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豹兒説到仇家不會殺害那個嬰孩時,小青搖搖頭:“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的?”
“因為夫人和玉女俠在附近一帶,發現了一些豹子、老虎的腳印;第二,夫人和玉女俠追尋到了那殺害丫環的仇家,一問,那仇家獰笑直認不諱,將孩子踢下深澗中去了!一個剛出世不到一天的嬰孩,給踢下深澗中去,還能活嗎?”
豹兒聽了不由得帶怒地説:“那個仇家怎麼這樣心狠?”
“要不,夫人和玉女俠怎麼將他亂劍分屍?你想:要是夫人再丟了你這個兒子,她不傷心得要死嗎?”
小翠狡黠地説:“你現在既然認夫人做媽媽了,就乾脆認到底,別叫夫人傷心而死。”
“可,可,可你們少爺的事,我都不知道呵!”
“那不要緊,我們告訴你不就行了嗎?所以呀,你裝糊塗,就再裝一兩天,以後,就什麼都記得了,讓夫人高興。”
“好是好,要是你們少爺以後回來了,我不成了大騙子嗎?”
小青説:“你怎能是大騙子呵!你這是好心呵!”
小翠又眨眨眼説:“那才更好哩,你就乾脆認我們夫人做媽,使夫人一下有了兩個同樣的兒子,夫人歡喜還來不及,哩!”
豹兒苦笑一下:“好吧!可是你們得幫助呵!”
“哎!這你就放心啦!”
小青説:“不管你是真是假,我們只將你看成是我們的少爺了!”
説時,鐵嫂已端了早點進來,説:“少爺,快吃早點,吃完了,中午我再給少爺弄好吃的來。”
豹兒問:“中午?鐵嫂,一天要吃多少餐呀?”
鐵嫂奇異:“多少餐?三餐呀!早點,中午餐,晚飯。這是點蒼派的養生之道,早點要吃好,中午要吃飽,晚飯要吃少,少爺怎麼都忘記了?”
“我,我是忘了,我以前只吃兩餐的!”
“什麼?只吃兩餐?”
小青在旁説:“鐵嫂,少爺是説,這大半年裏,他跟隨他師父,一天只吃兩餐。”
“那,那不餓嗎?”
豹兒説:“不餓。我吃完了早飯,還上山打柴哩。”
“打柴!?少爺,你是武林一大門派的少掌門,怎麼去做樵子活的?”
小翠説:“這是少爺學武嘛!要不,少爺哪能來這一身武功,受得了那魔頭三掌的?”
“對,對,怪不得人説,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哩!”
吃完早點後,鐵嫂收拾碗筷而去,豹兒問小青、小翠:“現在我們幹什麼?”
“少爺,等休息一會,你就要到竹林裏練功了!”
“練功!?練什麼功呀?”
“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呀!”
“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我不會呵!”
“不會也得會,要不,怎能成為點蒼派的少掌門?”
“那,那我怎麼練呵?”
“少爺,你卧室裏不是有老爺給你的十八劍譜嗎?你翻着看,照書上練不就行了?”
豹兒苦笑—下:“那,那我就去先看看了,我看不懂,你們可得教我!”
小翠説:“這個,我們可沒法幫你了!”
“你們也不會?”豹兒不由得望望她們腰上懸着的兩把利劍了。
“我們呀,學的是無回劍法,可不是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
小青問:“少爺,你真不會盤龍十八劍?”小青雖然疑心豹兒不是自己的少爺,但仍不敢肯定,説不定少爺真的失去了心智,將過去的事全忘了。説到性情大變,也極有可能與他喪失心智或受那老和尚的影響有關。
“我騙你們幹嘛?”
小青想了一下説:“劍譜就在你書桌的抽屜中放着,你先去看看,然後叫鐵嫂幫你練。”
“鐵嫂會十八劍法?”
“鐵嫂一向是老爺家的人,怎麼不會呵!”
“你們不是嗎?”
“我們是夫人的人,學的是夫人的無回劍法。”
小翠説:“少爺,你看了十八劍譜後,等會我們叫鐵嫂演一下十八劍法給你看,你用心記,然後練就行了。”
“好吧!那我去看劍譜啦!”
豹兒回到卧室,打開書桌的抽屜一看,果然有—本薄薄的劍譜放在裏面。書面寫着“盤龍十八劍法”六個字。豹兒從來沒接觸過什麼武功書籍,不由得好奇地打開來看。第一頁,寫有“論劍”二字,開頭兩句是:“劍者,兵器之祖也。使劍應以輕靈為主,剛柔相濟,圓轉自如”。跟着又是什麼“靜如處子,動如脱兔”、“虛實相應、欲左先右”等等。豹兒看了,有的明白,有的卻莫名其妙。這—套論劍之法,他先無心看下去,便翻開第二頁來看。第二頁是畫了一個握劍的老人,鬍鬚飄飄,劍尖斜向外伸出,一邊寫着“青龍出洞”四字。
豹兒心想:怎麼這一劍斜斜伸出,叫“青龍出洞”了呢?他又翻開第三頁看,又是這個有鬍鬚的老人,舉劍朝天,—邊也寫着“玉龍昇天”四個字。豹兒又想:一把劍朝天舉,怎麼刺人呀?這是什麼劍法呵!他又想到師父臨死時,説有—本劍法放在自己常去的巖洞裏,叫自己去學,不知師父的劍法會不會像這本劍法—樣?豹兒仍然是個不成年的少年,感到看畫總比看字好看。他雖然看不明白,也一頁一頁的看下去,每—頁總是這個握劍老人,只不過握劍的方法不同罷了:有的是平刺,有的是橫掃,寫是什麼“金龍盤柱”、“銀龍戲珠”、“潛龍騰空”、“赤龍追月”等等。盤龍十八劍的十八個招式,他—下就看完了。看完後,他怔怔地發呆:這是武功麼?這怎麼和人打架?
豹兒因為從沒學過武功,更不懂什麼武功招式。他哪裏知道盤龍十八劍法,是點蒼派世世代代掌門人用鮮血所換來的代價,經過幾代掌門人心血,苦心研究,積累所創出來的一套獨步武林的劍法。它原先是盤龍十三劍,由司馬大俠和萬里大俠這兩代掌門人從痛苦、失敗中,又新創了五招,交到萬里雲時,便是十八招劍法了。這五招劍法,都是厲害的殺着。如。雙龍奪珠”,志在刺瞎對手的雙目;“八龍盲會”,一劍揮出,剎那化成八招,可將對手在電光火石之間劈成十六截;“龍飛天外”,那是在給對手內勁強大震脱手中之劍而擲出的最後一招殺着,可在兩三丈外直插入對手的心臟;至於“墨龍回洞”、“血龍突飛”,那是與敵人同歸於盡的不得已的殺着了!這五招劍法,除了“雙龍奪珠”外。一般不輕易使出。
盤龍十八劍,招式雖然是十八招,但每—招是含是五種不同的變化招式,總共九十招。劍劍相連,頭尾呼應,連環使出,變化莫測。豹兒所看的這盤龍十八劍法,只不過是盤龍十八劍的入門招式,沒有掌門人的言傳心授和配合點蒼派的內功心法,的確是學了也沒用,只是簡簡單單的十八招式而已,當然就不能與人交鋒了!
豹兒在怔怔發呆時,小青、小翠走進來了,問:“少爺,你看了嗎?”
“看了!”
小翠又問:“那你會使出來了?”
“我,我不會使呵!”
“哎!你看了怎麼不會使用的?那不是白看了嗎?”
小青説:“少爺,你以前不是練過麼?就算忘記了,也可以按劍譜中的招式使出來呀!少爺,你試試依劍譜中的招式一招招使出來。”
豹兒説:“好吧!我試試看。”
小青從牆壁上取下一把劍來,遞給豹兒:“少爺,劍在這裏。”
豹兒接過劍,看了看劍譜中的第二頁,便依樣畫葫蘆,斜斜向下一劍刺出“青龍出洞”。豹兒雖然是一劍刺出,但由於他內力大增,勁由手中傳到了劍上,頓時“嗖”地一聲,顯示出劍勁十分凌厲,劍氣已逼人了!
小青、小翠看了不由吃了一驚,小青説:“少爺,你這是練劍呵!不用使這麼大的勁。”
“我,我沒有使什麼勁呀!”
“你是隨隨便便刺出來的?”
“是呀!”
小青和小翠不禁愕然相視,暗想:這只是隨隨便便刺出?那他用勁刺出,劍氣不更逼人嗎?小翠説:“少爺,這是青龍出洞,第二招呢?”
第二招是“玉龍昇天”,豹兒不用看便記得。他提劍朝天—舉,由“青龍出洞”變成了“玉龍昇天”,頓時劍風突生,劍氣森森,直逼得小青、小翠不禁後退兩步。
本來由第一招變為第二招,有五種不同的變式,而豹兒可不按這五式來變,只是隨手順其自然一舉,變成了莫名其妙的招式。小青、小翠又是愕然。小青説:“少爺,可不是這樣舉的。要是老爺看見你這樣舉,一定要罵你了。”
豹兒問:“那、那怎麼舉法?”
