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説到在座眾人一聽到“神秘刀客”幾個字,不禁相視愕然,一時之間,熱鬧喧譁的飯店,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個個暗想:這個膽大狂妄的少女,不會是個瘋子吧?什麼人不去招惹,卻去招惹神秘的刀客,那不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了?莫非這位少女一身武功奇高,才不把神秘刀客放在眼裏,公然向神秘刀客挑戰?
好一陣,沒人敢應聲站出來。思思對小婷説:“丫頭,顯然神秘刀客沒在這裏,要不,他就是一個膽小鬼,不敢站出來見本女俠。”
獨眼老人卻給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説:“小姐,你快坐下來吧,神秘的刀客不在這裏。”獨眼老人希望不要惹事,吃完麪趕快離開這裏,不然,就會闖出大禍來了。
的確,思思是任性而為,小婷是天真無知。她們主僕兩人,都沒有江湖經驗,不鬧出大禍來才怪。
獨眼老人話剛説完,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漢子笑嘻嘻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身穿着四不像,軍漢不是軍漢,平民又不是平民,流氓無賴不是流氓無賴,更不像閒遊浪蕩的有錢人家子弟和武林中人。他也許是喝多了兩杯,走到思思面前,對思思説:“小姐,你是叫我站出來嗎?”
思思看了這四不像的青年人一眼,驚訝地問:“你是神秘的刀客?”
青年人擠眉弄眼地笑着説:“不錯!不錯!我就是神秘的刀客。小姐,你要我站出來幹什麼?”
小婷又嚷了起來:“你是神秘的刀客嗎?幹嗎你身上沒有刀的?”
“刀!?刀,我有呵!”青年人在自己身上亂摸起來,“咦!我的刀呢?怎麼不見了?不會在路上掉了吧?要不就是給人偷去了。”
在座的客人們不禁鬨笑起來,這哪是神秘的刀客,就是連一般刀客也稱不上。一個刀客,手頭吃飯的傢伙,時刻都不會也不敢離開,怎會丟掉或給人偷了?這個傢伙,不是飲醉了酒,恐怕也是個小無賴,找機會和這無知的少女説話,討少女的便宜。這麼説來,他們卻成了天生的一對,也有熱鬧看了。
小婷問:“不是吧,你的刀怎會丟了的?”
青年説:“我也不知道呵!”
“你是真有刀還是假有刀的?”
“真有!真有!剛才我進店來,明明還是有刀的,怎麼一下就不見了?”青年人説着,竟在地上四處找尋起來。眾人見此情景,更是一發大笑。有人看出,這個小流氓,是有意挑逗那個自命為女俠的女瘋子。有人笑着問:“小兄弟,你那把是什麼刀的?”
“一把生了鏽的鐵皮小刀,用來裁紙也不管用,只可以削泥巴。奇怪,這樣的刀,也有人偷去了。”
小婷怔了怔:“什麼!?你的是一把生了鏽的鐵皮小刀?”
“是呀,而且還沒有刀柄的,實際上是一片爛鐵片,不成刀。”
小婷問:“你這算是刀客嗎?”
“算呀!有刀的人,不是刀客是什麼了?”
“那你幹嗎稱為神秘刀客?”
“沒人知道我是刀客,也沒人瞧得見我身上的這片爛鐵,你説神秘不神秘?”
小婷被這個嬉皮笑臉的小無賴弄得哭笑不得。這個小無賴一下又高興地跳起來:“我找到我的刀了!”説時,走到飯店門口的門板下,拾起一片生了鏽的鐵片,還拂去了鐵片上的塵土,在手上揚了揚對小婷説:“我沒有騙你吧?我不是有刀嗎?”
眾人更是鬨堂大笑。思思感到自己受了這個小無賴戲弄,惱羞成怒,“嗖”的一聲,利劍出鞘,劍尖驟然貼在小無賴的心口上,揚了揚眉問:“你是不是想死了?”
這個小無賴一下嚇得手足發抖,手中的刀片也掉了下來,害怕地説:“你,你,你這是幹什麼?”
“你敢戲弄本女俠,信不信我一劍挑了你?”
“我,我,我沒有戲弄你呵!是,是,是你叫我站出來的,我敢不站出來嗎?”
“我叫神秘刀客出來,你是嗎?”
“是呀!我不是神秘刀客,站出來幹嗎?”
“好!你是神秘刀客,我就殺了你。”
“你,你,你別嚇我,你幹嗎要殺我?”
“因為你殺了我的七師兄,本女俠要為他報仇!”
“你,你,你一定弄,弄,弄錯了。我敢殺人嗎?平時我見我娘殺雞也嚇得躲開了,我這把小鐵片恐怕連一條小蟲子也殺不死,能殺死人嗎?你,你,你快,快,快點將這冷冰冰的劍拿開,不然,我會給你嚇死的。”
獨眼老人這時過來勸説道:“小姐,在市集可殺不得人,不然要吃官司的。”
小婷也説:“小姐,顯然這個人不是神秘的刀客,連一般的刀客也不是,是一個不知死活的瘋子,殺了他,也讓人笑話小姐。”
這個小無賴一下愕然:“咦!你怎麼知道我叫風子了?”
小婷説:“你真的是瘋子呀。”
“是呀,因為我娘生我時,外面刮好大的西北風,所以就叫我為風子了,説我是大風的兒子。”
獨眼老人説:“小哥,你快走吧,別再惹得小姐生氣,一劍就殺了你。”
小婷也説:“瘋子,你還不快給我們滾出去,是不是真的想找死了?”
風子問:“你家小姐不殺我了?”
獨眼老人説:“小哥,走吧!走吧!”
“好!我走!”
這個不知死活的小無賴風子,慌忙跑出飯店,一轉身便不見了。店小二一時愣着,竟然忘記了去追討飯錢。
一場鬧劇就這麼收場。小婷勸仍在生氣的思思説:“小姐,他是一個瘋子,別理他,我們坐下吃麪吧。”
窗口那張桌子的一位剽悍漢子走了過來,問:“你們要找神秘刀客?”
小婷説:“是呀,你不會就是神秘刀客吧?”
漢子冷笑一聲:“神秘刀客我不敢稱,但稱為刀客,卻是綽綽有餘。”
小婷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只想知道,你們找神秘刀客,不知有多少斤兩?”
