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生悲憤欲絕,他想:我林元生未被這奸賊害死於百丈懸崖,及青城峯下黃花谷,卻終難逃他的毒手,而死在這白帝城中,這難道是天意不成?
他有能解百毒之靈丹在身,但,四肢無力,舉動困難,此時決不能取之服用,否則,定然為人發覺,把解毒靈丹奪去,如被人奪去靈丹,就連這微小的一線生機,也斷絕了。
他久經患難,數入虎穴,知道遭遇越險,越不能衝動,於是,他忍受着無以倫比痛苦,靜靜地運功阻止毒酒的發散,等待取服解毒靈丹的機會。
只聽花自芳又道:“姑媽,如何處置這小子?”
花倩如微喟地道:“他雖是花家仇人之後,但在名份上,究竟是你的表弟,而是一個極有孝心的孩子,我實在不忍將他戳殺。”
花自芳急道:“姑媽,你老錯了,古語有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聽説這小子練就一種神功,能掌握劍氣,傷人於十步之外,你若不將他戮殺,有朝一日被他洞悉內情時,你老割肉喂虎之苦心,豈不白費?”
花倩如道:“話是不錯……”
花自芳插嘴道:“姑媽,我問你,你老之割肉喂虎,是為了什麼?”
龍女花倩如深思了一會,道:“殺他本不難,只是後果堪慮。”
阿多剎道:“山主是恐梁芳娥報仇,是也不是?”
龍女花倩如道:“正是,我們在未開始行動前,最好不要得罪任何一派,捲入是非之中,讓他們自相殘殺,至三敗俱傷之時,我們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各個擊破,再説,我瞧林元生並非刁猾奸詐之徒,既認我為母,我想他決不致中途變心,留下他,不是於我們大有幫助麼?”
花自芳忙搖手道:“萬一你老割肉喂虎之情為他洞悉,他還會認你為母麼?況且,我與他已是水火不容,你留下他,我將置身何處?”
龍女花倩如道:“我並非留他在此,我的意思是放他回去,利用他殺戮九門派和茅山教,換句話説,他多殺一個九門派或茅山教的重要人物,我們就少費一番手腳。”
孔孟院院主司徒墨林徐徐站起,道:“老夫有個意見,不只對是不對。”
龍女花倩如道:“司徒院主請説出來聽聽。”
司徒墨林慢條斯理地道:“老夫愚見,應立即殺了林元生,因為常言有道‘紙難包火’,留下他,山主隱情終有敗露的一天,至他洞悉山主隱情之時,再想除他,已不可能了,梁芳娥雖是不可輕視之人物,但我敢説,眼前她絕對不敢對我們有所行動,因為她是個聰明人,在未把九門派和茅山教消滅後,決不會再找一個強敵來圍攻她。”
“要知,九門派和茅山教,皆非易與門派,縱使她梁芳娥有孔明之才,能將九門派和茅山教消滅,但到那時,她的實力也必消損得差不多了,已不足為懼了。”
此話甫落,眾院主副院主都同聲道:“有道理。”
龍女花倩如並非沒有想到這一點,而他召喚林元生來此相晤之目的,也就是要將林元生殺掉,只因見到林元生時,覺得他很可愛,一時變了意念罷了。
現在,見眾人都主張原來計劃,沒奈何,只好點頭道:“好的,就殺之以免後患吧。”
花自芳喜之慾狂地道:“姑媽,這事就交給侄兒辦理如何?”
龍女花倩如道:“好,就交給你辦。”
林元生聞言,倒抽了一口冷氣,暗道:“完了!”
只聽花自芳高聲叫道:“來人啊!”
樓下上來一僧一俗,道:“少山主有何吩咐?”
花自芳道:“給我把這小子拖出去。”
説着,大步領先下樓。
這一僧一俗,均只是三旬之年,滿臉橫肉,兇悍異常,二人朝龍女花倩如行了一禮後,走到林元生身後,一扳林元生的左肩,即把林元生扳倒在樓板之上。
二人各自拉了林元生一條腿,“沙啦,沙啦”地把林元生拖下樓來。
林元生頭痛欲裂,四肢無力,任其擺佈,這一路拖拉,把林元生的衣衫,皮膚撕破,擦損了好幾處。
出了樓閣,一到花園,花自芳道:“跟我來!”
大步向那荊棘叢生之假山走去。
但只走了三五步,忽然一個喇嘛慌慌張張地跑來,道:“少山主,有二位姑娘要見你。”
花自芳一楞,道:“二位姑娘!誰?”
那喇嘛道:“一位自稱姓柳,一位自稱姓白,二人都長得十分標緻,卻十分兇狠,她們説,限你在半盞茶工夫出去見她,否則,即放把火把這別墅燒了。”
花自芳道:“你們為什麼不把她們拿下?”
那喇嘛眉頭一皺,道:“那姓柳的十分厲害,我們已有兩人被她點了穴道。”
花自芳想了一想,又瞧了瞧昏昏沉沉,癱軟在地的林元生,對一僧一俗二人道:“你們先將他拖到那假山後面,待我回來後再處決他。”
話畢,隨那喇嘛匆匆而去。
這一僧一俗,也不管園中之荊棘野草,照舊把林元生拖着疾走。
到達那假山後時,林元生的衣褲,已破成不成樣子,遍體鱗傷,血肉模糊。
那俗裝大漢,擦了擦額上汗水,道:“看不出這小子斯斯文文,倒還相當辣手。”
那僧人道:“可不是,不知少山主如何處置他,我們就在這裏等他回來。”説着,步上假山,悠閒地坐在山上。
驀地,傳來一陣叱喝打鬥之聲。
俗裝大漢也忙步上假山,道:“打起來了,要不要稟告山主?”
僧人道:“只是兩個小妞,有少山主坐鎮指揮,饒她們有再大本領,也不愁解決不了,何必驚動山主?”
俗裝大漢道:“你這話不錯。”
林元生雖頭痛欲裂,四肢無力,遍體鱗傷,但心裏卻仍十分清醒,睜開雙目,見二人在三丈外的假山之上,忙運集全身之力,極困難地,而小心翼翼地,探手入懷,幸好,靈丹尚未遺失,取了出來,連包裹靈丹的紙一起塞入口中,吞入腹中,之後,閉目等待靈丹奏效。
靈丹,不愧為靈丹,只半盞茶工夫,林元生腹中即“咕嚕,咕嚕”地作響,繼之,放了幾個臭屁,漸漸地,頭痛減輕,四肢可以自主動作。
又過了半盞茶工夫,林元生已覺功力全復,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暗道:“天可憐見,又逃過一次死劫。”
他摸了一下身上衣褲,心想:這個模樣,怎能見人?
