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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巫山怪醫

    上回説到,墨明智茫然地望着陶十四娘,問:“你使的什麼暗器?能廢去人的武功麼?”

    “不錯,小怪,你要不要試試?”

    常懷玉急道:“陶女陝,你別亂來,這小怪一身真氣奇厚,毒物是傷不了他的,反而會傷了自己人。”

    “真的?我倒想看看這小怪的真氣有多厚。”説時,陶十四娘一掌朝墨明智拍來:“小怪,看掌!”

    墨明智舉掌相迎,一股暗勁,將陶十四娘震飛開去。陶十四娘輕功頗俊,人飛了出去,卻輕巧地落在地上,笑道:“小怪,這一下你卻中了我四川陶門的奇毒了!”

    墨明智愣然:“我幾寸中了你的奇毒了?”

    “小怪,你看看你的手掌吧。”

    墨明智急忙往自己手掌一看,果然一支細細的銀針,已插在自己的手掌上。原來陶十四娘將一支有毒的銀針,暗藏在兩指之中,對掌時,便插在墨明智手上。剎那間,墨明智感到一陣輕微的麻癢沿手臂而上。墨明智一邊急運氣排毒,一邊驚恐地問:“你,你,你……”

    其實,墨明智這驚恐是多餘的。梅林莊那幾杯寒熱不同的巨毒酒都毒不了他,這小小銀針之毒,又算得了什麼?何況他服下的那幾杯毒酒,已無異給他體內注入了極強的抗毒劑,就是他不運氣排毒,也一樣安然無恙?只不過他不知道罷了。

    陶十四娘説:“小怪,你放心,我不會要你的性命,只不過廢去你的武功,那你今後就不會再為惡武林了。”

    “那你們現在放我走了麼?”

    墨明智到底不是真正武林中人,不像其他武林人士,一旦廢去了武功,便痛不欲生,視武功力自己的第二生命。他對武功的有無,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上靈道長説:“陶女俠,就算這小怪廢去了武功,也不能放他走。”

    陶十四娘問:“為什麼不能放他走?這小怪再過片刻,武功盡失,如同常人一樣,看這小怪童真未泯,又何必再為難他?”

    “陶女俠,小怪武功雖失,但仍知道如何練功。萬一他為黑道上的魔頭虜去,逼他説出武力的秘訣來。又或者他懷恨在心,將自己的武功傳授給人。不出幾年,又會給武林帶來更大的禍害。”

    “上靈道長,依你説怎樣?殺了他?”

    “最好殺了他,永絕後患。”

    陶十四娘説:“要是小怪像玉姑娘所説,他恨本沒有做過什麼大壞事,殺了他,不太過殘忍麼?”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方智禪師説,“陶女俠心地仁厚,果然不失為俠義中人。這樣吧,小怪由貧僧帶往少林,幽禁一處,不與外人接觸,也可免除後患。”

    羣雄一聽,大多數都點頭贊同,説:“小怪由禪師帶往少林,最好不過了。”

    上靈道長搖搖頭:“恐怕還有不妥之處。”

    “哦!?道長認為有什麼不妥呢?”

    “誰能擔保小怪不會從少林逃跑出來?”

    方智禪師不悦地説:“上靈道長,你未免太小看少林寺人吧?別説小怪武功散失,就算沒失,也不可能從少林逃得出來。”

    上靈道長慌忙説:“禪師別誤會貧道之意。貧道是説,萬一黑道上的一些高手,乘少林一時疏忽,將小怪救走……”

    “哼!那不妨讓他們上少林試試。”

    “禪師,就算黑道上的高手不敢闖少林,禪師能保證在少林寺眾僧之中,沒一個懷有野心,想得小怪的絕技,而出其不意將小怪救了出來?”

    “你!”方智本想怒問:你敢這麼污衊我少林麼?可是一想,少林寺的確也出現過個別的叛徒,便把衣袖一拂,怒目狠瞪了上靈一眼,“哼”了一聲,扭頭不再理睬他。

    上靈道歉説:“禪師請原諒,貧道只是欲防患於未然而巳,不是不相信少林眾位高僧。”

    陶十四娘問:“道長,你是要非殺這小怪不可了?”

    “婦人之仁,恐怕對武林沒有什麼好處。”

    陶十四娘微笑了:“道長,這話恐怕不是出家人所説的吧?”

    上靈微愠地説:“不管陶女俠怎麼説都好,貧道是為我等下—輩人設想,永除後患。”

    銀笛子這時突然説:“先殺了小怪,為武林永除後患後再説。”聲落人躍,一支閃閃發亮吶銀笛,直朝墨明智頭頂擊下。

    墨明智本能一閃,避開了銀笛子這致命的一擊,順勢一掌拍出,這一掌正好拍中銀笛子,只聽見銀笛子一聲慘叫,人橫飛而起,摔下來時,不但胸骨齊斷,同時一口鮮血噴出,倒下地動也不會動了。

    羣雄又是一陣愕然。小怪不是中了毒麼?怎麼還有這樣的功力?而墨明智也是一時情急出手,略微用勁,幾乎廢去了銀笛子的武功。

    陶十四娘“咦”了一聲,驚訝地問:“小怪,你沒中我的毒?”

    “我,我不知道呵!”

    陶十四娘認為墨明智有意嘲弄自己:“好!你敢這樣輕視我陶門之毒,本姑娘不相信你就練成了金剛不壞的身子。”説時,又一把喂有立致人死命的毒暗器飛出。

    因為墨明智在船上與玉羅剎縱談天下各門派的武功時,也知道四川陶門的毒器可怕,不敢大意,一邊説:“我沒有輕視你呵!”一邊兩袖一揮,一股勁力將所有暗器蕩飛了,有的竟回射到陶十四娘身上,反逼得陶十四娘縱身跳了開去。這時她才相信武當掌門人常懷玉的話:毒器暗器,是傷不了小怪的。

    上靈説:“陶女俠,貧道説的話不假吧?”

    “不錯,這小怪不除,的確是武林的大禍,我險些受了他的騙了!”

    魯長嘯這時早巳恢復元氣,見小怪傷了丐幫不少人,便對上靈説:“道長,看來我們不必跟小怪講什麼道義了,我們聯手而上吧。”

    “對!貧道也正是這樣想的。”

    常懷玉皺皺眉,他總感到,一派武林宗師,聯手對付一個小孩,就算勝了,也不光彩。便説:“兩位且慢出手,讓我先來領教小怪的高招吧。”

    常懷玉,可以説在當今武林中,除了小魔女的西門劍外,便是第一位劍手了。任何一流的高手,在他劍下也走不出十招。他的兩儀太極劍法,當年便能與小魔女的西門劍法相對抗數十招而不現敗跡。只是小魔女趁他換氣的一剎那,以迅如電閃的一招“天姬送子”,才將他擊敗。此後,再無人能在劍術上擊敗過常懷玉。一般來説,若真的要與外人交手,通常都是由他的門下弟子出面,常懷玉是極少親自出面與人交鋒的,更談不上與一個武林晚輩動手了。羣雄見他親自出來向小怪挑戰,都暗暗透出一口大氣。看來小怪就算武功再深奧莫測,恐怕也不是常掌門人對手。

    墨明智看見一個銀鬚飄飄,宛如神仙的老道士向自己挑戰,問:“老、老、老前輩,你要和我打架?”他不知道來人是當今武林第一劍手、武當派的掌門人。但常懷玉飄逸瀟灑的神態,已令他肅然起敬,仰慕不已了。

    常懷玉拔出了自己的青虹寶劍,劍一出鞘,只見藍光閃耀,劍氣逼人,説:“小怪,你亮出兵器吧。”

    墨明智答非所問:“老前輩,我們不打架行嗎?”

    常懷玉為人正直而好義,可惜的是他對小怪已存偏見,認為小怪這麼説,只是行為怪異的表現而已,便説:“你不想交鋒也行,如果你願意束手就擒,我也不會難為你。”

    “真的?你怎麼不難為我?”

    “我只是廢去你的武功,留下你一條命。”

    “你廢了我的武功,就放我走嗎?”

    墨明智真是天真得近乎愚蠢,不知道武功的可貴和對自己的重要。他哪裏知道,一旦武功廢除,他便只好由人任意宰割了。他認為武功算得了什麼,只要能放自己走就行。就像他在湘江時,為了救“阿公”,輕易答應讓一陣風封了它的穴位一樣。當然,他一身怪異奇厚的真氣,即便是誰也無法能廢去他的武功。常懷玉根本不相信他的話。哪有學武出入,會答應讓人廢去武功的?他認為墨明智是故意在裝傻扮蠢來揶揄自己。放眼當今武林,誰敢對自己這般無禮?他忍着氣冷冷地説:“小怪,別再在我面前玩弄花招了!你想走?除非你第二世再為人。”

    “哦!?廢了我的武功,你也不放我走?”

    “少廢話,快亮出兵器!”常懷玉近乎發怒了。

    “我,我沒有兵器呵!”

    “你!你憑一雙肉掌接我的劍?”