小婷不知道江湖中人常用的語言,不知道多少斤兩就是有多少本事的含意。她問:“我們尋找神秘刀客,跟我們有多重扯得上嗎?我們有多少斤兩,也犯不着要告訴你。”
眾人一聽,又是啞然失笑。這主僕兩人,顯然從沒有在江湖走動過,不諳江湖上的言語和規矩。這樣出來行走江湖,不牀底下破柴——撞大板才怪。就算她們的武功很好,也會吃虧,遭人暗算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回事。
這漢子聽小婷這麼一説,蔑視地瞟了她一眼:“你這黃毛小丫頭,簡直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我不知道,難道你知道了?你説來聽聽,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你——”
“我怎麼樣了?你也説不出來吧?”
這漢子覺得跟小婷説下去了,簡直是白費口舌,便挑明瞭説:“你傢什麼小姐想尋找神秘刀客,問問她贏不贏得了我手中這把刀,贏不了,乖乖地給我滾回家去,別在江湖上出乖獻醜了。”
思思説:“這麼看來,你和神秘刀客是一夥人了?”
“我沒資格與神秘刀客是一夥人,只是看不慣你們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教訓教訓你們。”
“原來這樣,你想和本女俠動手過招?好!你出招吧。”
小婷訝然:“你是有意跑過來和我們過招的呀,我們招惹你了嗎?”
“你們目中無人,傲慢自大,我看不慣。”
“你不是更目中無人嗎?”
漢子一掌拍來:“小丫頭,你給我滾到一邊去。”他想一掌將小婷拍到一邊去。
小婷輕靈閃開,利劍一下對準了他的掌心,逼得漢子急忙收掌。他想不到這麼一個小丫頭,出劍這般的快,有點訝然地問:“看來你這小丫頭是有些斤兩的。”
小婷説:“你以為我帶劍出來,是裝模作樣嗎?”
“好!那我就先教訓你這小丫頭,然後再教訓你家小姐也不遲。”漢子將刀拔了出來。
兩人刀劍相見,吃飯的客人們紛紛避開,膽小的,便跑了出去,怕禍及自己。店小二一見這情景,連忙搖手哀求説:“別打!別打!小店是小本生意,經不起打鬧,打爛了碗碗罐罐桌桌凳凳,今後小店不用做生意了。求求兩位客官,要打到外面打去。”
這漢子一掌將店小二拍到一邊去:“你少給本大爺口羅嗦!本大爺就是要在這裏當眾教訓這小丫頭。”
小婷説:“你這人怎麼這般野蠻不講理的?你打小二哥幹嗎?要是打爛了這店裏的東西,你賠得起嗎?”她又對思思説,“小姐,你護着老人家和大嫂到一邊去,我也要教訓這個野蠻又目中無人的大漢了,婢女不行,小姐再來。”
“丫頭,你小心了,別讓他認為我們是好欺負的。”
漢子再不答話,猛然一刀向小婷劈來。小婷剛剛在六盤山上與山賊們交過手,有了一些交鋒的經驗,而且還有了信心,此時她緊握劍柄,暗運內力,舉劍相迎,手雖然有些麻,但不至於震飛了手中之劍。看來這條漢子,與山賊大鬍子的氣力不相上下。小婷便不再與他刀劍相碰,劍走輕靈,飄忽不定,以招式取勝。
崆峒劍法是中原武林一門上乘的劍法,儘管小婷還練不到上乘佳境,對付江湖上的一般高手,仍可招架得住。這個漢子,在刀法上是比大鬍子強一些,卻沒有大鬍子出刀時的兇狠和敏捷,加上飯店中的桌桌凳凳,妨礙了這漢子的刀法發揮。小婷身材嬌小敏捷,行動如兔,憑藉這些桌桌凳凳,閃過了漢子一連幾十刀的擊出。恨得這漢子一連幾刀,將一些桌椅劈爛砍翻踢飛,空出地方來要砍翻這個小丫頭。他一連串的進攻,反而給小婷出其不意的劍招,劃傷了手腳,他卻沒有一刀能擊中小婷。他擊中的不是桌子就是椅子,有的還是小婷機靈踢過來讓他劈砍的。漢子是越戰越怒,小婷卻是越戰越有信心。這比在崆峒山上與小姐過招練劍更好玩。以前她不知道一些劍招的奧妙在什麼地方,現在呢,她是有了一些領悟了,多少明白了什麼劍招在什麼情況下可以擊中敵人;什麼劍招可以化險為夷,反敗為勝。要論真正的功力,小婷是不及這漢子的。
漢子急了,要是連這小丫頭也勝不了,今後自己怎麼有臉在江湖上混下去?他驀然一下躍起,舉刀就向小婷兇狠劈來。這是刀客們一招最為兇狠可怕的刀式,名為飛雪蓋頂。這一刀不但刀勢威猛,也快如電閃,小婷想閃開也來不及了,就是不給這怒極的漢子劈死,也身受重傷,終身殘廢。在這千鈞一髮之時,觀看的人們全身血液似乎凝結了,有的閉上眼睛不敢看小婷慘死在刀下的情景。
也在這千鈞一髮之間,那個小無賴青年突然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低着頭不知是尋找什麼,也不看店內的情景,鬼使神差般撞着了小婷,將小婷撞到一邊去,自己卻落在了漢子的怒刀之下。人們又驚叫一聲,認為小無賴必死無疑,就是怒極的漢子想收刀也來不及了。
小無賴給嚇慌了,仰面翻倒,人翻倒雙腿卻豎了起來,腳尖不偏不倚踢在了漢子握刀的右手腕的列缺穴上。漢子手一麻,“當”的一聲,手中的刀落地,也在這剎那間,小婷手中之劍迅速擊出,刺中了漢子右手的曲池穴。無論是小無賴的腳尖,還是小婷的劍尖,似乎是同時擊中了漢子右手。在這瞬息之間,誰也看不清楚是誰先擊中這漢子的。普遍認為是小婷,因為她劍尖帶血,令漢子廢去了一條右手臂,也嚇得他棄刀負傷躍了開去,從而救了這個冒失闖進來的小無賴,沒有成為漢子刀下的冤魂。
霎時間,刀光劍影全消,以漢子負傷棄刀後躍開而宣告戰鬥結束。人們驚訝地看着,有的人深深噓出了一口長氣。小無賴仍直挺挺躺在地下,動也沒有動。人們以為他給嚇死了。小婷暗暗感激這個小無賴撞開了自己,才有機會出劍反擊,便走過去看他。初時還以為他真的給嚇死了,俯身用手在他鼻子試試還有沒有氣息。誰知這小無賴不但呼吸均勻,兩隻眼睛還滴溜溜地打轉。小婷問:“你沒有事吧?”
小無賴問:“我死了沒有?”
“你死了還會説話嗎?”
