一個個給地方長官當豬似的養起來,他們不能干預政治,更不能干預地方上一切事務,就是有才華的子孫也磨得沒有了才華,一個個庸庸碌碌,一味的享受富貴,吃飽就玩,玩飽就睡,睡飽就吃,什麼也不用去想,什麼也不用自己去做。所以明朝在各地的王爺子孫,沒有一個能有作為,一到農民起義,他們一個個給農民起義軍當豬似的宰殺了。歸根結底,是朱元璋種下的惡果,他太為自己的兒孫打算了!
再說唐王叫自己的貼身衛士千萬不可亂來,衛士說:“王爺,這事由我兩位江湖朋友出面,王爺不必擔心,而且也沒人知道。”
“不行,那匹寶馬一到我府中,還有人不知道嗎?”
“既然這樣,小人叮囑那兩位朋友,用一切辦法,勸那姓岑的將寶馬讓給王爺好了!”
“對,對,就是出再多的銀兩本王爺也願意,但不能強買,更不可傷害了他,要他自願賣給本王爺才行。”
“是!小人盡力去辦。”
唐王爺想了一下:“唔!要是姓岑的答應了,你帶他來見我,當面簽字畫押,將寶馬賣給本王爺,本王爺自然不會虧待你。”
“多謝王爺,小人現在就去辦。”
這名衛士立刻來找他的兩個同夥商議,他的同夥,一個曾經是陰山黑道上的魔頭,江湖上人稱鐵掌鬼見愁,掌法刁狠,勁能碎金裂石;一個是鷹爪門的高手,更是兇殘,一雙利爪,可摘取人心,或抓碎人的腦袋,黑道上人稱閻王怕。他們兩個要殺人,比踩死一隻蟻還輕易,後來他們投身入東廠,成為東廠高手中最為可怕的人物,兩隻兇殘無比的鷹犬。
閻王怕和鬼見愁聽了這個衛士的話後說:“想不到這位唐王爺,卻這般的小心謹慎。”
衛士說:“現在難辦的是王爺要親自見到姓岑的,聽到他願意讓出寶馬來才買下。”
鬼見愁說:“那好辦,姓岑的答應那算他走運,不答應,我用東廠的酷刑,哪怕他敢不答應?”
衛士說:“那恐怕不行,王爺要是看見姓岑的滿身是傷,不起疑心麼?”
閻王怕說:“不錯,看來用酷刑不行,我看,先把他一家老少抓起,姓岑的要是不答應,老子就將他的老少一個個在他面前殺了,我想姓岑的不會為了一匹馬,連妻兒子女的性命也不要了吧?到時他一定乖乖地隨我們去見王爺,將寶馬讓出來。”
“好!我們就這樣辦。”
於是鬼見愁和閻王怕兩人立刻行動,連夜直撲岑家莊。他們行動,也有那麼的巧合,剛好與雲裡閣殺手刺殺翠翠和豹兒同一個晚上,所不同的,一個在南陽城中發生,一個在博望坡進行。
托塔天王岑嶺在深夜裡,見兩個人夤夜而來,一怔之下,問:“兩位壯士深夜降臨敝莊,有何見教?”
鬼見愁陰森地說:“岑員外,我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特為閣下有一匹寶馬而來。”
岑嶺見兩人一色夜行勁裝,卻身上沒帶任何兵器,赤手空拳,步履輕巧,落地無聲,一看就知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心中凜然,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非親非故,夤夜登門,絕非好事,便微笑問:“看來要是在下不答應,兩位是準備動武了!”
閻王怕哧哧一笑:“我們並不想這樣,要是肯讓出寶馬,我們願以千金購買,大家好來好去。”
“對不起,在下這匹馬是怎麼也不能讓出來,兩位還是請回。”
閻王怕說:“閣下還是想清楚再說,不要一口回絕了。”
“在下別的事可商量,有關寶馬之事,可以說沒有商量的餘地。”
鬼見愁說:“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請你別逼得我們出手。”
岑嶺說:“在下並不想與兩位交手,要是兩位這時離開還來得及。”
閻王怕一聲冷笑:“我們不離開怎樣?”
“在下只有領教兩位的高招了!”岑嶺說完,將外面的錦袍一脫,露出自己一身極為雄偉的身材來。
“好,好,我們就以寶馬比武,要是閣下勝了我們兄弟兩人,我們就立刻離開,今後再也不來相犯,要是閣下敗了,將窄馬交出來,我們還以千金相送閣下。”
“對不起,在下素不與人相賭,就是在下敗了,要命有一條,要馬就不行。”
鬼見愁頓時兇相畢露:“姓岑的,老子今夜裡來,不管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馬,我們是要定的了。”
“在下的岑家莊,也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閻王怕說:“我不明閣下連命也不要,卻要那一匹寶馬,這值得嗎?”