    “這——”墨明智經過與索命刀交手以及後來得玉羅剎的指點,知道若與一些武林前輩交手而不動兵器,便會被視為輕視對方,會令對方生氣的,他不願這位神仙似的老前輩生氣,愣在那裏不知怎麼回答才好。

    常懷玉盯視着他,對武當派的一名弟子説:“將你的劍給小怪。”

    墨明智説:“我,我不會用劍。”

    的確,若説到武功,墨明智只會兩套掌法和折梅手法,除此之外,就是子寧教給他的隔空封人穴位的指法。至於刀、劍、鞭、棍等兵器,他一樣也不會。因為子寧感到,墨明智有了一身的怪異真氣和靈巧的身法,兵器在他的手裏,是一件多餘之物,用了反而累贅,因此沒有傳授給他用兵器的方法。

    “那你會用什麼兵器?”

    “我——,我用一根棍子跟你打好不好?”

    “隨便。”

    墨明智四處打量了一下,便在山崖下折了一條樹枝,説:“我就用這條樹枝吧。”

    常懷玉一把寶劍,鋒利得可以斷金削玉,而小怪居然隨便弄一條樹枝與自己交鋒,這簡直太不將自己看在眼裏了!當今武林,誰也不敢這般的狂妄。他瞪大了眼睛問:“你就用這條樹枝與我過招?”

    “是呀?我要是不用兵器,你是會生氣的,這樣,你不會生氣了吧?”

    誰知這麼一來,常懷玉火氣更大了。只見他氣得銀鬚抖動,厲聲道:“小怪,你這是自己找死,別怪我劍下無情了!”

    墨明智嚇了一跳:“老、老前輩,你別生氣呀!你要是嫌我用樹枝不好,我不用也行。”

    這又是一句無比刻薄的嘲諷,不但常懷玉怒極,連羣雄也聽得變色,暗想:看來小怪想今日不死也難了,就算常掌門手下留情,其他人也絕不會放過他的。

    常懷玉驀然一下清醒過來,暗想:莫非這小怪在故意激怒我,使我失去了常態?因為凡是高手交鋒,最忌是為對方激怒,不能冷靜應敵。看來這小怪不但行為説話怪異,用心也極陰險。他頓時冷靜下來,心平氣靜地説:“小怪,你喜歡用什麼就用什麼好了。”

    “那你不生氣了?”

    常懷玉説:“你想我生氣,恐怕不容易。出招吧,別説廢話了!”

    “老前輩,那我出招啦!”

    墨明智也只知道寶劍鋒利,自已手中的樹枝會一下叫寶劍削斷的,便暗運真氣到樹枝上。墨明智這時的真氣,已可摘葉飛花傷人,就算一張薄紙,在真氣的灌輸下,也將變成一把利刃,可斷金裂石,何況是一條樹枝?墨明智一個輕縱,樹枝快如流星,夾帶一股勁力,直點常懷玉上中下三大穴位。常懷玉見墨明智這一招出手,不由“咦”了一聲,這不是過去武夷派的三十六路天罡打穴劍的招式?這小怪怎麼會使這一路劍法的?常懷玉怎麼也想不到,這路劍法是一代奇俠慕容子寧傳授給墨明智的,不過在傳授時,子寧是以指代劍,教墨明智如何隔空用指點人穴位,而不傷人性命。現在墨明智只是用樹枝代指,其招式套路自然是子寧所用的天罡打穴劍招。

    常懷玉對自己本門派的劍法(武夷劍原是武當派的一支,詳情見拙作《武林傳奇》),要化解真是輕而易舉。他一出劍,頓時化解了墨明智的招式,同時劍光一閃,劍尖便直逼墨明智胸前的檀中穴。這是太極兩儀劍法中的一個平常招式,目的是試試墨明智會不會化解。要是會化解,那麼墨明智便是本門派的子弟了。不是直接,也起碼與本門派的武功有淵源。可是墨明智根本不會化解這一招,見劍尖逼來,急以一個靈猴百變身法側身閃開,劍鋒幾乎是貼着墨明智胸前擦過。常懷玉又奇異了,暗想:難道這小怪剛才的一招,只是與天罡打穴劍法相似?使的並不是本門派的武功?常懷玉頓時劍鋒一抖,化成了一道光圈,霎時劍氣森森,將墨明智罩在一片劍光之中。但墨明智的靈猴百變身法,已達到令人不可思議的境地。他身如幻影,腰扭身側,避過了常懷玉不可比擬的快速劍招,竟然從劍光中脱身出來。

    常懷玉又是感到愕異。小怪的身法太怪異了,這顯然不但不是本門派的武功,也不是中原武功的套路。而令他更感到吃驚的,是小怪身法使出時,竟隱隱發出一股勁風,把自己的劍鋒震偏,因而削不到小怪。

    墨明智躍出劍光之後,身體凌空,舉起樹枝向常懷玉頭頂拍來。這卻不是天罡打穴劍法,而是太乙門的分花拂柳招式。因為墨明智不懂得使用兵器,他怕常懷玉説他瞧不起人,才拿一條樹枝在手,所以一時使的是打穴劍法,一時使的是分花拂柳掌法,一時使的又是折梅手法,完全不依兵器使用的常規。墨明智這麼胡打亂纏,在武林羣雄的眼睛看來,卻形成了人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一種怪異武功,比有招式可尋的武功更顯得可怕。沒有招式,就令對手無所適從,不知道如何防守和進招。幸而常懷玉是當今武林的第一劍手,太極兩儀劍法又是上乘劍法,在常懷玉使來,更是剛柔兼併,借力打力,每一招式,攻守有度,招式從不使老,因而能應付墨明智這種胡鬧的打法。

    常懷玉雖然能從容地應付墨明智,但墨明智每一動作的抖出,不論掌法、手法、指法和閃避,都夾帶着一股強風暗勁,不但能震偏了自己的劍鋒,更化去了自己不少的內勁。尤其是自己的寶劍與墨明智手中的樹枝相碰時,居然削不斷樹枝,反而震得自己手臂隱隱發麻、常懷玉越交鋒越感到心頭凜然:這小怪的內力,簡直奇厚得令人難以想象。在交鋒百多回合後,寶劍與樹枝突然相碰,墨明智手中的樹枝飛了出去,人卻似流星電閃般近到常懷玉的身前,一招折梅手法,便將常懷玉手中的寶劍奪了去,令常懷玉驚駭異常。剛為墨明智不但奪去了他的寶劍,同時也扣住了他手腕的命脈,只要墨明智內勁一發,自己必死無疑。也在電光火石的剎那間,墨明智不但鬆開了他手腕命脈,寶劍也遞迴到了他的手中。常懷玉本能地將劍一揮,寒光一閃,嘶的一聲,墨明智身上的衣服給劍刃劃開了,幸而這時墨明智渾身真氣流動,形成了一道護體神功網,同時也閃避得快,才沒給劃傷了皮肉。鬆手、交回劍,劃開墨明智衣服,這只是剎那間發生的一連串動作,除了常懷玉心中清楚,誰也看不出來。而羣雄所知道的,卻是常懷玉戰勝了小怪,因為常懷玉先震飛了小怪手中的樹枝(其實是墨明智為了方便施展折梅手法,而有意拋開的),後又傷了小怪,逼得小怪縱跳開去。他們眼前所看到的小怪,卻是一臉愕然不解的神色,宛如木雞般地站在那裏不動。羣雄頓時面露喜色,有的竟歡呼起來。

    可是常懷玉面上絲毫沒有勝利的喜悦,目光奇異地打量着墨明智,暗想:江湖上人傳小怪行為怪異,心狠手辣,可不像呵!他剛才的行為,不但手下留情,饒了自己一命,而且還給了自己面子。他一聲長嘆:“小怪,你勝了!”他回身對魯長嘯和上靈道長説,“魯幫主,上靈道兄,我自問無顏再與小怪交鋒,就此告辭了。”

    魯長嘯和上靈道長還在驚愕中,常懷玉已帶了武當派弟子,悄然離去。

    其他羣雄看了莫明其妙,常掌門不是明明勝了麼?怎麼自認敗北的?難道小怪以一種叫人看不見的手法傷了常掌門,令常掌門不能再交鋒?要是連常掌門也敗在小怪手下,看來當今武林,沒有任何人是小怪對手了。除非一代奇俠慕容夫婦和少林寺掌門人方慧禪師親自前來,才可與小怪對敵。

    武當掌門人一走,羣雄更是相視愕然,誰也不敢出來與小怪挑戰。墨明智看看四周眾人,問:“你們可以放我走了吧?”

    上靈道長望望玉泉大師,又看看魯長嘯説:“大師、幫主,看來我們只有聯手,才能對付小怪了。”

    玉泉大師點點頭:“只好這樣了!”

    點蒼掌門人萬里雪也拔出了利劍,説:“老夫也加入。”

    墨明智見他出來,愕異:“你——?”