“怎麼舉,我也不知道,但我看見過鐵嫂是由後面舉起來的,同時左腳提起,左手並指伸出,那才是玉龍昇天的全式。”
“由後面舉,那怎麼舉呵?”
小翠不禁又望着豹兒:“少爺,你是真不記得,還是假不記得呀?”
豹兒説:“我,我不是説,我從來沒學過麼?什麼真的,假的呀?”
“你的確不是我們的少爺?”
“是呀!我也不知道,我和你們的少爺這麼相似的,你們全把我當成他了。”
怔了半晌,小翠對小青説:“青姐姐,看來不管他是真是假,我們只好將他當真的了,使他知道過去少爺的事,別叫夫人悲痛。”
小青説:“翠妹妹,我們早就應該這樣,別以為他裝傻扮蠢,故意戲弄我們了。”
小翠點點頭,轉向豹兒説:“你沒學過,我們叫鐵嫂演一遍給你看,你可要好好記住在心裏。你既然好心不想使我們夫人傷心難過,你就充當我們的真少爺,別讓夫人、老爺看出破綻而痛心悲傷。”
“我,我知道。”
“那這十八招劍法你都記得嗎?”
“我記得。”
小翠不禁又懷疑地打量着豹兒,暗想:他這麼快就記得了?我真不知他是我們的少爺還是不是。便説:“好!那我們到竹林中去,請鐵嫂演一遍盤龍十八劍。”
於是,由小青先帶着豹兒去竹林,小翠去請鐵嫂。竹林中,不但有石凳石椅,供人憩息和欣賞蒼山景色,還有一片空地,可以練劍舞刀。不久,小翠和鐵嫂雙雙而來。鐵嫂笑問:“少爺,你要看一看我的劍法嗎?”
豹兒看看小翠,只好點點頭:“是呀!我想看看你怎麼練劍的。”
“少爺,要是我練得不好,你可要指點我呀!”
小青説:“鐵嫂!別客氣了,少爺還不知道你的劍法,可以與管飛他們爭高低了。”
“哎!我怎麼敢與他們比呀!”
小翠説:“鐵嫂,快將劍拔出來吧,我和青姐姐也想看哩!”
鐵嫂一笑,將劍拔出,走到空地中央,將盤龍十八劍法,一一抖了出來。別看鐵嫂年近四十,盤龍十八劍在她手中使出,真是劍如游龍,人如飛風,神活意先,輕靈敏捷,劍劍相連,前一劍為後一劍設伏,後一劍奏前一劍之功,虛虛實實,忽左忽右,真是變化莫測,使到後來,劍光與人影混合為一體,分不清是人是劍,轉眼之間,劍光人影全消,只見鐵嫂,持劍含笑而立。
豹兒不由看得驚愕不已,他第一次看見有人這麼將一套劍法使出來。雖然,他也曾見過段麗麗舞劍殺人,哪也是隻有幾招就完了,哪有這麼好看?小青、小翠算是劍手了,看了也不禁暗暗點頭。在劍術上,鐵嫂在點蒼派來説無疑是位高手,真可以説是深藏不露。她除了內力不及管飛他們外,而在劍術上,她不在任何人之下,怪不得老爺打發她來看護少爺了。鐵嫂走過來問:“少爺,我使得怎麼樣?”
豹兒説:“你舞得太好了!”
“少爺別笑我了!我有什麼不到不處,還望少爺指點才是。”
小翠在他身後輕輕説:“少爺,你先別贊,你記清楚了沒有?”
“我、我,後面舞得太快了!我看不清楚,只覺得好看。”豹兒本來是回答小翠的問話,鐵嫂卻以為豹兒回答自己,不由愕然:“少爺,我舞得太快了?比起其他人,我出手還是慢哩。”
小翠連忙為豹兒掩飾説:“鐵嫂!少爺原先是想看你一招一招的慢慢使出來,才好看出你有什麼不到的地方,但你使得太快了,少爺一時間沒看出。”
小青説:“鐵嫂,你是不是再慢慢地一招一式地練一遍給少爺看看?”
豹兒也説:“是呀!鐵嫂,你好不好再慢慢舞一遍給我看?”
鐵嫂一時不明,狐疑地説:“好,我就再慢慢使一次好了。”
鐵嫂回到空地中央,由盤龍十八劍的第一招“青龍出洞”,一直使到最後的一招“墨龍回洞”,這不啻再一次的教豹兒使劍。當鐵嫂收劍時,小翠輕輕對豹兒説:“少爺,等會鐵嫂問你有什麼錯漏時,你説使得很好,不現破綻,只是內勁不足難以顯示出劍的威力。”
果然,鐵嫂走過來問,豹兒只好照小翠的話回答。他這一指點,無異於指出了鐵嫂的最弱處來。鐵嫂聽了既高興又感激,説:“少爺,你説得太好了,老太爺和老爺也是這麼説我,不能達到以氣御劍的上乘高境,今後我一定要好好多練內功。”
這一下,豹兒不用小翠教了,説:“是呀!鐵嫂,以後你要多練內功,劍一定舞得更好的。”
銖嫂笑了:“少爺!承你美言。少爺還有什麼叫我做的?”
“我,我沒有了。”
小翠説:“鐵嫂,既然少爺沒有了,你可以走了,等會少爺練完功,等吃你弄的好酒好菜。”
“對,對,我也該去弄飯才是。”
鐵嫂一走,小翠問豹兒:“鐵嫂使出的劍招你記得嗎?”
豹兒不是一個蠢笨的人,另一個方面來説,他似乎極有練武方面的天才,何況他事前看了盤龍十八劍圖樣,又留心看鐵嫂如何使出,幾乎將盤龍十八劍的十八招式全記在心裏了,便回答説:“我記得了。”
“是嗎?那你使一次給我們看呀!”小翠眨眨眼睛,不相信豹兒全記得了,揶揄地説。
“好吧!”
豹兒站了起來,提劍走到空地上,依次將盤龍十八劍法使了出來,除了運用不夠純熟和敏捷外,居然絲毫不錯,而且出劍的勁力大,致使劍風逼人,非鐵嫂可以比擬的。這樣一來,使小青、小翠相信他不是少爺的信心又動搖了。一個不會武功的人,而且從來也沒有學過武功,能看人使出兩次就記得了?要不是過去學過或有一定學劍的基礎,説出來怎麼也使人不相信。小青、小翠不禁又相視一眼,小翠輕輕説:“青姐姐,莫不是他真的是少爺,裝傻扮蠢,將我們捉弄呀?“小青也思疑起來:“翠妹妹,別管他是真是假,我們只將他當成忘了過去的少爺好了。”
豹兒舞完了劍,問她們:“我舞得怎樣?沒舞錯吧?”
小翠笑着説:“沒錯,舞得很好呀!要是舞得快一點就更好。”
小青説:“少爺第一次就舞得這麼好,要是以後練熟了,出手如風,快如電閃,就可以一個人行走江湖啦!也就沒有人敢欺負你了!”