小無賴一下坐了起來:“我真的沒有死?”又四下望望。
“沒死!你這小無賴,會長命百歲哩。”不知為什麼,小婷對這小無賴有了好感。
“不會吧?我還能長命百歲嗎?”
“好啦,你快起來吧。我問你,你幹嗎慌慌張張、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是不是想找死了?”
“我怎會找死呵!我是想找回我那把生鏽的小刀。”
“什麼!?你是進來找刀的?”
“是呀。你們趕我走時,我慌慌忙忙地又將刀掉在這飯店裏了。”
“這樣一把生鏽的小鐵片,對你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啦!沒有了刀,我能稱刀客嗎?”
小婷不禁笑起來:“算了吧,你還想稱刀客呀。想保住你的命,今後最好別稱刀客。”
“不稱刀客,我稱什麼了?”
“稱什麼都好,就是別稱刀客。”
“好好,那我今後稱刀霸。”
“什麼!?刀霸?你想嚇人嗎?”
人們一聽,又笑了。一個是天真無知的小丫頭,一個卻是不知死活、胡説八道的小無賴。他們的對話,又怎不令人發笑?思思説:“丫頭,你別跟這個小無賴瘋瘋癲癲説話了,小心他們又會向你下手。”
小婷一看,跟那受傷漢子同來的三位持刀漢子,叉着腰忿忿不平地要找小婷算賬。
在小婷和小無賴風子對話時,三條漢子也慌忙跑到受傷漢子的身邊問:“你怎樣了?傷得重不重?”
受傷漢子説:“我,我,我手的下半截好像不聽使喚了。”
一個眉毛有刀疤的漢子説:“快讓我看看,傷在哪裏,能不能醫治。”
他們一看,這一劍傷,何止是擊中了手腕上的曲池穴,更挑斷了一條筋。看來小婷在情急中刺出的這一劍,不知輕重,挑斷了這漢子的筋脈,就是能治好,這條手臂也是報廢了,今後不能動刀。這無異斷了他的一條手臂。
三個漢子恨恨地説:“這小丫頭出手太狠了,我們不殺了她,也要砍下她一條手臂才解恨。”
三個漢子扶受傷漢子坐到一邊去,就來找小婷算賬了。小婷問:“你們想幹什麼?”
刀疤漢子説:“小丫頭,你廢了我們老二的一隻手,我們也要將你一條手臂砍下來。你是自己動手,還是要我們動手?”
另一麻臉漢子兇狠地説:“你不動手自斷一臂,要我們動手,那斷的不是一隻手,而是你的腦瓜子了。”
小無賴愣頭愣腦地説:“你們説得太過嚴重了吧?他的手不是仍好好的麼?怎麼説廢了的?我怎麼看不出來?”
麻臉兇惡地吼道:“你懂得什麼,給老子滾開!”説時,一腳飛起,將不知死活的小無賴踢飛到店外去了,小無賴口吐鮮血摔在地上爬不起來。
小婷一見大怒:“你太野蠻了,他不過説一句話,你就將人踢飛了?要是踢死了他,你怎麼賠?”
麻臉漢子“哼”了一聲:“這麼一個小無賴,死了活該。”他話沒説完,不知為什麼,剛才踢人的腿,頓時感到奇痛,站立不穩,“叭嗒”一聲,坐在地上站不起來。
刀疤漢子和另一個漢子看了愕然:“你,你,你的腿怎樣了?”
麻臉痛苦地説:“我剛才給那小無賴一腳,不知為什麼,用力過猛,腳腕處給扭傷了,腳筋好像斷了一樣。”
觀看的人們更是愕異起來。這是怎麼回事,被踢飛的人受傷吐血,踢人的人同樣也不好過,受了傷,坐在地上站不起來。不會是有人暗中出手,用暗器傷了這麻臉吧?顯然不會是小丫頭,小丫頭沒有動。難道是她家的小姐、自命為大女俠的那一位?
小婷不去理睬這麻子叫苦叫痛,急切奔過去看小無賴傷得多重。小婷見他口吐鮮血,急切地問:“你傷得怎樣了?”
小無賴説:“我,我,我心口好痛,看來我這一次真的會死了。可惜,我還沒有找到我的刀。”
小婷聽了罵又不是,笑又不是,説:“你受傷這麼重,還找刀呀?”説着,從身上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兩粒小藥丸出來,説:“快吞下,它可以醫治你的傷。今後,你別亂説話了。”
小無賴問:“這藥能不能起死回生?”
“你又沒有死,起什麼死,回什麼生?”
“不不!我想我吐了這麼多血,一定會死的。不是起死回生的藥,我服下它幹嗎?”
小婷沒時間跟這小無賴多解釋了,她看見小姐已和那兩個漢子交起鋒來,自己得趕快回去相助。她將兩粒藥丸塞進了小無賴的嘴巴里,説:“你想不死的,就趕快吞下去,我沒時間理你了。”
小婷提劍參加了戰鬥,一邊説:“你們兩個臭刀客,聯手欺負我小姐一個人,不害羞嗎?虧你們還是牛高馬大的漢子。”
刀疤漢子放開了思思,舉刀向小婷劈來。“好!那讓本大爺先收拾你這個小丫頭。”
刀疤、麻臉等四個所謂的刀客,其實是靜寧州橫山上的四個山匪,武功不相上下。他們風聞苦水鎮這間飯店的女老闆娘極有姿色,人更風騷,經常陪過往客人飲酒,武功也有兩下,便老遠從橫山趕來莊浪縣的苦水鎮。要是這位女老闆真的如人們所説的風騷、善飲,便打算擄她到橫山上做壓寨夫人。可是當他們風塵僕僕來到苦水鎮飯店時,女老闆外出不在,只好坐等這位風騷的女老闆回來。在飯店中,他們聽聞在六盤山上,有兩位女俠一夜之間,將大鬍子一夥山賊全挑了,相視愕然。他們和大鬍子匪徒素沒來往,但互相之間也有默契,井水不犯河水。現在聽聞大鬍子他們一夜之間給兩位女俠挑了,心中不禁悚然。想不到這時,思思和小婷也進店用飯。他們既驚喜思思的美色,就是她身邊的小丫頭,姿色也頗為動人。小婷雖然只有十三歲,但西北邊陲一帶的人,不論男女,身材都比中原、南方人長得高大。所以小婷雖然只有十三歲,身材卻與中原婦女一樣的高了,十三歲,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花。這四個匪徒頓起色心,想將她們和女老闆一起擄回橫山上去。但見思思和小婷都身佩寶劍,不知思思、小婷的武功如何,心下驚疑不已,一時不敢魯莽行事。
後來見思思語驚四座,揚言叫神秘的刀客站出來,不由相視駭然。難道她們主僕二人武功奇高?還是不知死活?隨後又見一個更不知死活的小無賴,自命為神秘刀客站了出來,戲弄思思和小婷。初是驚訝,後是啞然而笑。這麼一個所謂的大女俠和小丫頭,是一對雛兒,不但不懂江湖上的事,更不諳世道,她們應該沒有在江湖上行走過。這樣的人,就是武功再好,也好不到哪裏去。想將這兩個雛兒抓過來,那是輕而易舉。於是出現了其中一個漢子,前來向思思、小婷生事了……
刀疤漢子和思思交手,幾刀之後,便看出了思思的武功不如她身邊的小丫頭,冷笑一聲:“你這樣的武功也配稱女俠,敢向神秘刀客挑戰?還是乖乖隨我回去,做一個押寨夫人吧。”
思思似乎招架不了兩個山賊,要不是刀疤漢子想活擒不想刀傷了她,恐怕十多個回合後,就會給這兩個山賊聯手抓了。小婷一進來,刀疤臉便放開了思思,來對付小婷。思思獨對一個山賊,便能應付自如了。
一時之間,雙方交戰十分激烈。驀然間,一位風情萬種的三十來歲的婦女出現了,眼角眉梢都似在含笑,嬌喝一聲:“你們都給我停手!”説着,一把彎刀伸出,分開了刀疤漢子和小婷的交鋒,隨後另一條漢子也躍了出去,不再與思思交鋒。儘管他武功要勝思思一籌,但思思那上乘的崆峒派劍法的招式,令他非但傷不了思思,反而一不小心,為思思的劍所傷。
這山賊停下來,愕然地望着這位丰姿綽約、滿面含笑的婦女問:“你是什麼人?”
