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陶十四娘問小燕去了哪裡,玉羅剎說:“往山下的福建宮方向。”
“我們快跟著去,別叫這燕丫頭鬧出事來。”
“是呵!陶姐姐,我也在擔心。”
“擔心,擔心,擔心你為什麼放她跑了?”
玉羅剎笑了起來:“陶姐姐,你怪人好沒道理,我要不怕你擔心,我還不早追了去?我在等你回來呀!”
“好了,好了,我算怕了你們兩個小姑奶奶了。”
“喲!你這麼心急幹嘛呵!陶姐姐,你是心痛一刀紅,怕燕丫頭將一刀紅殺了?”
陶十四娘一下給玉羅剎說中了心事,粉臉頓時緋紅,臉一沉:“玉丫頭,你胡說什麼?”
“好,好!陶姐姐,我不說啦!我們快走吧,別叫這燕丫頭真的鬧出事來。”
於是她們兩人,急向山下福建宮方向奔去……
一刀紅和一竿竹各以自己特有的輕功,來到了青城山下,正欲穿過樹林時,一刀紅突然停下腳步,皺了皺眉頭對一竿竹說:“有人跟蹤我們了。”
“誰跟蹤我們?難道是霧中樓的殺手?”
“極有可能,來人的輕功不在你我之下,我們要小心了。”
“任老弟,憑你的刀,難道還打發不了他?”
一刀紅不出聲,突然朝林中低沉地輕喝一聲:“朋友!現身吧!我在等著你。”
樹林中,一條嬌小而又輕靈的身影一下從林中閃了出來,一聲清脆而又帶甜蜜的笑聲響起:“一刀紅,我還以為你會溜得好快哩!原來也不過如此。”
來人的話略帶嘲弄,一刀紅壓下了怒氣,問:“你是何人?”
“怎麼?你連我也認不出來嗎?”
一刀紅透過樹葉隙縫漏出的月光一看,來人竟然是一位美麗的小姑娘,而這小姑娘也曾見過,是無回劍門白衣仙子的表妹。他心裡掠過一絲驚訝:“是你?”
來人正是小燕,她揚了揚眉說:“是我呀,算你的眼力還不賴。”
“你跟著我幹什麼?”
“我呀,特意來找你算帳。”
一刀紅又愕然了:“算帳?算什麼帳的?”
“這個帳恐怕不好算哩,說了出來,你也付不出。”
“小姑娘!請說!”
“第一,你太傲慢無禮,簡直是目中無人,我要來教訓教訓你,省得你認為天下無人。”
“憑你一個來教訓我?”
“我一個人夠了,來多了,你更受不了。”
一竿竹在旁笑起來:“小姑娘,我看你也是目中無人。”
“一竿竹,你別笑,你這高竿竹,等下我斬開你變成兩截矮竿竹,你就會笑不出來。”
一竿竹更是一發大笑,對一刀紅說:“任老弟,你看,這個小姑娘是不是個白痴!”
一刀紅頓了一下說:“老兄,你別小看了她,正所謂不是猛龍不過江,她敢來找我們,恐怕是有兩下的。”
“什麼兩下,我有三下哩!”
一竿竹笑道:“哎唷!你還有三下的……”
誰知他話還沒有說完,只見眼前人影一晃,“啪”的一聲,臉上便捱了一個響亮的耳光,這下,一竿竹才驚怔住了,睜大了眼睛:“你,你敢打我?”
小燕說:“我為什麼不敢?我不是說我有三下的麼?剛才這一耳光,還不在三下之內,誰叫你在我面前嘻皮笑臉的?這只不過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
一竿竹自問身懷絕技,在江湖上從來沒有人敢招惹自己,更不用說有人能打自己的耳光了。一來是他太小看了對方;二來也根本沒想到小燕會突然出手,來不及閃開。不過,他也不能不暗暗驚訝,自己聞風而閃的迎風柳步,居然閃不開小燕的一掌突襲,可見小燕身形和出手之快了。他捂著臉,對一刀紅苦笑道:“任老弟,看來我一竿竹,這下是陰溝裡翻船,栽到家了!”
小燕眨眨眼睛說:“一竿竹,你別不服氣,要不要我再打你一下?”
“小丫頭,別說你能再打我一下,就是你能碰著我衣服一下,我一竿竹算是徹底服了你。”
“你說話算不算數?”
“小丫頭,要是你碰不了我又怎樣?”
“那麼今夜裡,我就不再找一刀紅算帳。”
“不行,你得讓我刮回一個耳光。”
“一竿竹,小心,我出手啦!”
小燕說完,身形輕晃,一下又欺近了一竿竹的身旁。一竿竹這時早有了準備,以迎風柳步閃開,他自問自己的迎風柳步,可以避讓武林中任何一流上乘高手的突襲,可是小燕怪異奇特的身法卻弄得他有些狼狽不堪了。不過一連幾次,小燕也的確無法擊中他。最後小燕說:“算了,一竿竹,我算無法擊中你了。”
一竿竹停下步法說:“小丫頭,這下你可服……”
誰知他活沒說完,“啪”一下,臉上又捱了一個耳光。他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小丫頭,你敢使詐?”
小燕嘻嘻笑道:“一竿竹,你難道不知道‘兵不厭詐’麼?要不,我怎麼能再刮你一個耳光?”
連在旁觀看的一刀紅也忍不住笑起來:“小姑娘,我的確佩服你的機智。你說,你要怎麼教訓我?”
“第一筆帳,要是你能向我姐姐賠禮認錯,這筆帳我可以不算。”
一刀紅訝然:“我可沒有得罪你姐姐,怎麼要賠禮認錯的?”
“哼!我姐姐說要與你交朋友,你居然說‘不敢高攀’,一走了事,這不是對我姐姐的無禮麼?”
一刀紅啞然失笑:“小姑娘,你就是為這事而來?”
“當然啦!我姐姐受得了,我可受不了!”小燕又轉身朝一竿竹說:“你這一竿竹,說過的話也不算數。”
一竿竹茫然:“我幾時說話不算數了?”
“你說他一身是非在身,怕與我姐姐接近,等他是非一了,一定拖他來向我姐姐賠罪。現在,你不拖他向我姐姐賠罪,反而跟他一塊溜了,這不是說話不算數嗎?”
一竿竹一想,自已是這麼說過,苦笑一下對一刀紅說:“任老弟,看來你真的要去一趟,向她姐姐賠罪了。”
一刀紅想了一會說:“好!我向你姐姐認錯就是。小姑娘,你還有什麼帳要算?”
“第二筆帳,你不該殺了那個霧中樓主。”
一刀紅一怔:“我為什麼不該殺他?”
“因為他是我的人。”
“什麼?他是你的人?”
“是呀!要不,我幹嗎要追來?”
“小姑娘,難道你也是霧中樓的殺手?”
“這一點你別問。”
“現在我已殺了,你又怎麼辦?”
“得賠我一個樓主來!”
一刀紅不由凝神打量著小燕,問:“我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我說,你得賠我一個樓主來!”
“怎麼賠法?要我的命麼?”
“我不想要你的命!”
“那你要什麼?”
“要你這個人,聽從我的命令。”
一刀紅勃然變色:“對不起,我難以答應。”
“你不答應也得答應,誰叫你殺了他呢!”
“那麼說,你要與我交鋒了?”
“是呀,武林中人,談不攏,只有憑武功來決定了。”
“小姑娘,你真的要我拔刀?你知道,我的刀一拔出來,便是立判生死,沒有可選擇的餘地。”
“一刀紅,你敗了,總不會拔刀自斷吧?”
“我自問不會這樣。”
“既然這樣,我就放心與你交鋒啦!”
一刀紅疑惑地問:“你自問能勝得了我?”
“這事,等交過手後,你就明白了。”
一刀紅動氣了:“小姑娘,我這把刀出鞘,一向是不見血不收手的。”
“我知道,不然怎麼叫一刀紅?”
“小姑娘,我真不忍心你死在我的刀下。”
“我呀,也不想你敗在我的劍下。”
“小姑娘,你太放肆了!”“一刀紅,你別太目空一切了!”
一刀紅一下將刀拔出來:“小姑娘,請亮兵器。”
小燕“錚”的一聲,腰上軟形寶劍出手。
一刀紅“噫”的一聲,問:“小姑娘,你這把劍是誰的?”
“我的呀,它不會是你的吧?”
“在下知道有一把軟形寶劍,是屬於小魔女白老前輩的,而你——”
“難道只能她有,我就沒有嗎?”