豹兒一聽,不由想起了師父臨終的一段話來:“豹兒,希望你武功學成後,到江湖上去,多行善事,以贖為師的罪惡,但千萬不可亂殺人。”他心裏説:“是呀!我一定要學好武功,到江湖上去,多行善事,不辜負師父對我的撫養。便説:“我,我一定好好練熟它。”
這—天,豹兒無事便練盤龍十八劍,到了晚上,又挑燈夜讀劍譜。由於他白天練劍有了目的和興趣,晚上重讀劍譜,尤其是重讀第一頁的論劍,更有了新的體會和心得。論劍中説:“練劍時,首先要求周身輕靈,運行敏活,身法與劍法協調一致,從而達到精、氣、神與身、手、劍內外合一的上乘境地……”豹兒便合書而想:我怎樣才能達到內外合一的上乘境地呢?不知師父留給我的那一本劍譜,是不是這樣説的?想到這裏,豹兒又一下想起了段麗麗對自己説的兩段話來:“兄弟,你師父曾是令那黑、白兩道人物聞名而膽喪的神秘人物,武功深奧莫測,江湖上少有人敵得過他,要是你得到了他一身武功,別説獨角龍不敢招惹你,就是武林中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也不敢小看你呀。……兄弟,你知不知道你師父的那本劍譜,是武林中的一等上乘劍法?是武林中的奇珍異寶?……”
豹兒心裏説,難道我師父的劍法,比盤龍十八劍還好麼?盤龍十八劍也很好嘛!論劍中説,練了十八劍法,既可強身,又可自衞;既可防敵,又可制敵。不很好嗎?我沒有學過什麼武功,先學會了十八劍法再説,要是以後我師父的劍法更好,我再學也不遲,橫豎我在這裏又沒有什麼事要我做的,打柴、挑水、煮飯都不准我幹,甚至連衣服也不讓自己洗,我不學劍又幹什麼?於是豹兒又打開了劍譜,看第二頁的“青龍出洞”招式,誰知一下不小心,碰翻了一杯茶,茶水灑在第二頁上,將第二頁幾乎都弄濕了。豹兒“唉呀”一聲,慌忙拿起了劍譜,別叫茶水弄濕了其他各頁。心想:我要是將這本劍譜弄壞了,他們的少爺回來不罵我嗎?豹兒正想找塊布抹乾桌上的茶水,突然發現給茶水弄濕了的第二頁上,在燈光下顯示出另一個圖形和幾行字來。豹兒感到十分驚奇:怎麼濕了的絹佈會顯出畫和字的?原來這本盤龍十八劍劍譜,心法和劍訣是用隱形水寫的;別人不知其情,偷去了也沒多大作用。這事除了掌門人知道外,誰也不知道。豹兒卻在碰翻茶杯中意外地發現了。
豹兒驚奇地看着頁上顯示出的畫形,原來這“青龍出洞”的招式有五種不同的變化,前、後、左、右、中而轉化為其他招式,完全是因敵而機變。豹兒再看那幾行字,原來是青龍出洞的劍訣,這樣寫着:“青龍出洞斜斜刺,回鋒路轉刺八方:凝神靜氣看敵變,巧使連環把身防。”
豹兒看了劍訣,又看圖形,心裏完全明白了,原來青龍出洞竟有這麼多的變化,不但劍的刺出,都是敵人要害的地方,更可以轉化為其他招式。向前向後,便化為“玉龍昇天”;向左而刺,便可轉化為“潛龍騰空”了;向右刺出,便是“赤龍追月”,直刺攻擊敵人的心窩;朝中轉化,又成了“銀龍戲珠”的招式,劍尖直挑正面敵人的喉頭。豹兒看了大感興趣,禁不住在室內以指代劍練起來,直到將“青龍出洞”的五種變化練得滾瓜爛熟才收手。
豹兒心想:既然第二頁濕了顯示圖形和字,第三頁的“玉龍昇天”會不會也這樣呢?於是他又將茶水染濕第三頁,果然又顯示出不同的圖形和文字來。
豹兒帶着少年人好奇的心情,將盤龍十八劍一頁頁地染濕來看,又一一在室內練習。這一夜,他幾乎徹夜不眠,一連看了十頁,將十頁的各種變化招式全都記在心中。眼看已到卯時,他才上牀合目盤腿練師父教給他的呼吸吐納之法。因為這套呼吸吐納之法,可以使人感到勞累後而很快地恢復過來。他練了盤龍十八劍的十招劍式變化,也有些勞累了。他行血運氣,使渾身真氣在體內行轉一週,勞累便一下恢復過來。他見窗外已隱隱發白,便乾脆不睡了,合目養神。不久,小青、小翠提着水桶推門進來,見豹兒衣衫未脱,盤腿合目坐在牀上,再看看書桌上,殘燈仍燃,盤龍十八劍譜打開放在桌面上。小翠忍不住問:“少爺,昨夜沒睡?”
豹兒擔心説出自己昨夜沒睡,小青、小翠會責怪自己怎麼不睡的,説不定還會去稟告給夫人知道,引來麻煩,便説:“我睡了,只是在臨天光時醒了,看了一下劍譜,學了一下劍,便坐在牀上休息。”
小翠又打量了一下他,見他雙目神藴,精神奕奕,不像是沒睡的樣子,小翠哪裏知道豹兒所練的內功,是方悟禪師一套獨特的內功,就是給人打傷了,也會很快地恢復過來,何況勞累,就更易恢復過來了,便説:“少爺好勤快呀!不忘練功練劍。”
小青説:“少爺,我們給你梳洗。”
“不用,我自己來。”
“怎麼!?不要我們伺候?我們伺候得不好麼?”
“不,不,我是説,梳頭洗面的事,我自己會。”
“你會,我們也要給你梳洗,不然夫人會罵我們偷懶的。少爺,快下牀吧。”
豹兒沒辦法,只好下牀由她們梳洗。小青一邊給他梳洗,一邊問:“少爺,吃過早點後,還去不去竹林裏練劍?”
“你們説,我練不練?”
“哎!這是少爺的事,我們不敢作主,一般來説,少爺早晚應該練內功,吃過早點後,便去竹林裏練劍;下午嘛,是看書或者有客人來拜訪去應酬。要是少爺感到不舒服,也可以不練劍,在樓閣裏休息。”
“不,不,我沒有什麼不舒服的,還是去練劍吧。”
豹兒的確想將昨夜裏所學到十招劍法變化再練一遍。小翠説:“那好呀!我們叫鐵嫂早些將早點端來,讓少爺早點去竹林裏練劍。不過,我們可不能陪同少爺去了。”
“你們怎麼不陪同我去的?”
小青剛想説,小翠暗暗扯了她一下衣袖,眨眨眼狡黠地説:“因為夫人叫我們去辦一點事。”
“既然是夫人叫你們,那我一個人去好了!”
“少爺不會怪我們吧?”
“噢!我怎會怪你們的?”
“那少爺先看一會書,我們下去,再叫少爺下樓用早點。”
“好吧,我先看下書。”
小青、小翠倒了豹兒的洗面水,便提了水桶下樓,小青不明白便輕輕地問小翠:“怎麼我們呵不陪同少爺去練劍了?夫人可沒叫我們呀!”
小翠説:“青姐姐,我想暗暗看看他是真的忘記了過去和劍法,還是故意在捉弄我們。”
早點後,豹兒一個人提劍到竹林裏練劍,小青和小翠悄悄地跟着,躲藏在竹林中觀看他。這時,以豹兒一身的真氣和內勁之強,只要略為注意,便會發覺小青、小翠在暗暗跟蹤着自己。可是豹兒一來沒有武林中人的小心和警惕;二來他一心練劍,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有人暗暗盯着自己的,就算是察覺到自己附近有人的呼吸聲,他也不會去注意。
小青、小翠看見豹兒凝神靜氣,神態與昨日大不相同,完全是一派使劍高手的氣質和風度,不禁暗暗驚訝了。當她們看到豹兒施展出盤龍十八劍法時,更是驚奇了!昨日豹兒練劍,除了內力遠勝鐵嫂外,只不過是依樣畫葫蘆,劍式絲毫沒有變化,而且呆板沉滯,招式與招式之間破綻極大,只要略懂劍法的人,一招就可將他刺傷或挑翻。昨天,小青、小翠只不過驚訝豹兒看了鐵嫂使劍兩遍後,便能完全記得住而已,並不驚訝豹兒的劍法。可是現在,豹兒抖出來的盤龍十八劍就完全不同了!不但是劍走輕靈,運轉自如,而且招式變化多端,出人意外,劍勢之強,恐怕是點蒼派中無人可及。這哪裏是什麼初學劍法之人,完全是一位劍術高手,可以與任何武林人士交鋒的高手了!
小翠輕輕地説:“青姐姐,你看,他的劍術這麼好,比半年前不知高出了多少倍,你還疑心他不是我們的少爺哩。他要不是我們少爺,能將盤龍十八劍使得這麼揮灑自如?甚至連鐵嫂沒有使出的招式,他也使出來了!”
小青點點頭輕説:“原來少爺故意裝傻扮蠢,連父母也不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哩?”
“誰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
突然之間,她們感到眼前人影一晃,跟着劍光一閃而逝,只聽見一陣響聲,竹枝竹葉紛紛而落。她們吃驚地定神一看,只見豹兒也愕然地呆在空地上了,他身邊四周,竹葉竹枝落了一地。原來豹兒練劍練得忘情,一個縱跳飛躍一轉,抖出了盤龍十八劍法中的“白龍興雲佈雨”,剎那間,劍鋒竟然將空地四周竹林上伸出來的竹葉竹枝紛紛削了下來。有的雖然不是由劍鋒削落,也給他一身強勁的真氣震落下來。豹兒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強勁的劍鋒這麼的凌厲,所以也一時呆住了。
小青、小翠從隱藏處走出來,一齊問:“少爺,你怎樣了?”她們見豹兒呆若木雞,以為他一時不慎,練劍扭傷了脈絡,不由得關切地問。
豹兒茫然地説:“我怎樣了?”
小青擔心地問:“少爺,你沒扭傷吧?”
“我,我沒有呀!”
“那,那少爺怎發呆的?”
“我,我削壞了竹林,夫人會不會罵我?”
“噢!少爺,我還以為你練劍不小心,扭傷經脈哩!削下了一些竹葉竹枝算什麼,就是你削平了這片竹林,夫人也不會罵你。”
鐵嫂聽到了竹林裏一陣枝斷葉落的響聲,從廚房中奔了出來問:“出了什麼事?”
小青説:“沒什麼,是少爺練劍,一招之中,將四周竹枝竹葉削了下來。”
鐵嫂看了一下,吃驚地問:“一招劍?”
豹兒帶歉意地説:“是!我一招興雲佈雨,想不到這招劍這麼厲害,將四周的竹葉竹枝削了下來。”
鐵嫂怔住了,暗想:白龍興雲佈雨這招劍我也會,我只能削下一處的竹枝竹葉,絕不可能將四周的竹枝竹葉削了下來,不禁問:“少爺,你怎樣使出這一招的?”