“少廢話,兩位請出招。”岑嶺不愧是少林寺的弟子,在交手時仍然禮讓。
“閣下以一個人敵我們兩個?這樣吧,你將人叫齊來,不然你輸了不服氣。”
“你們先戰勝了在下再說。”
鬼見愁說:“閻兄!少跟他廢話,待小弟先上。”
“好!老弟先上,千萬不可將他打死了,就是我得到了馬也無用。”
“閻兄,就看他的造化如何了!”鬼見愁說完,呼的一掌,就向岑嶺拍去,“姓岑的,先接老子這一掌。”
鬼見愁一掌拍出得十分刁狠,掌勁柔中有剛。來拍人身上奇穴要害部分。岑嶺一看他這一掌勢掌風,歹毒刁狠,不是名門正派的掌法,正所謂行家看出手,就知有沒有。岑嶺是少林寺門下的俗家弟子,武學見識不淺,一見他這掌拍出:“咦”了一聲:“你是陰山鐵掌門的弟子?”便閃身避開。
鬼見愁說:“不錯!有眼光,老子一出手,你就看出來了,好!再接老子一掌。”跟著第二掌又拍出……
陰山鐵掌門是武林中一個邪門歪派,以歹毒武功見長,岑嶺不敢大意輕敵,自己的金剛掌也跟著拍出,掌風呼呼,剛猛有力。轉眼之間,兩人便殺得難解難分,只見人影縱橫交錯來往,四掌紛飛,所拍出的掌風,波及到四周三四丈之內的地方。
金剛掌,是佛門正宗的掌法之一,剛猛、沉著、穩勁,志在克敵取勝,不在取人性命,往往以靜制動,後發先至,因敵變而掌變,拍中的地方,並不是敵人的致命地方,但給拍中了,往往也重傷骨斷,無力再鬥。要是金剛掌練到了上乘境地,對付武林的一流高手,可以說是綽綽有餘。可惜岑嶺的金剛掌,並沒有達到上乘的境地,發揮不出金剛掌應有威力。
而鬼見愁的陰山鐵掌,刁狠、靈活,奇招怪式、層出不窮,輔以輕功,進攻多變,往往令人防不勝防,但碰上的是佛門的金剛掌,以靜制動的打法,初時的確令鬼見愁的陰山鐵掌,難以施展出來。
從道理方面說來,是邪不能勝正,正義的東西最後一定能戰勝邪惡,但在武功上就不能這樣說了,往往邪惡、歹毒的招式,能戰勝正派的武功,、除非是正派的武功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岑嶺的金剛掌,既沒有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交鋒方面的經驗,也不及鬼見愁。岑嶺在江湖上極少與人交鋒,不同鬼見愁身經百戰,四處殺人,幾度從生死關闖了過來,積累了不少臨敵交鋒的經驗,變得越兇狠、歹毒、狡猾。幸而岑嶺武功算是深厚,膂力過人,才令鬼見愁一時不得手,可是五六十招過後,鬼見愁便穩佔上風了,最後一招大鬼小鬼拍門,招式奇異突出,便將岑嶺拍飛了,幸好他下手留有餘地,不至於馬上取了岑嶺的性命,但已叫岑嶺重傷不起,一口鮮血噴出。這時天色大白,岑家莊的一些武士一見自己的主人給拍飛了,有的趕來搶救主人,有的提刀舉棍直取鬼見愁。鬼見愁幾招掌法拍出,力斃了幾名武士,一手將岑嶺揪過來,大聲喝道:“誰再敢亂動,老子先殺了你們的老爺,然後將你們一個個殺得精光。”
眾武士見鬼見愁來得這麼兇殘,又見自己的主人身負重傷,置於他的掌下,一個個嚇得都不敢亂動了!
閻王怕這時也走了過來說:“各位,我們這次來是想購買寶馬,並不想傷害你們的主人,只要你們主人答應了,我不但可以保證你們的主人沒半點生命危險,更不會傷了你們半條毫毛。不過,你們得服從我們命令行事,不能擅自跑出莊外,不然,莫怪我們手下弟兄,將全莊的男女老幼砍盡殺絕,將岑家莊夷為平地。
鬼見愁冷冷地說:“你們要是不相信,不妨可以跑出去,看看有沒有命逃得出莊外。”
這一下,岑家莊的人更沒有一個敢亂說亂動了,因為他們看見圍牆上,站著幾位黑衣漢子。何況自己要逃跑,就算逃得了,也害了全莊的人無故受殺戮。這麼一來,岑家莊便全控制在閻王怕和鬼見愁的手中了。
他們也知道,武林中的一些人,為了好奇,看看這一匹世上少有的烏雲蓋雪良駒,不時來岑家莊拜訪,為了杜絕這些人的拜訪,他們又打發人在小鎮上放出空氣,說岑家莊的那匹寶馬,昨夜裡給一位高明的盜馬賊盜走了,還傷了岑員外,令岑員外臥床養傷,杜絕一切來客拜訪。
這兩個東廠的高手,怎麼也想不到近來驚震武林的豹兒和翠翠,早不來遲不來,偏偏在這時來拜訪岑家莊了。
閻王怕和鬼見愁正在要威逼岑嶺就範時,驀然一條人影似殘葉般的飄了進來,他們一怔,一看,是一位二十多歲青年,神態傲慢、目光逼人,卻面含笑意,閻王怕首先動問:“你是何人?怎麼會來這裡?”
鬼見愁凝神運氣,隨時準備一掌拍出,厲聲問:“說!你是什麼人?”
那神韻的青年說:“兩位別誤會,我來對兩位只有善意,絕沒有惡意。不然,兩位將有大禍臨頭了。”
鬼見愁說:“你想來唬嚇老子麼?老子可是嚇大的。”
閻王怕看出來人輕功極俊,顯然是一位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側頭問:“好!你說,我們有什麼大禍臨頭了?”
“在下知道,有兩位厲害的小魔王,為了這一匹寶馬,正要來岑家莊拜訪岑莊主,要是他們知道兩位所幹的事,在下實在擔心兩位不知能否安全而退。所以特來告知,望兩位早作準備。”
鬼見愁不屑地說:“什麼兩個厲害的小魔王,老子可沒有聽過。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好心來通知我們?”
“在下是什麼人,兩位就別問了,總之,我是你們的朋友,絕不會是你們的敵人。”
閻王怕問:“唔!你先說說那兩個小魔王是什麼人?”
“一個是自稱江湖小殺手,劍法端的了得,殺敗了不少江湖上有名氣的人物;一個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年紀小,本事大。在下不是看小了兩位,單憑你們的武功,就是聯手,恐怕也勝不了這一個小魔頭。”
“你就是來告訴我們這些?”