一刀紅想了一下說:“好!請!”
一竿竹突然輕而無聲地飄了過來,在小燕身邊一閃而過,對一刀紅說:“你真的要與她交手?”
“不交不行呀!”
“任老弟,你既然不忍心她喪在你的刀下,我們何不一走了事?”
小燕笑道:“一竿竹,你別出餿主意,你們跑得了嗎?”
“小姑娘,你要我任老弟聽從你的什麼命令?能不能說出來?”
“不交手,他能聽嗎?”
“小姑娘,就是我真的敗了,也絕不會聽你的什麼命令的!”
“到時,就由不得你啦!”
“好,好!我一刀紅,從來沒見過這麼一個自大自負的人。小姑娘,你是第一個了。小姑娘,是你逼我出手,我要是誤傷了你,你別後悔。”
“我還不知道‘後悔’兩字是怎麼寫的。”
“小姑娘,你先出手,還是我先出手?”
“當然是你先出手啦!”
一刀紅不再出聲,揮手叫一竿竹閃開,只說:“小姑娘,看刀!”
一刀紅從小燕剛才同一竿竹交手中已看出,眼前這個小姑娘,恐怕是自己出道以來所遇到的最厲害的勁敵,因而不敢大意,一出手,就以本門一種能攻能守的一招刀法一—“千里回浪”使出,刀勁如浪,更帶回力,要是對手出招直取,必然給刀勁震開。一刀紅下一招便是“驚濤拍岸”了,更能令對手措手不及。可是小燕好像猜出了一刀紅的下一招刀法,根本不揮劍直取,而是飄然閃開。一刀紅暗暗驚訝,改用了另一招“破浪穿濤”直逼小燕,刀勁宛如狂風怒浪,直撲小燕而來。小燕又是不回招應敵,以靈猴百變配上迎風柳步,輕閃而過。剎那間,一刀紅的招式如電連連使出,抖出了自己平生的絕學,真是刀光如網,刀勁似浪,任何一流上乘高手,即使不為刀刃劈中,也為刀勁的凌厲所震動。可是小燕憑著自己體內的八成九陽真氣護體,不但不為陣陣如狂浪的刀風刀勁所震傷,身形更似飛魂幻影,在重重如網的刀光中上下翻騰,又似那輕盈的小舟,在狂風怒浪中,時而隱於浪谷之中,時而凌空突現在浪尖上。一竿竹看得驚愕了。本來他們的迎風柳步完全可以傲視武林中任何一流高手,這時的他自問亦無法能閃避一刀紅的刀,而小燕奇特怪異閃避的身法,更是望塵莫及。暗想:這小姑娘到底是哪一門派的弟子?這樣驚世的武功,怎麼是霧中樓的殺手?這不可能,要是真的,公孫良怎不早令她出來對付任老弟?正在這時,一道流星般的劍光突然劃破了長空,小燕出劍反擊了,西門劍法的抖出,一下撕開了重重如網的刀光,萬道劍光,透網刺出,逼得一刀紅要閃避了,一竿竹更是看得駭然不已!這不是武林中少有的西門劍法嗎?怎麼這小姑娘會使的?他一下猛然省悟過來,從衣袖中掏出剛才接近小燕時所偷到手的一個精緻的小瓷瓶,打開瓶蓋聞聞,更驚喜得大叫起來:“任老弟,別打了!我們答應這小姑娘就是。”
這時,在樹林中的另一邊,也有一聲銀鈴似的少女聲音喊道:“燕丫頭,快住手!”
剎那間,刀光劍影齊消,一刀紅與小燕雙雙躍開,都以驚訝而欣佩的目光看著對方。
陶十四娘與玉羅剎雙雙現身。玉羅剎說:“燕丫頭,你怎麼真的與任壯士鬧了起來呢!”
陶十四娘對一刀紅施禮說:“任壯士,我燕妹一時任性,請壯士千萬別見怪。”
一刀紅慌忙回禮,面帶驚訝:“不敢,陶女俠,她是令妹?”
一竿竹也走過來說:“任老弟,這一場交鋒,你實在打得冤枉。”
“冤枉?”
一竽竹壓低嗓門輕輕說:“任老弟,你知不知道這小姑娘是什麼人?”
“什麼人?”
“她是當今武林一代奇俠慕容老前輩的孫女兒!”小燕一怔:“一竿竹,你怎麼認出我了?”
一竿竹大笑:“西門劍法,只有慕容老夫人白老前輩才有,你要不是,又怎麼會的?再有,”一竿竹將小瓷瓶亮了亮,“這是武林奇珍一—玉女黑珠丹,這總可證明了吧?”
小燕往懷中一摸,大叫起來:“你這小偷,幾時偷去了我的瓷瓶的?快還給我。”
一竿竹說:“我要是不還給你,除非又想捱耳刮子了!”說時,將瓷瓶拋回給小燕。
“小偷!你有沒有從中偷了幾顆的?”小燕接過瓷瓶問。
“冤枉,我一竿竹要是貪心,也不會說出來了,整瓶拿了去不更好?”
小燕笑了笑:“我跟你說著玩的,你可別惱呵!”
“但願姑娘今後別再刮我的耳光就好了!”
“噢!我給你刮回兩掌好不好?”
“真的?”
“真的!可是你不許打痛我,不然,我會哭的。”
一竿竹失笑起來:“算了!我才不打你呢。”
“那我多謝你啦!”
“小姑娘,你怎麼給我開這麼個大玩笑?你是想試試任老弟的刀法?”“我才不跟你們開玩笑哩!誰叫你們快手快腳殺了霧中樓主的。”
一刀紅一聽對手是奇俠夫婦的孫女兒,暗想:怪不得我勝不了她了。聽師父說,這小丫頭任性刁鑽,行為做事,與眾不同,今夜看來,果然如此。現在一聽這小丫頭竟然是真的為霧中樓主而來,又茫然了,問:“你要為他復仇?”
“鬼才為他復仇哩!”
“那我殺了他哪點不好?”
“好什麼!你將我要追蹤的線頭也捏斷了,你叫我今後怎麼去找僱請他們來殺我們的人?”
“你是為這事來找我們的?”
“你以為我真的跟你們開玩笑嗎?”
“嗨!小姑娘,你怎麼不早說的?”
“你目空一切,早說了,你能聽嗎?”
陶十四娘這時說:“燕妹,任壯士性格如此,並不是真的目空一切,你別這樣說。”
“陶姐姐,你怎麼盡幫他說話呵!”
一刀紅說:“好,好!小姑娘,我現在向你認錯。”
“不行!你還沒有向我這位姐咀賠禮哩!”
一刀紅苦笑一下,向玉羅剎一禮說:“朝陽洞前,在下得罪了白姑娘,望白姑娘原諒在下的無禮。”
玉羅剎慌忙回禮說:“壯士,燕妹是在鬧小孩子脾氣,你怎麼當真的了?”
小燕踩腳說:“姐姐,我給你爭回一口氣,你怎麼說我鬧小孩子脾氣了?好呀,以後有人欺負你,我不管啦!”
眾人一見,都笑起來。一竿竹問小燕:“你要尋找那位僱主?”
“是呀!你有辦法嗎?”
“好吧!我一竿竹為你跑這一道了!”
“真的,你不騙我吧?”
陶十四娘笑道:“一竿竹是武林神偷手,妙手驚江湖,有他出面,還有找不到的?”
一竿竹說:“陶女俠過獎了,在下只說跑一趟,可不敢包成功。”
小燕說:“你一定行,剛才你有辦法偷我的瓷瓶,也必定有辦法偷到霧中樓的一些線索來。我要沒看錯,任大哥這次能找到那麼多的證據,一定是你幫的忙。”
—刀紅說:“你說對了,那些證據,都是他從霧中樓中偷出來的。”
小燕說:“好呀!一竿竹,這一次我完全拜託你啦!”
“那麼說,我得盡力而為了!”
“一竿竹,你找到那僱主,我給你三顆玉女黑珠丹好不好?要不,再給你刮三個響亮耳光。”
“到時,你可別哭呵!”
“我不哭,你幾時可答覆我?”
一竿竹沉吟了一下:“半個月怎麼樣?”
“好!半個月後我在哪裡見你?要不,我在成都望峨樓等你好嗎?”“好!我們就一言為定。”
小燕大喜:“我等你啦!”
一竿竹朝一刀紅說:“我們走吧!這一次,我非得要求你為我護法了!”