    萬里雪凜然地説:“小怪,就算你曾救了小兒一命,那也是個人的私事,除掉你,卻是武林公事。何況老夫還有一名弟子死在你的掌下,老夫不能因私而忘公。殺了你後,要是你真的曾救了小兒,老夫便自斷一臂,永絕江湖,以報你救小兒之德。”

    上靈道長嘆讚道:“萬里大俠果然不愧為武林中的一條龍,一派宗師的典範,貧道先在這裏謝過了。”

    “道長何必這樣説,令老夫受之有愧。”

    方智禪師一擺伏魔杖:“貧僧也參加了。”跟着是終南山的瘋道人也站了出來説:“讓瘋道也湊湊熱鬧吧。”

    頓時,武林中的六位一等—上乘高手,形成了對墨明智的包圍圈。六位高手,其中有四位是一派的掌門人,比三年前圍攻九幽老怪的陣容還強大。當年方圓禪師等五大高手聯手圍攻九幽老怪,殺得老怪渾身帶傷,不敵而逃。現在方圓禪師沒來,卻換上了方智禪師,武功雖略遜—籌,可是點蒼派的掌門人萬里大俠比起當年的司馬劍,武功卻高出一倍,何況還有終南山的瘋道人蔘加進來。而瘋道人的武功,只會在司馬劍之上。其他羣雄,自問武功還不及陶十四娘,不願站出來獻醜。否則弄得不好,反而會妨礙六大高手,便一致在旁靜觀。

    墨明智看了看六大高手問:“你們要一起來打我?”

    玉泉大師説:“小怪,你武功太過怪異刁鑽了,我們自問單打獨鬥,不是你的對手,只好聯手齊上了。”

    瘋道人説:“小怪,你認命吧!誰叫你與中原武林為敵?”

    “我沒有與中原武林為敵呵!”

    魯長嘯怒喝道:“小怪!你還想騙人上當麼?你識趣的,最好自斷,省得大家動手。”

    方智禪師不忍説:“小怪,要是你能自廢武功,貧僧可以向眾人求情,留下你一條命。”

    墨明智説:“不放我走,留下我一條命又有什麼用?我可不願像只猴子讓人關起來。”

    上靈首先一劍揮出,跟着魯長嘯的打狗棍也逼近過來,轉眼之間,劍光、棍影、掌勁漫天,六大高手一出手,就是凌厲的殺招,對小怪絕不留情,他們感到小怪的武功太可怕了,江湖上只要小怪在,那武林將永無寧日。

    六大高手聯手圍攻,滿以為一舉而置小怪於死地,當年老怪,還不是在五大高手圍攻下而身負重傷?可是他們錯了。老怪的靈猴百變身法,只練到七成,而墨明智卻達到爐火純青的最高境界,施展起來,簡直成了一團無形的颶風;而他的一身真氣,老怪更是無法可比。在這兩方面,墨明智的武功不知高出了老怪多少倍。何況他還得到了慕容子寧的親自傳授和指點,真氣運用自如,舉手投足,皆可成勁厲無比的招式。墨明智也知道不盡力一戰,怎麼也走不脱的。他在六大高手劍光、棍影中左穿右插.東騰西躍,將武林中少見的靈猴百變身法施展得淋漓盡致,轉跟之間,瘋道人在墨明智掌勁之下逼得氣血逆翻,軟癱在地。接着上靈、魯長嘯雙雙給墨明智拍飛,玉泉大師手中的拂塵和萬里大俠手中的劍又叫墨明智用折梅手法奪了去,只剩下一個方智禪師。不多久,墨明智又將方智禪師的伏魔杖搶走了。墨明智將他們的兵器全丟進了深不可測的山谷中去,略帶氣喘地問:“這下,你們可以讓我走了吧?”

    這時,他耳中又聽到那位高人用密音入耳之功跟他説:“小怪,這時不走,你還等何時?”

    墨明智一聲長嘯,山野森林震動,羣鳥驚飛,羣雄聽得耳中轟轟如雷鳴。這一聲長嘯,與佛門的獅子吼功相去不遠。在羣雄驚駭中,墨明智已身似飛魂,越過眾人頭頂,轉眼之間,人便消失在茫茫的森林裏,墨明智一舉而先後擊敗了中原五大掌門人、少林寺高僧和終南山瘋道人,真是名動江湖,驚震武林,名聲不脛而走,成為了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一個人物。本來墨明智是個默默無聞的深山少年,從來也不想出名,要不是武林人士追殺他,誰也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少年。可是斷魂坡這一戰,他出名聲,一時間竟然超過了五十年前的一代奇俠和小魔女。

    至於他行為怪異,江湖上越傳越玄,幾乎成了一個叫人不可理解的怪人。而心狠手辣,出手無情之言,卻沒有人説了,因為有不少知名人物親眼看見,九幽小怪在斷魂坡上沒殺死—個人,而且還是在被眾人所逼之下出手的,更不是一個什麼殺人不眨眼的小魔頭,從而對以往人們所傳説的看法有所懷疑了。有些人更猜想他是個可敬可愛的小怪傑哩。

    墨明智進入莽莽森林,憑自己聽覺的敏鋭,很快在一個山峯上找到了玉羅剎和時不遇。這個山峯與斷魂坡相離三里之遙,中間隔若有兩條深淵險谷,沒有極俊的輕功,不能越過這兩條險谷。在這個山峯上,不論藏在任何一株大樹上,都可以將斷魂坡上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首先是玉羅剎笑着迎了上來説:“小兄弟,真看不出你有一身驚世駭俗的功夫,我是白白為你擔心了。”

    時不遇也含笑地走過來:“墨兄弟,你沒受什麼傷吧?”

    墨明智搖搖頭,順口問:“你們呢?”

    玉羅剎笑道:“你在刀光劍影中都沒受傷,我們受什麼傷的?”

    “那,那蒙面人不是點倒了你們嗎?”

    “兄弟,他是好心,怕我們分了你的心,令你不能全心全意應敵,又怕我們傷在他們的刀劍下,所以用這個方法將我們帶到了這裏。”

    “哦!?”墨明智一下想起自己要趕去救玉羅剎和時不遇時,有人用密音入耳之功同自己説話,説玉羅剎沒事,叫自己小心應故之事。墨明智當時還以為是某個武功極好的人將玉羅剎他們從蒙面人手中救了下來的。現在才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急問:“那麼,用密音入耳之功跟我説話的就是他?”

    “是呀!”

    墨明智又看看前後左右,問:“他呢?走了?”

    “走了!在你動身來時,他便走了。”

    墨明智一怔,失望地説:“他怎麼走的?不讓我見見他?”

    玉羅剎一笑,“他有事先走了。兄弟,你知不知道那蒙面人是誰?”

    “是誰!?”

    “兄弟,他就是五十多年前名動武林的一代奇俠一枝梅!”

    墨明智有點茫然,也有點驚訝,問:“是嗎?”他卻完全沒有武林中人那種聽到一代奇俠之名的驚喜、神往、仰慕之色。

    玉羅剎見他這種神情,心裏感到奇怪:怎麼他聽了奇俠一枝梅的英名而毫不驚喜仰慕的?就連一身傲氣的時不遇,一旦知道蒙面人就是一代奇俠時,也頓時改容,滿臉的恭敬神態。她以為墨明智累昏了頭腦,便關切地問:“兄弟,你怎麼啦?”

    墨明智愕然:“姐姐,我沒什麼呵!”

    “你不想見見奇俠一枝梅麼?”

    “想呀!他不是有事走了麼?”

    玉羅剎又好氣又好笑,心想,看來我這個兄弟生性如此,對武林中的名人,並不怎麼仰慕。説:“兄弟,現在我們怎麼辦?”

    墨明智聽了更是莫明其妙,他當然更不理解玉羅剎這時的心情,説:“怎麼辦?姐姐,我們也走吧!”

    玉羅剎搖搖頭:“兄弟,你看天色已不早了,再説,幾大門派和各處的武林高手,雖然敗在你的手下而散去,我們在途中難免不會碰上他們的。一碰上他們,恐怕又生麻煩。不如我們就在這林子中過一夜,明天再走。”

    一身傲氣的時不遇也點點頭説:“我們在林子中過一夜也好,以免又碰上他們生事。”一天一夜來,時不遇所碰上的人和事,已把他的傲氣挫去了不少。先是碰上了少林寺方智禪師,幾乎傷在方智的伏魔杖下;後又碰上奇俠一枝梅,—出手就將自己點倒了!最後又目睹墨明智力戰羣雄,武功之高,令人無法想象。這下子他才知道天外有天,人中有人,自己的武功,並不怎麼了不起,傲氣便收斂不少。何況奇俠臨走時,語氣深長地叫他千萬別妄殺無辜,就是要報仇,也只能找為首之人,不然,仇未報到,反而引起眾怒,招來殺身大禍。故此他才意識到儘量少與其他人接觸為好。

    墨明智見他們都願在林中過夜,便説:“好!我去捕些野獸回來。”

    玉羅剎説:“兄弟,我們既然不想招惹麻煩,你去捕捉野獸,—生起火來又該惹事了。我們還是吃些乾糧算了!”