婦女哪怕是帶怒,似乎也在笑,她説:“你們在我店打爛了不少的桌椅傢俱,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
刀疤漢子一怔:“你就是這店的女老闆聶五娘?”
“既然知道我是什麼人,還敢在我店撒野?説!你毀壞了我這麼多東西,該怎麼賠?”
刀疤臉笑着説:“這麼一個鳥店,別説一間,就是十間,本大爺也賠得起。”
婦人眯起眼笑起來:“原來大爺是位財神呀,我真眼拙了。怪不得放肆將我店的東西全打爛了。但我怕你這個財神爺賠不起。”
“賠不起?本大爺連你也可以買下來。我看,你也別在這小鎮拋頭露面,陪人飲酒了。跟我們回去,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本大爺也可以給你弄下來。”
聶五娘更是笑得花枝抖動,似在賣弄風情地説:“你大爺真有本事呵!”
小婷在旁卻天真地説:“大話騙人!天上的月亮你也摘得下來嗎?那你現在去摘下來給我看看。”
小婷這句天真的話,弄得刀疤臉幾乎下不了台。聶五娘卻笑着説:“小妹子,你別為難我的財神大爺了。現在月亮還沒有出來,他想摘也摘不了。”
“你真的相信他能將天上的月亮摘下來?”
“小妹子,我不大相信,但我對月亮不感興趣。真的能摘下來,我店那麼小,也擺放不了。我講求的是實實在在的銀兩,他真的能將一萬幾千兩白花花的銀子拿出來,就是我賣給了他們,也不在乎。”聶五娘説完,又笑問刀疤臉,“財神爺,現在你先賠我店裏的一切損失吧,不多不少,有一千兩銀子也夠了。”
另一漢子説:“要一千兩?”
“嗨!我説的已是最少的了。你們打傷了我的一個夥記,又驚嚇了我店的客人,損壞桌子七八張,長凳十多條,碗碗碟碟無數。還有,你們踢傷那一個小兄弟,難道不用賠償他的醫藥費嗎?恐怕你們賠一千兩還不夠用。我算是吃虧一點,將就一下算了。”
那個小無賴風子趁勢坐在地上大叫心口痛,説:“他踢得我多痛呵,我要他們賠我三百兩銀子。”
中年婦女聶五娘含笑説:“你們聽聽,他一個人的醫藥費就去了三百兩,還有受驚恐的客人,每人也得賠他們十兩八兩銀子吧?”
這山賊説:“你這不是獅子開大口嗎?”
“哎,別這麼説,你們是大財神爺,一千兩銀子對你們來説,如九牛身上拔去一毛而已,你們不會拿不出來吧?何況你們連我也想買下呢。你們知道,我的身價是多少?”
刀疤臉問:“多少!?”
“多少,我一時也説不出來。過去,有位刀客經過這裏,一眼就看上了我,願出五千兩銀子將我買去,我還不願意,説,沒一萬兩,別想買得我走。現在你們想帶我走,這一萬兩銀子是怎麼也少不了。”
刀疤臉嘿嘿地笑了:“本大爺今後的銀兩任由你使,能令你花也花不完。”
“現在呢?”
“本大爺恐怕一文錢也不會出。”
“呵!聽你大爺的口氣,是不願賠了?”
小無賴坐在地上忿忿地説:“我那三百兩銀子,那不無望了,讓我空喜歡一場。”
刀疤臉望了小無賴一眼:“你想要本大爺的銀子,本大爺就給你一刀。”
“我要你的刀幹嗎?你這把刀好是好,值三百兩銀子嗎?”
有人對小無賴説:“你別異想天開,他説給你一刀,就是一刀砍了你,打發你去陰曹地府向閻王爺要。”
“不會吧,他不給我銀子,還要殺我?”
小婷説:“你以為他不敢嗎?我勸你別痴心妄想,大白天裏發夢。”
女老闆聶五娘又風騷地問刀疤臉:“你真的一文錢不賠?”
刀疤臉説:“你我今後是一家人了,還賠什麼?跟我走吧。”
“你一文錢不賠,我會跟你走嗎?我就是願意跟你走,恐怕有人不答應。”
“誰?!誰敢不答應的!”
小婷説:“是我呀。”
“你這小丫頭,算是哪一條葱?不但你,就是你的什麼小姐,也得跟我們一塊走。”
聶五娘對小婷説:“小妹子,你先別説話。”她又對刀疤臉説,“不答應我跟你們走的,不單是這位小妹子,還另有其人。”
小無賴這時又説:“對對!還有我也不答應。女老闆要跟你們走了,那我今後還能來這家店裏白喝酒嗎?”
小婷又是愕然,問小無賴:“你是白飲酒的?你跟這女老闆很熟嗎?她不收你的錢?”