“不!在下還有一筆大買賣,想和兩位商量,要是這事成功了,在下可以保證兩位得到五萬兩的銀子,不比奪這一匹寶馬的代價更高麼?”
這兩位東廠高手驚訝了,五萬兩銀子,這可是一個誘人的數目,他們簡直不敢相信,以為自己聽錯了,問:“五萬兩?”
“不錯!不多不少,五萬兩。”來人從懷中掏出了一疊銀票,抖了抖,“這是京城有名錢莊的銀票,洪寶錢莊,南北各省的錢莊都可兌換。”
正所謂公門人見錢,如蒼蠅見血,哪有不眼紅的?鬼見愁首先心動了,何況五萬兩與五千兩相比,大成十倍。他們就是為了得到五千兩銀子,才來犯岑家莊,逼岑嶺讓出千里馬來,現在可以說是橫財自天外飛來,哪有不動心的?鬼見愁說:“好!你說,幹什麼大買賣?”
“殺了那兩個小魔王。”
“什麼!?殺了那兩個小魔王?”
“對!要是兩位能殺了那兩個小魔王,這五萬兩銀子就是兩位的。”
鬼見愁初時不知是什麼大買賣,以為這一來人,花錢來求自己謀取一官半職,要是在南陽府謀一個什麼捕頭當當,那還容易,要是在京城謀一個差事,恐怕就要花銀兩打點了,誰知這青年竟然要他們殺人。鬼見愁對於殺人是常事,等於家常便飯、小菜一碟。便立刻說:“好!將錢拿來,我們幹了!”
“夠爽快!”青年人帶笑說,“不過,在下只能先付給你們二萬五千兩銀子,其餘的數,等你們事成後,全部付清。要是兩位能活捉了他們,在下還可以再添上三萬兩銀子,活捉其中的一個,是一萬五千兩,兩位幹不幹?”
“幹!”鬼見愁一口答應下來。
“好!我們一言為定,在下就付給兩位二萬五千兩。”
閻王怕突然說:“慢著!”
鬼見愁一怔:“閻兄,你怎麼了?”
“這銀子恐怕燙手,不大好拿。”
“閻兄,你認為我們殺不了那兩個小魔王麼?”
閻王怕為人不但比鬼見愁兇殘,且更狡猾、多疑,他一直在旁斷著不出聲,心想:世上哪有這麼大的青蛙隨街跳?恐怕其中有些古怪,要不是兩位小魔王武功極好,自己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就是另有別的什麼陰謀,對自己不利。他不去理會鬼見愁的說話,卻盯視著來人問:“我從閣下的輕功看出,閣下絕不是武林中的泛泛之輩,以閣下的武功。恐怕名列一流高手行列,幹嗎閣下不去親自殺了那兩個小魔王,花那麼一大筆銀兩要我們去殺?”
青年人一笑說:“在下有難言之隱,不能與他們見面,再說憑在下一個人的武功,對付其中一人可以,對付他們兩個就自問不敵,所以才來和兩位商量。要是兩位見疑,在下也不敢強求兩位,只好帶著一筆賞金另找別的高手了。在下捧著豬頭,不愁找不到廟門拜。”
鬼見愁真是見財心迷,他恨不得一手就將那一疊銀票拿過來,著急地說:“閻兄,你往常可不是這樣啊!怎麼現在反而婆婆媽媽的了?這是順手牽羊的交易,我們怎麼不幹?我不信合我們兩人之力,殺不了那兩個小魔王!何況我們手下還有七八位弟兄,他們一個個都身手不凡。”
閻王怕不再出聲,鬼見愁伸手向青年人要銀票:“拿來!這事我們幹了!”
青年人大方地將一疊銀票交給了這位東廠的殺手,說:“這是一千兩一張的銀票,共二十五張,請閣下點清楚。”
鬼見愁接過銀票,看了一眼,沒錯,這的確是京城洪寶錢莊所發出的銀票,鬼見愁一眼就認得出來,問:“我們殺了或活捉了那兩個小魔王,往哪裡找你?”