“我,我是縱身跳躍一轉,將劍一揮。”
鐵嫂更驚愕了,心想:興雲佈雨中有這麼一式麼?這不但要有深厚的內勁,出劍更要快如電閃才行,因為人躍起在空中,幾乎不可能在空中迴轉一週,就是能轉一週,揮出的一劍。也不可能具有這樣的威力,除非是內力特別深厚、輕功高超、劍術純熟的一等一的上乘武林高手才可能辦到。少爺今年才不過十三歲,就算是盤龍十八劍練得精湛出眾,也不能有這樣的內力和輕功呀!
這一點,不但鐵嫂想不到,小青小翠想不到,就算萬里雲和白衣女,也恐怕想不到。豹兒從小就身段靈活敏捷,內力勝過一般常人,這大概吃豹奶長大的緣故。而方悟禪師又傳給了他一門獨特的內功,最近幾天來,得到了獨角龍、怪丐和澹台武的一股內力注入體內,尤其是澹台武,意外地給他打通任督兩脈,直通玄關,豹兒這時的一身真氣,已不下於武林中任何一等一上乘高手的內勁了,加上他又得段家的輕功,這種種湊合在一起,再加上他昨夜意外得到了盤龍十八劍的心法與劍訣,所以使出的盤龍劍法,自然就具有令人匪夷所思的威力了。目前,豹兒只缺乏劍術仍不夠老練,未到火候,內勁仍不能收放由己,運用自如罷了。當然,講到江湖經驗,更是一張白紙,什麼也不懂。
再説鐵嫂愕了半晌,幾乎是不相信地問:“少爺,你能不能再使出這一招式給我看看?”
“你要我再使一次?”
“少爺要是不累,我真想看看。”
“好吧,那,那你們站開一點,我,我怕劍會傷了你們。”
鐵嫂和小青、小翠依言站到一邊去。豹兒神態莊嚴、凝神靜氣,暗運真氣,突然凌空一躍,宛如一頭小靈豹躍起,人轉劍出,真是快似流星閃電,劍光閃過,又有一片竹枝竹葉掉落,連小青、小翠和鐵嫂的衣裙,也給豹兒這一強勁的劍風吹起了。鐵嫂看得驚喜萬分:“少爺,好俊的劍術和功力呀!要是老爺知道了,他不知有多高興。”
“我,我功夫很俊嗎?”
“俊,俊極了!少爺,你今後要多多指點我呀!”鐵嫂這時對豹兒,已是衷心的敬佩。
“鐵嫂!我這劍是你昨天教我的,你今後得多多指點我才是。”
鐵嫂歡笑起來:“少爺真會説笑話,也會逗人開心。”
小翠眨眨眼睛説:“他要是不逗人開心,也就不是少爺了!”
鐵嫂走後,小翠又説:“少爺出去大半年,學得深藏不露呀!”
“我怎麼深藏不露了?”
“你呀!人也深藏不露,武功也深藏不露,還説自己不懂武功哩!”
“我真的不會武功呵!”小翠嘲諷地説:“是呀!我也知道少爺不會武功嘛!而且還忘記了過去種種事的。”
“你們不相信我?”
“相信,相信呀!我們怎敢不相信少爺的?不相信,我們不是自討苦吃嗎?”
小青説:“翠妹,別再逗少爺了!”她又問豹兒,“少爺,你還要不要再練劍呀?”
豹兒給小翠弄得有點不大高興,也沒心機再練了,説:“我,我想休息一下。”
“少爺休息一下也好。”
豹兒一下想起:“你們不是去見夫人麼?怎麼一下就回來了?”
小翠説:“我們去了呀!”
“夫人叫你們做什麼事呀?”
小翠狡黠地説:“沒什麼事,只問問少爺身體怎麼樣,叫我們好好伺候少爺。”
豹兒心想:夫人真的將我當成她的兒子了。她兒子也真是,有這麼一個好媽媽,怎麼還不回來?也不怕他父母為他擔心。我要是有這麼一個好媽媽,那不知多幸福。看來,我得想辦法出去,去找找他,勸他回來,我總不能一輩子去欺騙這麼一個好心的夫人。
小翠見他不語,問:“你怎麼不出聲了?”
“我,我想下山。”
“什麼,你想下山?你出去半年多還不夠麼?又要叫老爺和夫人擔心了?”
豹兒本想説自己真的不是你們的少爺,想下山幫你們去找少爺。但一想到自己説什麼她們也不會相信的,更不會放自己離開蒼山的。
小青説:“少爺,你剛回來才兩天就要出去,不怕夫人傷心麼?少爺,你就是要出去,也得住三四個月才好呀!”
小翠問:“少爺,你是不是想念什麼段姐姐了?要去見她?”
一提段麗麗,豹兒一下想起了與段姐姐有三日之約,而且管飛也答應了的,自己幾乎忘記了。便説:“我是想去見她。她説,她在家裏等我去見她。”
小青説:“少爺,恐怕夫人不會放你下山哩!”
“那怎麼行?説過的話,怎麼不算呢?那人家以後還相信你嗎?”
“少爺,你答應幾時去看她的?”
“三天,而且跟我一塊回來的管什麼叔叔和歐叔叔也答應三天後帶我去見段姐姐的。”
小青又是一怔:“少爺,你怎麼叫他們做叔叔?”
“他們年紀那麼大,不應該叫叔叔麼?”
小翠眨眨眼説:“少爺,你又來給我裝糊塗了!”
“我,我裝什麼糊塗呀?”
小青説:“少爺,你是點蒼派的少掌門人,你客氣的話,尊稱他們為管師兄,歐師兄;不客氣,可以直呼他們的名字,你千萬別把輩分顛倒了!你這樣稱呼,他們敢接受嗎?就是老爺和夫人聽了,也會生氣的。”
“那,那以後我叫他們師兄好了。”
小青又説:“少爺,就算管飛他們答應了,也作不了主,也要請示老爺才行。”“那,那怎麼辦?不去,段姐姐不惦掛麼?”
小翠説:“少爺,你放心,點蒼派的人,是俠義道上的人,素重諾言。管飛答應了段家姐姐,就一定會去,但帶不帶少爺,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怎麼不帶我去呀?”
小翠狡黠一笑:“因為少爺還沒恢復正常呀,以前的事,什麼都不記得了。老爺和夫人會擔心少爺一下山,就不記得回山了。”
小青説:“少爺,你還是安心在這裏靜養、休息,沒事就看看劍譜,練下劍法,養好了精神,再去看段小姐也不遲。”
小翠又説:“少爺,你想獨自下山,一個人行走江湖也行,除非你在劍法上勝過了管飛,打敗了兩位師兄,並且在老爺劍下走滿盤龍十八招劍法,就可以獨自一個人下山,在江湖上行走了。”
豹兒不由燃起了一線希望,問:“真的這樣嗎?”
“少爺,這是點蒼派歷代的規矩,難道少爺不知?”
“我怎麼知道呀!”
小翠抿嘴微笑:“原來少爺又忘記了!”
豹兒也知道小翠那一笑的含意,不外説自己又裝傻扮蠢了。他不去理會,問:“要是打不過他們哩?”
“那少爺今生今世就別想一個人下山了,恐怕今後掌門人這個位,也會叫別人佔了去。”
豹兒不知一派掌門的重要,在本門派中具有無上的權威,根本想也沒想到掌門的座位,只想到自己能不能離開蒼山。問:“那下山的人都是能打敗他們,可以在老爺劍下走滿十八招劍法嗎?”
小青説:“少爺,你怎麼也稱‘老爺老爺’的,那是你父親呀!老爺是我們叫的。你應叫‘爸爸’才是。”
“好吧!他們可以在爸爸面前走滿十八招劍法呀?”
“直到現在,還沒有在老爺劍下走滿十八招的人。”
“那管飛和歐什麼師兄怎麼又能下山了?”
“他們雖然不能在老爺劍下走滿十八招,但與他們兩位師伯戰成平手,可以在兩個人以上結伴下山,但不能一個人獨自下山,行走江湖。”
“兩位師伯,兩位什麼師伯呀?”
小青説:“就是老爺同門的師兄,晚一輩的人,都稱他們為師伯,一位姓胡。一位姓鍾,劍法好極了,在江湖上人稱胡大俠和鍾大俠。少爺,你能打敗他們嗎?”
“我,我不知道呀!”
“那少爺就想下山啦?”
“要是我能打敗他們呢?”
“少爺想獨自一人下山,除非在老爺劍下走滿十八招,不然,想下山,就要有人結伴同行才行了。不過得起碼與兩位師伯戰成平手,才有條件下山。”
豹兒心想:這是什麼規矩嘛!下山,一定要打贏架才行?小青説:“少爺,別去多想了,你要好好練成劍法後,才去想吧。”
小翠又揶揄地説:“少爺目前的劍法雖俊,但想戰勝兩位師伯,恐怕還得練三年劍法才行。”
豹兒愣然瞪大了眼睛:“要三年?”
“是呀!少爺,你知不知道,管飛和歐鵬能與兩位師伯戰成千手,練了多少年?”
“練了多少年?”