小無賴擠眉弄眼地説:“差不多。”
聶五娘笑着説:“小妹子,他是名副其實的一個痞子,我看在他不時到我店裏打雜,才不收他的酒錢。現在,我有正事要跟這位財神爺説,你們別打岔了。”
小婷説:“好呀!我不説,你説吧。”
刀疤臉卻對聶五娘説:“本大爺只想問你,除了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小東西外,誰敢不答應了?”
聶五娘亮了亮自己手中的彎刀:“就是這把彎刀。”
“彎刀!?”刀疤臉怔了怔。
“是呀,你要是勝了我這把彎刀,我一文錢也不收你的,跟你走。要是你敗了怎樣?”
“敗了,本大爺賠償你店的一切損失。”
“世上有這麼便宜的事嗎?”
“你想怎樣?”
“除了賠償外,應當眾向我賠禮道歉,今後不準再來苦水鎮鬧事。”
“好,一言為定。”
聶五娘對小婷説:“小妹子,你和你家小姐閃到一邊去,由我來打發他。”
小婷擔心地問:“你能勝得了他嗎?”
“小妹子,要是我敗了,技不如人,只好跟他們走了。不過你放心,我沒兩下功夫,又怎敢在這小鎮上開店做生意?恐怕早給人家吃掉了。”隨後,她又對刀疤臉説,“財神大爺,請出招。”
“好,那你小心了。”刀疤臉説着,一刀威猛凌厲地擊出。聶五娘身形閃開,順勢也一刀揮出。刀疤臉急忙回刀招架。“當“的一聲,火花飛出。顯然聶五孃的勁力不小,刀法奇特,一招就化被動為主動。聶五娘這一閃身揮刀的招式,卻深深地印在了小婷的心中,令她在以後與人交手時,也採用了這一招式,化被動為主動。
轉眼之間,聶五娘與刀疤臉交戰了十多回合。聶五孃的奇異彎刀法,不是中原武林各派的武功。刀過之後,颳起一陣旋風,令對方往往出招落空,也令對手近不了聶五娘之身。
思思和小婷看得呆了。女老闆是哪一門的刀法?自己可從來沒有見過,似乎是關外一帶少數民族的刀法。很快,聶五娘不但擊落了刀疤臉的刀,也將刀疤臉一腳踢飛了,摔在地上爬不起來,算是給小無賴出了一口氣。
另一個與思思交過鋒的匪徒,驟然提刀朝聶五娘身後撲來。聶五娘手中的彎刀脱手,旋轉飛出。令人震驚又訝然的情景出現了:在空中旋轉的彎刀,不但震落這匪徒手中之刀,也劃傷了他的手臂,同時彎刀更飛回了聶五孃的手,這更是有別於各門派的武功。
這個匪徒嚇呆了,站在那裏不敢動。聶五娘冷豔地笑了一下説:“你最好別亂動。這一次是我飛刀留情,沒有劃開了你的喉嚨,只劃傷了你的手臂而已。再敢亂動,莫怪我取了你的性命,讓你橫屍大街上。
這個匪徒定過神後,驚恐地問:“你,你,你,你就是在大漠上不時出沒的女遊俠飛旋彎刀?”
“對不起,那是過去。現在我已是苦水鎮飯店的女老闆。”
飛旋彎刀女遊俠。思思和小婷不知道,但大漠邊陲一帶的人們和過往商人,幾乎無人不知。她的成名比神秘刀客更早。五年前,她一下從江湖上消失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想不到飛旋彎刀女遊俠,一下在這小鎮上出現,還是一位揚名一帶的風情萬種的女老闆,大出人們的意料之外。
獨眼老人也聽聞過這女遊俠的威名。那是邊陲大漠上赫赫有名的一位奇女子,騎着一匹馬,在邊陲一帶神秘出沒。她在馬背上能飛刀殺人,十丈以外取人性命。為富不仁的商人和富豪們,説她是一位可怕的馬上飛盜,但窮人家卻贊她是一位劫富濟貧的女俠,專門懲治貪官和行兇的歹徒。這樣一位女遊俠,獨眼老人從來沒有見過,想不到現在卻有幸目睹其風采。
聶五娘走到仍愣在地上的刀疤臉面前,問:“你説過的話算數?”
刀疤臉一聽説這位美豔而風騷的女老闆聶五娘,竟然是以往在大漠上消失了五年的女煞神。江湖上有人傳説,這位可怕的女煞神,在一次大風暴中,埋葬在黃沙之下了。看來自己真是色迷心竅。當自己見到這把彎刀時,應該想到是女魔頭的兵器。可是現在説什麼也遲了。他面帶驚恐地説:“在下遵守,在下遵守,望女俠饒命。”這時,他再也不敢稱本大爺了。
“好呀,那你賠償我店的一切損失。”
“可是在下身邊沒有這麼多銀子。”
“有多少?”
“只有五六十兩左右。”
聶五娘想了一下説:“那我就將就一點,你們將五十兩銀子留下。四匹馬留兩匹,作為賠償,你們走吧。”
“多謝女俠大恩。”
橫山這四個匪徒,各人身上都帶了輕重不同的傷,灰溜溜地牽着兩匹馬,垂頭喪氣離開了苦水鎮。一場風波平息了。
小無賴待匪徒們離開後問聶五娘:“你幹嗎不將他們所有的銀兩和馬匹全留下來?”
“小兄弟,不要逼人太甚,不要趕人太絕。要是沒有馬匹和一些銀兩留給他們,回去的路上他們一定是十分的辛苦,必定怒氣沖天,日思報復。我留給他們一線希望,使他們有所悔悟,減少怒氣。”
“你武功這麼好,還怕他們來報復嗎?”
“我倒不怕,只擔心驚擾了小鎮上的百姓。不過,我諒他們今後也不敢來生事了。”
“他們留下的銀兩,能賠償店中的損失?”
“加上馬匹,也差不多。”
聶五娘又説:“我也不在乎他們的賠償,但一點也不叫他們賠,就不足以教訓他們了。”
“老闆娘,你很會做人。可是我那三百兩銀子的醫藥費就完了,我這一腳不白捱了?”
“你這小無賴,真的是想要三百兩銀子?”
“這是你老闆娘説的,我沒有説。”
“我也不過順口説説而已,真的要賠償醫藥費,也不能賠給你。”
“不賠給我,賠給誰了?”
聶五娘一指小婷:“要賠,就賠給這位小妹子,是她的藥丸,醫好了你的傷。”
小婷説:“哎,我不要。”
聶五娘問小無賴:“人家都不要了,你有臉要嗎?”