    “姐姐,就算不烤野獸吃,不生火,要是一些吃人的猛獸來怎麼辦?”

    墨明智一向習慣在山野裏過夜時,都燃起一堆火,—來禦寒,二來防野獸的襲擊。

    玉羅剎説:“野獸來怕什麼,我們可以到樹上去睡呀。”

    “姐姐,你不知道,山豹、野熊,還有蟒蛇,都會爬樹的,在樹上並不安全。”

    “兄弟,以我們三人的武功,難道還怕了這些野獸?”

    墨明智完全不知道自己身懷絕世功力,只知道在夜裏生火禦寒防獸,聽玉羅剎這麼一説,他一想也是,笑道:“姐姐,既然這樣説,我們就吃些乾糧算了。今夜裏,你們到樹上去睡,我一個人坐在樹下守着。”

    玉羅剎説:“兄弟,我們一塊都到樹上吧,用不了你一個人在樹下守着,免得大家都不放心。”

    這時,天色早已黑下來了,他們選了一棵極大的古樹,一齊躍上樹去。墨明智為防意外,又找了一些野藤,在密枝上捆紮成一個網狀,這樣,就是一個人睡着了,翻身也不會掉下去。玉羅剎笑道:“兄弟,你在山野中生活,很內行呵!”

    墨明智笑了笑:“姐姐,我可是一個獵人的子弟,懂得如何在山野森林中生活。姐姐,你可以完全放心在這裏睡,掉不下去的。我和時阿哥在那一邊睡。”墨明智用野藤一共在樹上紮了三個網。

    玉羅剎一笑:“兄弟,那我不客氣啦!”玉羅剎在山野中奔走了一天,又與人交過鋒,的確也累了,所以很快在網中睡着了。

    墨明智盤坐在樹丫中調息運氣,而時不遇養了一會神後,便透過濃密的樹葉,凝視滿天星斗,獨自沉思,他朝玉羅剎睡的地方望了一眼,微微嘆息一下。墨明智問:“阿哥,睡不着麼?”

    時不遇苦笑了一下:“我巳養了一會神了!兄弟,你睡吧,我給你們守夜。”

    墨明智又問:“阿哥,你有心事?”

    時不遇又是一聲微嘆:“沒什麼的。”

    墨明智聽他口氣,知道他不想説,又問:“阿哥,你怎麼與那大和尚打起來的?”

    “是他們先招惹我的。”

    “他們怎麼招惹了你?”

    “他們一見我,便問我是不是小怪。”

    “阿哥,你怎麼説呢?”

    “我説:‘何必問。’”

    “噢!阿哥!你告訴他們不是小怪不就沒事了麼?”

    “小兄弟,我平生最惱的是這般無禮的人。”

    “這樣,你們就打起來了?”

    “不錯,是那兩個峨嵋派的人先動手,我只好出劍教訓他們。跟着他們便放出了信號,那個什麼和尚一趕來,一聽説我是小怪,問也不問,便出手了。兄弟,我想不到你和玉姑娘會趕來。也幸而你們趕來,我才避免傷在那少林和尚的杖下。不過,即便我受了重傷,那和尚恐怕亦會先我一步去見閻王的。”

    墨明智問:“你要放你那歹毒的暗器?”

    “不錯,不但那大和尚昇天,恐怕四周的人,也受連累,不是缺腿,就是斷臂,不死也身負重傷。”

    墨明智駭然:“那是什麼暗器?”

    武林人士對人家的獨門暗器或絕招,一般最忌去迫問和打聽,墨明智不懂得這一點,竟然直言相問。時不遇猶豫了一下説:“化屍散。不過,不在萬不得已時,我是不會施放的。”

    墨明智連忙搖手説:“阿哥,你還是別施放的好。”

    是夜無話,臨天光時,墨明智驀然聽到一陣震動山林的虎嘯,跟着又是一聲慘厲的吼聲,令人聽得毛骨悚然,顯然這是人在絕望忿怒時發出的吼聲。墨明智一怔,接着身形躍起,直朝虎嘯人吼的地方飛奔而去,這時,—彎冷冷殘月,早升中天,將山野森林照得一片銀色。墨明智在月光下望去,只見一塊空地上,三頭斑斕大虎,正凶猛地襲擊兩個一身長毛、全身不着衣褲的怪人。其中一個怪人,手中抱着一全不滿週歲的小毛人,顯然他已受了虎傷,仍力搏一頭大虎。而另一個長毛怪人,與兩頭猛虎作生死搏鬥,他手中的一條大木棍,使得呼呼的響,逼得兩頭大虎不敢近身。但最危險的,是那個手中抱着小毛人的怪人,眼見他快要傷在虎口下,墨明智人似流星奔去,順手一掌朝猛虎拍去,一頭成兩百斤重的猛虎,一下給墨明智拍飛了,虎頭粉碎,摔到遠遠的地方,將這個手中抱着小毛人的怪人從虎口救了出來。與此同時,另一個怪人的大木棍擊在一頭猛虎的背脊上,一下將這頭猛虎打翻在地,跌落山崖,剩下的一頭猛虎見勢不妙,嚇得掉頭而逃。

    手拿木棍的怪人望了望墨明智一眼,咧咧牙,似笑似怒,一手抱起受傷的怪人,另一手挾着小毛人,飛奔而去,轉眼便不見蹤影。

    墨明智感到莫明其妙,不知是怎麼回事。只聽見身後一陣風起,一看,是玉羅剎和時不遇趕來了。時不遇問:“兄弟,你沒事吧?”

    “沒事。可是那兩個怪人……”

    時不遇説:“兄弟,那兩個不是人。”

    墨明智一怔:“不是人!?他們是一一”

    “山魈”。

    “山魈!?“墨明智更是怔住了。他聽老一輩的獵人説過,山魈是山野中一種神秘而可怕的怪物,來往無蹤無影,專會與人過不去,要是有人惹上了它們,便會鬧得你一家不得安寧,有時煮好的飯菜會不翼而飛,有時洗乾淨的鍋裏,會出現一堆大糞,想不到自己救的,卻是這麼個專愛惡作劇的山魈。

    玉羅剎也驚奇了:“山魈!?時兄,你以前見過他們?”

    時不遇搖搖頭:“我沒見過,現在才是第一次,我也是聽人説的。聽説大巴山上神農架中有一種野人,山地人呼之為山魈。他們力大無窮,可力敵獅虎,登山越嶺如飛,極少有人能見到他們。想不到在這裏叫我們見到了。”

    墨明智問:“他們害不害人的?”

    “不害人的,他們反而極怕人,一見人就遠遠逃離。”

    “不是説他們喜歡整人害人,弄得一家人不得安寧麼?”

    “墨兄弟,那足傳説,靠不住的。要是他們真的那般神秘可怕,老虎怎會傷害得了他們?”

    “噢!那麼我沒有救錯他們了。”

    玉羅剎問:“時兄,神農架上這種野人多不多?”

    “我也不知道,看來是不多的,要不,就會有人經常發現他們了。”時不遇説時,看了那躺在遠處的死老虎一眼,説,“墨兄弟,這頭老虎怎麼處理?我們要不要烤虎肉吃?”

    墨明智問:“我們生火不怕人注意麼?”

    “看來那些名門正派的人早已離開了。”

    玉羅剎一笑:“不錯,恐怕他們早已走了,現在天色已亮,生火也不會叫人注意。”

    墨明智大喜:“好!我去弄些乾柴來。”當墨明智從森林中弄來兩大捆乾柴枯枝時,時不遇已從死老虎身上割下一塊塊虎肉,生好火,三人便烤起肉來。不久,虎肉飄香,令人食慾大振。墨明智嘗過虎肉,不感到什麼新奇,而玉羅剎與時不遇卻是第一次嚐到虎肉滋味,大為讚賞,認為虎肉雖然同牛肉差不多,卻比牛肉香多了。正吃得高興,不知何時,他們身後竟然出現了一位面無人色、神情木然的老者,這老者除了一雙深目冷冷發光外,簡直就是一具殭屍。三人不禁駭然。玉羅剎一下跳了起來,問:“你是什麼人,怎麼不聲不響走來的?”

    殭屍般的老者不答,望着虎肉,面無喪情地問:“虎肉好吃吧?”

    墨明智説:“好吃呀!老人家,你要不要吃一些?我們虎肉有的是。”

    老者仍然毫無表情地説:“它當然好吃!誰不知道老虎肉好吃的?”

    玉羅剎側頭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哼!什麼意思,你們知不知道吃的是什麼虎?”

    墨明智奇怪了:“老虎就是老虎嘛,還有什麼虎的?”

    玉羅剎説:“它總不會是神虎吧?”

    老者冷冰冰地説:“神虎!?就是神虎也比不上它。”

    玉羅剎恢復了以往的神態,笑問:“是嗎?那麼它是仙虎寶虎了!”

    “小女娃,你先別笑,等會恐怕你有淚也哭不出來。”

    時不遇早已看出來人不對,一直在警惕着,這時問:“你到底想來這裏幹什麼?”