腦筋一轉,計上心來,就地摸了兩粒黃豆般大的石子,扣在指上,然後,佯裝夢囈,道:“哎喲,渴死我了。”
俗裝大漢回頭瞧了林元生一眼,冷笑道:“小喇嘛,這小子要喝水,你去給他一點,也算是功德無量。”
僧人道:“我這個出家人與眾不同,最是沒有憐憫心,也不想昇天成佛,要功德何用。”
俗裝大漢哈哈道:“你這小喇嘛倒也心直口實,我可沒有你這等心硬。”
説着,起身下山,來到林元生身旁,一面解褲子,一面笑道:“小子張開口來,老子給你一壺人蔘湯喝。”
那喇嘛見狀,笑罵:“好王八蛋,我以你為真有這等好心,原來是缺你祖宗八代的德,給他尿喝。”
俗裝大嘆哈哈大笑,又喝道:“小子,快張口……”
他話猶完,陡覺腹下關元穴一麻,接着,見他渾身一震,隨即栽倒在地。
那喇嘛見狀大驚,一番身,跳將下去,道:“怎麼回事?”彎腰注目一瞧,見俗裝大漢關元穴上,穿了一個筷子嘴大的小孔,正血湧如泉。
他驚慌莫名,滿頭露水,舉目四下搜視。
就在此時,突覺帶脈穴上一麻,同時,下半身失去知覺,不自由主地倒下。
林元生一躍而起,冷笑道:“瞧你還有點兒正義感,小可不為己甚,饒你一命。”
原來他兩次出手,有重有輕,第一次,已把石子射入俗裝大漢體內,第二次,出手極有分寸,只把喇嘛制倒,並無性命之危。
那喇嘛見林元生躍起,嚇得魂飛魄散,驚叫道:“咦!你……”
林元生恐他驚動樓閣之人,忙彈出一縷指勁,制了那喇嘛啞穴,同時,極迅捷的脱下俗裝大漢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便展開輕功,一起一落,再一縱身,躍上屋脊,一棟一棟,朝大門躍去。
只見大門外,圍站着八九個人,在八九個人中央,有三個喇嘛正在圍攻柳玉瑤,白紫燕雙手端着“追魂槍”,與花自芳相距五步,只在慢步打圈圈。
仇人見面,份外眼紅,林元生勃然火高三丈,大喝一聲,展臂自屋脊一瀉而下。
身子猶在空中,劍已出鞘,一招“長虹貫日”,吐出一道耀眼生花的劍光,疾向花自芳脖子射去。
花自芳聞聲知警,來不及回頭觀看,忙一式“鯉魚竄波”,竄入人羣之中。
敢情,花自芳已非吳下阿蒙,瞧他警覺性之高,閃避動作之快,與出師之時,簡直判若兩人。
林元生一招落空,腳一點地,又發出一招。
只電光一閃之下,登時,人頭落地,鮮血噴空。
林元生注目一瞧,但兩顆落地的頭顱,均非花自芳的,己知花自芳的武功,不同等閒了。
花自芳雖已閃過兩記險招,卻也嚇得魂魄出沒,躲在人羣之中,不敢單獨行動。
圍攻柳玉瑤的三個喇嘛,見林元生突然而來,都急忙收招倒退。
林元生雙目火紅,滿面寒霜,冷笑道:“花自芳,我瞧你武功,已精進不少,如有種,請過來與我對上幾招!”
花自芳已魂飛魄散,那裏還敢吭聲,忙令眾人護着他,慢慢後退。
林元生恐花倩如聞聲出來,不敢久留,也即護着二女後退。
要知,不説花倩如武功有多高,就其幾位院主,林元生自量也難取勝,而他尚有重要任務在身,那有時間與他們纏鬥?
果然,林元生等只去二十餘丈,花倩如已得報,率領各正副院主出來。
她目送林元生與柳白二女人城中,才徐徐地回過身來,冷然道:“芳兒,他怎會脱逃?”
花自芳倒抽了一口涼氣,道:“我聞報有二位姑娘要見我,便令人將他置於假山之後,誰知他竟會自解毒酒。”
龍女花倩如道:
“既是有人找你,不能立即置他死地,何以不派人稟告我?”
花自芳道:“這是芳兒一時大意疏忽。”
龍女花倩如轉對總務院院主莊家農道:“按山規治罪,不可容情。”
莊家農彎腰道:“老夫遵命。”
龍女花倩如瞧了一眼兩顆血淋淋的人頭,冷哼一聲,對各正副院主道:“請各位返回樓閣,我有重要之事與各位商量。”
説着,領先返回花園樓閣。
莊家農令人把花自芳捆綁起來,關在牢裏,又令人收葬被林元生所殺的二具屍體後,才匆匆回花園樓閣。
龍女花倩如高坐首座,冷冷地道:“莊院主,花自芳所犯何罪,該如何處罰?”
莊家農道:“山規第二十條,翫忽職守,貽誤大事,應是斬首之罪。”
龍女花倩如臉色鐵青,道:“依規斬首示眾。”
莊家農道:
“老夫遵命。”
孔孟院主司徒默林忙站立起來,道;“正在用人之際,花自芳武功不錯,計謀猶多,我們不能未出戰就損失一員大將,請山主姑念他年輕初犯,從輕發落。”
阿多剎也站立起來,道:“因情況不同,就讓他帶罪立功吧。”
龍女花倩如深思了一會,道:“此事暫且不談。”頓了頓,接道:“我準備參與藹蘭谷之戰,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孔孟院主司徒墨林道:“山主何以忽然有此心意?”
龍女花倩如道:“現在,我才知道梁芳娥和林元生的厲害,若不趁此機會,將窮家幫消滅,將必為大患。”
司徒墨林道:“山主在什麼地方瞧出對方的厲害?”
龍女花倩如道:
“由林元生的脱逃!”
眾人聞言,都不禁一愣,覺得他們山主此話大為有理。
司徒墨林道:“山主可曾想出,林元生飲下烈毒之酒,何以會自動甦醒而逃走?”
龍女花倩如道:
“這就是他們厲害之處,據我猜測,我們此舉之用意,梁芳娥已瞭如指掌,預先給林元生服過解藥,或林元生早有預感,將喝下之毒酒逼在一邊,用內功阻毒發散,而故意佯裝中毒,探聽我們的虛實,以及我們東來的真正目的,然後,伺機服下解藥,再伺機而逃。”
司徒墨林道:“山主此話甚有見地。”
孔孟院副院主石田人道:“如山主猜測不錯,梁芳娥當真是一個可怕人物。”
龍女花倩如道:“所以我要藉此機會消滅窮家幫。”
阿多剎道:“可是,我們未與九門派和茅山教約好。”
龍女花倩如道:
“我們的行動,最好是突來突去,連九門派和茅山教都不知道,方能奏效,否則,必為梁芳娥偵悉,而加以提防。”
司徒墨林拍掌道:
“妙!而參與的人不能過多,也不能走大路,最好是翻山而去。”
龍女花倩如道:
“司徒院主之意,正是本人之意。”
阿多剎道:“山主如此決定,這一番任務就由我如來院擔任吧。”
龍女花倩如道:“好的,就辛苦你了。”頓了頓,又道:“我們不能去得太早,最好是初三辰正出發,路線及戰術,由你決定。”
阿多剎道:“屬下領命。”
且説林元生與柳白二女來到白帝城時,已是黃昏時候了,林元生道:“你們來得正是時候,否則,我已命喪黃泉了,你們為什麼會跑到尚風別墅去?”
柳玉瑤冷笑道:“你的膽子可真不小,你此行動,一定又是梁芳娥那狐狸精的鬼主意?”
林元生道:“是花倩如冒我母親,投書召喚我來的。”
柳玉瑤道:“我得報你赴此久時,就知不妙,便即急趕來,梁芳娥自作聰明,拿九門派比花倩如,何異送死?”
林元生道:“花倩如倒滿好的,不願殺我,就是花自芳可惡,主張非殺我不可。”
接着,將經過情形説了一遍,又道:“我之還能活着,全是你們來得湊巧,早來一步,或遲來一步,均不能救我。”
話間,不自覺地毛骨聳然。
三人來到北門外,江東富丐黃一峯,仍未到達,只有早上給林元生指路的那地痞在那裏,他一見林元生,便忙前來道:“公子有什麼吩咐?”
林元生道:“你通知之人,何時能到?”
那地痞道:“已到十餘人,若於二更前,便可全到。”
林元生道:“好的,令他們在此待命不得遠離。”
那地痞道:“遵命。”
林元生道:“這裏有無清靜的客店?”
那地痞想了一想,道:
“豐年街有家豐年客店很是清靜,也很潔淨。”
林元生道:“好,有事就到豐年客店來告訴我。”説着,回身入城,來到豐年客店,開了兩間房間,暫作隱身休息之所。
白紫燕招呼店小二擺辦晚飯,柳玉瑤出外替林元生購買衣裳,林元生卻躲在店中,療治被荊棘刺破的皮肉傷痕。
林元生把傷都敷上藥粉後,柳玉瑤也已購物回來,白紫燕令店小二老送來酒飯,就在林元生房中吃喝起來。
二杯酒下肚後,驀地,一個靈念飄過林元生腦際,道:“據梁芳娥説,花倩如之投書召喚於我,很可能是太上真人之調虎離山計,如今,我欲將計就計,令他們疏於防備,然後,再來個奇襲,使他們措手不及。”
柳玉瑤道:“怎麼個將計就計?”