一刀紅一笑:“你的迎風柳步,還擔心有人傷害得了你嗎?”
“你別說迎風柳步了,剛才我還不是閃不了小姑娘的出手?”
小燕笑道:“一竿竹,我這是跟奶奶學的笨招兒才打中你,不然,我就是出手一百招,也無法摸到你一根頭髮。”
一竿竹問:“什麼笨招兒的?”
“迎風柳,迎風柳,迎風而動,要是出手不帶風,我不會動了。第一次,我出其不意,輕出一掌;第二次,我故意麻痺你,趁你高興,也輕出一掌,這就是我奶奶過去刺中天山李老前輩的笨招兒。”
“好一個刁鑽的小姑娘,我一竿竹上當了。你這麼一說,使我知道了本門的步法有這麼一個缺陷,我今後得小心了。”
“今後,我這笨招兒對你再不管用啦!”小燕又朝一刀紅問,“任大哥!剛才你閃避我的劍招,是什麼身法的?”
“魚龍百變身法!”
小燕一怔:“魚龍百變?那不是遼東瘋癲二怪的獨門絕技嗎?你怎麼也會了?”
“這是家師以一套刀法換得來的。小姑娘,你閃避我的身法又是什麼身法的?”
“迎風柳步加上靈猴百變。”
“靈猴百變?那不是九幽老怪的武功?”
“任大哥,你還看不出我是九幽小怪麼?”
一刀紅和一竿竹更驚訝了:“你就是江湖上人傳的性格怪異、神秘莫測、武功令人不可思議的九幽小怪?”
“你們不會與我為敵吧?”
一刀紅一笑:“豈敢,武林中的恩怨,我根本不想去過問。我感到,你這樣做,必然有你的原因,不過,江湖上的傳言亦並非全是虛言,起碼姑娘的武功驚人,就絕非虛言。”
“我擔心你們會與我為敵哩!”
“姑娘說笑了!”
說罷,一刀紅與一竿竹便辭別眾人,動身而去。陶十四娘“哎”了一聲:“任壯士!”
一刀紅停步轉身問:“陶女俠,還有話麼?”
陶十四娘嘴唇略略抖動,玉羅剎已知其意,微笑一下:“燕丫頭,陶姐姐有事,我們先走吧!”便拉了小燕而去。
陶十四娘急了:“你們兩個怎麼就先走了?”
玉羅剎說:“陶姐姐,我們在前面的半山亭等你啦!”
一竿竹一看,心知八九,一笑而說:“任老弟,我先走一步了,你和陶女俠慢慢談吧。”
一刀紅反而一怔,問:“老兄,你怎麼了了不等我?”
“不,不!我有些急事,在山下赤城閣前等你。”
到了這時,一刀紅恁是一個粗心的漢子,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問:“陶女俠,有何事賜教?不妨請說。”
半晌,陶十四娘才說:“你手臂上的傷沒事了吧?”
一刀紅頓時感到一股暖流從心中升起。的確,他闖蕩江湖以來,從來沒有一位異性這麼關懷自己,而且江湖上的事,也不容他將兒女之情放在心上。現在竟然有位武林中有名望的女俠這麼深情地關心自己,他略帶激動地說:“陶女俠放心,在下皮肉小傷,不礙事。”
陶十四娘頓了頓又問:“你現在要去哪裡?”
“在下是天涯浪子,處處為家,暫時可能要和一竿竹在一塊,尋找那僱請殺手要殺你們的僱主了。”
“你能不能到我家來看我?”
“在下有空,一定到府上拜訪。”
“你知道我家在哪裡嗎?”
“四川陶家,江湖上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你,你,你不嫌棄我嗎?”
“在下怎敢嫌棄姑娘的?要是姑娘不嫌棄我這天涯浪子,在下心中永遠也忘不了姑娘。”
陶十四娘心中大喜:“你不會騙我吧?”
“在下可對天而誓!”
陶十四娘顫顫地說:“我,我,我心中也只有你。”說時,不禁粉臉低垂,含喜帶羞,她將一顆少女之心,完全交託給這天涯浪子了。這一對江湖英雄兒女,沒有什麼綿綿情語,更沒有什麼山盟海誓,對話也不怎麼精采,可句句都是從心底掏出來的話。最後,他們要分手了,陶十四娘深情地說:“任哥!今後在江湖上走動,望你冷暖注意,我在盼著你。我得走了,不然,那兩個丫頭會笑話我的。”說時,便閃身而去。
一刀紅望著她逝去的背影,微嘆一聲:“我這江湖浪子,今後可有一個牽掛之人了!”說完,正想離去,驀然間,從一棵樹上飄下一個人來。一刀紅一怔,一看,又是愕異:“是你!?”
這人不是別個,正是古靈精怪的小燕,她狡黠地笑道:“當然是我啦。”
一刀紅大窘:“你在偷聽我們的活?”
“我擔心你會欺負我陶姐姐呢!”
“我怎敢欺負她的?”
“別說得那麼好聽,以後你要是負了我陶姐姐,我會跟你沒完沒了!你別認為你的刀快,我的劍更快。”
一刀紅正色地說:“在下並不是無義無情之人!”
“哎!我跟你鬧著玩的,你怎麼當真了?”
“在下可不是鬧著玩的。”
“好啦!你記住,得給我找到那個僱主,不然,我也會跟你沒完沒了!再說,那個僱主,也要買陶姐姐一條命呢。”
“姑娘放心,在下一定盡力而為。”
“是嗎?那我走啦!”小燕一笑而去。
一刀紅搖搖頭,也離開了樹林。
陶十四娘來到半山亭,只見玉羅剎一個人,不見了小燕,不由問:“燕丫頭呢?她又去了哪裡?”玉羅剎笑道:“誰知道她又去了哪裡。”
“她不會又去鬧事吧?”
“很難說哩!”
“玉丫頭,你也真是,怎麼就放她走了?”
“這匹無韁之馬,誰攔得住……好了!她回來了!”
陶十四娘回身一看,果然小燕從山道上奔來了,問:“燕丫頭,你跑去哪裡了?”
“陶姐姐,你還問的。左等右等你不來,這亭子又沒有什麼好玩的,我轉去那邊玩了。”小燕眨眨眼問,“陶姐姐,你跟任大哥談什麼來?”
“沒談什麼,天快亮了,我們回去吧!”
第二天,會盟大會在上清官前面的坪地舉行了。這是五十多年來武林中少有的一次盛大集會,除了五十多年前,武林人士在武當會盟過,就再沒開過這樣的大會。這次會盟,除了恆山派和貴州九龍門沒有人參加外(這兩門派因敗在小燕劍下,遵守諾言而轉回去),幾乎中原武林的所有名門正派和俠義人士都有人參加了。有的是掌門人親自帶隊而來,如峨嵋、丐幫、點蒼、華山四大名派;有的是派代表參加,如少林、武當、崑崙、崆峒和終南山五大門派。此外,武林中的一些名門望族、武林世家、一方豪傑、各地的一些幫派教會、江湖中的奇人異士、遊俠刀客,都趕來參加了,就是一些沒有武林帖的人士,也紛紛趕來了。他們中有的並不是來參加會盟,而是來趁熱鬧,更有的為尋仇雪恨而來,就像一刀紅和一竿竹,他們趕來,殺了公孫良後,又飄然而離開了。
參加這些會盟人數最多的是丐幫、峨嵋兩派,其次是點蒼、華山。這四派人,可以說與九幽老怪和九幽小怪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不除去九幽一派的人,難以安枕無憂。而白龍會的人,更是佔絕大多數了,一來他們是當地的東道主,負責安排各方來的英雄豪傑;二來九幽小怪挑了他們的兩處堂口,殺了他們不少的人,因此白龍會幾乎是全力參加了這次會盟,因而人數不下千人。
在草坪的正北方,也就是上清宮大門的石階上,有一排座位,那是為名門正派掌門人和武林中一些德高望重的一流上乘高手而設的座位,其他來參加的人,只能圍在坪地四周,坪地當中留下了一片空地。遠遠望去,坪地四周真是人山人海,人聲如潮,服裝更是千奇百怪,五光十色,有各色的僧衣道袍,勁裝儒服、走商小販、乞丐豪富以及女俠們各種鮮豔的服裝,令人眼花繚亂,比起五十多年前的武當會盟更為壯觀和熱鬧了。
這時,各名門正派的掌門人仍在上清宮內,還沒有出來,有些人已等得不耐煩了,埋怨起來。玉羅剎和小燕選了一處不顯眼的地方坐下,陶十四娘與岷山雙俠坐在一起,與她們相距不遠,萬一有事,可互相接應。
小燕輕聲說:“這些掌門人好大的架子,這時還不出來的。”
玉羅剎輕輕說:“說不定他們在商議怎麼對付你這個小怪哩!”