“整整六年哩!才勉強與兩位師伯戰成平手,我説三年,已是最快的了!”
豹兒有點失望了,那麼説,我起碼在蒼山住三年了!三年後,我要是還不能和那兩個什麼師伯打成平手,那不一輩子不能離開蒼山了嗎?豹兒想着想着,驀然想到一件事來,不由得好笑起來,心裏説:我怎麼這樣的傻?三年,她們的真少爺還不回來嗎?恐怕不用三年,他就回來了!那我不就可以離開蒼山了嗎?小翠見他不語,又突然發笑,有點奇異,揚揚眉問:“少爺,你笑什麼?你是不是認為不用三年,就可以獨自一人下山了?”
“是呀!我想,我用不了三年的。”
“哦!?少爺自信能戰勝兩位師伯麼?”
豹兒搖搖頭:“我用不着跟他們打架。”
“不用!少爺,你又想一個人偷偷地跑下山嗎?這一點,我勸你別想了!夫人派我們來,就是日夜在看着你。還有,老爺在山前山後,都派了人,少爺是怎麼也跑不了呀。”
“我也不會偷偷跑下山的。”
不但小翠疑惑了,連小青也疑惑起來,問:“那少爺是怎麼下山呀?”
豹兒本想説,我不是你們的少爺,你們的少爺回來了,我不就可以下山了嗎?但想到自己這麼説,她們怎麼也不會相信,説了也是白説,只笑了笑:“到時你們就明白了。”
“我們明白什麼?”
“明白就明白嘛,還有什麼呀!”
小翠狡黠地反問:“少爺,你怎麼現在不説出來呀?”
“現在説了也沒用。好,好,快到吃販的時候了,我們去吃飯吧,別再麻煩鐵嫂來叫我們。”
小青、小翠簡直不明豹兒葫蘆裏賣什麼膏藥。她們在跟隨豹兒回樓閣時,互相望望,一個問:“你看少爺在打什麼主意?”一個説:“誰知道哩!總之,我們小心看着他就是。別叫他捉弄我們。”
“他捉弄我們什麼?”
“他説他不會偷跑,你相信不相信?”
“他真的又打算偷跑?”
“要不,夫人派我們來幹什麼?”
正是説曹操,曹操到。白衣女來看豹兒了。小青、小翠連忙上前拜見。豹兒也垂手而立,極不自然地叫了一聲:“媽!”
白衣女關切地問:“苞兒,你身體怎樣?好一些吧?”
豹兒説:“我,我身體很好呀!”
白衣女打量了他們一下,問:“你們剛才在竹林裏?”
小青説:“是!夫人。少爺在竹林裏練劍法。”
“哦!?”白衣女面帶喜色問,“苞兒,盤龍十八劍的劍法你記起來了?”
“我,我記得了。”
白衣女不由得一陣喜悦湧上心頭:“苞兒,那麼説,你的神志慢慢恢復過來了!”
小青代説:“少爺的神志比昨天清醒多了!”
“是嗎?少爺的劍法使得怎樣?”
“夫人,少爺的劍法俊極了,連鐵嫂也驚訝欽佩,説少爺的劍法比半年前強多了。”
白衣女大喜:“那太好了!苞兒,媽還擔心你劍法全忘記了哩!來,我們一塊到樓閣坐下談話。”
豹兒問:“媽,有什麼話談呀?”
“媽要説的可多了!苞兒,你是不是要去看你的段姐姐?”
“是呀!準我下山嗎?”
“孩子,恐怕你不能去看她了。”
豹兒一怔:“為什麼不能去看的?”
“孩子,我們回樓閣談吧。”
回到樓閣坐下,白衣女喝了一口小翠端來的香茶,又問豹兒:“苞兒,你知不知媽為什麼不讓你去見段小姐!”
“是不是擔心我不回來?”
“噢!媽怎會擔心你不回來的?”
“那,那為什麼?”
“苞兒,你知不知段家是什麼人?”
“哦!?是什麼人?”豹兒心想:段姐姐一家總不會是惡人吧?
“孩子,段家原是大理國的國王,臣服明朝後,雖然明朝沒封他為王,但段家在大理深得民心,大理百姓仍尊稱段家為段王爺。孩子,你認識的段姐姐,是位公主。”
豹兒驚愕:“她是一位公主?”
“是的,她在大理黎民的眼中,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不是一般人能接近的。”
豹兒在驚愕中想:原來她是一位公主,怪不得那麼好看了!一般人不能接近?夫人是不是叫我不去接近她?可是,她人很好呀!為什麼不能接近?
白衣女又説:“由於段家在大理深得人心,朱皇帝對他家十分猜忌,不但地主官家注視段家的一切行動,更派了錦衣衞的人暗暗監視着段家。段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不願與武林人士來往。孩子,所以你不能去看段小姐,一旦給皇帝知道了,就會給段家招來滅門大禍,也會給我們點蒼派帶來麻煩。”豹兒見説得這麼厲害,連忙説:“我,我不去看段姐姐了。”
“孩子,這就對了!總之,我們千萬別去招惹官家,也別與官家的人來往,以免招來無謂的麻煩。”
豹兒想了下又問:“我不去看段姐姐,她不會怪我吧?”
“孩子!段小姐也知道自己一家有錦衣衞的人在暗中監視着,你不去,她只有感激你,怎會怪你的?”
豹兒又有點困惑了:既然段姐姐知道,怎麼還叫我去看她的?白衣女又説:“再説,你爹今天一早,已打發管飛、歐鵬去大理會知段小姐了,説你有病,不能前去應約了。”
“那管師兄他們去,讓什麼衣的人看見了,不害了段姐姐一家麼?”
“孩子,這點你放心,管飛為人機靈,不會讓錦衣衞的人知道,你安心休養,等你神志清醒後,去看你爺爺去。”
豹兒漠然:“我爺爺?!”
“孩子,你不會連你爺爺也忘了吧?自從你失蹤後,你爺爺也在關心擔憂你哩!”
小青、小翠這時目視着他,看他如何反應。豹兒也看到她們的神色了,不外乎看自己是不是在裝傻扮蠢,他只好含糊地説:“我,我應該去看爺爺才是。”白衣女不由得喜動眉梢,説:“孩子!看來你休息—天,神志已恢復不少了!再過兩二天,你會全記得起來的,不用餘大夫給你看病啦!”
“媽!不用麻煩餘大夫了!我會慢慢記得起來的。”豹兒害怕餘大夫會給自己開頭破腹換腦洗心,連忙説。
鐵嫂端了飯菜進來,白衣女心情喜悦,便與豹兒一同用膳,吃飯中,她見豹兒除了—些往事不記得外,不論談吐和行動,都與常人一樣,半點也沒有神志喪失現象,心裏更高興了。飯後,又叮囑豹兒好好靜養、休息,便離開了翠竹閣。豹兒也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豹兒心想:既然我不用去看段姐姐了,在這裏又沒事幹,不如干脆看書,學好劍法,等他們的少爺回來。
是夜,豹兒怕小青、小翠在身邊説個不休,便藉口説自己要睡了,將她們早早打發下樓,關起房門,便挑燈夜讀盤龍十八劍譜。這本劍譜,絹濕字顯,絹幹字隱,豹兒將後面沒看過的八招劍法,又一一用水染濕,一心一意地翻閲。後面八招劍式變化出人意外,難度極大,尤其是最後的五招,幾乎每一種變化都是凌厲的殺着,單是其中的“龍飛天外”,劍突然脱手,直取對手要害的穴位,而劍脱手的招式也有五種不同的手法和方向,本來這一招“龍飛天外”,沒有深厚的內力發出,根本不可以學到練成,但對豹兒來説,要學這招卻輕而易舉了。因為他已打通任督兩脈,—身真氣布體,擲出的利劍,十丈之內可插入金石。豹兒不知這一招“龍飛天外”的厲害,也不知自己的內力深厚可與當今武林一等—的上乘高手相媲美。他—心一意在室內練這—招式,一個白鶴沖天而起,跟着凌空一個筋斗,轉身擲出手中的利劍。他原以為這—劍不外釘在樓閣室內的板壁上,誰知“嗖”的一聲,利劍竟然破壁飛出閣外,跟着又聽到隱隱“篤”地一聲,利劍不知插入什麼地方去了。
豹兒不由得怔注了!暗想:我只這麼輕輕擲出,怎麼就穿破了板壁了?莫非這板壁年久月深朽了?這—下,我不單毀壞了板壁,連劍也丟了,夫人和老爺知道不罵我麼?不行,我得去找回這把劍來。豹兒連忙開門走到走廊上,在月亮下四處張望,看看劍插到什麼地方了。
小青、小翠在樓下沒有睡,也聽到了響聲,更聽到了豹兒開門的聲音,不知出了什麼事,便奔上樓來,問:“少爺,出了什麼事?”
“我,我的劍丟了。”
小青、小翠聽了莫名其妙,問:“少爺,你怎把劍丟了的?”
“我練劍法,隨手擲出,沒想到板壁腐朽了,劍穿破了板壁,飛到外面去了。”
“少爺,這樓閣蓋起不到五年,板壁都是用一色紅木做的,堅硬得很,怎會腐了的?”