林元生道:“請你暗地通知太上真人,就説我中了花倩如的奸計,誤飲毒酒,已被花倩如軟禁起來,然後,再派人傳偽信給梁芳娥。”
白紫燕道:“梁芳娥得此偽信,豈不徒自傷悲?”
林元生道:“我的意思是説,藉傳偽信之名,故意讓九門派捉住,將此偽信告訴他們。”
柳玉瑤點頭道:“此計甚妙,不過,此信不能過早傳遞,最早也得三更過後。”
林元生道:“你可於三更時傳出,派傳偽信之人,可於四更行動。”
柳玉瑤道:“很好,不過傳信之人,不能也説你被軟禁,最好説你已被花自芳害了。”
林元生道:“這樣就更逼真了。”
三人商議之間,驀地,房門輕響,店掌櫃的在門外道:“公子,有一老爺求見!”
林元生道:“誰?”
店掌櫃的道:“那老爺自稱姓黃,江東人氏。”
林元生知是江東富丐黃一峯,忙道:“快請。”
同時,開門親自迎了出來。
只見江東富丐黃一峯,風塵僕僕,站在店堂之中,林元生拱手道:“黃老,辛苦了,請入裏面坐。”
説着,將黃一峯讓入房中。
白紫燕忙令店小二加酒添菜,招待黃一峯。
林元生道:“外面人員已都召齊吧?”
江東富丐黃一峯道:“已到一部份,須五更時始可到齊。”
林元生道:“五更時到達,尚不誤事。”
江東富丐幹了一杯酒,道:“現在谷中情形如何?”
林元生把谷中準備情形,略説了一遍,接道:“此戰非同小可,我們並沒有十足把握取勝。”
江東富丐黃一峯道:“我們何時入谷?”
林元生道:“明天卯時。”
江東富丐黃一峯道:“明天卯時,豈不晚了?”
林元生道:“這是梁姑娘裏應外合之策。”
江東富丐黃一峯想了一想,道:“此策甚妙。”喝了一口酒,又道:“你們可知道龍女花倩如的動向?”
林元生道:“可能按兵不動,袖手旁觀。”
江東富丐黃一峯道:“我剛得報,有花倩如的手下,入山偵察地形。”
林元生心頭一楞,道:“有這等事?”
江東富丐黃一峯道:“我已令人再探,不過,其偵察地形的用意,卻不得而知。”
柳玉瑤道:“花倩如於此時派人偵察地形,很可能有意插上一手。”
林元生道:“據你判斷,她之行動,是友是敵?”
柳玉瑤道:“很難説,可能是落井下石。”
林元生道:“你是説,伺機行動,誰勝便助誰?”
柳玉瑤道:“我的判斷是這樣,否則,她決無插手的理由。”
江東富丐黃一峯道:“如此説來,我們不能不加以防備。”
林元生雙手支頭,忖思了一會,道:“據我們所知,事前她還沒有與九門派和茅山教勾結,她此舉,很可能連九門派和茅山教都不知道,我有一計,不知可行不可行。”
柳玉瑤笑道:“今天你的計謀真的不少,你先説出來聽聽,讓大家參酌參酌,行則用,不行則棄。”
林元生道:“不管她的意向如何,首先,我們必須把她當敵人對付,我想再請柳姑娘通知太上真人,就説花倩如有意插手拖他們的後腿,讓他們在敵友未分之時,便打了起來。”
柳玉瑤深思了一會,道:“此計倒也甚妙,只是與前者有些衝突。”
白紫燕道:“那裏衝突?”
柳玉瑤道:“前計是令敵人疏於防備,如此一來,豈不又叫敵人嚴加防備了麼?”
白紫燕道:“正是。”
林元生道:“敵人如若一心一意防備花倩如,自然對我們的防備就更疏忽了。”
柳玉瑤道:“你這話也有道理。”
白紫燕道:“如果我們都能化裝為僧道,進攻時定然方便得多。”
柳玉瑤笑道:“不行,花倩如的手下都是僧道,我們如都化裝起來,豈不反令敵人嚴防。”
白紫燕道:“有理,我竟沒有想到這一點。”
江東富丐黃一峯道:“你們所謂之前計,是什麼妙計?”
林元生將花倩如陷害於他,及假傳死信,使敵人疏於防備之計説了一遍。
江東富丐黃一峯點頭道:“敵人所懼者,就是你與梁姑娘,如得你死信,定是喜之慾狂,而一心一意對付梁姑娘,再來他一個出其不意,定必大收效果。”
四人一面吃喝,一面商議,不覺間,已是三更鼓響。
柳玉瑤忙站起來,道:“你們慢喝我去把第一信息傳給太上真人。”
説着,出門而去。
林元生道:“黃老,請你選一名,忠誠而不怕死,且極俱機靈乖巧之人,令他到這裏來。”
江東富丐黃一峯忙起身而去,不一會,帶了一名五旬跛腳化子進來,對林元生道:“他叫黃國風,是老丐多年的助手,剛從江東趕來,忠誠可靠,又極有智謀,公子只管將任務交給他。”
黃國風道:“公子有什麼吩咐,老丐萬死不辭。”
林元生道:“你於四更時,闖入藹蘭谷去。”接着,把所擬計策,詳細地告訴他,並令他,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吐露真情。
黃國風道:“老丐如若怕死,便不會日夜兼程由江東趕來,公子儘管放心。”
林元生站起身來,滿斟了一杯酒,遞給黃國風,道:“祝你成功,請幹此一杯酒。”
黃國風也不客氣,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然後,行了一禮,退出房外。
江東富丐黃一峯道:“第二計策何時進行?”
林元生道:“第一步應在四更時,第二步,應於四更過後。”
江東富丐黃一峯道:“為期尚早,公子請休息一會,我去瞧瞧。”説着,喝乾杯中之酒,起身外出。
林元生道:“行動最好隱密一些。”
江東富丐黃一峯道:“老丐省得。”
白紫燕道:“你要不要休息一會?”
林元生道:“好的,四更時叫醒我。”
説着,上牀和衣而睡。
柳玉瑤發信後回來,低聲問道:“他睡了?”
白紫燕道:“他説四更時叫醒他。”
柳玉瑤道:“事情既經決定,我自會令人去做,就讓他多睡一會吧。”
且説梁芳娥送走林元生後,休息了半個時辰,便起來,化裝為一個化子模樣,獨自到各處巡視。
只見九門派和茅山教,雖已進駐望月墩,卻只有伍伯銘和各派幾位長老,總共不過是二三十人。
她據報,敵人早已進入山區,此時猶未前來,定系埋伏在各山之中,不到時間,決不會入谷,使人猜不准他們的實力。
這一天,彼此雙方,上上下下,都顯得格外安靜,沒有半點兒事發生。
但一入夜,卻完全變了,雖然,仍是靜寂無聲,卻到處可見蠕動的人影。
梁芳娥再次叮囑各撥出發進駐陣地之人,要鼓舞士氣,提高鬥志。
三更時,對鐵公明道:“鐵老英雄,請隨我出去。”
鐵公明忙佩上利劍,道:“走!”
斗酒神丐吳為非道:“還要人手麼?”
梁芳娥道:“不要了。”
説着,與鐵公明悄悄地走出谷中,四下瞧了一瞧,向鐵公明一打手勢,登時,展開輕功,像閃電似地,只眨眼工夫,已來到牛郎山坡。
此時,梁芳娥仍是化子打扮,她令鐵公明早已準備好的二枝青竹,及三株手臂粗的松樹,在許多新植的竹樹之間,插隙種好,又詳細的瞧了一番,才悄然退了回來。
接着,又到織女山、仙姑嶺、白馬嶺,也是與牛郎山一樣,在許多新植的竹樹之間,插隙種了幾枝竹樹,事畢返回藹蘭山莊時,已將近四更了。
一返莊,立即召集尚遊,吳一仙,段孝平,戚五常,到議事廳來,道:“你們的任務之地,我已佈下‘接引陣’,所謂‘接引陣’,即凡經由該山外出者,必然迷失路途而自動進入陣中,你們有否忘記入陣地之法?”