“在下就在小鎮上等候兩位的佳音。請兩位放心,在下沒見到他們的屍體和活捉了他們,是不會離開的。”青年人說完,身形一閃,便在他們眼前消失了,藏身在莊外的密林中,注視著小鎮上一輛馬車向岑家莊而來。
這位行蹤詭異的神秘青年,突然而來,突然而去,又令閻王怕、鬼見愁感到愕異:他到底是什麼人?幹嗎以這麼一大筆的銀兩要買下兩個小魔王?他們之間是宿敵,還是另有別情?鬼見愁已放下岑家莊的事不去理了,問閻王怕:“閻兄,你看這小子是什麼人?這小子的輕功,顯然在我們之上。”
“老弟,我總感到這裡面有古怪。”
“不管它,要是那兩個小魔王真的來,我們就出其不意地殺了他們!不來,這二萬五千兩銀子算是白得。”
閻王怕搖搖頭:“恐怕事情沒那麼簡單。”
他們哪裡知道,這一個行蹤詭異的青年,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飛鷹堡堡主諸葛仲卿,他一直匿藏在南陽城中,不為外人知道。自從他的兩名飛鷹無仁和無容,帶著一批精英在丹霞山伏擊豹兒和翠翠慘敗之後,他頓時驚震得半晌不能出聲,聽無仁和無容的報告,本來眼看快要成功了,卻給一位突然而來的神秘劍俠救走了萬里豹,使丹霞山的伏擊功虧一簣。他十分驚愕這一位神秘的劍俠是誰?當然,他是怎麼也不會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同門師兄江湖浪子張劍,就是別人說,他也不會相信,只感到能在幾招之內就傷了無容的高手不多。他感到,這又是丐幫幫主的詭計,豹兒和翠翠是在明處,是明目張膽的公開聲言來挑戰飛鷹堡,目的在引自己出手,其實在暗中又佈下了另一不露面的極為上乘的高手,伺機撲殺飛鷹堡的人,剪除自己的勢力,並且在暗中照應萬里豹和那江湖小殺手,自己怎麼不想到這一點?而急於事成上了敵手的大當,丟了那麼多的人。自己今後可不能那麼魯莽行動了!當他接到申七的飛鴿傳書後,知道豹兒和翠翠要來南陽,再走桐柏,又燃起了他一股復仇的怒火,可是他跟前可用的人已不多了,大小十三鷹,死的死、傷的傷,沒有一個在自己的身邊。而且他也感到,再不能以飛鷹堡人的面目出現行事了,必須要藉助外人,才能再次伏擊豹兒和翠翠,於是他通過綢緞鋪的老闆,以高價聘請了雲裡閣的殺手。來刺殺豹兒和翠翠,同時自己在暗中窺視,看看那在暗中照應豹兒和翠翠的神秘高手是誰,必要時自己出面接應。想不到雲裡閣的殺手太過自信,第一次刺殺失敗。第二次由雲裡閣閣主親自出手,結果又是全軍盡沒,.他在暗中看見驚震不已。他感到這一位點蒼派的少掌門,武功比自己想象中還高出許多,別說自己,就是自己師父黑箭出手,也恐怕沒有多大的勝算,怪不得傲視武林的大師兄張劍,敗在他的手下了。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又想到借用東廠那兩個貪財的高手了。閻王怕、鬼見愁和那位在王府中衛士的行動,諸葛仲卿據耳目所報,早有所聞,更知道他們去岑家莊謀奪那匹寶馬之事,剛好翠翠也要去看看那匹寶馬。心想:既然雲裡閣殺手伏擊失敗,我何不借用這一股朝廷的力量,來對付這兩個小魔王?就算殺他們不成,那不啻給這兩個對自己威脅極大的小魔頭樹立一股極為可怕的敵人,只要引起了東廠高手們對他們的仇恨,那就夠這兩個小魔頭受的。於是,諸葛仲卿就突然出現在閻王怕和鬼見愁的面前了……
閻王怕和鬼見愁正在猜疑時,手下的弟兄便奔了進來報告,說外面有點蒼派的少掌門萬里豹和一位少女前來拜訪姓岑的。
點蒼派少掌門萬里豹,不就是那個小魔頭嗎?正是那位神秘來者出重金要買下他人頭的人,怎麼他和一位少女同來了?另外一個小魔王又去了哪裡?總不會那位少女就是江湖小殺手吧?一個少女成為殺手,這在江湖上可不多見。鬼見愁首先問:“那個少掌門人長得怎樣?”
“是一位忠厚有禮的小夥子,模樣半點也不兇惡。”
“哦!?那一位少女又生得怎樣?”
“屬下不知有沒有看錯,是一位牙尖嘴利的小毛丫頭,她腰懸掛著一把寶劍。”
鬼見愁問閻王怕:“閻兄,我們應該怎麼招呼他們?”
“老弟,他們人稱小魔王和江湖小殺手,恐怕武功必有驚人之處,我們……”
鬼見愁說:“我們驟然向他們下手,就算他們再有驚人之技,也無法施展。”
“不,不,先由我去大堂上接見他們,觀察他們,探聽虛實,然後我們才採取相應的措施行事。”
鬼見愁心想:是不是他給“小魔王”的稱號驚震了?變得這麼謹慎起來?可是閻王怕的官階比他大一級,不得不聽從,便說:“好!那小弟帶人在大堂上後面埋伏著。”
“老弟,你最好看我面色行事,千萬不可輕舉妄動,我們不擊則已,要一擊必中。”
“閻兄放心,小弟知道。”
這兩個朝廷的兇惡鷹犬商量、準備好後,閻王怕一揮手,對手下弟兄說:“請他們進來,我在大堂上接見他們,你們記住了,稱呼上不可亂了套,以免叫他們起疑心,有防備。”
“領隊放心,屬下知道怎麼辦。”
於是他們將那位老家人押到一邊去,打開大門,彎腰拱背,堆著笑臉說:“少掌門有請,咱們總管在大堂上恭迎少掌門。”
翠翠見這麼久才開門迎接,心下更生疑了,而且接見的不是什麼岑家的子侄親人,而是一個總管家,難道岑員外重傷在床不起,已不能視事,一切由這個總管家打理?翠翠也沒有想到,這時岑嶺的一家大小,都給這些東廠的特務們看守起來了。她輕輕對豹兒說:“豹哥,我們要格外小心一點。這氣氛有點不大對路。”
豹兒點點頭,對這些東廠特務說:“煩大哥們帶路。”
“少掌門請!”
豹兒和翠翠、申七來到大堂,閻王怕帶著兩名手下起身迎接,一雙目光,首先在豹兒身上打量,然後又看看翠翠和申七,心中暗想:這麼一對少年男女,帶著一位跟隨,怎麼成了小魔王了?要買下他們人頭的那人,會不會言過其實?但他不能不承認,豹兒和申七卻沒有什麼,但翠翠的一雙目光神韻異常,並且英氣逼人,看來辣手的是這一個少女,當時他拱手相問豹兒:“閣下就是雲南點蒼派的萬里豹少掌門?”