正說話問,突然全場人聲靜下來,目光集中一處。小燕還以為名門正派的掌門人出來了,一看,不由驚訝起來:原來一位腰佩寶劍服裝特別華麗的青年公子,帶了四名衣著光鮮的僕人出現在來路上,四名僕人身後,更有兩個大漢。這位青年公子神態雍容,光采照人,高貴的氣質,令人不敢仰視。群雄所驚訝而奇異的,就是這位青年公子在武林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所有的人,沒一個認識。從他的氣派來看,似乎是武林世家的子弟,而且異常富有,單那六位僕人的衣著,就不簡單了,當今有哪一位武林世家會這麼富有的?
負責招呼的兩個人,一個是峨嵋派的弟子馮輝,一個是白龍會張舵主張四姐,他們立刻迎上前去問:“請問少俠,高姓大名,來自何處?”
青年公子面含微笑:“我不是武林中人,看來姓名不必相告了吧?”
馮輝疑惑地打量一下,又看看那四位佩劍的僕人問:“閣下不是武林中人?”
青年公子點點頭。
馮輝又問:“閣下不是武林中入,來這裡……”
“來看看熱鬧而已。”
張四姐似乎對這青年公子心存好感。說:“公子,這是武林人的集會,恐有不測之事發生,公子還是到別處看看好。”
“哦!?會有什麼不測之事?”
“武林中人,玩刀弄劍,一言不合,便會拔刀相向,恐累及公子,公子既非武林中人,還是遠避為妙。”
“你們總不會胡亂殺人吧?”
“這倒不會,但一時失手卻很難免。”
“既然不會胡亂殺人,我就不怕了。再說,我還有六位僕人保護我呢。”
馮輝問:“閣下尊僕會武功?”
“我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但是一些蠻漢惡徒,卻也不敢來犯我。”
張四姐嘆了一聲:“我們勸公子到別處去,是為公子著想。”
“大姐放心,本公子很喜歡看熱鬧,尤其喜歡看人比武,你們總不會趕我走吧?”
馮輝向張四姐打了一個眼色,說:“閣下既然喜歡,請看好了。萬一有事波及到閣下,請別見怪,恕我們不安置了。”
一位俊僕揚揚眉問:“什麼!?你敢不安置我家公子的?”
青年公子忙說:“哎!人家是武林人集會,我們不是武林中人,人家當然不安置了。來,我們自己找地方坐去。”說時,他俊目四望,遙指一處高地,“我們到那邊去!”
這處高地,離坪地不遠也不近,從上面,可將坪地看得清清楚楚,這正是觀瞻者不捲入武林紛爭的好去處。而參加會盟的人,是不會到那裡的,除非他也是一個旁觀者,也不是武林中人。青年公子朝馮輝、張四姐拱拱手說:“打擾了!”便帶僕人自去。
他們離開後,張四姐暗暗驚異:“這是哪一處富貴人家的弟子?什麼地方不好玩,卻跑到這是非之地來玩的?”
馮輝輕輕地說:“他極有可能就是九幽小怪!”
張四姐一怔:“什麼!?是九幽小怪?”
“他神蘊異常,目光有神,行動飄逸,顯然身懷絕技,但卻又自稱不是武林中人,所帶的手下,一個個佩劍攜刀,你不感到奇怪麼?富貴人家的公子,會有這般舉動?”
“馮五俠,那你快去告訴各掌門人,我叫弟兄注視他的舉動。”
“小心,先別去招惹了他。”馮輝說完,急奔入上清宮了。
他倆雖然是輕語交談,但附近的武林人士和不遠而身懷內力的人?卻聽得清清楚楚。他們一聽“九幽小怪”這四個字,不啻如驚雷炸耳,一時間全震住了。本來武林人士見這青年公子的到來,都以奇異的目光在暗暗打量著,同時對這位青年公子的風采暗暗欣羨喝采,都希望能結交這樣一位飄灑若仙的人物。可是“九幽小怪”四字,一下子全將他們驚震了。
“九幽小怪”如驚雷走電,霎時間傳遍了在場的所有群雄的耳中,幾乎所有的目光,一下又集中在這青年公子身上了。那些與九幽小怪沒見面的人士,既驚訝又愕然,這麼一個風流瀟灑,氣質華貴、神采照人的公子,會是那性格怪異,心狠手辣的九幽小怪麼?那一些與九幽小怪交過手、見過面的群雄,如謝婷婷、符公望、楊柳女俠以及丐幫弟子,也不敢相信這青年公子就是九幽小怪,心想:這一定誤會了。但是又想到九幽小怪神秘莫測,一時以書生出現,一時又以小書僮出現,就算這青年公子不是,他那手下四位俊秀的僕人中,難保其中一個不是九幽小怪化裝的,於是又驚疑不已。
岷山雙俠也是驚疑不已,暗想:要是這青年公子是九幽小怪,那曾經幾次救過自己的少女又是誰?他們問陶十四娘,陶十四娘心中有數,她知道這青年公子絕不可能是九幽小怪,因為小燕就在她身邊不遠。但江湖上人心奸險異常,未免不會有些武功極好的奸險之徒,以九幽小怪的面目出現,從而挑起武林人士對九幽小怪更大的仇恨來。她含含糊糊地對岷山雙俠說:“我也不知道,要是救我們的女俠是九幽小怪,這個青年公子就不是了,要是這青年公子是,那救我們的女俠自稱九幽小怪,就有她的用意,目的就是想將九幽小怪引出來。”
陶十四娘這番回答合情合理,反而將一向觀察細微的彭琳弄得疑惑了。就彭琳來說,她希望救自己的女俠不是九幽小怪,而是另有其人,更希望如陶十四娘所說,這位裝神弄鬼的女俠,目的是要將九幽小怪引出來,從而為武林除害。這邊彭琳正在疑惑,那邊陶十四娘已用密音入耳之功向小燕詢問:“燕丫頭,你看來人是不是冒充你而為非作歹之徒?”
小燕的回答令她驚喜萬分。小燕說:“陶姐姐,你放心,這位公子是自己人!”
原來小燕一下就認出這位神采照人的青年公子,就是那位在成都青羊宮內出手救玉羅剎的神秘書生,為自己傻哥哥洗白冤情的朱哥哥。當然,小燕仍不知道,這位自稱朱哥哥的人,卻是一位侯門中的奇女子一—朱玲玲郡主。
不單是小燕認出來,玉羅剎也認出來了,她輕輕“咦”了一聲:“是他來了!”
突然間,群雄中站出一位黑臉漢子,朝青年書生坐處的高地走去。小燕問:“這人是誰?”
小燕附近有人說:“這是海南島的摘星幫幫主雷傲空,一身武功怪異,與中原不同。”
玉羅剎說:“原來是雷幫主,聽說他可傲慢哩,早就想與中原武林爭雄了!”
又有人答道:“不錯!他參加這次會盟,就是想在會盟中顯示自己與眾不同的武功,在武林中爭一席地位。”
小燕問:“他武功怎麼怪異呢?”
玉羅剎說:“摘星幫,原在海島上以採摘燕窩為生,因經常在懸巖峭壁中採摘燕窩,不但身子敏捷,也練得一身與眾不同的輕功。後來他們又得到一位不知名的世外高人指點,練成了一種有別於中原武林的武功套路,傳到雷幫主時,武功可以說是登上高峰了!”
正說著,雷傲空已走到青年公子面前了,拱拱手說:“在下雷某,特來領教。”
這位雷幫主,在練成一身武功後,正像他的名一樣,傲視武林,目空一切。加上曾擊敗過嶺南大俠風子清的嫡傳弟子,又以一招勝了衡山派的掌門,便以為中原武功,不過如此。再加上他這次來參加青城山會盟,不大受人敬重,心中更有氣,早就想在人們面前露一手。現聽說這青年公子是什麼九幽小怪,又聽人說九幽小怪武功莫測、行為怪異、曾在紫巖山下擊敗了靜圓師太、打傷丐幫一陣風長老等人之事。他“哼”了一聲,心下說,你們將九幽小怪說得那麼厲害,我才不相信。擊敗恆山派掌門有什麼了不起?我雷傲空不也曾擊敗過衡山派的掌門人麼?他急於要在中原武林立名,不管這青年公子是不是真的九幽小怪,便站起來找青年公子挑戰了。
朱玲玲鳳目掃了他一眼,微笑一下:“我不是武林中人,更與閣下索不相識,你來領教我什麼?”