四人同聲道:“沒有忘記。”
梁芳娥道:“因事情過於重要,不得不再教你們一次。”
説着,就在廳中劃了一圖,不厭其煩地給四人再次講解,之後,又道:“我這番講解,與前天講的有無不同之處?”
跛俠尚遊道:“有,前天講的是由左側入陣,今天講的是由右側入陣,一正一反。”
梁芳娥笑道:“很對,我相信你們不會弄錯了,現已將近五更了,去吧,祝你們成功。”
四人剛走出廳門,吳為非和鐵公明匆匆走入廳中,二老臉色鐵青,愁眉深鎖,情緒十分躁急不安。
梁芳娥道:“二老有什麼事麼?”
斗酒神丐吳為非雙手一攤,道:“一件很糟的事。”
梁芳娥一楞,急道:“什麼事?”
斗酒神丐吳為非道:“我剛得報,我們有名送信之人,被九門派捉去了。”頓了頓,接道:“是黃長老之多年助手黃國風。”
梁芳娥道:“你是説,黃長老有要事呈報?”
斗酒神丐吳為非道:“正是,黃國風不但精靈能幹,武功也不錯,如非要事,黃長老絕不會派他,他之生死,倒不是大事,我們失了情報,才是一個大問題。”
梁芳娥細忖了一會,道:“按理説,黃長老不應有什麼特別要事呈報。”
斗酒神丐吳為非道:“局勢離奇,變幻不定,姑娘雖料事如神,但也難免疏於萬一。”
梁芳娥點了點頭,又沉於苦思之中。
鐵公明道:“會不會元生出了意外?”
梁芳娥心頭一震,道:“若非林相公事出意外,絕無什麼特別要事,不過,我相信他決不會出事。”
斗酒神丐吳為非道:“話不能這樣説,花倩如心如蛇蠍,花自芳猶為奸詐,元生生性忠厚,情感豐富,雖有防備之心,卻也難保不中他們的奸計。”
梁芳娥芳心也很是不安,舉目外望,天已微亮,道:
“此事且擱下,快令人造飯飽餐。”
斗酒神丐吳為非道:“我已傳令下去。”
此話甫落,吃八方陸雲中領着一名幹探化子,匆匆進來,陸雲中向吳為非等三人略行了一禮,道:“這孩子有事報告。”
梁芳娥道:“可是九門派又捉了我們一位傳信之人?”
那幹探化子忙行禮道:“正是。”
梁芳娥道:“什麼時候捉去的?”
那幹探化子道:“第一個是在四更二刻,第二個是在五更左右。”
梁芳娥道:“知道了,再去偵探。”
那幹探化子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梁芳娥對吃八方陸雲中道:“飯後,將家中未派任務的所有人員,集中在練武場中待命。”
吃八方陸雲中道:“老丐遵命。”
梁芳娥道:“埋伏各條進路之人,有否出去?”
吃八方陸雲中道:“四位護法遵姑娘之命,虛張聲勢,四更時就已開始行動。”
斗酒神丐吳為非道:“梁姑娘的指示,是令他們在天亮後出發,何以四更時就開始行動?”
梁芳娥道:“他們是為使敵人錯估他們實力,公然而去,卻又暗地潛返,再公然而去。”
斗酒神丐吳為非道:“瞧不出他們倒有些妙計。”
此時,天已大亮,梁芳娥站了起來,道:
“陸長老,請給我一把好劍。”
説着,回房用飯。
鐵公明道:“你們見過樑姑娘的武功麼?”
斗酒神丐吳為非道:“沒有,但決不會低過元生。”
鐵公明道:“大哥知道她的來歷麼?”
斗酒神丐吳為非道:“如我猜測不錯,定與西天一皓梁放天有關。”
鐵公明心頭一震,道:“莫不是梁放天的後人?果是如此,這個武林決無寧日了。”
斗酒神丐吳為非喟然道:“眼前的事,已夠我們擔心,那還能顧到以後的事?”
話間,管事化子已送來飯菜。
梁芳娥飯後出來,未奉派專責之人員,已集中在練武場中,一共約四百人左右。
梁芳娥換了一身暗色勁裝,對吃八方陸雲中道:“派一百人協助方堂主護守山莊,再選五十人隨我們出陣,其他在此待命。”
吃八方陸雲中應了一聲,獻上一把百鍊精鋼劍後,便即行挑選兵員。
梁芳娥獨自走出門來,見九門派和茅山教之人,已分由牛郎山,織女山,仙姑嶺,白馬嶺,紛紛入谷,集結在望月墩附近。
她返回練武場中,見吃八方陸雲中已選好出陣的五十人,及協助鐵面丐方外護莊的一百人,想了一想,道:“陸長老,再派一百人隨我們出陣。”
斗酒神丐吳為非道:“這樣才對,只帶五十人去,實力太薄弱了。”
不一會,四百人已分成三撥,第一撥,是協助護莊的一百人,第二撥,是隨同出陣的一百五十人,第三撥,是待命的一百五十人。
梁芳娥令鐵面丐方外把第一撥帶走,然後,與斗酒神丐吳為非並肩而行,率領着吃八方陸雲中,吃綠丐鄧化龍,江湖郎中陳善仁三位長老,吳為非的義弟鐵公明,堂主洪公琉、蕭子胥、古上人、李炳坤,共一百六十人,浩浩蕩蕩,出莊沿石級而下。
氣氛莊嚴而肅穆,除“沙沙”步聲之外,沒有一點話聲。
來到谷中,至距莊二十丈處,梁芳娥停步回來,道:“陸長老,這裏留下五十人,任務是準備支援前線,及防敵人衝殺山莊,指定一位較為精靈之人指揮部署。”
吃八方陸雲中忙依命行事,不一會,便回來覆命道:“已遵命留下五十人。”
梁芳娥點了點頭,便繼續前進,走約二十丈,又會知陸雲中留下五十人,這五十人的任務,也是準備支援前線,及防敵人向藹蘭山莊衝殺。
到達預定戰場時,上下只剩下六十人。
戰鬥地點,距望月墩只有三十五丈左右,附近是一塊較為平坦之地,溪流橫貫中央,窮家幫屯兵於溪流之西,九門派和茅山教紮營在溪流之東,相距約二十丈。
溪寬不足一丈,水深也不及膝,卻很是湍急。
梁芳娥令五十人排成一半月形的行列,在他們身後約二丈之處。
此時,敵人也出發前來,眾人舉目望去,領頭的,是伍家莊莊主伍伯銘,伍伯銘身後,是括蒼神州一奇朱世傑,和泰山鬼見愁古蒼松,朱世傑古蒼松之後,是各派長老,少林空靈大師,武當茫杳道人,峨嵋廣海大師,茅山太乙道人,終南鐵劍道人,華山計囊郭文郎,一共不到二百人。
斗酒神丐吳為非湊近梁芳娥耳畔,低聲道:“不對,少林、武當、峨嵋、華山、終南、以及天地老君,均未前來,定有什麼奸謀!”
梁芳娥道:“如我判斷不錯,除茫茫真人,或太上真人率人由織女路偷襲出莊外,其他掌門人都已到了,只是隱藏於三面山中,待機衝殺。”
鐵公明道:“他們這個戰略,可算是上上之策,進可攻,退可守,姑娘可曾想到。”
梁芳娥道:“早已料到。”
鐵公明道:“萬一他們齊起發難,由三面衝殺下來,姑娘以何策對付之?”