小翠説:“少爺,莫不是朝窗口擲出去,掉到巖下去了?”
“不!你們看,這劍洞還在這裏。”
小青、小翠一看,不禁驚愕了,紅木板壁上的確出現一個橢形的洞,與劍柄的護手處長度一樣。紅木本身堅硬幾乎如鐵,—般不易刺破,現在,不但刺穿了,連劍柄也能擊穿而飛出,單是這—分內力,已叫人不可思議了!
小青驚愕了半晌問:“少爺,真的是你擲穿的嗎?”
“是呵!”
“少爺,你只是輕輕一擲?”
“是,我是這麼隨手擲出。”
小翠卻懷疑地問:“少爺,你練劍,怎麼要擲劍的?”
“這是盤龍十八劍的一招‘龍飛天外’呀,你們不知道?”
小青、小翠學的是白衣女俠的無回劍法,對盤龍十八劍只懂一些,並不全懂,這一招“龍飛天外”只聽説過,並沒真正看見,就是鐵嫂,也無法將這一招使出來。在昨天舞劍時,只是一個虛招,劍並沒有脱手擲出,所以就更不知道了。小翠仍問:“有擲劍嗎?劍擲出了,怎麼收回?與人交手,手中沒有了劍,怎麼交鋒?”
小翠當然不知道這是盤龍十八劍迫不得已的一招,它是出人意外的凌厲殺着,就是與強大對手交鋒時,自己處在生死關頭中,突然躍起後退,轉身一劍擲出,使敵人防不勝防,而直取敵人性命,就算是擲不中敵人,也使敵人一時間怔住,自己可以脱身而逃走。
豹兒見小翠不相信,分辯説:“這是劍譜上寫的畫的,我只是照圖形練,怎知道呵!”
小翠不由得看了看桌上燈下打開的劍譜,見到一些紅色的字和圖形,不禁又感到驚奇:怎麼這劍譜有紅字和紅圖的?以前可沒有呀!紅圖中,果然有五種不同的手法和方向將劍擲出。小翠不敢多看,因為不是點蒼派的弟子,是不能去看盤龍十八劍譜的,當然更不能去偷學。小翠説:“少爺—劍擲出,能破壁而出,這份內力恐怕老爺也不可能辦到,只有老太爺才行,怪不得少爺可以受得住那大魔頭三掌了!少爺,你再練熟了劍法,真的可以獨自一個人行走江湖啦!”
豹兒可沒心去聽,只擔心丟失的劍能不能找回來,説:“你別笑我了!快幫我找尋那把劍吧。”
小青:“月夜之下,怎麼找呀!少爺別找了,還是早點睡的好,要找,明天找也不遲。”
“不見了劍,夫人不罵麼?”
“哎!少爺,別説不見了一把劍,就是少爺毀了這座樓閣,夫人也不會罵少爺的。”
“真的!?”
小翠説:“少爺,你別捉弄我們了,過去少爺將一些奇珍異寶丟下懸崖深澗中去,夫人也沒有罵,頂多責怪幾句,現在一把劍,又不是什麼珍品古劍,夫人怎會罵少爺呀!”
小青説:“少爺,一把平常的劍,丟就丟了唄!要是明天找尋不到,我再去兵器庫給少爺拿把劍來。少爺,你還是早點睡吧。”
小青、小翠轉身下樓。豹兒心想:她們的少爺將一些奇珍異寶丟下懸崖,那不浪費麼?並且也可惜呀!夫人怎麼不罵的?這不太嬌縱了麼?怪不得他一個人任性跑下山去了!不怕自己父母日夜擔心。豹兒從小在深山古寺中,在方悟禪師的教導下,哪怕是一些柴草和破布,也十分珍惜,哪有這樣大手大腳的浪費,—把利劍,可不是廢鐵爛銅,怎不去找的?丟了不可惜嗎?
第二天一早,豹兒爬起來,臉也不洗,便去找昨夜飛出樓閣的劍了。小青、小翠一見喊道:“少爺!你去哪裏?”
“找劍。”
“噢!少爺就是去找,也等洗了臉再去也不遲嘛!”
“不!我先找到了劍,再洗臉也不遲!”
小青、小翠對視一笑,只好跟着他出來找劍。從擲劍飛出的方向,是樓閣旁的一叢竹樹。竹樹不遠,便是一道懸崖峭壁。他們三人,都以為劍破紅木板壁飛出,一定跌落在竹樹中或懸崖下,便細心在竹樹中和懸崖下的亂草中尋找。可是找了半晌,劍的影子也沒找着。他們抬頭一看,驀然見那把劍插在懸崖的石壁上,離地面有四五丈高。小青、小翠又驚異了,問:“少爺,那石壁上插着的劍,是不是你擲出來的?”
豹兒説:“對!就是它。”
小青、小翠簡直不敢相信了,要是説擲利劍刺穿紅木板壁,內力深厚的人都能辦到,仍可相信,可是劍穿過木板後,還能插入遠離板壁七八丈的石壁中,便難以置信了。在當今武林中,恐怕只有極少數的一等一上乘拔尖高手才能辦到。單是這份內勁,恐怕要練一個甲子才有可能達到。少爺今年才不過十三歲,十三歲便有這樣驚世駭俗的內力?要是這樣,少爺不是可以摘葉飛花傷人了?小翠驚愕地問:“少爺,是不是你師父給你吃過什麼靈丹妙藥了?”
豹兒不明白小翠為什麼突然這麼問,答道:“沒有呀!”
“沒有!?那少爺哪來這麼驚人的內勁?”
“我,我內勁很驚人嗎?”
“少爺試想一下,要是沒有這麼驚人的內勁,一把劍擲出,能穿過紅木板壁後,再插入堅硬的岩石中去嗎?”
豹兒一聽,也愕然了。是呀!沒有這麼大的內力,劍能插入岩石中去嗎?
小翠見豹兒愕住,又問:“少爺,是不是那老和尚給你吃靈丹妙藥,你不記得了?”
豹兒想了想,突然説:“對了!我跌下深澗後,師父將我抱了回來,説給我吃了什麼一顆丹的,不然,我還要躺十天半個月。那是靈丹妙藥嗎?”
“什麼丹,你師父沒説?”
“我,我不記得了,好像是什麼大、大、大還魂丹。對了!是大還魂丹。可是,我吃了它後,力氣還沒有增加呀!”
小青、小翠又愕然相視,大還魂丹,她們也聽夫人説,那是少林寺極為難得的醫治內外傷的靈藥,沒聽説服下了它可驟增內勁的。要不,少林寺眾僧個個服下,那就不用苦練內功了。小翠機靈地回想了一下:別不是昨夜裏有什麼高人來到了這翠竹閣,拾起了這把劍,將它插入石壁上?可是,這翠竹閣是點蒼派頗為幽靜偏僻的地方。一般武林高手不可能知道,難道是老爺、老太爺來過了?這更不可能呀!小翠又想了一下説:“少爺,你試用手掌拍這塊岩石一下。”
豹兒詫異:“我拍岩石幹什麼?”
“少爺,你拍呀!我想看看少爺的內勁是不是這麼驚人。”
“那手不痛嗎?”
這話一説,又不像練武之人聽説的話了。小翠困惑地望着他,不知豹兒故意在裝傻扮蠢還是真的。不管怎樣,這話絕不會出自一個學武人之口,少爺多半又捉弄自己了,便一笑説:“少爺能擲劍穿過板壁,內勁少有,怎麼不敢拍石頭了?怕痛怕苦,能練好劍術嗎?”她又轉身對小青説:“青姐蛆,看來少爺比我們還比不上,我們拍石頭不怕痛,他反而怕痛了!”
這一激,將豹兒潛在的傲性激出來了!説:“好!我拍給你們看!”
小翠眨眨眼説:“是嘛!少爺是個男子漢,怎會比不上,我們兩個小丫頭的。”豹兒暗運真氣,出力一掌拍在岩石上。“砰”然一聲悶響,一塊幾百斤的岩石,頓時給拍成四分五裂,碎石紛紛,比武林中任何一等的開碑裂石掌,也不遜色。這下不但小青、小翠睜大眼睛怔住了,連豹兒也嚇得呆住了,暗想:我有這麼大的力氣麼?別不是這塊岩石風化了,松得像沙堆一樣?他拾起一塊碎石來看,似乎又不像是風化了的岩石,便用三個手指用力一捏,居然又將這塊碎石捏碎。他近乎傻呼呼地説:“原來這塊岩石真的是風化了,鬆軟得像沙粒一樣。”他仍然不知自己的內勁已達到驚世的境地。
小青、小翠見他掌擊石飛,已是驚愕不已,現在又見他將一塊碎石捏成粉末狀,更是驚奇駭然。小翠半晌才説:“少爺真是所謂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了。”小青也説:“少爺可以説是武功深奧莫測,神力駭俗,我們從心裏敬佩!”
豹兒茫然問:“你們説什麼呀,什麼不露相和駭俗了?”