“你不是九幽小怪?”
“九幽小怪?”朱玲玲莞爾一笑,“閣下誤會了,怪不得前來領教。告訴你,我不是九幽小怪,你走吧!”
雷傲空既然存心而來,哪有這麼輕易而走的?說:“我不管你是不是九幽小怪,這個領教是討定的了!”
玲玲郡主身旁一位俊僕早巳忍耐不住,揚眉喝道:“你是什麼人?敢在我家公子面前這般無禮?滾開!”
雷傲空身為一幫之主,從來也沒人敢在自己面前大聲呼喝過,現在居然叫一位小廝呼喝,便暗蓄內力,一袖拂去。可是這小廝輕出一掌,將他的袖勁化得乾乾淨淨,身形屹立不動,同時,寶劍拔出,厲聲喝道:“你敢動手打人?要領教,你先來向我領教!”
雷傲空見自己一袖之勁,居然拂不動這俊秀的小廝,心下也暗暗吃驚,裂嘴—笑:“小哥,看來你也不含糊。不過,你不配與我動手,叫你家公子動手吧。”
“配不配,比試過才說。”
“你真要與我動手?”
“你不是早已動手了嗎?”
“好,好,看來不給你教訓,你家公子是不會出手的了!”
“虧你還是個人男人,怎麼這般羅羅嗦嗦的?”
玲玲郡主皺皺眉說:“春兒,這是海南島上摘星幫的幫主,可別大意了!”
“公子,小奴知道。”
玲玲郡主跟前的四位侍女,以春梅、夏蘭,秋菊、冬竹而取名,都是玲玲郡主一手調教出來的。論武功,她們已可躋身於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之列了。與雷傲空應戰,正是四大侍女中的春梅。
玲玲郡主又說:“雷幫主也是—幫之主,你應點到為止,切不可傷人!”
“是!小奴遵命!”
玲玲郡主說話聲不大,由於身懷太乙真氣,聲音清脆,坪地上的群雄,幾乎人人聽得清清楚楚。他們聽到這青年公子居然命自己僕人與雷幫主應戰,還聲明點到為止,不可傷人,而且這番話說得輕描淡寫,彷彿不當一回事。摘星幫,雖然在武林中不怎麼有名氣,幫派也不大,但作為一幫之主,武功自有一格,就是名門正派的掌門人,也不敢這般輕視雷幫主的。
雷傲空本來就是一個門人傲慢之人,現在聽到有人這般輕視自己,不由勃然大怒,將—個幫主應有的風度也拋撲了,猝然出手,居然直取青年公子,想將青年公子的雙目摘了下來。這—出手,來得非常的意外,眾人“呀”的—聲,以為青年公子一定傷在他的手上了。
誰知眾人“呀”聲未完,雷傲空不知怎樣,憑空給摔飛了,“砰”的一聲,跌在坡下,半晌也爬不起來。玲玲仍坐在原地,面露不屑之色,抖抖衣袖,似乎嫌雷傲空身上的髒氣玷汙了自己的衣袖。群雄又是一陣駭然,這“九幽小怪”的武功,簡直是匪夷所思,身形不動,也不見他是怎麼出手的,雷傲空就從坡上直摔下來,直躺著不能動,不知是生是死。群雄們不禁想起了在紫巖山下與九幽小怪交過手的人的話來:“這九幽小怪懂邪術。”難道九幽小怪真的會邪術?不然,雷傲空怎麼會平空地摔下坡來,群雄們因為從來沒看過太乙門的武功,更不知太乙門的武功是怎麼回事,所以便疑為邪術了。
其實玲玲郡主剛才所抖出的武功,只不過是太乙門的衣袖功而已,衣袖的拂出,不但陰柔之勁凌歷,更同時封人穴位。雷傲空給玲玲的衣袖之勁力震飛時,穴位也給封住了,所以摔下來時不能動彈。
當雷傲空摔下來時,人群中有兩條漢子驚叫起來,身形似燕,—下躍到雷傲空跟前,急切地問:“幫主,你怎麼了?”
雷傲空除了—雙眼睛會動,連話也說不出來,其中一個漢子悲憤地吼道:“幫主!我跟這小怪拼了!”拔刀便往坡上衝去。
群雄們以為摘星幫雷幫主已死了,更是心頭大震,感到小怪一招之下,就取人性命,太過分了,一個個臉孔又流露憤怒之色。
這漢子剛衝到坡上,碰到玲玲—雙凌厲的目光,竟然逼得這漢子不敢正視,—股怒火霎時間化解得乾乾淨淨,不敢再衝上一步。玲玲輕喝一聲:“將刀放下來!你的幫主沒有死。”
這漢子愕然:“沒有死!?”
玲玲郡主不再理睬他,對春梅說:“春兒,你下去給他解開穴位,叫他今後別再魯莽行事!”
“是!”
春梅輕躍下坡,在雷傲空身上一處穴位一拍,雷傲空一下從地上躍起,略略活動手腳,感列自己身內外似乎沒有受傷,一切如常,驚愕地望望春梅,又望望坡上的玲玲,心想:這是哪一門武功?但他心裡也知道,剛才摔下來時,彷彿是給一種無形的柔勁輕託而起,離地三尺時,柔勁才一下消失,才砰然摔在地上,要是自己真的從半空中摔下來,哪有內臟不受傷的?看來是這公子手下留情了!
春梅說:“我家公子的話你聽到了吧?你今後請善自為之。”
雷傲空長嘆一聲,對兩個手下說:“我們走吧,別再在人面前丟醜了!”說時,自己首先踏步往山下而去,連會盟也不參加了。兩條漢子自然也跟隨他而去。
這位雷幫主,自以為自己的武功可以在中原武林中爭一長短,誰知碰上一位侯門奇女子朱玲玲,簡直不堪一擊。這時他才感到自己是坐井觀天,夜郎自大,中原武林的武功,真是浩如瀚海,無涯無邊,深不可測。他羞愧而去,回到海南,苦練武功。最後,終於為武林添一絕技。
這一現象,又令坪地上的群雄感到訝然、駭異。訝然的是“九幽小怪”並不像人們所說的出手無情,取人性命;駭異的是,這是什麼武功?能制敵而不傷人?試問當今武林中,誰有這種一招就能制敵的武功?就是連少林、武當也不可能做到,怪不得這“九幽小怪”全無懼意,公然敢在中原武林高手雲集的會盟上出現了。就是連身懷絕技的小燕,也驚訝了,輕問玉羅剎:“姐姐,他是哪一門派的?”
玉羅剎搖搖頭:“看來,這位朱公子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測了。”
這時,全場又是一片肅靜,原來四大門派的掌門人和少林寺方圓禪師以及終南山的瘋道人,—個個神色凝重地出現了。他們在上清宮內已商議好,這次會盟,由丐幫魯幫主主持,推選少林寺方丈方慧禪師和峨嵋派掌門上靈道長為正、副盟主,準備出去向群雄宣佈,要是群雄贊同,便正式就任。不料這時馮輝奔了進來,向他們稟告:“九幽小怪來了!”
馮輝,這個峨嵋派的弟子,為人不但粗心,而且更主觀武斷。他專愛捕風捉影,嘴上沒個遮攔。上次,他在巴山斷魂坡疑心時不遇是九幽小怪,引起一場腥風血雨的戰鬥,現在,他又疑心朱玲玲是九幽小怪,不知將引起什麼樣的後果。
這六位武林宗師不由一怔,他門千方百計、佈防重重,就是擔心九幽小怪來搗亂這次會盟,至於其他一些黑道上的魔頭前來,他們才不放在心上。昨天下午,由於玉羅剎的妙舌生蓮,激起了點蒼派掌門萬里雪大俠的豪氣,將東、西兩條來上清宮的山路防守撤了,方圓禪師又提出歡迎所有武林人士都參加會盟,這兩點,上靈道長心裡實在不大讚同,但也不好反對,只有默言不語,暗加提防。六大武林宗師所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上靈道長熟知自己弟子們的性格,瞪著眼問:“你看清是九幽小怪了?”
“掌門,弟子不會看錯,來人極可能就是九幽小怪。”
“他是什麼打扮?”