豹兒還禮說:“在下正是。”
閻王怕望著翠翠:“這位是——”
豹兒代答:“她是山西龍門薛家寨的二小姐薛翠翠。”
“原來是薛女俠,失敬失敬!兩位請坐。”
“我們冒昧前來拜訪,請總管見諒。”
“哪裡,哪裡,難得兩位光臨,我家老爺身體欠安,不能親自迎接,還請兩位見諒才是。不知兩位遠來敝莊,有何見賜?”
翠翠坐下揚揚眉問:“聽聞貴莊寶馬為人盜去,岑大俠也因此負傷,不知是否屬實,所以特來拜訪。”
閻王怕故意鎖眉說:“敝莊不幸,出此事變,有勞兩位關心。”
豹兒問:“總管知不知這事何人所為?”
“要是知道就好了!”
翠翠立刻追問:“那盜馬賊武功極好?能在傷了岑大俠後,將寶馬奪去?”
“事情的確是這樣,那人的武功太好了,不但傷了我家的老爺,也打死了一些護莊的家人武士。”
“哦!?總管沒看出那人的武功門路?”
“在下看不出來?”
“總管能不能帶我們去看看岑大俠的傷勢,或者我們可以從岑大俠身上的傷勢,看出那盜馬賊的武功門路,為你們將寶馬奪回來。”
“我家老爺現在不想人去打擾,同時也不想將這事擴大。”
“你們不想將寶馬尋回來?”
閻王怕故意嘆了一聲:“塞翁失馬,焉知禍福?我家老爺認為,這次寶馬的丟失,恐怕是一種禍福的預兆,說不定因禍得福,不打算將寶馬尋回來。”
翠翠一笑說:“想不到岑大俠對這事看得頂灑脫的。”
“多謝薛女俠關心,但事情到了如此,也只好看開,以免再招惹大禍來臨。”
豹兒說:“翠翠,既然這樣,我們不要再打擾人家了,我們走吧!”說著,站了起來。
閻王怕怎能讓他們離開呀,正想起身攔住,驀然,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衝了進來。翠翠一看,這人不正是剛才看守大門的那位老家人嗎?他怎麼傷得這般重?誰將他打傷了?
老家人衝進來,跌跌撞撞,一下撲倒在大堂上,用手指著閻王怕,對豹兒說,“他,他……”
豹兒一下縱了過去,將他扶起,出手飛快,封了他身上的幾處穴位,制止了他再大量流血,一邊說:“老丈,慢慢說,出了什麼事?”並且以自己體內的一股真氣,輸入到他的體內中去。
與此同時,鬼見愁如流星似的衝出來了,雙掌齊向翠翠拍出,鬼見愁也以為翠翠才是一位難纏的人物,只有冷不防的重傷了她,再殺豹兒,就輕而易舉了。誰知他驟然的一掌拍空,只將翠翠剛才的一張坐椅拍得粉碎,而翠翠卻不見蹤影,急忙四下一看,大堂裡哪裡有這一少女的影兒?心下愕然:不會是我一掌將她拍得血肉紛飛吧?要是這樣,怎麼不,見血灑大堂?但是,他很快看見血灑大堂了,血灑大堂的不是他所拍的少女,而是他兩個手下人的血,屍橫在大堂門口上。
也在鬼見愁向翠翠驟然的襲擊中,閻王怕也快如閃電的向豹兒出手,他鷹爪門的錯骨分筋手,卻一抓而抓住了急於救人的豹兒的右肩骨上,滿以為這一抓便將這個點蒼派少掌門的右肩骨抓碎,從而就廢了豹兒的一身武功,將豹兒活捉了,過來,多得一萬五千兩銀子。要是別人,閻王怕的確能如所願,可是他碰上的卻是一身真氣奇厚的豹兒,而且還有寶背心護體。閻王怕見自己一擊而中,一聲獰笑,可是獰笑頓時變成了驚叫,人也一下橫飛起來,摔在大堂上。因為他這一抓之勁,不但為豹兒所練的怪異內功吸了去,跟著為豹兒體內真氣的反彈力震飛,幸而豹兒為那老家人輸氣療傷,分去了一些真氣,不然閻王怕這一隻手恐怕真的報廢了,現在只震得一手麻木而已。以上種種,都是在剎那間同時發生,除了翠翠,心中有所準備,不感到突然外,豹兒和申七感到愕然,鬼見愁和閻王怕更感到愕然、驚駭。
豹兒和申七的愕然,是這位老家人怎麼身受重傷地奔進大堂和這位總管怎麼突然向自己出手?而鬼見愁和閻王怕的駭然、驚愕,是翠翠和豹兒這一身不可思議的武功。他們這時才感到那一位突然而來,突然而逝的青年人所說的話,並非言過其實,這幾萬兩的銀子,也感到的確不好拿,說不定連自己的命也墊上,他們手下的兩個人就已經墊上了!
鬼見愁見閻王怕莫名其妙的橫飛起來,又狠狠地摔在大堂上,慌忙奔過去扶起:“閻兄,你怎樣了?”
閻王怕說:“老弟,我們快走,這一雙男女,太邪門了!”
翠翠這時從樑上飄下,一聲冷笑:“你們還想逃走嗎?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幹嗎突然向我們下毒手?”翠翠的幻影魔掌神功,在這些東廠特務眼裡看來,真的不可思議,她在閃開鬼見愁的驟然襲擊中,還殺了兩個向申七出手的特務,從而驚震了東廠所有的人。
老家人得豹兒的一股真氣輸入,恢復了元氣,這時說:
“少掌門,薛女俠,他們就是盜馬賊,不,不,是搶馬賊、強盜,將我家老爺打傷了,還將我老爺一家大小全關起來,逼他們寫賣馬契。”
翠翠說:“原來這樣,我還以為岑大俠跟我們過不去,原來你們是一夥明火入莊打劫的強盜,正所謂殺人可恕,情理難容,本姑娘要是不殺了你們,那就是暗無天理了!說!你們想怎麼死法,是自斷呢,還是要我動手割斷了你們的脖子?”