小無賴嘟噥着説:“她當然不要啦。她是一位小女俠,仗義疏財,我可是吃了這頓沒那頓的小無賴、窮光蛋。”
“誰叫你遊手好閒,不思勞動。好,你想吃得飽,就天天到我店裏打雜工,挑水劈柴不就餓不了你了嗎?”
“那不辛苦嗎?”
“那你想幹什麼?”
“我想做刀客。”
“什麼?!憑你這一身的懶筋,還想做刀客?你知道不知道,刀客在練刀時,比挑水劈柴更辛苦,沒三年以上的苦練,成不了刀客。”
“刀客有那麼辛苦嗎?不過手拿一把刀比來比去而已。”
“好呀,那你去拿一把刀揮來揮去試試。”
小無賴一説到刀,立刻想到自己是尋刀而來的,説:“對了,我的刀呢?”馬上四下尋找,最後在店門口找到了他那一塊生了鏽的小鐵片。
聶五娘對小婷説:“小妹子,看來你和你家小姐還沒有用飯吧。來,我請你們吃飯喝酒。”
小婷説:“這好意思嗎?”
“小妹子,看來我們都是江湖中人,用不了這麼客氣。別説吃一頓,就是你們在我這裏吃三天,我也請得起。”聶五娘又走到思思的面前説,“女俠,小婦人不知怎麼稱呼你才好,你不會不賞我這一點面子吧?”
思思説:“我姓秦,名思思,你叫我思思好了。”
“秦思思?”聶五娘頓時睜大了眼睛。
小婷在旁問:“你聽過我家小姐的名嗎?”
“聽過,崆峒派秦掌門的千金秦思思,小婦人早已聽聞了,只是無緣見面。看來小妹子就是小婷姑娘了。”
“咦!?你怎麼知道的?”
“實不相瞞,在昨天,崆峒派有兩位俠士,曾向我打聽過你們。”
“他們呢?”
“昨天就離開了。來,秦姑娘、婷姑娘,我們到店裏坐下,一邊飲酒一邊説話。”
在她們談話時,夥計們早已將店裏收拾過。毀壞的桌椅搬了出去,將後院備用桌椅搬了來。客人們沒有用完的酒菜,重新端上來。在打鬥中,一部分膽大的人都留了下來,繼續飲酒吃飯。他們都十分敬佩女老闆一身出色的武功,有的還敬仰她是過去的女俠。這麼一來,進店用飯的人反而多了,比打鬥前更熱鬧。鎮中的一些父老鄉親,甚至有些看不慣聶五娘平日賣弄風情的老人,知道她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女遊俠飛旋彎刀,五年前就俠名遠播的奇女子後,莫不刮目相看。鎮裏有了這樣一位女俠,不但附近的山賊草蔻、流氓無賴不敢來鎮裏滋事,恐怕官兵來了,也不能不收斂幾分。
至於思思和小婷,更是從心裏敬佩聶五娘,對於她的邀請,立即就答應了。思思感到能和這樣一位風塵女俠結為朋友,是一種榮幸。不像她的父親秦山亭和她的兄長秦萬山,往往以名門正派俠義人士自居,瞧不起江湖上的一些會幫門派,認為他們是邪派,是一些草莽人物,不願與他們交結為友。像聶五娘這樣作風令人看不慣的女子,他們更會認為是邪派人物,不刀劍相見,已算好了。
聶五娘熱情大方請思思、小婷到飯店後院的小亭中飲酒談心,至於獨眼老人父女,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後,便令店小二特別招呼他們,作為客人,不收酒飯錢。
聶五娘過去是大漠上的一位巾幗英雄,一位不時在大漠邊陲中出現的妖豔遊俠。她為人豪爽,大方,浪漫而不淫蕩,任意而不亂來,率性而為。她天生一種魅力,不拘禮教世俗的行為,傾倒了不少男子。她可以隨便陪人飲酒言笑,甚至打情罵俏。這樣行為放浪的女子,在中原武林名門正派俠義人士的眼中,無疑是一位淫蕩的妖女。在大多數男人的眼中,她又是一個尤物,極想佔為己有。可是,要是對她有非分玩弄之想,動手動腳的輕薄,甚至想強行佔有的,這位風情萬種的女子,會在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個可怕的奪命女羅剎,令你命歸黃泉。
她和思思、小婷在飲酒談話中,知道了她們是揹着父母私自下山,要在江湖上闖蕩、行俠仗義時,不禁想到了自己以往的經歷。自己過往也是這樣的天真無知,幾經生死,幾度劫難。幸有高人在暗中打救,練成了一身出色的功夫,縱橫大漠。到了中年,便隱姓埋名,在苦水鎮開了這間飯店……
她好心勸思思小婷回去,極説江湖上人心險惡,風雲多變。她怕傷害了思思小婷的自尊心,不便説出她們目前的武功不行,便説:“秦女俠,你主僕兩人武功雖好,但江湖險惡,人心不古。目前世道紛亂,你們聽我這個過來人的話,還是回去的好。等過幾年,再在江湖上行走也不遲。”
思思説:“五姐姐,要是我們回家,我爹一定將我關起來,今後別指望我能夠再出來了。不找到那個神秘刀客,我是不回去的。我這丫頭,更想找到那一夥殺害她父母的馬賊,要為她父母報仇?”
聶五娘愕然:“你們要找神秘刀客?”
小婷説:“是呀!”
“你們跟神秘刀客有仇。”
“他殺害了我家小姐的七師兄。”
思思問:“五姐姐,你認識這神秘刀客?”
“我只是聽聞其名,未見其面。要是連我也知道他了,那他就毫無神秘可言,早就為官兵、武林中人跟蹤抓到了。”
“我們去哪裏尋找他才好?”
聶五娘搖搖頭説:“他行蹤那麼神秘,出沒無人知道。要是他在關內出現,這比較好尋找。要是他在大漠上,哪怕是神仙,恐怕也找不到他。”
“為什麼?”
“大漠上一片黃沙,極目四望,只見沙丘少見人煙。不熟悉大漠的人,到了大漠,別説找人,恐怕連方向也找不到。要是轉不出來,不是為風沙埋葬,渴也渴死在沙漠中了。要是神秘刀客去了大漠,我勸你們別去找他了。”
小婷問:“那馬賊呢?也一樣找不到了?”
“馬賊反而容易找到。”
“為什麼?”
“馬賊以掠劫為生,他們不能不出來。神秘刀客,他不以掠劫為生,獨來獨往。他要是化裝成商人、軍漢、一般平民百姓混跡人羣中,哪怕他就是站在你們的面前,你們也不知道他是神秘刀客,所以難找。當然,他更不會像小無賴風子,會自己跑出來。聽聞貴派、丐幫和四川白龍會的人,派出了不少的高手四處追蹤他,至今仍沒有他的半點消息,連他是什麼人,長得什麼模樣,也沒人知道,你們怎麼去追蹤?”