“富家公子打扮,還帶來六位持刀佩劍僕人裝束的高手前來。”
這一點,馮輝卻沒有看錯,跟隨朱玲玲前來的六位僕人,的確都有一身很好的武功。
六人宗師又相視一眼,暗想:要是九幽小怪帶了六大高手前來,那是存心要來挑了這次會盟的了。上靈道長又問:“你問了他沒有?”
“弟子問了,他自稱不是武林中人,只是前來觀瞻而已。”
富家公子打扮,帶了六個人前來,又自稱不是武林中人,這一切,都跟上靈道長暗中所得到的情報不符。他知道九幽小怪隻身行動,有跟從,頂多只是一兩個而已,哪有六位之多的?不由動疑了,問:“他自稱是九幽小怪?”
“掌門,他在這麼多高手面前,怎敢自稱?他連自己的姓名來路也不敢說。”
這一點,又不符合上靈道長所知道的情況了。九幽小怪在綿竹城的思賢樓上,當著靜圓師太等群雄的面,直認自己是九幽小怪,他怎會不敢自稱的?
丐幫幫主魯長嘯忍不住了:“上靈道長,不管來人是不是,先捉了再說。”
方圓禪師為人慎重,說:“魯幫主,老衲認為,還是慎重一些的好,萬一弄錯了,也為人笑話。上次,老衲聽方智師弟說,幾乎誤傷了一位青年劍客,將這青年劍客逼得與九幽小怪為伍。”
上靈道長一聽,怒瞪了馮輝一眼:“上次在斷魂坡上,都是你弄出來的好事,幸而將九幽小怪引來,才將功補過。這次萬一又認錯了人,你還能有這樣的運氣麼?”
馮輝一下不敢出聲了。魯幫主說:“不管來人是不是九幽小怪,我們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惜我們幾位從沒與這新出現的九幽小怪會過面。”
“上靈道長,我幫的風長老在紫巖山下與這小怪交過鋒,也傷在他的掌下,叫他來問問,不就清楚了?再說,不論小怪化裝易容手段再高明,也逃不過風長老的目光。”
“這也說得對。再說,還有崆峒派的謝女俠、魯東雙雄、飛鷹堡主等人都認識這小怪,請他們來問問就明白了。”
六人宗師正想派人將謝婷婷等人請來,白龍會灌縣的張舵主一頭奔進來了,說:“不好,九幽小怪已出手傷人!”
原來張四姐見朱玲玲一招就將海南島的摘星幫幫主摔飛下來,躺在坡下不能動彈,以為摘星幫主已喪在“九幽小怪”手下,不再看下去,便匆忙跑進來稟報。她當時只想到,“小怪”武功這般的驚世駭俗,只有幾大掌門人出手才能制止。
六大武林宗師心頭又是一怔,上靈道長問:“他傷了何人?”
“海南島的摘星幫主!這小怪也看不清他怎麼出手的,一招就取了雷幫主的性命。”
點蒼派掌門萬里大俠說:“雷幫主也算是武林中的一等高手,曾擊敗過衡山派掌門,有人能一招就取了他的性命,看來,來人是九幽小怪無疑了!”
魯幫主吼道:“就是這次會盟開不成,我們也不能放這小怪走了,今日不除了他,將是武林的大害。”
於是,這六大武林宗師莊嚴地走出上清宮,直向朱玲玲的所在地走去,全場群雄都注視著他們。小燕輕輕地對玉羅剎說:“姐姐,看來要出事了,我可不能叫朱哥哥—人擔著。”
玉羅剎也輕說:“丫頭,看來朱公子不但武功極俊,人世秀外慧中,他會應付的。”
魯長嘯不知是怒火沖天,還是為本幫弟子報仇心切,在走近朱玲玲面前不遠時,大喝道:“你就是九幽小怪?”
玲玲郡主見武林中的六大高手嚴肅地朝自己走來,出於禮貌,首先站了起來,準備以禮相迎。不料魯長嘯不但全無禮貌,竟然還朝自己大聲呼喝,盛氣凌人,別說玲玲是侯門王府中的郡主,金枝玉葉,就是一般的人也受不了。玲玲郡主面孔—沉,頓時一股威嚴逼人的目光從鳳目中射出,如寒光冷電。幸而玲玲極有修養,自幼又聽得師父所說江湖上的一些奇人怪事,因此只輕咳了一聲,以示不屑理睬。而她跟前的春梅、夏蘭兩位少女可不同了,一來她們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不知武林人的性格和作風;二來她們也從沒見過有人敢在郡主面前大聲呼喝的,早已忍不住,一個叱道:“你這廝找死了!怎敢在我家公子前面大聲大氣地叫喊?”一個喝喊:“你是不是要討打了?快滾開!”
魯長嘯身為武林一大門派的幫主,又是當今武林的十大高手之一,在武林中誰人不尊?哪個不敬?何曾昕到有人這般輕侮自己的?他雙目一瞪:“你倆說什麼來著?”
這兩位天真爛漫的少女不知厲害,夏蘭問春梅:“姐……”她見春梅以目相視,立刻慌忙改口說:“哥哥,這人是不是耳朵聾了?怎麼我們說的話他沒有聽到?反而問我們說什麼的?”
“這人不是聾子,恐怕也是個痴漢,要不,怎麼一來就問人是不是九幽小怪?怪不得我家公子不理睬他了!”
夏蘭大聲喊道:“聾子!痴漢!我們叫你滾開!聽到沒有?”
她倆的一問一答及大聲喝喊,逗得玲玲郡主莞爾一笑,可是坪地上的群雄卻相顧失色了,暗想:這兩個小廝真不知天高地厚,怎敢在魯幫主面前這戲放肆無禮的?小燕、玉羅剎看得非常有趣,相視一笑。
魯長嘯大吼一聲:“你倆給我滾開!”他這一聲大吼,宛如平空一聲炸雷,震得坡上草木抖動,人耳欲聾。因為這是用內力呼出的,不同一般叫喊。
春梅、夏蘭嚇了一跳,花容頓時失色。一個說:“這聾子怎麼這般兇呵!”一個說:“這痴漢發瘋了!”
玲玲郡主知道魯幫主功力非凡,恐怕春梅、夏蘭不是其對手,忍住笑道:“你們兩個退下吧!這是武林中的第一大幫一一丐幫的幫主,不可得罪了。”
夏蘭問:“公子,他就是叫化們的頭兒?”
玲玲點點頭:“不錯!他正是天下叫化們的大頭兒!”
“哎!公子,天下叫化怎麼這般無眼光,選了這麼—個兇狠的聾子、痴漢來當頭兒的?不怕人笑話嗎?”
玲玲一笑說:“這是叫化們的事,我們可管不了!”
魯長嘯哪裡容得人這般的嘲弄,更是怒火千丈。但他不像摘星幫的幫主,猝然出手,而仍保持著一派宗師的風度,吼道:“小怪!你出手吧!”
玲玲搖搖頭:“魯幫主!你這樣盛氣凌人,粗暴武斷,我可以不屑理你,也不作任何回答。你說我是九幽小怪,你又有哪點證據說明我是九幽小怪了?你找九幽小怪負氣,我只能告訴你,你找錯了人,在下不是九幽小怪。”
魯長嘯一怔:“什麼!?你不是九幽小怪?”
“魯幫主,信不信由你。”
“那你怎麼一出手就喪了雷幫主?”
“這是他出手傷人,在下不得不自衛。再說,雷幫主不但沒有死,而且身上毫無傷處,魯幫主不信,可問問在場的群雄。”
“雷幫主沒有死?”魯長嘯不由用目光望著張四姐了。
張四姐羞愧地說:“魯幫主,是我一時心急未看清,弄錯了!”
“那他真的不是九幽小怪?”
“是不是我不知道,我沒見過九幽小怪,是馮五俠說的。”
魯長嘯又將目光轉向馮輝。這時,謝婷婷走來,說:“魯幫主,這位公子的確不是九幽小怪,不論氣質、作風都不同。”
同來的其他掌門人和方圓禪師,已看出玲玲郡主不論氣質、神態,都與一般常人不同,而且英氣逼人,全無半點乖戾之氣,心裡已知道恐怕又弄錯人了。但又感到九幽小怪行為怪異,善於巧扮各種人物出現,因而猶豫不決,一直在旁靜觀其變。現在聽謝嬸嬸這麼—說,便知真的弄錯人了.因為謝婷婷在綿竹思賢樓上,曾敗在九幽小怪手下,在紫巖山下又與靜圓師太在一起。她兩次見過小怪,絕不會看走了眼。何況謝婷婷一向為人胸襟狹窄,即使是小怨,也一直記恨在心中,要是眼前之人真的是小怪,她絕不會放過。
方圓禪師上前合十稽首道:“老衲等人一時誤會,請施主原諒。”
玲玲回禮說:“不敢!”