小翠説:“少爺,別捉弄我們啦!少爺想自己的神功不讓人知道,我們不説出去就是。”
“嗨!你們説什麼呀!我有什麼神功的?你們難道不見這塊岩石風化了麼?我只輕輕一捏,它就碎了。”
小翠和小青又互相看了一眼,説:“對!對!原來這塊石頭是風化了的,我們不知道呀!”
説時,她們咕咭嘻嘻地笑了起來。
別看豹兒圓墩墩的臉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常帶一種憨笑,使人驟然看去,似乎有點傻里傻氣,其實他的聰明、機靈異於一般常人。他正應了這麼一句“外拙而內慧”,如果他真的要捉弄人,恐怕也不下於白衣女俠失蹤了的兒子。他一下聽出小青、小翠是故意説反話,根本不相信自己所説的事。其實,岩石沒有風化,只不過豹兒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有這麼驚人的內勁,又怎能叫小青、小翠相信?
豹兒説:“你們不相信罷了,劍這麼高,我們怎麼取下來?”
小翠狡黠地説:“少爺武功那麼俊,不能躍上去取下來嗎?”
“躍上去?”
小青老實,説:“石壁光滑,又這麼高,叫少爺怎麼躍上去嘛?翠妹妹,不如我們發暗器將它擊落下來吧。”説着,小青手一揚,一支蝴蝶鏢急射而出,“當”的一聲,蝴蝶鏢擊中了劍身,劍身顫顫地搖擺,卻不掉下來。小青射出的暗器勁道不弱。竟然不能將劍擊下來,有些意外了:“咦!這劍插入岩石很深呀!翠妹妹,你內勁比我強,你發暗器試一下。”
小翠笑道:“青姐姐別取笑了,我的內勁跟你—樣,你既然擊不下來,我就更不敢獻醜啦。”
豹兒説:“那我爬上去取。”
小青説:“少爺,你怎麼爬上去呀?”
原來豹兒打量了石壁左右一下,插劍處的石壁雖然似刀削般的光滑,但它左邊卻有些凹凸的岩石,有的還長有—些野草和小雜樹。當然,這些凹凸小平的岩石,就是對一些武林高手來説,要攀上去取劍,也不是一件輕而易舉之事,説不定能攀上去了,仍取不到劍。因為凹凸不平的石壁,距離插劍處有二丈多遠,難以施展武功。可是對於從小就爬慣懸崖峭壁的豹兒來説,就不當怎麼回事了!何況他還跟段麗麗學過輕功。他只説了—句:“我能爬上去的。”説完,縱身一躍,便攀躍到一些略伸出的岩石上了,他身似靈豹,輕盈矯敏,轉眼之間,便攀上與插劍處相平的石壁上。他這一輕靈矯敏行動,不是什麼武功,完全是豹兒在深山古寺鍛煉出來的本領,使小青、小翠看見瞪大了眼睛,連氣也不敢透,為豹兒擔心,同時心裏想:這是哪一門的武功呀!壁虎功不是壁虎功,輕功不像輕功,宛如一頭攀壁爬巖的小靈豹。小青擔心地説:“少爺,小心,取不到劍,就不要取了,快下來吧。”
因為小青看見豹兒如一頭小豹般的蹲伏在石壁上,打量着距離二丈遠的插劍。而插劍處,光滑無比,沒一處可以落腳。
小翠也説:“少爺,別取了,危險呀!”
話沒説完,豹兒身已騰空而起,迅若流星飛矢,—手抓到了劍柄,身體懸空,一手朝石壁拍去,一下將劍拔了出來,人便似落葉飄下下來,落地不見響聲。這是極俊的輕功,小青、小翠呆了半晌問:“少爺,你沒有事吧?”
豹兒憨憨地笑了笑:“我沒事呀!劍取下來了,我們回去吧。”豹兒仍不知自己在取劍時,亮出—手極好的輕功,令小青、小翠驚愕。
小青近乎帶埋怨地説:“少爺,這太危險了,以後可不能這麼冒險了!”
小翠説:“是呀!又不是什麼龍泉寶劍,能斷金切玉。—把平常的劍,丟就丟了,又何必這麼冒險?萬一出了事,夫人不罵我們?”
“不要緊的,我爬慣了!”
在他們身後的竹樹中,響起了鐵嫂的讚歎聲:“少爺,好俊的輕功呀!”
“咦!是你?”
“早點已弄好了。”
小青説:“少爺還沒有梳洗哩!”
“沒梳洗就出來練功,怪不得少爺武功那麼好,那少爺快去梳洗吧。”
小翠問:“少爺武功很好嗎?”
“好!好極了!就以少爺的輕功來説,輕、靈、巧、捷,恐怕管飛也不及。”
小青、小翠聽了,也點頭贊同。在輕功中,管飛是點蒼派眾弟子中最好的一個,除了老爺和老太爺,無人能及。豹兒比他還好,無疑是第一名了。小翠更暗想:少爺在武功上,真是深藏不露,還説自己沒學過武功哩,連江湖神醫餘大夫也騙過了。少爺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難道他怕人知道,招來麻煩?正所謂人怕出名豬怕壯,樹大招風?一旦少爺驚世駭俗的武功揚了出去,恐怕免不了武林中—些人上門尋求比武過招。這麼看來,少爺年紀不大,卻這麼有心計,將來的成就,真不可測哩!
鐵嫂又説:“要是我沒看錯,以少爺的武功,在點蒼派眾門人中,少爺居第二,沒人敢居第一了。”
豹兒—聽,不由燃起了他要下山的希望,問:“鐵嫂,我真的能勝過管師兄嗎?”
“少爺,我敢説,不論劍法和輕功,少爺都勝過他。”
“那麼,我能不能與兩位師伯打成平手?”
鐵嫂有點愕然:“少爺,你怎麼想到要與兩位師伯交手呢?”
“不是説,能勝過了兩位師伯,又可與我爹走滿十八招,就可以獨自下山麼?”
“不錯,這是點蒼派弟子藝成下山的規矩。怎麼,少爺又想下山了?”
“我,我是想下山走走。”
“噢!少爺,你出去走了大半年,回來還不到二天,又想下山了?”
豹兒不想説要去尋找她們的少爺,一説出來,麻煩就更多了,只好説:“我,我有點事要辦呀。”
“少爺有什麼事辦?不能叫我,叫青姑娘她們代辦麼?”
“這,這……”豹兒不知怎麼説才好。
小青説:“少爺,你就是想下山,也要在山上住一段日子呀!”
“好吧,我就住一段日子吧。”
一晃眼,豹兒在點蒼山就呆了十天半個月。在這十天半個月中,豹兒已將盤龍十八劍記得滾瓜爛熟,只欠臨敵交鋒的經驗了。除了練功、練劍,豹兒有空,不是與小青、小翠閒談,便是與鐵嫂聊天。從閒談聊天當中,豹兒知道了點蒼派少掌門的不少往事及其性格和舉動,也知道了萬里雲夫婦與什麼人多來往。這無形中給了萬里雲夫婦這麼一個看法,他們的兒子,已逐步恢復了心智,不像初來時什麼也不記得了。當然,在這十天半個月中,餘大夫也來看過豹兒兩三次,在最後一次中,餘大夫對萬里雲夫婦説:“看來令郎的心智,不用藥,只需好好靜養,便完全能恢復過來的!”
萬里雲夫婦更是大喜,連忙説:“多謝餘大夫費心了。”
餘大夫搖搖頭:“兩位先別多謝在下,這是令郎一身真氣異於常人,這恐怕是他能漸漸恢復的原因,在下根本沒出過力。”
餘大夫是武林中的神醫,任何奇難怪病,到了他手中都可醫治,就是對豹兒的喪失記憶,感到莫名其妙,心裏總存着疑問。他哪裏想得到,豹兒根本不是萬里雲夫婦失蹤了大半年的兒子,且根本也沒有喪失什麼心智。他只好猜測豹兒恢復心智,是豹兒本身一股異於常人深厚的真氣了!
餘大夫又説:“但是,在下要恭喜兩位。”
萬里雲夫婦有點愕然:“大夫恭喜我們什麼?”
“在下憑几次診脈中看出令郎一身真氣奇厚,天質極佳,武功大進,機靈、仁厚,是當今武林中不可多得的一位奇才,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在下閲人不少,從來沒有人像令郎這麼一個外拙而內慧的人,要是説今後武林中又出現一位奇俠,這位奇俠,恐怕非令郎莫屬了。”
萬里雲壓下內心的喜悦,連忙説:“哪裏,哪裏!大夫過獎小兒了!”