梁芳娥道:“我們在此日夜不休地工作了一個多月,就是為了對付他們這個戰略,不過,我認為他們不會如此魯莽,否則,敢教他們全軍覆沒。”頓了頓,又道:“唯一的問題,就是我們在硬拚之下,能否支撐到黃昏時候。”
斗酒神丐吳為非道:“姑娘若早告訴我這個問題,我可以請幾位好手來相助。”
梁芳娥道:“據我估計,支撐到黃昏時,絕無問題。”説着,舉目前望,見伍伯銘已把人員擺開,也是一個半個月形。
她腦筋一轉,道:“你們在此等着,待我過溪去殺殺他們的士氣。”説着,獨自慢步前行。伍伯銘等見梁芳娥獨自前來,都猜不透她的來意,一時,大為緊張,個個凝神蓄勢,防她驟出辣手。
梁芳娥款款蓮步,半嗔半笑,直走到距伍伯銘等二丈之處,道:“伍大莊主好膽量,明知我已佈下天羅地網,卻視若無物,真所謂視死如歸了。”
伍伯銘冷笑道:“姑娘誠然不可輕視,或有所佈置,卻也不能把伍某看得太低。”
梁芳娥笑道:“伍大莊主之才能,小女子一向佩服,尤其太上道長,更是出類拔萃的人物,然則,你們今番錯用了策略,以為把主力埋伏在三面山中,進可齊起發難,直搗藹蘭山莊,退可阻敵,從容不迫,這策略如用來對付其他之人,不失為上上之策,但用來對付我,卻是毫無用處,此刻,你伍莊主的死,已在我掌握之中了。”
伍伯銘不是庸俗之人,雖早知梁芳娥厲害非凡,所言也許有幾成實情,卻並不駭怕。
當下伍伯銘,冷笑道:“也未見得,早就想領教姑娘高招,請吧!”
梁芳娥淡淡一笑,順手拔了一根老狗尾草,取了兩截草莖,道:“這兩截草莖,必要傷一人性命。”
伍伯銘、朱世傑、古蒼松及茫杳道人等各派幾位長老朔方,不約而同地拔出身邊武器,凝神戒備。
梁芳娥淡淡一笑,佯作將草莖分給左手,其實兩根寸長的草莖仍在右手,接着,雙手齊揮。
她這一揮手,十分怪異,伍伯銘等七八人乍見之下,都似乎向自己擊來,連忙舞動卑鄙武器,封擋射來草莖。
然而,七八人的武器,都未觸碰到任何東西,甚至連一點兒掌風也沒有,當下,收招觀看同伴,皆未受傷。
驀地,七八人身後,暴起一聲驚喝。
伍伯銘等忙回頭一瞧,只見距他們二丈處的羣雄行列中,一人搖搖欲倒,那人身邊的同伴,忙伸手扶住。
伍伯銘臉色鐵青,回過頭來,沒有理會,也未作任何處置。
鬼見愁古蒼松冷哼一聲,一晃身,倒退到那受傷之人身前,道:“怎麼啦?”説着,檢查那人的傷勢。
然而,檢查了半天,竟找不出傷在何處,而那人就這一瞬工夫,昏死過去。
只聽梁芳娥冷笑道:“古老英雄,請你瞧瞧他耳後腦腔穴。”
果然,那人腦腔穴上,有點米粒大的黑血,再一細看,草莖已沒入穴中,就華陀再世,也救不活了。
鬼見愁古蒼松目射兇光,慢步走將回來,陰惻惻地道:“好毒辣,好高明的手法。”
梁芳娥淡然一笑,道:“説我手法高明,我不否認,若説毒辣,卻談不上。”
古蒼松道:“你舉手傷人性命,還不算毒辣麼?”
梁芳娥道:“我只傷你們一人性命,就説我毒辣,八年前,天山派一百餘人,只一夜之間,全死於貴九派刀劍之下,古老英雄乃九位掌門人之一,諒已參與其會,必然目睹當時慘景,老英雄説句良心話,你們的手段毒辣,還是我的手段毒辣?”
這話甫落,伍伯銘等將近二百之人,無不驚疑地反覆打量梁芳娥,感到事情特別嚴重,如不把梁芳娥和林元生除掉,或者把窮家幫消滅,九派實難立腳江湖。
因為梁芳娥此時此地,忽然提起八年前天山之事,不問而知,梁芳娥是天山門下了。
梁芳娥既是天山門下,九門派在一夜間,把天山一百餘人盡皆殺死,如今梁芳娥神功已成,又與九門派有殺父之仇的林元生結為夫婦,現聯結九門派的死對頭窮家幫,這兩方面,除非一方倒下,否則,武林永無寧日。
鬼見愁古蒼松心情沉重,明知故問地道:“此時此地,姑娘突然提起天山之事,中何意思?”
梁芳娥道:“並無他意,只是借天山之事,證明你們滿口仁義道德,內心卻是無惡不作,手段比誰都辣。”
鬼見愁古蒼松道:“姑娘可是梁放天的後人?”
梁芳娥道:“老英雄此話是何意思?”
她不答反問,使士蒼松無言答覆,也不便追問。
她神容一整,冷笑道:“這藹蘭谷附近五里之內,都是我設置的陷阱,你們若想不死,除非修降書求饒。”
説着,飄身退回。
梁芳娥一走,伍伯銘、古蒼松、朱世傑立即低語商議起來。
梁芳娥返回自己陣地後,即對眾人道:“他們要過溪硬拚了,很可能是利用少林的‘羅漢陣’、武當的‘五行陣’、茅山的‘七星陣’來對付我們,不過,你們不必駭怕,這些陣,在別人的眼中,武力無比,但在我眼中,只是雕蟲小技,聽我命令行動,包管萬無一失。”
她話甫落,果見伍伯銘指揮二百人員,分成三撥,一撥沿溪北上,一撥沿溪南下,另一撥,由伍伯銘領頭,渡溪而來。
北上和南下兩撥人員,行動十分迅捷,各行約十五丈左右,突然變換方向,越溪西來,意欲兜轉,把梁芳娥等六十人圍住。
不料,北上轉向渡溪的那撥人員,正要兜向梁芳娥等的身後時,恰好遇上樑芳娥留下的第二線人員。
這五十人,雖然皆非名將,但士氣如虹,他們埋伏在蒼松古柏之中,見敵行近,陡然一聲叱喝,一窩蜂的暴起發難。
九門派這撥人員,系鬼見愁古蒼松率領,其中,大部份為茅山弟子,小部份為泰山門下,共約五十人左右。
古蒼松見敵衝殺過來,急忙高聲道:“太乙道長,快令貴派弟子擺佈‘七星陣’。”同時,指揮其門下弟子散開迎戰。
窮家幫這五十人的首領,是西川堂的一位護法,姓柏名強文,武功不高,處事卻十分機警。
他乍聞古蒼松之言,心想:如讓他們布成陣勢,攻打起來,就十分困難了。
當下,身先士卒,舞動手中一條鐵棍,直搗敵人核心地帶,悍勇異常。
其他之人見狀,知其心意,那管生死,奮不顧身地衝殺過去。一時,殺聲震天,亂成一團。
太乙道人見此情景,大為焦急:他與太上真人一樣,從不主張與人硬拚,更不想打混仗,忙令其茅山弟子退卻,意欲暫時脱離混亂的戰場,擺好陣勢後再來。
古蒼松見太乙道人令其教下弟子撤退,大為光火,跳上一塊巨石之上,一舉手中利劍,喝道:“不準後退,誰敢擅自後退,立即斬首。”
茅山教弟子聞言,一時失了主宰,不知是進是退?
太乙道人忙過來解釋,道:“古掌門人誤會貧道之意了,這等混戰打將下去,我們必吃大虧,貧道之意,欲將本教弟子撤離戰場,擺好陣勢之後,再移陣前來。”
古蒼松道:“道長意思我懂,但眼前情勢不同,絕對退不得,否則,敵人趁勢追殺過來,我們必潰不成軍!”
語聲頓了頓,又道:“這撥敵人,雖然悍勇,武功卻極尋常,戰下去,決非我們對手!”