    玉羅剎卻笑了起來:“老人家,你別嚇我,我很久沒哭,過了,我正想哭一回哩!”説時,寶劍早巳出鞘。

    老者睨視了她一眼:“小女娃,老夫勸你還是別動刀劍的好,不然,真的有淚哭不出來了。”

    墨明智連忙説:“玉姐姐,你千萬別亂動呵!”又對老者説,“老人家,你説吧,我們有什麼不對的,向你賠禮好不好?”

    “賠禮!你們打死了老夫養的看山虎,説一句賠禮就行了嗎?”

    墨明智一怔:“這老虎是你養的?”

    “哼!要不老夫吃飽了沒事幹,跑來這裏看你們吃老虎肉?小傢伙,你説説看,説賠禮行不行?”

    “是不行呵!老人家,我們賠你一些銀子好不好?”

    “再多的銀子也沒用。”

    “老人家,那你想要我們怎樣?”

    老者看看墨明智,又看看玉羅剎和時不遇,嘆了一聲説:“老夫本想殺了你們,給我的看山虎償命。不過,我看你們三個人的武功不錯,殺了可惜,這樣吧,你們三人披上虎皮,扮成老虎,給老夫看山守林好了。但是,一定要像老虎用四腳走路,不能站起來。”

    “我們不但給你看山,還要像老虎一樣用四腳爬行?”

    “這不好嗎?這頂好呵!總比給老夫殺死好多了!”

    墨明智覺得這個殭屍般的老者橫蠻得無人性,就算是扮老虎給你看山,也不能整天四腳爬爬呵!他正想説時,玉羅剎開口了:“老人家,那我們該多謝你給我們的活命之恩啦!”

    “不錯,不錯,老夫不殺你們,你們是應該多謝老夫才是。”

    時不遇早已忍耐不住,一劍刺出,同時説:“好吧,我現在就多謝你!”這劍出得突然,他打算先挑了老者手腕的經脈,令其不能動彈,然後再慢慢教訓這個老者。

    時不遇出劍極快,但殭屍般的老者閃避得更妙。他看去身形不動,人卻像輕煙般地向後飄去丈多遠,嘴裏説:“你這小子竟然敢用劍刺我,看來老夫只好殺了你,為我的看山虎償命了!”他剛站穩,時不遇卻如影隨形躍了過去,又是一劍刺出。老者身形一閃,已飄到了時不遇的身後。時不遇反應極好,劍刃如一道弧光,隨身形轉動橫削而來,簡直不容人避開。時不遇已感到老者不是一般的武林高手,身形怪異,輕功自成一格,便抖展出這一絕招,出劍再也不留情,想—劍將老者削倒。

    老者似乎不慌不忙,好像早已算定時不遇會出這一招的,一邊説:“小子,看來你劍術不錯,可惜還不到火候。”他身形原地不動,只是一彎腰,又輕輕巧巧避開了,時不遇的劍尖僅僅從他身上擦腹而過。

    時不遇見自己連出三招,都沒刺中老者,而且老者還沒出手,只是閃避而已,心中悚然,感到老者的武功比自己想象中還要高,於是又一連發出三劍。老者在劍光中從容地閃避着他的劍,冷冷地説:“小子,夠啦!”長袖一揮,一股極大的勁力,不但將時不遇手中的劍拂飛,人也給老者拂倒在地。玉羅剎和墨明智大驚,一齊撲了過去。玉羅剎劍尖直點老者的雲門穴,而墨明智的分花拂柳掌已拍到老者的胸前了。老者人似輕煙,向後飄了開去,閃過了玉羅剎的劍光和墨明智的掌勁。老者這輕鬆自如的—閃身,彷彿是自自然然的動作,卻是武林中最上乘的輕功——凌空飛渡。

    玉羅剎看得駭然,人也不覺愣住了,墨明智急忙扶起時不遇,問:“阿哥,你傷在哪裏了?”

    時不遇説:“墨兄弟,我沒受傷,只是叫這殭屍拂中了我的伏兔穴。”

    “阿哥,你別動,我給解穴位。”

    墨明智自從在奇俠那裏學到了十字要訣後,已懂得如何封人穴位和解人穴位。他真氣渾厚,只輕輕一拍,便解了時不遇的伏兔穴。不但時不遇驚訝,就是老者也不由“咦”了一聲,説:“你這小傢伙居然能解開老夫封的穴位,不簡單呵!”

    本來武林中,各派有各派的點穴手法,尤其是上乘高手,點人穴位,沒有本門派武功,是不可能解開的。這殭屍老者武功非凡,更有自己的獨門點穴手法,墨明智只輕輕一拍便解開了,怎不叫他驚奇?

    這時,玉羅剎早巳身劍合一,抖展出追魂芙蓉劍法,逼近老者。這套劍法,既有過去名震武林黑蝙蝠追魂掌法的威力和奧妙,也有嶺南風女俠迅速凌厲的殺着。玉羅剎與江湖仙子白衣女交鋒時,就憑這套劍法,交鋒百招,最後險勝了白衣女。雖然是交鋒百招,因為白衣女是武林中成名的俠義人士,所以仍出劍留情。可是面對這惡魔般的殭屍老者,便也像時不遇一樣,出劍毫不留情了。奇怪的是,玉羅剎這套稱絕武林的劍法,老者好像對它很熟悉,從從容容應付,一邊説:“小女娃,你的劍法也不錯,但頂多比那小子好一點。算了,老夫沒心情跟你玩,你還是收劍吧!”説完,倏然出手,頓時劍光劍氣消失。玉羅剎的利劍,夾在老者兩指中,彷彿如鐵鑄一般,玉羅剎怎麼也拔不出來,急得滿臉通紅。

    老者桀桀怪笑:“小女娃,這下你怎麼不笑了?那你哭呀,老夫頂喜歡聽小女娃哭的,説不定你,—哭,我就放手了。”

    玉羅剎又急又怒,劍雖然被夾住,但左手卻朝老者拍去,這是崑崙派的追魂掌法。老者兩指—抖,一股勁力從劍身傳到了玉羅剎手中,震得玉羅剎不但鬆了劍,人也震飛了。

    墨明智見玉羅剎給震飛了,人—急,似一道閃電飛出,接住了掉下來的玉羅剎,問:“玉姐姐,你怎樣了?”

    玉羅剎身體給墨明智抱着,略略運氣調息,回過—口氣來,説:“兄弟,我沒事,你放我下來,這怪老頭可不好對付。”

    墨明智放下玉羅剎。殭屍老者丟下了玉羅剎的劍,問:“小傢伙,你們願意死,還是願意扮老虎?”

    墨明智搖搖頭:“我兩樣都不願意。”

    “小傢伙,看來你是想與老夫交手了,要是你也敗了怎麼辦?”

    “我可以跑呀!”老者愕然,因為江湖上從來沒有人會這麼説的,就是有這樣的念頭,也不會説出來,令對手事先防備。老者跟着笑起來:“小傢伙,你能跑得了嗎?”

    “跑不了也要跑,好過給你當老虎四腳爬爬的。”墨明智轉身對玉羅剎和時不遇説,“玉姐姐,時阿哥,你們先走,我打不過他,會跑得掉的。”

    玉羅剎説:“兄弟,你用心對敵吧!我們怎會先走的?”

    墨明智急了:“玉姐姐,我求求你,你和時阿哥先走,不然,會分了我的心,不能全心全意跟他打架。”

    玉羅剎俊目一轉,説:“兄弟,我們先看看你與這怪老頭交手,你要是真的不行,我們再跑怎樣?”

    時不遇想説自己怎麼也不會走,頂多聯手齊上,對付這老怪物。可是玉羅剎急向他打了個眼色,説:“時兄,要是墨兄弟真的打不過,我們就先走好不好?不然,就會分了墨兄弟的心了。”説時,又一連向時不遇狡黠地眨眼睛示意。

    時不遇明白了玉羅剎之意,點點頭:“好吧,真的不行,我們只好先跑了。”

    墨明智説:“玉姐姐,時阿哥,你們記得一定先跑呵!”

    殭屍老者面目一直毫無表情,卻饒有興趣地聽着他們的對話。一直到墨明智轉身對他説:“老人家,我要和你打架了!”

    這哪裏是武林人士的口吻,簡直是小孩子在説話,老者忍住笑問:“小傢伙,你打不過我要跑?”

    “是呀!打不過當然跑啦!不跑,那不叫你殺了?”

    老者笑起來:“小傢伙,你知不知道,從來沒有人能在老夫手下跑得掉的。”

    “你跑得很快麼?”

    “小傢伙,你要不要試試?老夫先讓你跑,然後才追你。”

    “真的!?你追不上我怎麼辦?”

    “追不上你,老夫只好讓你跑掉了。要是你給老夫追上了又怎麼辦?扮老虎給我看守山林?”

    墨明智不禁猶豫了,暗想:這怪老人真的追得上我麼?給他追上,要扮老虎給他看山?最後他搖搖頭:“不!”

    “那你情願給老夫殺死?”