“施主尊姓大名,能否賜教?”
“在下不是武林中人,禪師又何必動問?”
“要是老衲沒看錯,施主及屬下等人,個個都身懷絕技,施主說不是武林中人,豈非所言非實?”
玲玲一笑:“在下說句得罪禪師的話,凡是光頭的,不一定都是和尚吧?”
“這——!”方圓禪師一時無語,頓了頓又說:“施主是哪位高人的門下,總可以賜教了吧?”
“對不起,師父—直不許在下說出她老人家的事。”
“既然如此,老衲不敢強人所難。”
上靈道長突然問:“施主既不是武林中人,為何要來參加這次武林會盟?”
“道長,在下只是來觀瞻武林盛會而已。”
“施主恐怕不只是來觀瞻吧?必有其他原故而來的。”
“道長說得不錯,在下為一個朋友而來。”
“施主貴友是誰?”
“道長,在下不想擾亂這次武林盛會,還是別說出來的好。”
“貴友與這次武林會盟有關?”
玲玲一笑:“道長,你們先舉行會盟吧,別為了在下一人,而耽誤了所有的人。”
方圓禪師說:“道長,施主說的是,我們先開會才是,別叫各地施主們久等了。”
這麼一說,上靈道長雖然對這雍容華貴、武功莫測的公子仍有疑惑,也不好再出聲了。而丐幫成都堂的堂主青竹劍任劍輝卻狠狠盯著玲玲說:“閣下,你當眾敢嘲弄我們幫主,會盟過後,我要領教你的高招!”
夏蘭嚷起來:“你這叫化,你們幫主這般對我家公子無禮,又怎麼樣了?”
春梅不屑地說:“你這叫化沒資格與我家公子比武,先過我這一關吧!”
任劍輝還想說,魯長嘯喝道:“劍輝!先回去,別再生事。”
於是,這六位武林宗師轉回坪地。剛剛一場腥風血雨眼見便要掀起,可是在玲玲郡主不卑不亢、頗有分寸的處理下,一切都相安無事,大家緊張的心情才平靜下來。當然,也有—些人略略感到失望,沒看到兩位上乘高手的過招和他們精湛超群的武功。但更多的人向玲玲郡主投去敬仰欽佩的目光,感到這位雍容高貴的公子,在六大武林宗師面前,瀟灑自如,不卑不亢,毫無懼容,要是沒有極為上乘的武功,敢這樣嗎?”
玉羅劑輕輕問小燕:“丫頭,要是你是這位公子,你怎麼處置這夥人?”
“哼!我不將這位自以為是,盛氣凌人的叫化頭子摔下山坡才怪。”
“哎!那將是一場不可想象的流血場面!”
“亂了這次會盟不更好嗎?”
“丫頭!別忘了東方老前輩叫我們引蛇出洞的計策!”
在她倆輕聲低語時,魯長嘯那中氣充沛、聲如洪鐘的嗓門宣佈會盟大會開始了,聲音震得人耳朵轟轟的響,山頭草木抖動不已。小燕說:“這叫化頭子這麼大聲幹什麼呵!要顯示武功嗎?”
她身旁不遠處的人低聲笑起來,不禁朝地望去。玉羅剎說:“丫頭,你別說話了,也不怕別人笑話。”
魯長嘯又輕咳兩聲,然後說:“諸位請靜一靜。這次會盟,請各位遵守兩件事:第一,在這次會盟中,不管大家互相問以往有什麼過節,先放下來,不得在這裡尋仇挑釁打鬥。不然,我們將視為武林公敵,一致除去;第二,對這次會盟有不滿意的,不得藉故搗亂和破壞,更不能因此而出手傷人。不然,我們必將嚴懲。大家聽到沒有?”
名門正派的群雄一致應道:“聽到了!”
小燕說:“嘖嘖!這叫化頭子今日夠威風了,像指揮三軍哩。他幹嗎不去朝廷當將軍,跑來這裡幹嗎?”她的話,又引起身旁的人失笑,也有些人暗晴驚訝:怎麼這個小姑娘對名門正派第一大幫派的幫主這般不尊敬的?到底是初生之犢不畏虎。
突然問,—個清朗的男聲在群雄當中響起:“魯幫主,對第二點,在下不完全同意。”
魯長嘯—看,是江湖上自命為風流客的黃山呂子先,不由皺了皺眉。因為呂子先這個人,在俠義上的人物眼裡,是個說好不好,說壞不壞,說正不正,說邪不邪的人。在江湖上,他也幹些行俠仗義之事,殺—些欺凌婦女的惡少強徒。但他本身卻極好色,到處沾花惹草,常在少女之中鬧出一些風流豔事。極會在少女面前獻殷勤,討得一些少女們的歡心。雖然這樣,他卻絕不會亂來,更不會威逼利誘,而是你情我願,好則合,不好則散。因此,俠道上的人物鄙薄其為人,不願與他來往,尤其有兒女妻室的人,更謝絕他登門拜訪。所以在朝陽洞前,玉羅剎也不大願理睬他,使他知趣而退。
魯長嘯見這個輕薄浪子居然在群雄面前反對自己,心裡惱了。以魯長嘯平日的為人,恐怕早轟他走了,但這是武林會盟,又聲言歡迎沒有武林帖的人參加,因而不好發作,便強忍下了一口氣,冷冷地說:“閣下似乎不是我們飛帖請來的客人。”言外之意是說,你這個武林中的花花公子,沒有資格站出來說話。
呂子先一笑:“既然歡迎我們參加,怎不讓人說話了?”
一些沒接到武林帖的人也說:“是呵!既然歡迎我們參加了,我們總可以說說話吧了不讓人說話,那歡迎我們幹什麼?”
上靈道長一見情形不對,怕耽誤了自己的大事,連忙站起來說:“各位施主,既然歡迎大家參加,當然也歡迎各位說話了!呂施主,請說,你怎麼不完全同意魯幫主所說?”
呂子先說:“魯幫主說對會盟不滿意的,不得藉故搗亂和破壞。什麼是藉故搗亂破壞?有自己不同的看法說出來,算不算藉故搗亂和破壞了?”
“這當然不算,會盟更歡迎名位提出各種高見來,以開好這次會盟。”
“既然這樣,在下沒意見。”呂子先說完,便坐了下來。
上靈道長又用目光巡視全場,問:“各位施主,還有什麼看法的?沒有,望參加會盟的名位施主共同遵守魯幫主所說的兩點。”
在場的群雄一致說:“沒意見了!”
上靈道長微笑,對魯長嘯說:“魯幫主,請繼續說下去。”
魯長嘯說:“這次武林會盟,主要是為了伸張人間正氣,維護武林團結,除暴安良,扶弱濟危,掃蕩為害武林的一切邪魔歪道,清除武林中各門派之間的相互仇殺。因此,我們打算在這次會盟上,推選出兩位德高望重,武功出眾的人任正副盟主,並由正副盟主下聘武林中的十大高手為金衣護法使者,執行盟主的命令,巡視天下武林,解決各門派的紛爭;同時降魔除怪,追捕武林中的一些不法之徒,交由盟主審理,以判其罪。”
這時,祁門鷹爪門的掌門人麻三爺站起來問:“魯幫主,那麼說,各門派的內部事,盟主都有權干預了?”
魯長嘯說:“麻掌門請放心,剛才我們已商議過,各門派的事,由各門派自行處理,盟主不干預。但若與其他門派發生紛爭,盟主有權進行調解。至於一些門派出了一些不肖之弟子,為非作歹、濫殺無辜,盟主有權提醒該掌門人清理門戶。要是該掌門人包庇或縱容不肖弟子,盟主便有權進行干預,派出金衣使者前去捉拿不肖之徒。不然,盟主又怎能伸張人間的正義?”
麻三爺說:“這還不是干預了?”
上靈道長在旁說:“麻掌門,貧道想,鷹爪門一向正派,處事嚴明,總不致於包庇本門派的不肖弟子吧?”
“笑話,本掌門怎會包庇不肖弟子的?”