太乙道人也跳上一塊巨石,觀察戰勢,見雙方旗鼓相當。九門派人員的武功略勝一籌,窮家幫的眾人,卻士氣高昂,悍不畏死,各佔其長。
且説九門派南下的一撥人員,渡溪後,即兜向梁芳娥等身後,這撥人員的領頭人,是括蒼神州一奇朱世傑,其中,多屬武當弟子,茫杳道人也在其中,共約六十人左右。
他們停步梁芳娥等的右後方,距離約四丈五六,由朱世傑率領,站在“五行陣”之後,似系視情而動。
正面的一撥,由梁芳娥率領,渡溪後,由少林空靈大師指揮,擺下五十四人組成的少林鎮山絕學“羅漢陣”。
這撥人員渡溪後,距梁芳娥等不足四丈,梁芳娥若率眾隨便擾亂一下,他們也布不成陣。
但見梁芳娥似乎成竹在胸,任由他們佈陣。
伍伯銘見陣勢布成,將其他人員置於陣後,然後,對梁芳娥道:“姑娘胸羅萬象,學究天下,定知破陣方法,可有膽量率人入陣一試。”
梁芳娥淡淡一笑,道:“我雖懂得許多陣法,卻未學過‘羅漢陣’、‘五行陣’和‘七星陣’不過,我仍須入陣一試。”
伍伯銘翹起一隻大拇指,道:
“姑娘好膽量。”
梁芳娥道:“但有個條件,不知伍大莊主肯不肯答應。”
伍伯銘道:
“什麼條件,請先説出來聽聽。”
梁芳娥道:“等我一盞茶工夫。”
伍伯銘道:
“可以,我允許你先行觀察一盞茶工夫。”
梁芳娥冷然一笑,湊近吳為非耳畔,低語了幾句,陡然嬌軀一晃,人已北去三四丈,再一起一落,已到達混戰中的鬥場邊沿,拔出百練精鋼得劍,指着太乙道人道:
“大乙道長,你的膽子好大,竟敢違抗太上道長命令,敢情不想活了!”
太乙道人道:“貧道違抗掌門人什麼命令?”
梁芳娥冷笑道:
“要我明説麼?”
太乙道人道:
“請姑娘明示。”梁芳娥道:“好貴教主令你虛應故事,伺機拖他們一把,你難道忘了不成?”
太乙道人渾身一震,暗道:“她怎麼知道此事。”
急道:“敝教教主哪有這等命令,嘿嘿,姑娘倒真會挑拔是非,古掌門不是三歲孩童,豈會聽你胡説八道。”
梁芳娥一抖利劍道:“好的,我倒要瞧瞧你怎樣向太上道長交代。”
説着,利劍一圈一伸,陡然,一道白光自劍尖飛射而出,像雨天雷電,一閃即失。
太乙道人心頭一震,即見兩顆頭顱落地,再一看,那兩顆落地的頭顱,均是他教下弟子的。
梁芳娥又一抖利劍,道:“道長,識時務者為俊傑,希望你立即遵照貴教教主指示,把貴教弟子撤退。”
太乙道人倒抽一口涼氣,暗道:“無量壽佛,她怎會知道得那麼清楚?”
要知,梁芳娥那會知道這等最高機密之事,她這番話,只不過是一種攻心的方法,因為,她瞭解太上真人之為人,自私、奸詐、絕無誠意與九門派合作;再説,即使太上真人無此心意,讓古蒼松聽了這話,雖不會完全相信,也難免心中起個疙瘩,分出一份精神,防備太乙道人搗鬼,不敢放心對敵。
只聽梁芳娥又道:“瞧太上道長金面,我不想多傷貴教弟子,望你道長三思而行。”説着,傳令第三線人員前來支援,同時飄身而去。
窮家幫第三線人員,距此只二十丈,早已磨拳擦掌,準備前來支援,只因沒有命令,不敢擅自行動。
今聞命令到來,立即蜂湧而來,喊殺連天,震山撼野!
太乙道人見此情景,忙對古蒼松:
“古施主,請你千萬別聽那丫頭之言。”
古蒼松道:
“老朽又非三歲孩童,那有那麼容易中她的離間詭計!”
太乙道人道:“彼此能相互信任就好。”
頓了頓,又道:“我們埋伏在山上之人員,何以還不現身,讓我們這等混戰下去,豈不吃虧。”
古蒼松遊目場中,就這一陣工夫,戰情已變,本來各佔所長的局面,因窮家幫實力驟增,已佔了絕對優勢,九門派和茅山教弟子,傷亡激增。
他雙目血紅,冷哼一聲,跳下巨石,舞動手中利劍,參與混戰。
他乃一派宗師,內功劍術,皆臻上乘之境,窮家幫眾人,雖悍不畏死,但因武功太差,那裏是他的對手。有的勉強接上三五招,有的只一二招,便非死即傷。
太乙道人見情,輕鬆地舒了一口氣,暗道:“這可不能怪我了,誰叫梁芳娥不派幾位高手前來?”
他心語甫落,陡聞一聲雷喝,忙側首一瞧,見吃祿丐鄧化龍,如飛而來,眨一眨眼,即已撲到戰場邊沿。
吃祿丐鄧化龍手握一根鐵棍,橫掃直擊,殺開一條血路,來到古蒼松身前,喝道:“老兄真有兩手,不愧是一派宗師,接老丐幾招試試。”
説着,舉棍朝古蒼槍腦門劈下,力道甚強,棍發龍吟之聲。
古蒼松喝道:“來得好!”
同時斜退半步,運劍橫架。
棍劍相碰,金鐵交鳴,火花四射。接着,你來我往,各出絕招奇學,相搏起來。
古蒼松與鄧化龍年歲相近,所差也不過一二歲,修為也在伯仲之間,只一會工夫,即打出十招之外。
被古蒼松殺得狼狽不堪的窮家幫眾人,見幫中長老敵住古蒼松,精神大振,重整軍威,再次與九門派及茅山教弟子搏殺起來。
此刻,最頭痛的是太乙道人,眼見教下弟子傷亡激增,欲參與搏殺,卻有違教主心意,欲下令撤退,又恐敗露奸謀,弄得他進退為難。
他腦筋一陣亂轉之後,登時計上心來,忙跳下巨石,揮動手中拂塵,在戰場中東來西往,穿插在眾人之間。
他在場中穿插遊走,手揮拂塵,矯健無倫,但卻沒有傷人。只解救他教下弟子及九門派弟子之危,和阻止窮家幫眾人的攻勢。
且説梁芳娥返回第一線後,正要單獨前往破解名震天上下的“羅漢陣”時,忽見鬼見愁古蒼松,不顧一派宗師身份,投身戰場,大殺窮家幫弟子,即忙令吃祿丐鄧化龍回來救援,直至鄧化龍敵住古蒼松,窮家幫眾人扳回優勢,才前進五步,對伍伯銘道:
“你要我先打兩場後破陣,還是破陣之後再打?”
不待伍伯銘答覆,道:“這三座奇門陣,是你們賴倚取勝的法寶,我看還是留作最後使用吧。”
梁芳娥聰明過人,她不願先行破陣,是有她的用意,她想先打幾場,拖延時間,等待外面人員攻到時,再行破陣,然後內外夾攻,如若先破去敵人陣勢,埋伏在三面山中之敵人見勢危急,定然前來救援,在外人員豈不毫無用處;再説,她雖有許多設置,但也不能阻止全部敵人的衝殺,他們人單力薄,豈非大大的不利。
伍伯銘冷笑道:“你既無膽量破陣,先打幾場也未嘗不可。”
伍伯銘也有他的想法,梁芳娥説得不錯,這三座奇門陣,的確是他們賴倚取勝的法寶,如果梁芳娥真有能耐破去這三座厲害無比的奇門陣,雖尚有力量硬拚,但人心士氣卻大不同了,倒不如先打幾場,若能勝,當然最好,即使敗北,對人心士氣也無多大影響。
梁芳娥淡淡一笑,道:“莊主既同意小女子愚見,就請派人出來。”
這一戰,無形中梁芳娥已佔了便宜,換句話説,已穩操勝券,因為她可以因人而派人,若對方派的是普通高手,她便派一位能勝對方者出陣,若對方派的是一等一的高手,她便自己出陣。
伍伯銘聞言,暗道:“這賤婢當真厲害非凡,但話已出口,不能收回,不得已,只好認輸一場再説。”
當下,朝身後之人掃了一眼,道:“終南清風道長,請打第一戰。”
這清風道人,年方四旬,是江湖中無名之士。
梁芳娥打量了清風道人一眼,回頭道:“洪堂主,你出來領教這位道長几招。”説着,退於一旁。
洪公琉是個悍勇之士,聞言後,立即大步走將出來,對清風道人一拱手,道:“道長請!”