白衣女更是喜悦滿面:“大夫,小兒今後還望大夫多指點。”
“夫人客氣了!不過,在下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説。”
“大夫請説無礙。”
“令郎可謂得天獨厚,武功來源頗雜,恐怕不是純來自點蒼一派的武功。在下望賢伉儷最好能破除門派之見,讓令郎自然發展,以令郎的天性仁厚,俠肝義膽,哪怕是學了所謂的‘邪派’武功,也會用於正途。”
萬里雲還沒説,白衣女喜動眉梢搶先説了:“大夫所見太好了!什麼邪派正派的,我認為一代奇俠慕容夫婦説得好,武功上沒有正邪之分,只是練武的途徑不同而已,人才有正邪之分。人正,就是武功邪也正。人邪,哪怕武功正也邪。”
“夫人有這樣見解,在下放心了!”因為餘大夫在大魔頭澹台武掌擊豹兒之後,説了這麼一句:“你這小子會吸星大法?”餘大夫看出來了,心裏也暗暗驚疑:難道這點蒼派的少掌門學得了本門已失傳了的武功——春陽融雪?同時,他也從豹兒天真無邪的臉上,看到了豹兒茫然不知的神態,似乎豹兒學了這門武功而又不知道。要是這樣,那豹兒與自己師門必有淵源了。他既驚訝而又喜悦,擔心萬里雲夫婦帶有門户的偏見,會毀去豹兒這門武林中已失傳的武功,那將是武林的巨大損失,所以有意在今日提出來。白衣女俠的説法,使他放心了,便告辭而去。
餘大夫一走,白衣女問萬里雲:“雲郎,你認為餘大夫的話怎樣?”
萬里雲説:“我看苞兒,還是別學邪派的武功好。”
白衣女揚揚眉:“為什麼?”
“為夫擔心武林各派將側目而視點蒼,也擔心苞兒今後會走上魔道,為害武林。”
白衣女不高興了:“這是你們什麼名門正派的偏見。我問你,墨明智和我燕妹學的是九幽一派的武功,他們為害了武林嗎?一代怪醫公孫蛟,學的是星宿海一派怪異武功,又怎麼樣了?”
“他們不同,有邪派也有正派的武功。”
“那我們苞兒不能同樣學嗎?”
“夫人!雖然這樣,他們的行為怪異,有時不擇手段,這恐怕是邪派武功在他們身上的結果。”
“只要能行俠仗義,造福武林,我看越怪越好,這才叫人捉摸不了。”
“夫人,這有失光明磊落正派俠義人士的風格了!”
“算了!跟用心險惡魔頭似的人講光明磊落,那是自討苦吃,只有像我燕妹那樣,才叫他們害怕。”
萬里雲苦笑一下:“算了!這事我們不談,以後再説。夫人,我們是不是帶苞兒見見爹去?爹在掛心他哩!苞兒現在心智恢復正常了,也該讓他去看看他爺爺了。”
本來豹兒早就應該去見爺爺了!白衣女卻擔心豹兒心智喪失,全然忘記了往事,恐怕連爺爺也忘記,會引起這位老人家的不安,因而一直拖列現在。現在豹兒已恢復了記憶,應該去看看他爺爺了,便點點頭:“那我們今天就帶豹兒去吧。”
豹兒要見的爺爺,就是過去名震武林的萬里雪大俠,中原武林五大有名的劍俠之一,點蒼派的前一代掌門。
萬里雪大俠為人正直好俠,一向疾惡如仇。正因為人太正直,為神秘的黑箭和峨嵋派的掌門人上靈道長所利用,與九幽老、小三怪為敵,無辜令自己不少的門下弟子和同門師兄弟喪身。這些弟子和同門師兄弟,個別喪在九幽老怪掌下,但更多的是死於黑箭手中。弄到後來,要不是奇俠一枝梅暗中相救,點蒼派就會遭到神秘黑箭血洗,會在武林中除名。所以萬里雪大俠在峨嵋金頂武林大會後,自問愧對師門,愧對無辜犧牲了的弟子和師兄弟,便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在崇聖寺削髮為僧(詳情請看拙作《神州傳奇》),不再過問武林中的一切恩恩怨怨,將掌門人職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萬里雲。當然,萬里雲得到了掌門一職,也憑自己的武功,在點蒼派一場比武中,力勝點蒼派眾位高手,才登上了掌門人之位,不是全靠自己父親的傳位。要是他武功不濟,掌門—位就會落到別人手中。
豹兒從鐵嫂、小青、小翠口中,也知道有這麼一個爺爺在崇聖寺出家當和尚,也知道崇聖寺離大理不遠,坐落在蒼山的山麓,是一個很大的和尚寺。豹兒聽了當時就感到奇怪,怎麼這爺爺也是和尚的?跟師父同不同樣?那個寺很大嗎?有沒有自己所生長的深山古寺那麼大?現在見萬里雲、白衣女要帶自己去看這位爺爺了,他像一般的孩子一樣,能到外面走走,總是高興的。他來到蒼山龍泉峯半個月,別説沒出過一次門,就是連翠竹閣也沒離開過,老是呆在翠竹閣中,感到悶透了。他過去在深山古寺中,像小鳥似的滿山滿嶺飛,活潑好動,閒不住手腳,現在卻像小鳥一樣給人關在籠子裏,吃飯穿衣都不用自己動手,別説感到悶。閒也閒膩了。現在一聽説能到外面去走走,還有不高興的?再説,他也想看看這個當和尚的爺爺,跟自己師父有什麼不同?還有,他更希望這個爺爺能看出自己不是他的孫兒,那自己就可以不用回蒼山給萬里雲夫婦當小鳥似的關起來啦!
豹兒幾乎是興高采烈地跟隨萬里雲夫婦離開了龍泉峯,當然,還有小青、小翠也跟在後面。他們一行五人,沒有下山從彈道上去崇聖寺,而是在蒼山上住南走,翻山過嶺,不多久,便轉進了一條深谷幽泉——清碧溪。清碧溪是蒼山有名的風景地之—,在聖應峯與馬龍峯之間,峯壑林幽,清溪如泉,而清碧溪的主要景色在清溪三潭。上潭險趣,中潭清幽,下潭懸瀑,各具特色。聽説著名畫家徐悲鴻來到了清碧溪時,讚歎清碧溪為“消魂”之遊,險峯林泉,無一不可入畫。
豹兒可以説是第一次看見了這麼美的山林清泉,幾乎處處幽險迷人,比自己所住的深山美得多了,心想:原來蒼山這般的美,要是我能常來,跳進潭水裏洗澡不知多好。
轉出幽谷,崇聖寺在望,豹兒一看,又瞪大了一雙驚喜的眼睛。只見崇聖寺豎起了三座高高的白塔,中間的一座塔更是特別的高,幾乎是直插雲霄。豹兒不但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一個高塔,就是崇聖寺這麼大,房宇連成一大片,也從來沒有見過,比起他所住的古寺,不知大了多少倍,心想:原來這個和尚寺這麼大呀!怎麼我師父不來這裏的,卻住在沒有人煙的古寺中?要是師父住在這裏,我就能爬上那高高的大塔去玩了。
豹兒怎麼知道,崇聖三塔,不但是大理的名勝地之一,也是一處有着悠久歷史的名塔。中間那座高塔,叫幹尋塔,在唐代的雲南南詔政權時期便建起來了,是一座方形密格式的高塔,共十六層,層層的佛龕內都供奉着佛像,真是高插雲天。夕陽斜照,三塔的側影在洱海雲中,遠遠望去,會使人產生如入仙境感覺。
千尋塔塔頂,四角有銅鑄的金翅鳥各一隻,傳説是用來鎮服洱海中的龍妖水怪的。大理國的開國皇帝的祖先段赤誠,傳説就是殺了洱海中那經常興風作浪、吞食人畜的獅首龍身怪蟒而為民除害,並且自己也英勇犧牲了,為大理黎民百姓所敬仰,他的子孫從而創建了大理國。
豹兒看着想着,已隨着萬里雲夫婦來到了崇聖寺了。寺門的僧人見是萬里雲夫婦來臨,連忙進去飛報,跟着一名知客僧出來相迎,恭請他們進去。
豹兒一走入寺內,更是驚訝得瞠目結舌。寺內金碧輝煌,單是各處的佛像菩薩,香煙繚繞,就比自己的古寺大得多,也多得多。寺內來往的和尚,更是觸目皆是了。豹兒好像鄉巴佬進皇宮寶毆,連大氣也不敢透,對高大的佛像肅然起敬,手腳更不知怎麼放了,規規矩矩跟隨着萬里雲夫婦身後。可是小翠卻不這個樣子,不知是以前來過還是不知畏敬,四周圍好奇地張望着,嘻嘻哈哈與小青談話,一時説:“廟門的那四大金剛塑得那麼大幹什麼呀?想嚇人嗎?”一時又説:“那個瘦老和尚怎麼盡敲打木魚,叫‘蝦米豆腐’的?想吃蝦米豆腐也用不了這樣老是叫呀!”
豹兒聽了感到好笑,説:“小翠,別亂説,邪老和尚是在唸經。”
“唸經!?這部經盡是蝦米豆腐?沒別的話了麼?”
“這,這……”豹兒也不知怎麼説了。
小青吃吃地笑起來:“翠妹妹,別胡説了,小心叫人聽到,會責怪我們。”
不久,他們隨知客僧走進了一處幽靜的禪房,見到了削髮為僧的萬里雪大俠在閉目端坐。萬里雲夫婦連忙進去,跪下請安。豹兒、小青、小翠在後面也跟着跪下。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