“麻掌門,那不就行了?只要各門派自愛,自行清理門戶,盟主絕不會干預。至於各門派的內務事,盟主更不會干預。”
麻三爺無言坐下。魯長嘯又繼續提高嗓門說:“一旦武林中出現了極為厲害的魔頭,十大金衣使者制服不了,盟主有權調動各門派的高手和敬清其掌門人率領弟子,共同圍殲,務必清除,免其為害武林。這一點,希各門派注意。”
魯長嘯話音剛落,各門派都私下議論紛紛了。有的贊好,有的輕輕說:“那盟主不成了武林中的大掌門?成了君臨天下?”有的說:“既然這樣,那各門各派還創立幹嘛?不如干脆成立武林幫好了。”又有的說:“這不是過去在武林中被除名的神風教的做法嗎?那時神風教的教主不也是這麼說的?”
玉羅剎輕輕對小燕說:“看來上靈他們野心不小,要統一武林,君臨天下了!”
小燕說:“他們想得怪臭美的!我會教他們空歡喜一場。”
“丫頭,先看下去,別魯莽行事。”
群雄中,只有玲玲郡主微笑不語,冷眼旁觀。魯長嘯大喝一聲:“各位先靜下來,有不同意見,請提出來,沒意見,就算大家贊同。”
首先是丐幫弟子大聲呼喊贊同,其次是峨嵋派和白龍會的人,也齊聲附和;跟著是華山、點蒼派的人也聲言同意。這四派來的人最多,幾乎佔了全場的絕大多數,真是聲蓋全場。少林、武當、崆峒來的人較少,自然沒反對。其他武林中的小幫小派,雖然有些不贊同,見中原幾大名門正派的人都同意了,怕得罪了這俠道上的人物和六大武林宗師,都默默不出聲,有的心裡說:會盟後,我們回去了,參不參加還不是由著自己,何必在這裡招惹眾怒?只有鷹爪門的掌門人麻三爺站了起來說:“魯幫主,請原諒,這次會盟,本門派暫時不參加,回去與本門派的長輩們商議後才決定。”麻三爺總感到,一旦參加了,一切聽盟主的,自己幾代人傳下來的鷹爪門到自己手中不就毀了?
魯長嘯正想問,上靈道長已在旁說:“麻掌門,你不參加,我們絕不勉強。不過,萬一九幽小怪找到了鷹爪門人的晦氣,請原諒盟主不及時出手相助了!”上靈道長這句話隱帶威脅,意思說:以後你們鷹爪門給人挑了,一切後果自負,別怨人。
在麻三爺身邊的一位老者,也就是麻三爺的鐘師弟一聽,不由心裡一怔。這位鍾師弟,久歷江湖,處事老練,他也隱隱聽到有人暗議上靈道長為人深不可測,極富謀略,而且從上靈今日說話的口氣中聽出,上靈儼然以武林盟主自居了。魯長嘯雖然是一幫幫主,但為人粗暴,直腸直肚,頭腳簡單,不會用心計,顯然大會的一切,是由上靈安排,魯長嘯只不過由他擺佈而已。再看來參加這次會盟的九大門派掌門人,少林、武當、崑崙、崆峒、恆山這五位掌門人都沒有參加,當然,以這五大門派的掌門人來看,不論名望和武功,都勝過上靈;但少林、武當、恆山這三位掌門人,都淡泊名利,不想多理俗事,更不會問鼎武林盟主,就是他們來參加,也不會答應任武林盟主。崆峒派掌門人一直閉關練功,也不會爭武林盟主之職;崑崙遠在西方,對武林盟主更不感興趣。而參加會盟的上靈、玉泉、萬里雪、魯長嘯這四大掌門人,玉泉大師是屬於少林、武當、恆山派掌門人的一流人物,也不會過多捲入俗事,不會任武林盟主。看來爭武林盟主的只有上靈、萬里雪、魯長嘯這三個人了。論武功,他們三人不相上下,論名望,魯長嘯不及上靈和萬里雪,講到機智,萬里雪又不及上靈。看來這次要當選武林盟主,必然是上靈無疑。要是上靈道長真的任了武林盟主,以他以往對九幽小怪的不擇手段來看,難保他不派出一流高手,扮成九幽小怪來拂了鷹爪門。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古今中外,哪一位最高的統領者不心狠手辣的?就是人稱英明的唐太宗李世民,為了做皇帝,也不惜暗運謀略,示意部下,逼父殺兄殺弟,才成為一代開國唐主。要是心慈手軟,能登上大位嗎?在這方面,鷹爪門的鐘老人算看透了。上靈道長成了盟主,要使天下名門正派臣服,必然會運用謀略使鷹爪門就範的。就算上靈不會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也會暗暗示意其他門派對鷹爪門下手。何況這次參加會盟的,還有不少黑道上的人物,他們各懷野心,在上靈這句話的示意下,不心領神會,放手挑了鷹爪門,來擴充自己的實力?想到這裡,鍾老人為自己的掌門師兄擔心,更為鷹爪門擔心。於是他慌忙說:“上靈道長,我掌門師兄不是不答應參加,因為事關重要,回去向本門派長輩元老們請示一下才答應而已,望道長別誤會。”
上靈道長一笑:“那你們回去好好商議吧,會盟是不會強迫任何門派參加的。這是為了武林的團結和人間的正義。”
“是,是!我想本門派的元老前輩們一定會同意的。請道長放心好了。”
幸有鍾老人這一句話,才免了以後鷹爪門遭到滅門之禍。不然,鷹爪門一派的滅亡,又栽到九幽小怪的頭上了,魯長嘯又目視全場一下說:“各位還有什麼意見?沒有,就推選武林盟主了!”
江南武林世家歐陽公子站起來說:“在下推薦少林寺掌門人方慧禪師為武林盟主。”
少林寺,一向為武林中的北斗,而方慧禪師更在武林中極有名望,武功極高,人又仁慈,一向為武林人土敬仰,所以歐陽公子話音一落,全場群雄幾乎一致拍手同意。在掌聲中,方圓禪師緩緩站了起來,合十稽旨道:“老衲多謝各位施主的厚愛,也多謝歐陽施主的推薦。不過,老衲前來參加會盟。敝寺掌門師兄再三叮囑老衲,武林盟主一職,本寺師兄實在不能勝任,希望各位施主,推薦賢明才智之士當任才是。本寺師兄一向不理俗事,更怕俗事纏身。何況不久前,師兄在華陽山上與九幽小怪對掌,身受極為嚴重的內傷,需要一段時間療傷調理,請各施主原諒。”
小燕心裡罵道:“你那個糊塗的老和尚,受傷活該。要是我傻哥哥真的死了,我叫你整個少林寺不得安樂!”
飛鷹堡堡主符公望說:“方圓禪師,令掌門雖然受傷,療理好後,不是可以任武林盟主麼?禪師又何必推讓?”
“阿彌陀佛!符施主,老衲師兄的確是力不從心,更不願過問過多的俗事,請符施主能諒解,更請在場各施主另推薦道高名重的才智之士擔任盟主,以免誤了武林大事。只要武林中出了什麼大事,有需要本寺出力的,本寺一定盡力而為。協助盟主。”
眾人見方圓禪師語氣婉轉而堅決,看來要方慧禪師擔任盟主一事是不可能的了,一時大家默言不語。這時,白龍會的新掌門人黃如龍說:“既然方慧禪師謙讓,在下想請峨嵋派掌門上靈道長出任盟主,各位英雄俠士贊同不贊同?”
首先,白龍會和峨嵋派弟子一致齊聲說:“贊同!我們請上靈道長出任當今武林盟主!”跟著是丐幫的弟子也齊呼:“同意!”這三派人的呼聲,已佔絕大多數,聲動青城山了,其他各幫各派,有的不瞭解上靈的為人,有的更為他一向疾惡如仇的正氣所折服,何況上靈一向在武林也極有名望,一派長者之風度,因而多數人也聲言贊同了。
玉羅剎輕輕對小燕說:“丫頭,看來這賊道真的要當上盟主了!”
小燕想了一下:“姐姐,我出去一下就來,要是有一個看相先生出現,姐姐別奇怪。”
玉羅剎疑惑:“丫頭,你想幹什麼?”
小燕眨眨眼睛:“姐姐,等會你就知道了!”說完,小燕人已閃身走出,直奔叢林中去。
上靈道長在一片掌聲中緩緩站起,面含微笑,向全場群雄一揖說:“貧道何德何能,有負各位厚愛,盟主一職,還是請各位另選賢能之人才是。”
黃如龍說:“上靈道長,你何必謙讓,武林盟主,你不出任,誰來出任?”
上靈道長當了盟主沒有?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