清風道人也不客氣,自後領中取下拂塵,身子一矮,踏中宮,走洪門,直搗洪公琉胸懷。
洪公琉大喝一聲“來得好!”
斜閃半步,運掌如刀,橫切而下,同時踢出一腿。
就這一招,清風道人已被洪公琉逼退三四步。
梁芳娥見狀,忙用傳音入密功夫道:“洪堂主,不可急於取勝,藉此拖延時間,等待外面人員。”
洪公琉的武功,高出清風道人甚多,如無樑芳娥的叮囑,不出五招,便可傷敵取勝。
且説牛郎山中,有一濃林山坳,山坳中,或隱或現,集結有一二百人。
不用説,這些人都是九門派和茅山教門下弟子,這羣人的首領,是太上真人、空空禪師、廣緣大師。
三位一派宗師正在一株虯松下議事之際,忽地,一名道士匆匆過來,稟告道:“天山喇嘛已入山區,現彼等前行方向,似是往織女路去。”
太上真人道:“有多少人?”
那道士道:“約四十餘人,瞧其明目張膽,列隊入山,似乎毫不把我們放在眼中。”
空空禪師道:“阿彌陀佛,他們倒也有些眼光,專找我們隱密要害攻擊。”
廣緣大師道:“據報,敵人對織女路十分重視,埋伏下強大的兵力,茫杳道長只帶二百人員前去,實難達成任務,如今又有天山喇嘛拖腿,已形成內外夾攻之勢,我們若不作緊急處置,茫杳道長定必遭害。”
空空禪師道:“大師此話甚有見地。”
太上真人道:“不妨,讓貧道給些顏色他們瞧瞧。”
空空禪師道:“你準備如何處理?”
太上真人道:“我立即率人前往截他們進路。”
廣緣大師道:“聽説天山有四院,四院院主的武功都高不可測,道長務多帶些人去。”
太上真人撫須淡淡一笑,道:“武林賢儒,單身只劍,獨敗勾漏一百餘人;范仲淹胸中有數萬甲兵;楚項羽只有八千子弟;孫臏吳起,將略堪誇,範尉繚兵機莫測;戰爭之勝負,並非倚賴人眾,乃靠運籌帷屋,方能決勝。貧道此去,只須五十人足矣,時間有限,請各位靜候佳音。”
話畢,站將起來,點派了五十人,扛了兩大包東西,抄操近路匆匆而去。
廣緣大師道:“阿彌陀佛,太上真人真夠狂傲,一意在我們面前顯露他的本領。”空空禪師道:“眼下,只要他能忠誠合作,以後的事以後再談。”
廣緣大師道:“瞧他神情舉動,今番絕不致有所奸謀。”
空空禪師道:“諒他不敢。”
廣緣大師道:“既明天山喇嘛行蹤,已無後顧之憂了,我們是否立即向前推進?”
空空禪師道:“梁芳娥詭計多端,伍、朱、古三人絕難對付得了,應該立即推進,準備支援。”
話畢,召集附近人員,向藹蘭谷方向推進。
二位老和尚並肩而行,廣緣大師道:“此次之戰,不論勝負,太上真人均應居首功。”
空空禪師道:“若是林元生真為花自芳所害,太上真人當真功勞不小。”
廣緣大師道:“此消息系出自敵方通信人口,絕不會有假。”
空空禪師道:“若單憑那化子一面之詞,倒不能全信,可靠的還是太上真人的盟友之消息。”
廣緣大師道:“兩者都相當可靠,天山喇嘛插手拖我們的後腿,也是太上真人的盟友,及敵方通信人的消息,現已有事實證明。自然,林元生之死也是實情了。”
二人一面疾行,一面談話,不覺已翻過牛郎山,已可清楚地看見谷中的情形。
二人站在一株古松下,向谷中細目瞧了一會,空空禪師道:“情形並不惡劣,暫時埋伏於此,伺機行動。”
廣緣大師道:“有理。”
説着,令身後的一百餘人,就地埋伏待命。
且説林元生一覺醒來,天已微亮,忙一躍而起,見白紫燕坐在牀前,痴痴出神。
他不禁大為光火,道:
“你在想什麼,叫你四更時叫醒我,何以到此時還不叫我?”
白紫燕道:“是柳姊姊叫我讓你多睡一會。”
林元生頓腳道:“完了!”
説着,開門欲走。
他剛跨出門檻,迎面突然來了一人,若非二人反應靈敏,幾乎碰個滿懷。
那人道:“這樣匆忙幹嗎?”
林元生道:“我貪睡誤了大事。”
柳玉瑤道:“誤了什麼大事?”
林元生道:“我們昨晚商議好的計策,已無用了。”
柳玉瑤笑道:“我已代你去辦了,毋須躁急。”
林元生輕舒了一口氣,道:
“謝謝你,謝謝你。”
柳玉瑤道:“時間還早,吃過早飯再走不遲。”
林元生回身入房,推開窗門,瞧了瞧天色,道:“也不早了,該去準備了。”
柳玉瑤隨後進入房中,道:“梁芳娥叫你什麼時辰起程?”
柳玉瑤道:“卯正。”
柳玉瑤道:“她未料到事情有變,現在應晚一些才行。”
柳玉瑤道:“為什麼?”
柳玉瑤道:“我們必須等天山人員先行,以免與他們同路前進,弄成前後受敵。”
林元生道:“你這話也有道理,但不知他們何時起程?”
柳玉瑤道:“也不外是卯辰之間,絕不會很晚,我已令人監視他們的行動,他們一走,我們便立即起程。”
白紫燕道:“既是這樣,我就去叫夥計拿飯來吃。”
柳玉瑤道:“我已吩咐過掌櫃的,馬上就會送來。”
三人匆匆用過早飯,算清店錢,來到北門外時,天已大亮。
江東富丐黃一蜂,自一家農舍出來,道:“出發時辰到了,走那條路?”
柳玉瑤道:“天山人員去了沒有?”
江東富丐黃一蜂道:“沒有。”
柳玉瑤道:“待他們走後,再決定行走道路。”
江東富丐黃一蜂道:“既這樣,我們就在這家農舍暫息一下。”説着,將三人領入農舍,並請農舍主人沏了三杯茶後,道:“我們準備分幾路進行。”
林元生道:“一共有多少人?”
江東富丐黃一蜂道:“連同各路趕來者,共有八十人之多。”
林元生道:“八十人不算多,就一路進行較佳。”
四人等了約一柱香的時間,仍未得報天山人員的行動,林元生心急如焚,主張立刻啓程。
柳玉瑤道:“走那條路?”
林元生道:“抄近路走。……”
就在此時,一名地痞打扮的化子,入舍來道:“天山人員約四十人,已朝織女山方向入山。”
林元生忙站起來,道:“好,通知眾人,向牛郎山進發!”
説着,領先走出茅舍。
只見那地痞打扮的化子跳上一個高墩之上,連打了幾個手勢,立即三三兩兩,有的自村莊中出來,有的自樹上下來,有的自墳地中現身,有的自山石旁露面,遠近不一,同向山區移動。
這些人,各行各業的打扮都有,若非有心之人,絕對想不到都是窮家幫人員。
林元生心情異常激動,健步如飛,不一會便進入山區,與眾人會合。他見這些人,尤其是派出散謠的五六十人,武功雖然尋常,卻是百中選一的鬼靈精,於是,約定信號,仍令他們分散前進,行動越謹慎越好。
且説梁芳娥用拖延戰術,令洪公琉不要急於取勝,與清風道人,直打出百招之外,仍是個半斤八兩。
伍伯銘見此情景,大感奇怪,洪公琉明明可於數招內取勝,何以竟處處留情,不肯傷人。
就斗酒神丐吳為非等眾人,也是大覺茫然,不知洪公琉處處留情,是何意思?