小婷不由望着思思:“小姐,神秘刀客這麼難找,我們還去不去尋找?”
思思一時不出聲,心想:要是不找,就這麼轉回去,那不白出來一趟了?小婷又説:“小姐,不如我們先去找馬賊好不好?”
思思點點頭説:“這樣也好!”
小婷高興起來:“真的?小姐,那我們找馬賊去!別去找神秘刀客了。”
聶五娘聽了暗暗感到好笑,也為她們擔心。這麼兩個毫無江湖經驗的少女,一個嬌生慣養又自大無知;一個天真幼稚,不知兇險。去找馬賊,那是凶多吉少。只好説:“其實馬賊也不易找。”
小婷説:“你不是説他們不時在大漠邊關一帶出沒嗎?”
“小妹子,你知不知從這裏到邊關有多遠?”
“我知道,行路要走十天半月,騎馬也要走七八天。”
“不錯!可是到了邊關一帶,你們不一定能找到馬賊。”
“不會吧?他們不會聽説我們前去,就躲起來,跑到遠遠的地方了吧?”
聶五娘笑着説:“那卻不是。馬賊行蹤飄忽,出沒無常,呼嘯而來,洗劫了小鎮、商隊以後,又揚長而去。誰也不知他們從何處而來,往何處而去。除非你們在邊關小鎮上住上一年半載,才可能碰上他們。要不跟隨商隊,前往西域各國,路上或許可以碰上馬賊。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們別碰上他們的好。”
“哦?為什麼?”
聶五妹不便説她們主僕兩人的武功不行,碰上了厲害的馬賊,根本不是其對手。只好説:“他們成羣結隊而來,兇殘剽悍,全無人性,是一羣亡命之徒。就算你們殺死了他們七八個人,他們也會蜂擁而上,只要你們一旦失手,就會死於非命。不像中原武林人士,也不像關內的江湖好漢,以單打獨鬥決勝負,講求江湖規矩。馬賊們才不理這一套,他們像一羣不怕死的餓狼一樣,哪怕你有蓋世的武功,他們也會將你撕咬成粉碎。要是你們沒有七八個人,千萬別碰上他們的好。”
思思和小婷聽了沉思不語。思思問:“五姐姐,你以前碰上了馬賊怎麼辦?也遠遠避開他們嗎?那怎麼能除奸懲惡?”
聶五娘説:“我碰上了大幫的馬賊,的確是遠遠避開,不與他們正面交鋒。但我對付馬賊,卻有辦法。”
小婷急問:“什麼辦法?”
“他們不講江湖規矩,我比他們更不講江湖規矩,躲在暗處,驟然向他們襲擊,殺了他們一兩個,然後飛馬而逃。”
“那他們不追殺你嗎?”
“當然追了,他們會成夥人追來。在追來的馬賊中,總有先後,我就用飛刀殺了最先追來的一個,這樣在追趕中,我出其不意地用飛刀先後幹掉了他們四五個最兇惡的馬賊,嚇得後面的馬賊不敢來追趕我了。”
小婷高興地問:“以後呢?”
“以後,我會悄悄地循着馬賊的馬蹄印,跟蹤到馬賊住地,在夜裏又驟然出手。只要將他們為首或最兇惡的馬賊幹掉了,他們就會潰不成軍,其餘的就會落荒而逃,這一夥馬賊,也算是基本撲滅了,留下的不足為患。”
“原來是這樣對付馬賊的呀!”
聶五娘笑着説:“是呀!對付成羣的馬賊,就不能用你們中原武林中的什麼光明磊落、正面交鋒、以武功來決勝負的方法。為了除掉馬賊,我會什麼手段也使得出來,幹掉他們一個算一個。偷襲、暗殺、使暗器,甚至落毒,我都會幹得出來。”
秦思思一怔:“下毒?那可不是我們俠義人士的行為,那是黑道中人物的手段。”
“秦女俠,對付兇殘、嗜血成性的馬賊,就不能講什麼光明手段了。在大漠上有這麼一句話:生活在狼羣中,就得將自己也變成一頭狼,學會狼叫,這樣,才能將狼羣撲滅掉。”
小婷説:“小姐,今後我們對付馬賊,也像聶女俠這樣,別跟他們講什麼規矩了。”
在對敵鬥爭中,聶五娘可以説是小婷的第一個啓蒙老師,這些手段,是為名門正派、俠義人士所不恥。無疑,這是黑道和邪派人物的行為作風,勝了也不光彩。
聶五娘又説:“婷姑娘,説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對付大羣馬賊和草寇,除了自己要有很好的武功外,還要有很好的馬背上的功夫和一匹好馬,這樣才能不為馬賊追殺。同時還要熟悉大漠邊關一帶的地形地勢,不然你不知往什麼地方逃走或躲避,或者在黑夜裏怎麼襲擊馬賊。這些本領,不是幾天幾個月能學會的,起碼要在大漠邊關一帶生活一兩年,才能見效。你們涉世不深,聽我的一句話,還是回去吧。”
小婷聽了不禁猶豫起來:“小姐,是不是我們回去的好?”
思思説:“我們既然偷偷跑出來了,不幹些行俠仗義之事,殺掉一些馬賊山匪,有臉面回去嗎?不怕師兄們在背後笑我們?”
“是!小姐説的是!”
聶五娘見勸不了這個任性而又愛面子的小姐,只好説:“你們一定要在江湖上走動,到邊關走一趟,能不能聽我一句忠告?”
思思説:“五姐姐請説。”
小婷也説:“你的話我們哪有不聽的,只要你別勸我們回去就行。”
“秦女俠、小妹子,你們今後在江湖上行走,最好別四處揚言你們是什麼女俠,更不能公開張揚你們要尋找神秘刀客和馬賊。所謂人怕出名豬怕壯,我擔心你們沒找到對手,就已為對手暗算,還是將自己隱藏一下的好。俗話説得好,滿瓶水不響,半瓶水響叮噹。要是你們打扮成一般人,就不為人注意了。而且你們更可以在暗中觀察四周的人,看看誰是神秘刀客,誰是馬賊和一些對你們不懷好意的壞人。”
小婷又高興地叫起來:“這太好了!小姐,我們聽從聶女俠的話,就這麼辦。”
説着,店小二走了進來,聶五娘問:“外面又發生了什麼事?”
店小二説:“沒什麼事發生,只是那位獨眼老人吃飽了,叫小人進來問兩位小姐,是和他們一塊進縣城,還是他們先走?”