    “不!我跟你再打過。”

    “哈!説來説去,你還是要與老夫交手。好,好,小傢伙,你出手吧,老夫也知道你昨天在斷魂坡一舉而擊敗了中原武林的五大掌門人,看看你能不能贏得了老夫。”

    墨明智驚異了:“昨天我和他們打架你看見了?”

    老者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只是説:“小傢伙,出手吧!不過,你們別打算逃跑,要跑是怎麼也跑不掉的。除非你將老夫打敗,才能離開這裏。要不,只有扮老虎給老夫守山林。”

    玉羅剎和時不遇一聽怪老頭這麼説,不禁相視一眼,感到怪老頭既然知道墨明智一舉而勝五大掌門人,仍然敢與墨明智交手,那麼説,這怪老頭武功起碼在五大掌門人以上。奇怪的是,這麼一個武功極高的怪老頭,怎麼在江湖上不見傳聞的?而這時,墨明智早與怪老頭交鋒了。他們只看見兩團人影,如電閃般的互相騰上翻下,驟合驟分,宛如兩隻靈猴,在這林中空地上相撲。看了好一會,玉羅剎更驚疑了,怪老頭身形的動作與墨明智竟然是—模一樣,似乎同出一個師門。只是墨明智掌法較雜,既有九幽老怪的參天六合掌法,也有深奧莫測的分花拂柳掌法,而怪老頭的掌法,竟然是純粹的參天六合掌,其中也含有天山派的綿掌功。玉羅剎越看越生疑:莫非這怪老頭是九幽老怪的師弟?可是沒聽説九幽老怪有位同門人呵。只聽説九幽老怪在一個不知名的巖洞中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笈,獨自練成了駭世武功。要是這怪老頭是九幽老怪的同門師弟,那麼似與墨明智交手這麼多回合,也應該看出墨明智的武功套路了,不問一聲,也應起疑心呵!怎麼他還與墨明智交鋒?玉羅剎腦海裏跟着又閃出一個可怕的想法來:傳説九幽老怪專與中原武林人士為敵,殘殺了不少的武林高手和各大門派的弟子。莫非所有的事不是九幽老怪做的,而是這怪老頭幹了,嫁禍給九幽老怪?要是這樣,這怪老頭就是個險惡異常的魔頭了!他才真正是武林中的公敵。

    不單是玉羅剎驚疑,連墨明智也驚疑了。怎麼他也會靈猴百變身法和劉爺爺的六合掌法的?而且他使出的六合掌法,比劉爺爺的掌法還多?轉眼之間,他們已交鋒在百招以上,仍分不出高低來。

    論真氣,怪老頭渾身真氣固然渾厚,卻怎麼也比不上墨明智的—身怪異真氣,就是靈猴百變的身法,扭式也不及墨明智那麼靈巧多變,但在六合掌法上,怪老頭不單招式層出無窮,而且也比墨明智熟練多了。兩個人可以説是互有長短,各有千秋。但墨明智勝在真氣奇厚,而怪老頭勝在臨敵經驗豐富,要是長久拼下去,墨明智準勝無疑。可是,交手雙方若要取勝,往往在臨敵時的應變和機智,而不是單憑功夫的。在這方面,墨明智又不及怪老頭了。何況墨明智有所分心,既驚疑怪老頭怎麼會劉爺爺的武功,又惦記着玉羅剎和時不遇,在交手近兩百招時,怪老頭突然使出了崑崙派追魂掌法最凌厲無比的一招:“大小鬼拍門”。這一招不單將墨明智拍飛了,同時也驚震了玉羅剎,她驀然想到一個人來……

    墨明智在空中落下時,雖然能站穩腳跟,卻感到血氣翻滾,便急忙運氣調息,將心頭翻滾的血氣平息了下去。怪老頭雖然拍飛了墨明智,但雙臂卻給墨明智奇厚真氣的反彈力震得麻木了,幾乎不能動彈。同時氣喘不已,似乎體力耗盡了。時不遇提劍奔過去,玉羅剎急叫:“時兄,你千萬不能亂來。”她已朝怪老頭問:“你到底是誰?”

    怪老頭喘過一口氣,聲音一下變了,變得親切和善起來,跟他殭屍般的面孔極不相稱,他輕輕説:“芙蓉女,你快去看看那渾小子,有沒有受到內傷了?”

    玉羅剎一跺腳:“你呢?沒事吧?”

    “我沒事,恐怕要調息一會才行。”怪老頭説完,便盤腿坐下,閉目運氣調息。

    玉羅剎埋怨地説:“你老人家怎麼給我們開這麼大的玩笑呵?”便跑過去看墨明智。弄得時不遇莫明其妙,不知是怎麼回事。

    墨明智在玉羅剎奔來時,早已平息了翻滾的血氣,他恢復了過來,説:“玉姐姐,我們快走吧,我恐怕打不過他了。”墨明智因急於運氣調息,沒聽到玉羅剎與怪老頭的對話。

    玉羅剎好笑地問:“兄弟,你沒受傷?”

    “我,我沒受傷呀!玉姐姐,我們快招呼時阿哥跑吧!要不,等老頭恢復過來,我們恐怕走不了啦!”

    玉羅剎暗想,他真氣的渾厚真是叫人難以想象,受了追魂掌中這麼凌厲的一招,居然沒受半點的傷,一下就恢復過來。卻故意反問:“兄弟,我們趁這怪老頭運氣調息時,下手殺掉他不更好嗎?”

    墨明智連忙搖頭説:“不,不!這老頭雖然可惡,但我們也有不對,殺了他養的老虎。他也不像上靈道長,一心要殺我們,只不過想我們為他看山罷了!我們殺他不是太過份了麼?”

    玉羅剎聽了,不由暗暗嘆贊:墨兄弟的心地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既不想乘人之危,又以德報怨。別説他不濫殺無辜,連對他下過手的人,也不願傷害,試問當今所謂的俠義人士,又有誰能及得?要是他存報復之心,昨天斷魂坡,恐怕那一批中原武林羣雄,就有不少人在他掌下斷魂了。玉羅剎説:“兄弟,你知不知道這怪老頭是誰?”

    墨明智有點愕異:“他是誰?”

    “他就是我們要去巫山拜訪的一代怪醫要命郎中。”

    墨明智更是一怔:“是他!?玉姐姐,這下我們可糟了!我們打死了他的看山老虎……”

    “兄弟,你別傻乎乎的。我知道,他根本沒有養過什麼看山虎的,就是要養,不在巫山,怎麼會跑來巴山的?”

    “那,那,那他怎麼又這樣説?”

    “我也不知道,看來他想試你的武功。”

    “噢!武功有什麼好試呵!”

    玉羅剎一笑,心想:怪不得時兄説他不像武林中人,他根本不懂武林中人的心思和一些與常人不同的行為。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一旦得知武林中出現一位武功奇高的新人,又有哪一個不想好奇地試一下?玉羅剎不想點明,只好説:“兄弟,別多説了!怪醫剛才與你交手,恐怕給你的內力震傷了,你快去看看能不能幫助他恢復過來。”

    “姐姐,你怎不早説呵!”

    玉羅剎笑道:“你不是要我們跑麼?”

    “噢!我怎麼知道他是怪醫呵!”墨明智説時,已跑到了怪醫要命郎中面前。只見要命郎中仍盤腿閉目調息,於是墨明智也坐下來,將手掌按在他的靈台穴位上,暗運真氣,徐徐輸入怪醫體內。怪醫得到墨明智這一股怪異的真氣,頓時雙臂再也不麻木了,而且更是精神倍添,勝過自己運氣調息,説:“小兄弟,你將掌鬆開吧,老夫已沒事了!”

    墨明智移開手掌,怪醫一躍而起,説:“小兄弟,你不但武功俊,內力也俊極了!奇俠前輩説你內功舉世少有,初時老夫怎麼也不相信,現在可徹底相信了!”

    玉羅剎驚訝:“你見到奇俠慕容老前輩了?”

    “我要是不見到他,怎知你們在這個山峯上?又怎知這小兄弟在斷魂坡上一舉而擊敗了幾大掌門人?”

    玉羅剎叫起來:“嗨!你老人家也真是,既然知道了我們,還跟我們開這麼個玩笑,你也不怕將我們嚇壞了?”

    怪醫哈哈笑起來:“你這個小女娃,膽大異常,恐怕這世上誰也嚇不了你。”

    玉羅剎也笑道:“老人家,你還不將你面上殭屍般的面具拿開,仍想嚇我們麼?”

    “對,對!老夫是應該取下了。”怪醫説時,便將自己面上戴着的一張製作得極為精細,又薄如蟬翼的蒼白無人色的面具取下來。墨明智一看,更是驚異不已,在他眼前出現的,並不是蒼老的老者,而是一個面色紅潤,雙目有神,神采飄逸的中年秀士,看來頂多只有三十多歲,怎麼玉姐姐稱為老人家的?他可並不老呵!