鬼見愁大怒,呼的一聲,一掌朝翠翠拍來,說:“一個黃毛丫頭,竟敢對我們說這樣的話?老子要你先死!”
這個東廠的兇殘高手,一向是趾高氣揚,目空一切,他雖然驚訝翠翠的身法極快,能閃過自己一掌,但在武功上未曾較量過,輕功好的人,不一定武功就好,自己在掌法上苦練多年,難道還怕了一個小丫頭?他才不相信閻王怕的話,更不信邪,現在聽了翠翠的話,他哪能不大怒?所以這一掌的拍,已用了他十成的功力,而且掌法歹狠,直拍翠翠乳部的乳根穴,這是人體足陽明胃經的要害穴位,拍中不死也重傷。
翠翠見鬼見愁這麼歹毒、邪惡,心頭大怒,又見掌法是陰山一派的邪門掌法,出劍就絕不容情了,幾招無影劍法抖出,便殺得鬼見愁手忙腳亂,身中兩處劍傷。這還是翠翠不立取他的性命,還留下他這個活口問話。
閻王怕見鬼見愁情勢危極,只有挺身而出,一招飛鷹展翅,凌空躍來,直取翠翠,心想:點蒼派那小子一身真氣奇厚,難道你這丫頭也一身真氣奇厚?翠翠見他如隼鷹撲來,放棄了鬼見愁,閃身避開,跟著揮劍直挑這鷹爪門的高手,心想:一個是鷹爪門的人,一個是陰山派的弟子,他們可不像一般打家劫舍的大盜,以他們武功,既然傷了岑大俠,將寶馬奪走,是輕而易舉的事,為什麼他們寶馬到手而不走,仍留在這莊上?可是翠翠力戰二人,這鷹爪門的人,似乎比鬼見愁的武功還高一籌,已不容她想下去,只能進劍出招。
豹兒想出手,翠翠說:“豹哥,你別上來,我一個人應付得了,你給我注意其他的賊子。”一邊說,一邊以變化莫測的無影劍法連連進招。豹兒也感到翠翠以薛家的幻影身法與無影劍法相結合,揮灑自如,穩佔上風,應付這兩個賊人,的確綽綽有餘,用不了自己上前相助,同時他也要照顧那老家人和申七,免受其他賊人的傷害。他拾起了一個賊人屍體邊的一把利刀,交給申七:“七哥,你用這把刀防身,以防不測。”
申七武功雖然不高,但也會兩下功夫,能應付一般的強徒、賊子,他接過刀說:“少爺,你不用理小人,小人自會料理自己,也會看顧這老丈,少爺還是看住小姐要緊。”
那老家人也說:“少掌門,你也不用管老奴,殺了這些賊子才好,老奴現在已沒大礙。”
這時,又一條精壯的黑臉漢子從外面闖了進來,老家人一見,頓時驚喜了:“陳二爺,是你來了?”便掙扎站起來。
黑臉漢子急問:“興叔!這裡發生什麼事了?我岑師兄呢?他現在哪裡?”
豹兒初時以為又闖來了一位敵人,聽他們這樣說,是岑大俠的師弟,也就放心下來,但他感到這位岑大俠的師弟,似乎曾經在哪裡見過一面,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老家人這時說:“陳二爺,我家老爺一家大小,給賊人們關在一間房子了,現在不知怎樣。二爺,老奴帶你去救他們。”
黑臉漢子不由得掃了大堂一眼,見翠翠與閻王怕、鬼見愁正在進行熾熱的交鋒,一時分不清誰是賊人,誰是自己人,當他看清楚豹兒時,臉上一下露出了驚訝之色,脫口而說:“少俠,是你們?”
豹兒愕然:“你認識我?”
“少俠不記得在下了?”
豹兒說:“我的確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你的,現在先別忙著說,你還是先去救岑大俠要緊,以後我們再慢慢說。”
“少俠說的不錯,在下救出師兄之後,再來拜謝少俠、女俠不殺之恩。”說完,他和那老家人而去。
豹兒又是愕然:不殺之恩?這話怎麼說?一聲慘叫,一條屍體在半空中摔了下來,豹兒一怔,急忙一看,是翠翠凌空殺了鬼見愁。一把寶劍又在逼著閻王怕。閻王怕又驚又怒,吼著自己的手下:“你們還不齊上?上!”
閻王怕帶來的八名手下,兩個打發去看守岑嶺一家老小,兩名早已死在翠翠的劍下,剩下四名,便聞聲齊上,一齊撲向翠翠。豹兒哪裡容得了他們亂動的?身似靈豹,一躍而來,掌拍腳踢,這四名東廠的小特務,平日裡無惡不作,欺男霸女,敲榨勒索,如狼似虎,雖有一些功夫,哪裡是豹兒的對手?豹兒在幾招之內,就打得他們傷的傷,飛的飛。翠翠也在這時,寶劍劃傷了閻王怕。這個東廠兇殘狡猾的高手,哪裡還敢戰下去?一躍奔出了大堂,縱上圍牆,向樹林裡逃命了。
翠翠緊追不捨,嬌叱一聲:“賊子!你還想逃?跟本姑娘將命留下來!”人也躍了出去。豹兒想叫翠翠別追也來不及了,他擔心翠翠有閃失,對申七說了一聲:“七哥!你在這裡看著。”也跟著追出莊外。
翠翠的幻影輕功,是武林中的一門上乘輕功,快而無聲,獨步武林,閻王怕還沒有逃入樹林,翠翠已在前面將他攔截下來,寶劍一揮,逼得閻王怕連退幾步,睜大驚恐的眼:“你!?”