聶五娘對思思和小婷説:“我們可以説是一見如故,談興正濃,我看你們就在我這裏住一夜,明天再走也不遲。”她又對店小二説,“你去告訴他們,兩位小姐要在這裏住一夜,請他們先走吧。”
“是!”店小二應聲而去。
不知為什麼,聶五娘對小婷有一種特別的好感,從小婷的言談、神態,似乎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影子,説不定她將來會是在大漠中一位奇女子呢。對秦思思並沒有特別的印象,只因她是小婷的主子,不能不招呼。一般是人敬主人,而惠及下人;而聶五娘是喜歡小婷,而惠及思思。她看不慣這樣自大、以名門正派女俠自居的女子。
是夜,思思和小婷就在聶五孃家住下來。小婷伺候小姐睡下之後,坐在燈下,默記着聶五娘在江湖上行走要注意的話。驀然間,燈光搖晃,聶五娘悄然進來了。小婷驚訝地起身。聶五娘用手指放在唇邊上,輕輕地“噓”了一聲,輕問:“你家小姐睡着了嗎?”
“睡着了,要不要我叫醒她?”
“別驚動她了,讓你家小姐好好地睡,我有話和你説。”
“女俠有什麼話要和我説的?”
“來,我們到房外,坐下慢慢地説。”
“好的。”小婷跟聶五娘出來,坐在院中石凳上,問,“女俠有什麼話要向我説?”
“哎,小妹子,既然你家小姐都稱我為五姐了,你也別稱我什麼女俠女俠的好了,你也叫我一聲五姐吧。”
“我可不敢,要不,我叫你為五小姐吧。”
聶五娘笑着説:“我算哪一門小姐呵,別人聽了也笑掉大牙。世上有這麼老的小姐嗎?”
“你一點也不老呀,比我家小姐更好看。”
“小妹子,你是在笑我吧?”
“不,不!我是真心的。”
“好啦!小妹子,你要是看得起我,就叫我一聲五姐,我會將你當親妹妹一樣的看待。”
“我有女俠這麼一個姐姐,當然高興了。可是我這麼一叫,那不跟我家小姐平起平坐了?那怎麼使得?”
聶五娘心裏説,論武功,你何止是與你家小姐平起平坐,甚至還勝她一籌哩。論人品,你也比你家小姐強多了。聶五娘對小婷説,“小妹子,作為我們江湖中人來説,只講緣分,不分上下尊卑。從你身上看到了我小時的情景,因而感到親切。你不會嫌棄我這個姐姐吧?”
“我當然不嫌棄啦。我沒有什麼親人,十分希望有你這麼一個好姐姐。”
“好!那我們今後就姐妹相稱。其實,我也跟你一樣,是窮苦人家的女兒。我是給人販子賣到了邊關,而你是秦掌門將你從馬賊手中救出來。大概是你我身世相同,我與你才十分投緣。”
“姐姐,那你怎麼成了一位大漠上的女遊俠了?”
“小妹,這説來話長。總之,我經歷了不少磨難,最後是一位奇人將我從馬賊手中救了出來,用七年的時間,傳授了我這一身功夫。也就是説我從十歲學到了十七歲,以後便出來行走江湖。初時,我也像你家小姐一樣,自命不凡,瞧不起人。後來碰了不少釘子,摔了不少跤,也上了一些壞人的當,幾經生死,學乖學精了,才成為人稱的女遊俠。但我對這一虛名毫不感興趣。我喜歡幹一些正直、俠義人士所幹的事。當然,有很多對敵鬥爭的經驗和手段,都是從馬賊、黑道上的魔頭身上學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
“姐姐,我真希望今後像你一樣為人處事。”
“小妹,以你目前的武功,還不能在江湖上行走。打發像刀疤臉這樣一些匪徒,你還可以應付,可是再厲害一點的,你就不行了,恐怕連自保也不行。”
“姐姐,那我怎麼辦?”
“小妹,這就是我今夜叫你出來談話的用意。現在我先傳你三掌救急應變的掌法。面對強大的對手,在危險中,可驟然用這三掌法,擊倒對手,然後逃走,這樣可保你家小姐和你自己的性命。”
小婷驚喜地問:“真的?這三掌法這麼厲害管用?”
“小妹,現在我教你如何運氣凝集於雙掌之中,第一掌怎麼拍出,你一定要留心記住。”
“是!姐姐。”
聶五娘教會了小婷運氣凝集於雙掌後,右腳向左跨出一步,身形一轉,雙掌驟然拍出。小婷很快學會了這一掌法。隨後,小婷又學會了第二掌和第三掌法。其實這三掌法,是漠北怪丐門的一門絕技,招式簡單,奧妙無窮。救聶五孃的是漠北怪丐惟一的傳人一陣風,傳她武功的也是一陣風。聶五娘可以説是漠北怪丐門的一位弟子,也是破天荒的女弟子。以往二百多年,漠北怪丐一門從不收女弟子,頂多只傳這救命的三掌法。現在一陣風怪丐卻打破了以往的門規,破例傳聶五娘武功,而且一傳七年,令聶五娘幾乎盡得漠北怪丐的各項絕技。她遵從師訓,不顯示漠北怪丐的各種絕技,卻以飛旋彎刀而揚名於大漠和邊關一帶。由於聶五娘當時是一位少女,一陣風破例不要她為乞丐行走江湖,而是以一般的女子身份出現。大概聶五娘仍不算是漠北怪丐門的正式弟子,一陣風也沒有向任何人説,所以武林中任何人,哪怕是慕容家的人,也不知道一陣風有這麼一個女弟子。聶五娘也只説是受一位世外奇人的垂憐,教會了自己一身護體的武功。
聶五娘見小婷練了幾回三掌法後,已全無破綻,不禁點頭説:“小妹,你的確是一位學武的天才,比我當年聰明多了。”
“姐姐,你不是笑我吧?”
“你看,我像笑你嗎?”
“姐姐,這三掌法,真的能在危急中救命逃生嗎?”顯然小婷仍不知道這三掌法的奧妙,是一門上乘的掌法。
“小妹,你以後抖出來時就知道了。不過,你千萬不可輕易抖出,不在危險的關頭,切莫抖出給人知道。”
“為什麼?”
“要是讓人知道你會這三掌,他就有所防範,閃身旋開,你這三掌就完全失靈,不起作用。它只在對手不知道的情況下驟然拍出,才起到作用。”
“原來這樣,我記住了。”
“小妹,看來你內力不足,難以與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交鋒,我再傳你一門修煉玄武的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