    一直在旁不出聲而冷目旁觀的時不遇,也驚奇了。他初時有些納悶,心想:玉羅剎既然對這位巫山奇醫這般的熟悉,要去巫山拜謝,怎麼見了面不認識的?難道是隻聞其名而沒見過其人?等到奇醫取下面具時才明白。但他又為奇醫的一副極為俊氣的面容驚訝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奇醫現在已是五十出頭的人了,不知是內心的修煉還是藥物的作用,使這位—代奇醫也像奇俠一枝梅一樣,青春永駐。他與玉羅剎的師父是同一輩的人,所以玉羅剎稱他為老人家。其實他的年齡已超過五十歲,稱他老人家也不為過。

    玉羅剎問:“您老不在巫山,怎麼跑來巴山的?”

    “我來巴山,主要是來採藥。至於我到這裏,卻是特意找你兄弟的。”

    “你是來找墨兄弟的?要試試他的武功?”

    “試試武功還是其次,主要——噢!老夫肚子餓了,還是先吃些虎肉再説吧。”

    墨明智説:“我給你烤好不好?”

    “小兄弟,那我多謝你了。哎喲,這樣一頭大虎就給你們拍死了,實在可惜。”

    玉羅剎説:“這頭大虎總不會是你老人家飼養的吧?”

    怪醫搖搖頭:“我也真想飼養一頭老虎,可惜總養不熟。”

    “你不是養了一頭豹子麼?可惜什麼的?”

    “芙蓉女,以我目光看來,老虎一身都是寶,尤其是虎血,更是製藥的好材料。老虎給你們拍死,虎血白白流失,不可惜麼?”

    玉羅剎“哎”了一聲:“我還以為這頭大虎是你飼養的家虎哩!”

    這時已是朝霞滿天,山峯層林盡染。而在一道道山谷、深澗之中,卻仍是雲濤霧浪。墨明智他們邊吃虎肉,邊聽老人指點着這奇山秀色,山林不時響起他們歡樂的笑聲。玉羅剎向怪醫問:“老人家,你還未説濤楚,你來這裏尋墨兄弟,主要是什麼事?”

    “哦!老夫聽説小兄弟體內有一種奇功異能,想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墨明智愕然:“我,我沒有什麼奇功異能呵!”

    玉羅剎説:“你老人家是説墨兄弟體內與眾不同的真氣吧?”

    “不,不,真氣是一回事,奇功異能又是一回事,它們完全不同。”

    “那墨兄弟有什麼奇功異能的?”

    “怎麼沒有?要是沒有,為什麼他在梅林莊服下了冷熱兩種不同性質的毒酒而不給毒倒?就是昨天在斷魂坡上,連令人害怕的四川陶門之毒,也在他身上不起作用,這不奇怪麼?”

    玉羅剎一怔,問墨明智:“你昨天中了陶十四娘之毒?”

    墨明智説:“是,她在我掌心上插了一支小小的銀針,説我中了她家的奇毒了。初時我還嚇了一跳,可是以後,我卻沒有中毒呵,我想,她是在嚇我的,不是真的有毒。”

    “哎!傻兄弟,你別糊塗了,江湖上誰不知四川陶門之毒的厲害。有的會立刻發作,有的隔一兩天才發,有的隔一兩年才發。你快讓怪醫他老人家看看,你身上是不是有了毒了?”

    “真的!?”墨明智慌了,“我不知道呵!”

    時不遇也擔心極了:“墨兄弟,你快請怪醫前輩看看吧,四川陶門之毒是不可輕視的。”

    怪醫説:“你們放心,憑老夫這雙眼睛,看不出小兄弟有中毒的跡象。不過,四川陶門之毒,往往一時叫人察覺不出來。小兄弟,為了慎重,你伸出手來,讓老夫看看你的經脈,就知道你有沒有中毒了。”

    墨明智伸出手來,讓怪醫把脈。怪醫默默地診了一會,眼露奇異驚訝的目光,玉羅剎擔心地問:“怎麼樣?墨兄弟體內有沒有毒?”

    半晌,怪醫搖搖頭:“小兄弟體內沒有半點中毒的症狀。”

    玉羅剎説:“真的!?”

    “嗨!你難道還不相信老夫麼?”

    “哎!我怎敢不相信你老人家的?你老人家是過去一代聖醫三不醫徐神仙的高徒哪!”

    原來這怪醫不是別人,正是《江湖傳奇》中的主人公小蛟兒。小蛟兒童年和少年時代的經歷,可以説與墨明智相似。墨明智因為是九幽老怪的傳人,莫明其妙地成為武林的公敵。而小蛟兒卻是出身不好,受盡了武林人士的歧視和冷漠。雖然他人品極好,也不願教給他武功,防他為父母報仇。正因為這樣,他才跟徐神仙學醫。最後又偶遇奇緣,得到了武林怪人天聖老人的垂青,天聖老人不但把自己一身功力,以破頂之法貫輸在他體內,更將中原武林人土視為邪派的武功秘笈傳給了他。他經過千辛萬苦,成了邪派高手而出現武林,就更為武林人士所不容了。可是他的出現,卻像天邊一顆極為燦爛的流星,一閃而過,曾經一度,他暗暗協助武林人士,一舉而掃除了欲統治天下武林的“神風教”後,取得武林人士對他的諒解和敬重。然而某些所謂名門正派的俠義人士,太令他失望了,也太冷了他的心。從此,他便悄然退出武林,隱居在巫山十二峯上的雲深處,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只有一代女俠柳小琴和奇俠夫婦知道他的隱居地。

    他人雖退出武林,卻並沒有退出江湖。他以自己的醫術救濟世人,不時以各種不同的面目在江湖上行醫。由於他深得徐神仙的真傳,醫術驚人,又往往醫好人後便悄然離開,人們既不知其姓氏,也不知其所居,特別是傷重病危的孝子和正義之士,在其他大夫無法醫治時,他卻會突然出現,為你治好病後,又突然而去,既不收診金,又不留姓名,成為江湖上行蹤莫測的神秘怪醫(詳情請看拙作《江湖傳奇》),他只自稱“要命郎中”……

    再説怪醫聽玉羅剎這麼説,不以為忤,只笑了笑説:“聖醫高徒不敢當,不過老夫自信不會診斷錯誤。”他轉對墨明智説,“小兄弟,恐怕你是老夫所遇到的,當今武林中第三個具有這種百毒難侵的奇異功能的人了。前兩個人,是奇夥慕容老夫婦。奇俠,可以説是獨得天賜,練成—種震今爍古的神功,不但能抗百毒,而且內勁如長江之水,滾滾而來,長用不竭;慕容老夫人白氏女俠,卻又是偶遇奇緣,在無意中服下了千載難逢的萬毒之王黑珠壁虎,因而身似菩提樹,百毒不侵,而小兄弟你呢,依老夫診斷,卻是兩者兼而有之,既服過了千年異果,也練成了舉世罕見的神功。而這種神功更是怪異非常。”

    墨明智茫然地説:“我沒有服過什麼千年異果呵!”

    “小兄弟,你再好好想想,你沒吃過一種芬芳撲鼻,味帶甘澀的根塊麼?”

    墨明智想了一下,突然説:“是了!我吃過了一條野生的山薯,那是異果麼?”

    “小兄弟,你是將沉香當爛柴了!那是—株千年的人形何首烏,是武林人士夢寐難求的無價珍寶。—般何首烏,常服可延年益壽,返老還童。而千年人形何首烏,其功力可想而知了,對於練內功的人來説,便可增添—甲子的功力。”

    玉羅剎問:“墨兄弟,你真的吃過了?”

    “是呵!可惜我不知道它這麼寶貴,要不我留下來,讓大家都吃一點。”

    時不遇一笑:“幸而兄弟沒有留下來,要是留下來,讓武林人士知道,為爭奪此寶,便會掀起一場兇殺,兄弟你恐怕更麻煩了。”

    怪醫説:“不惜,正所謂匹夫無罪,懷壁其罪。起碼黑道上的人物,便會千方百計謀殺你而奪此寶。”

    玉羅剎又問怪醫:“老人家,你説墨兄弟的神功非常怪異,它怎麼怪異法?”

    “老夫説出來,恐怕你們想也不會想到。”

    “呵!?真的?”

    “不錯,它怪異,不在於小兄弟體內的真氣幾乎和奇俠一樣,內力源源不絕,永用不盡,能克百毒,而在於它不只能克毒,而且能將毒化解成為自己的功力。所以他每中一次毒,不啻給他多增添了一份功力。

    玉羅剎和時不遇聽得驚訝異常,睜大了眼睛問:“真的有這樣的怪事?”

    “是呵!要不,老夫怎能説小兄弟的神功怪異非常?”

    玉羅剎對墨明智説:“兄弟,這下你放心了,再也不用防別人毒器和下毒害你了。你中毒越多,功力也越強。”

    墨明智也睜大了眼睛,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有這種奇功異能。怪不得當日在梅林莊中毒而不死,反而覺得精神倍添了。

    怪醫搖搖頭説:“話不能這樣説,往往物極必反。有話説: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一旦小兄弟吸收的巨毒太多了,功力達到了極點,體內真氣膨張得爆炸開來,就會將小兄弟身軀化成灰燼。”

    墨明智一怔:“那,那我該怎麼辦?”