翠翠問:“說!誰叫你來謀殺我們的?我跟你們鷹爪門無仇無怨,為什麼要來謀殺我們?”翠翠這時,仍不知閻王怕是東廠的人。
閻王怕咬著牙說:“小丫頭!你知不知道你今日闖出滅門的大禍了?”
“什麼!?你還想來嚇唬我?你知不知道本姑娘是什麼人?是江湖小殺手!弄得本姑娘火起,我連你們的什麼鷹爪門也一窩端了!”
“小殺手,你以為我是什麼人?”
“你是一夥盜馬賊的頭兒,明火搶劫的土匪,又是什麼人了?”
“我是東廠的人。”
“東廠!?本姑娘沒聽過這號名稱,我才不管你東廠西廠,南廠北廠的,我只想知道是誰叫你們來暗算我的。”
閻王怕以為將這一個權傾朝野、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部門名稱抬出來,就會令翠翠有所顧忌和害怕,不敢來殺自己。誰知翠翠是武林中人,雖然在江湖上走動,但卻不是經常走動,她只知道武林中的各門各派,至於朝廷中的什麼部門,就一概不知,不知東廠是什麼東西,她還以為是武林中的什麼旁門左道小派別。要是閻王怕說是錦衣衛人,翠翠還知道一點。因為錦衣衛人曾在武林中挑起了一場大仇殺。至於東廠,翠翠就不知道了。
閻王怕見翠翠對東廠毫不顧忌,一時愕住了,不知這個江湖小殺手是不知畏懼呢,還是根本不知道?翠翠又逼問:“你說不說是誰打發你來殺害我們的?不說,莫怪我先挑了你的腳筋。”
閻王怕自知不是這江湖小殺手的對手,何況身上還帶=鬻劍傷,咬了咬牙問:“我說出來又怎樣?”
“你說出來,我可以放了你。”
“好!那我告訴你,有人用五萬兩銀子,要我們買下你們。”
“誰!?”
閻王怕正要說,驀然一件暗器,從樹林中激射而出,不偏不倚,正中了閻王怕後腦的玉枕穴,閻王怕連叫喊也來不及,撲地而絕。翠翠一時間怔住了,就是連在一邊看著的豹兒也怔住了,這顯然是賊人們在殺人滅口,翠翠起身要去遣蹤這殺人滅口的人,豹兒連忙叫住:“翠翠,別去追趕了,這一帶我們不熟悉,還是去看看岑大俠一家現在怎樣。”
其實翠翠這時去追也來不及了,殺人滅口的就是飛鷹堡堡主諸葛仲卿,他暗器發出後,便悄然隱去。這個用心險惡的諸葛仲卿,他所以出手殺了閻王怕,並不是害怕說出自己來,以江湖小殺手的聰明機智,恐怕會想到這是飛鷹堡人乾的。江湖小殺手和萬里豹在江湖上的仇家不多,能出得五萬兩銀子的在武林中不多,除了飛鷹堡有這樣的財富,其他人就是有,也不會這樣幹。諸葛仲卿之所以要殺閻王怕,就是害怕翠翠問清楚之後,放了閻王怕,那自己挑動東廠的人與翠翠結怨就會落空,說不定還會給自己多樹了一個可怕的強敵,使東廠的人怨恨自己從中挑撥,這樣,他才出手殺了閻王怕。
作為諸葛仲卿來說,能救走閻王怕才是最上策之計,這樣,可使閻王怕更感激自己救命之恩,勢必與翠翠等人結怨了。要是隻有翠翠一個人,他還可以將閻王怕救走,可是翠翠身旁還有一個豹兒在看顧著,自己要是出面去救,不但救不了閻王怕,恐怕自己也走不了,所以諸葛仲卿只好採取了下策,殺了閻王怕,以後再去挑動東廠的人,找翠翠等人尋仇。
翠翠聽了豹兒的話,再打量這一片密林,想起了武林中有一句忌語:“賊入樹林,千萬莫追。”何況丹霞山的教訓,已深刻在翠翠心中,當時自己忘記了這一句,與豹兒入林中追殺賊人,掉下了敵人的陷阱之中,害得豹兒被擒,自己受困,要不是江湖浪子張劍的暗中出手相救,後果真不堪設想。便說:“好!算是便宜了這個賊子,我們回去。”
豹兒和翠翠正想轉回岑家莊時,那岑嶺的同門師弟黑臉漢子奔了出來,一見豹兒和翠翠大喜說:“在下正擔心豹少俠和翠女俠會不辭而去,令在下和師兄一家無從相報救命大恩。”
豹兒說:“陳二哥別這樣說。我好像在哪裡見過陳二哥似的,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少俠不記得伊陽盛家莊的事了?”
翠翠“哎”的一聲:“我記得了,你就是盛家莊的那位黑臉武師。”
“女俠好記性,在下姓陳名知過,當時蒙女俠不殺之恩,還勸在下別再為豪強惡霸賣命,那日女俠之言,在下至今仍在耳中迴響,終身難以忘懷。”
“陳二哥,當時我也不知說了些什麼話,現在都忘記了,要是有得罪之處,請陳二哥見諒。”
“女俠言重了,女俠金石良言,在下銘刻在心,想不到女俠和少俠現在又救了在下岑師兄的一家大小,此恩此德,永世難報。”
“陳二哥,我們都是武林中人,是同道之人,你這樣說,那不見外了麼?”
說著,他們進了岑家莊,一踏入大堂,只見以岑嶺夫婦為首的全莊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跪滿了一地,叩謝豹兒和翠翠的救命大恩,這一種情景,豹兒和翠翠是從來沒有見過的,一時間弄得豹兒、翠翠尷尬異常,手腳失措,不知怎麼辦才好。豹兒不會說話,只好說:“大家別這樣,快起來!快起來!”