    “小兄弟,依你現在的功力,足可以與奇俠相媲美,恐怕當今武林人士,不施詭計,是無人能敵得過你,你也用不着去貪多這一份功力。最好還是運氣將毒排出體外,別去化解它。”

    “老人家,我半點也不想增添什麼功力的。”

    “那好呵!小兄弟,也是你我有緣,老夫將我所獨有的運氣排毒心訣傳授給你,你依法而練,便可將毒排出來。”

    墨明智大喜,連忙向怪醫拜謝道:“老人家,我多謝你啦!”

    玉羅剎一聽怪醫要傳給墨明智運氣排毒心訣,便對時不遇説:“時兄,走,我們到林子裏説話去,別妨礙墨兄弟的練功。”

    時不遇更懂得武林小的這一規矩,凡是人家傳授獨門心訣或武功時,最忌別人在旁偷窺,就是別人不介意,自己也應避開去。何況一般武林高手,也不屑丟偷看偷學別人的武功。所以時不遇聽玉羅剎這麼—説,早已領會其意,説:“玉姑娘,那我們到林子裏吧。”

    怪醫一笑説:“你們用不着避開,因為你們兩人所練的內功與老夫不同,就是學了這心訣也沒用,半點也用不上。”

    玉羅剎奇異問:“那墨兄弟所練的內功,與你老人家相同麼?”

    怪醫點點頭:“不錯,老夫心裏也是奇怪,小兄弟所練的內功,與老夫所練的同出—轍,只不過程序不同而已。”

    玉羅剎説:“對了!你老人家不説,我也心裏納悶哩!剛才我見你們交手,似乎身法掌法,同出一個師門,你們所學的武功,莫不是一派的?”

    怪醫説:“就是不同—派,恐怕也有淵源,所以老夫説與小兄弟有緣,就指這一點。”

    玉羅剎知道墨明智的武功,主要得自九幽老怪,又問:“老人家,你是不是有位師叔或師兄是姓劉的?”

    因為九幽老怪劉常卿年紀比怪醫大得多,既然武功相同,極可能是同一門派的。所以這樣相問。

    怪醫搖搖頭:“我從來沒聽説我有什麼師叔的,我所知道,與我師父同門學藝的,早已不在人世,更沒有一個是姓劉的。就是師父的門下弟子,除了老夫,再沒別人。”

    “那就奇怪了!怎麼武功那麼相同的?”

    “可以肯定説,劉前輩的武功,必然出自老夫師尊星宿海一派武功,不然,不會這麼相同,至於劉前輩怎麼得到,老夫就不清楚了!”

    不但怪醫説不清楚,恐怕九幽老怪在生,也會説不清楚。星宿海的唯一傳人,便是天聖老人,而天聖老人所收的門下弟子也不多,大多數不成器,只學到天聖老人的一成功夫,只有怪醫小蛟兒,才全部得到天聖老人的武學真傳和功力。而劉常卿在一個秘密巖洞所獲得的武功秘笈、卻是天聖老人所留下的殘缺不全的武功。但劉常卿武學廣博,在研究這本殘缺的武功秘笈時,根據自己以往所學的,將它融化了過來。這本秘笈雖然殘缺不全,但內功和百變身法卻基本上是完整的,所以劉常卿所苦練的武功,是屬於星宿海一派的武功招式,只不過劉常卿將中原的一些上乘武功融化在其中,取名為參天六合神功和靈猴百變身法。可以説,劉常卿既是星宿海的門下弟子,又不是真正的門下弟子,所以在武功招式上便大同小異了。

    玉羅剎只知道怪醫的醫術來源,而不知道怪醫的武功來源,—聽説星宿海三個字,驚訝地悶:“你老人家所學的是星宿海的武功?”

    “怎麼,你奇怪了?”

    “哎!聽人説,那可是叫人害怕的邪派武功呵!”

    “哦!?你也存在中原武林人士這種偏見?然而令師卻沒這種偏見的呵!”

    玉羅剎慌忙笑道:“你老人家別生氣,我不過聽人這麼説罷了!”

    “小女娃,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就算是邪派,老夫也不在乎。其實,武功—途,根本就沒有什麼正邪之分。武功,不外三個目的:健身、自衞、制敵。不論什麼武功,都是這樣,毫無例外。中原武林人士往往有這種門派偏見,認為自己所學的武功最正統,凡是不依據自己認為常規所學的,而另闢蹊徑的,都是旁門歪道,甚至趕盡殺絕,不容別人存在。往往武林中的恩恩怨怨和仇殺,大多數是這種門派偏見的惡果。其實要分的是人,而不是所學的武功。一個心術不正的奸險小人,哪怕他學的武功再正統,身入名門正派,他也是邪派人物。”

    玉羅剎説:“好啦!我都懂了。老人家,你還有什麼沒完沒了要説的沒有?”

    怪醫笑罵道:“小女娃,你武功不邪,可身上卻有點邪氣。”

    “是嗎?我不知道呵!”

    玉羅剎笑笑,招呼時不遇到林子中去了。怪醫便傳授墨明智運氣排毒口訣。等到墨明智記熟後,便叫他試依口訣運氣,説:“好了,今後你就是在對敵時中了毒,也可以一邊對敵,一邊用這方法排毒。”

    “這行嗎?”

    “小兄弟,你放心,星宿海一派的武功怪就怪在這裏,不但練法上另走奇徑,就是運用上也不依常規,令武林人士無法理解。所以只好稱為邪派功夫。好了,小兄弟,老夫要走了,希望我們今後有緣再見。”

    “老人家,你不等玉姐姐回來?她本來要去巫山見你的,看來她或許有什麼話要對你老人家説。”

    “老夫耽擱得太久了,我也知道她為什麼要來巫山見我。”怪醫説時,從懷中掏出一個很精美的小瓷瓶,交給墨明智説,“你將這件東西交給她便行了,她一定要見我,叫她去巫山吧!”怪醫説完,身形輕縱,人便在巴山的雲海霧浪中消失。墨明智怔怔地站着,凝視着怪醫的消失處。突然,玉羅剎在他身後説:“咦!墨兄弟,你一個人在這裏?怪醫他老人家呢?”

    “玉姐姐,他走了。”

    “嗨!他怎麼走了!我還有事求他哩!”

    “玉姐姐,他老人家已知道你向他要的東西,他已給了我,叫我交給你。”墨明智將小瓷瓶交給玉羅剎。又説:“他説,你一定要見他,去巫山好了!”

    玉羅剎頓時大喜:“這個怪老頭,就是那麼精怪的。”

    墨明智好奇地問:“玉姐姐,這個小瓶兒是件寶貝吧?它頂好看的。”

    玉羅剎笑起來:“好看,好看!兄弟,你知不知道它裝的是什麼?”

    “是什麼?”

    “它裝的是舉世少有的良藥,名為‘接筋駁骨追魂丹’,對醫治內外傷異常神效,怪醫曾用它救了不少重傷殘廢之人。我曾向他要,他一時沒有,説以後給我。我這次去巫山找他,一方面向他要這種丹,另一方面,我師父有件重要事情要我告訴他的。”

    “姐姐,你怎麼不及時告訴他的?”

    “誰知道他這麼快就走了!”

    “姐姐,那我們去巫山吧!”

    “好!我們走吧。”

    墨明智望了望,問:“時阿哥呢?”

    “他走啦!”

    “走了!?不和我們在一起?”

    “兄弟,你總不能叫他跟我們回盤家班吧?人嘛,既有相聚日,也有分離時呵!”

    “姐姐,我看時阿哥人頂好的,總想和他多在一起。”

    “兄弟,我是有件事請他為我們辦。”

    墨明智奇問:“我們有什麼事求他辦的?”

    “你難道還不知道梅林莊的那個什麼陳莊主沒有死麼?我是請他去嶺南查查,想辦法將他找出來。”

    墨明智更不明白了:“找他幹什麼?姐姐,你不會叫時阿哥殺了他吧?”

    “殺了他給你出一口氣不好麼?”

    “不,不,姐姐,你千萬別叫時阿哥去殺他,他雖然可惡,但他的家都毀了,又遠遠跑開,我們又何必再殺他?我,我去追時阿哥回來。”

    玉羅剎一手拉着,笑道:“兄弟,我是故意逗你的,我怎麼會叫他去殺陳莊主的?”

    “那姐姐叫他去嶺南幹什麼?”

    “去暗暗保護他呀!別叫陳莊主給人殺害了。”

    “去保護他!?”墨明智更如丈二和尚摸不到頭尾,愣愣地望着玉羅剎。

    玉羅剎説:“兄弟,你真是對江湖上的事半點也不懂,更不會想到人心的險惡和複雜。你想想,上靈這賊道既然在武林中放出謠言,説你殘殺了陳莊主一家,又火燒了梅林莊,我又在斷魂坡揭穿了他這一謊言。為了在武林中立足和取信於人,不怕他先殺了陳莊主一家滅口麼?”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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