翠翠說:“岑莊主、岑夫人,你們這樣,可折我們的壽了!”她走上前首先扶起受傷剛好的岑嶺和他身旁的岑夫人。又說,“岑莊主、岑夫人,你們叫大家都起來吧,不然,你們就是逼我們立刻離開貴莊了。”
岑嶺夫婦要不是先聽了老家人岑興和自己師弟陳知過的說話,真不敢相信這麼一對十多歲的青年、少女,竟然是最近以來驚震武林,令飛鷹堡人驚魂喪膽的有名人物,這真是英雄出自少年了!
岑嶺見翠翠這樣說,揮手對大家說:“女俠既然這樣,大家都起來吧!”隨後又恭請豹兒、翠翠到會客小廳坐,自己偕同夫人和師弟陳知過陪同,叫家人奉上香茶和鮮果。至於申七,另有兩位管家陪同在另一處坐下,設酒款待。
豹兒和翠翠這時才真正體會到受人感恩、尊敬的滋味並不是那麼的好受,怪不得江湖遊俠商良做了好事之後,立刻避開遠去,就是怕這種如坐針氈的殷勤招呼,弄得渾身不自在,不如大家隨隨便便不多好?
雙方在一陣寒暄之後,翠翠為了打破這種客氣拘束的場面,關心地問岑嶺:“岑莊主,你身體怎樣,傷勢好了一點吧?”
“多謝女俠關心,我受了那賊子一掌之傷,現在服了藥,。運氣調息了一會,已好多了!”
翠翠又對岑夫人說:“我們來遲了一步,令岑夫人受驚了!”
岑夫人說:“女俠怎麼這樣說?女俠救了我一家大小,我一家人不知怎麼感激女俠和豹少俠哩!”
不久,家人將酒菜擺了上來,岑莊主夫婦殷勤敬酒,豹兒一向酒量極好,誰知岑嶺也是一個極有酒量的人。岑嶺一見大喜,有相見恨晚之意,頻頻舉杯,最後感到酒杯太小了,換上大碗,這麼一來,他們都拋開了原來的客氣,無所不談,賓主之間,成了相熟多年的老朋友一樣。翠翠笑著說:“岑莊主,你別將我豹哥灌醉了!他要是醉倒了,我真不知怎麼拖他回南陽城。”
岑莊主歡笑著:“女俠,你別嚇我。我別的不敢說,在飲酒上,我自認不會看錯人,我看出豹少俠酒量豪邁過人,一身真氣奇厚,是千杯也不會醉的人。”猛然岑莊主將話停頓了,睜大眼望著翠翠,“女俠,你剛才說什麼?你們要回南陽城?”
陳知過連忙說:“豹少俠,翠女俠,你們不能走,不論說什麼,你們也要在這裡住十天半個月的。”
翠翠笑著:“陳二哥,要是這樣,飛鷹堡的堡主諸葛仲卿就要多謝你了!”
陳知過愕然:“翠女俠怎麼這樣說?”
“陳二哥,我們這次出來,就是奉了丐幫、崆峒、華山等掌門人命令,前去桐柏山找尋這個武林公敵,摘下他的腦袋,以謝天下。要是我們在這裡住十天半個月,他不是可以多活十天半個月了?那他怎不感謝陳二哥?”
岑嶺夫婦和陳知過聽了不禁愕然相視,飛鷹堡堡主諸葛仲卿,可以說在這一帶是婦孺皆知的人物,武功奇高,無人能敵,白道上的人對他心懷敬畏,黑道上的人對他是聞風喪膽。雖然最近他的真正面目暴露了出來,但也不敢小看了他。而豹兒和翠翠競視他如無物,單身孤影前去桐柏山尋找,其膽色過人,怎麼叫人不驚愕!
豹兒說:“岑莊主、陳二哥,不是我們不想留,而是不能留下這麼多天的。我們打算明天就離開南陽,趕去桐柏山。請岑莊主和陳二哥見諒。”
岑莊主沉吟了一下說:“豹少俠,我也不敢強留下你們,這樣吧,你們就在敝莊多住一兩天,我想不會妨礙了兩位的大事吧?”
翠翠說:“岑莊主,我們想留下,恐怕飛鷹堡的人卻不讓我們留下來,而且飛鷹堡的一些神秘的高手,已在貴莊的四周出現了!”
岑莊主和陳知過又是驚愕的相視,陳知過問:“真的!?”岑莊主說:“他們要是敢在這裡生事,我和他們拼了!”陳知過也說:“不錯!我也跟他們拼了!”
豹兒說:“兩位的心意,我領了!我相信飛鷹堡的人.目前還不會在這一帶生事,同時他們對少林寺也有一定的顧忌,同時我也勸兩位暫時不要捲入這一場是非中去。
岑夫人卻擔心地問:“翠女俠,飛鷹堡的人真的在這一帶附近出現嗎?”
翠翠心裡說:“飛鷹堡的人,就在南陽城中,他們怎會不來這裡的?但她怕驚恐了岑家莊的婦孺老人,一笑說:“夫人,你放心,這只是我的一點疑心而已,飛鷹堡的人現在還自顧不暇,他們怎會跑來這裡呢?”
正說著,驀然一條人影從窗外竄了進來,捧起桌上的酒罐,毫不客氣,就大口大口喝著,席上眾人全愕住了,翠翠一看,驚喜的歡叫起來:“老叫化,是你麼?你怎麼冷不防的溜了進來,不怕將人嚇壞了麼?你是幾時跑到這裡來了?”
那老叫化是幾時跑到這裡來的,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