伍伯銘心思靈巧,雙目數轉之後,猛然體悟,當下喝道:“清風道長,你不是洪堂主對手,請退下……”
洪公琉聞言,不待伍伯銘把話説完,陡然奇招突出,“蓬”的一聲,把清風道人擊得口吐鮮血,昏厥在地。
梁芳娥忙令洪公琉返回營中,對伍伯銘道:“你們已敗一陣,第二陣應派位好手出來。”
伍伯銘雖體悟出梁芳娥有意拖延時間,卻猜不透他拖延時間的用意。
他雙目轉了幾轉,招手令華山計囊郭文郎過來,在文郎耳畔低語了幾句。
郭文郎點了點頭,大步出陣,雙手一拱,道:“在下自不量力,欲再領教洪堂主幾記煞手!”
在長草坪時,洪公琉曾被郭文郎殺得遍體鱗傷,若非林元生求援及時,洪公琉很可能已作劍下幽魂。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況且郭文郎當眾指名挑戰,洪公琉是個悍勇之人,明知非郭文郎對手,不肯示弱,登時,拔劍出鞘,復自走將出來。
一抖手中利劍,指着郭文郎道:“姓郭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郭文郎微微一笑,慢吞吞地拔出長劍,道:“好的,咱們今天不死不休!”
郭文郎長劍一圈一切,同時斜退半步,輕而易舉地解去洪公琉三記毒着,接着,展開“萬流集”中的“梵音劍法”,劍吐龍吟,白光耀目,一輪急攻,只不過十招,即把窮家幫名手洪公琉,逼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
長草坪之戰,至今不過月餘,郭文郎的劍術似乎又精進了許多,洪公琉簡直不是他的對手了,由此可知,“梵音劍法”之精深博奧,實非一般劍法可比於萬一。
斗酒神丐吳為非等見狀,無不提心吊膽,緊張萬分。
梁芳娥鼻哼一聲,順手摘下一片樹葉,挾在指縫中,若無其事地觀看即將血灑青草的惡鬥。
驀地,郭文郎虎吼一聲,白光飛閃之間,鮮血出現,同時,洪公琉踉蹌後退。
郭文郎又虎吼一聲,躍身而出,準備取洪琉性命。
吳為非、鐵公明,古上人同聲雷喝一聲,躍身而出,準備救援。
但見郭文郎只踏上半步,突地渾身一震,劍落地上,同時,撥步倒竄,他這舉動大出眾人意料,也大使眾人不解,若是恐斗酒神丐吳為非等三人聯手合攻,大可殺死洪公琉再退,也從容有暇。而以他此時的身手,即使吳為非等三人合攻,一時半刻之間,也不致落敗,何須這等急促而退?
伍伯銘忙迎上一步,道:“怎麼啦?”
郭文郎驚悸猶存,將右袖捲起,只見一枝松葉,插在肘間曲池穴中。
要知這曲池穴,乃是人體麻穴之一,不説插入一枝松葉,就是偶而不慎,碰上一碰,也會感到渾身痠麻,難過萬分。
至此,眾人方始瞭然郭文郎丟劍突退之原因。
伍伯銘冷哼一聲,運勁於指,將松葉拔掉,並在郭文郎肘間按捏了幾下後,抬頭對梁芳娥道:“這等宵小舉動,也虧你做得出來。”
梁芳娥微微一笑道:“你看見我出手麼?”
伍伯銘老臉不禁一紅,説真的,誰也未見梁芳娥有出手的動作,可是,這等摘葉傷人的能為,除她之外,別無他人。
摘葉傷人功夫,在武林中,並不罕見,有相當內功火候之人,都可以辦到,如吳為非、鐵公明,皆可傷人,但卻不能相距過遠,而也沒有準頭,更不能在對方動作下認穴打穴。
伍伯銘冷笑道:“你難道還敢否認麼?”
梁芳娥道:“你沒有見我出手,就不能胡説八道,你若想證實這摘葉傷人者是誰,就請出來,你我對上幾招。”
伍伯銘雖已練就“梵音劍法”,但自量之下,想勝梁芳娥,仍相差甚遠,那肯作此傻事,自討苦吃。
他雙目轉了幾轉,自我解嘲地道:“匹夫之勇,何必沾沾自喜,你若真有實學,就破羅漢陣給我瞧瞧。”
梁芳娥仰首瞧了瞧天色,時已將近午了,計算林元生的行程,如無阻擋,已離此不遠了。
她點了點頭,道:“你們自以為‘羅漢陣’厲害非凡,無人能破,我就給你們開開眼界吧。”
説着,拔劍出鞘,姍姍蓮步,朝“羅漢陣”走去。
她這一行動,彼此雙方,都大為緊張。
驀地,一名幹探化子自六曲路如飛而來。
梁芳娥忙退了回去,對那幹探化子道:“什麼事如此慌張?”
那幹探化子一面喘氣,一面眨眼,良久不語,似乎有所顧忌。
斗酒神丐吳為非急道:“究竟是什麼事,快説。”
那幹探化子忽然淚如雨下,悲痛欲絕地道:“公子……公子他……”
梁芳娥渾身一震,接着,頭昏目眩,搖晃欲倒。
斗酒神丐吳為非見情大駭,忙伸手將她扶住,道:“姑娘怎麼啦?”
梁芳娥吸了一口氣,壓制着上浮的氣血,道:“不要緊,我還不致就此倒下。”
鐵公明臉色鐵青,對幹探化子道:“公子他怎麼樣?”
幹探化子擦了擦淚痕,道:“剛才我偷聽九大門派的人談話……他們説公子中了花倩如的奸計,誤喝毒酒,被關在牢裏,後來花自芳悄悄地偷入牢中,把公子害了。”
鐵公明冷笑了幾聲,才道:“此消息可當真?”
幹探化子道:“據他們説,這消息是黃長老的傳信人被他們俘去,用毒刑逼他説出來的,還有太上真人的盟友,通知太上真人,也是這麼説的。”
梁芳娥站在一旁靜聽,神情已不似剛才激動,默不出聲,已不落淚,猜不出她此時想些什麼。
幹探化子微頓了頓,又道:“聽他們説,天山有四十餘人,已入山區,走織女路拖他們後退。”
斗酒神丐吳為非道:“他們還談了些什麼?”
幹探化子道:“我因欲將此消息稟報,不曾繼續聽下去。”
站在十丈外的伍伯銘,對這番話,雖未完全聽清,但也聽了三四成,再觀察吳為非等的神色,經過一陣細思判斷之後,已知事情的七八成了。
倏然間,喜得眉開眼笑,不自覺地手舞腳蹈起來。
林元生可説是伍伯銘的魔星,每一想起林元生,心頭就似乎壓了一塊大石,惴惴不安,往往一夜不能安眠。今聞林元生被花自芳所害,那得不喜之慾狂。
斗酒神丐吳為非悲嘆了一聲,道:“姑娘毋須悲傷,這消息也不知確實不確實。”
梁芳娥仰首吐了一口氣,道:“我一點也不悲傷。”瞧了得意忙形的伍伯銘一眼,又道:“你們小心防備敵人衝殺,我就此去破‘羅漢陣’。”
斗酒神丐吳為非道:“羅漢陣不同凡響,姑娘應三思而行。”
梁芳娥道:“不要緊。”
説着,再次出陣。
鐵公明搖頭嘆道:“好一個堅強的孩子,只可惜命途多舛。”
梁芳娥在表情上,沒有流淚,也沒有哭泣,假裝是與平常一樣,但,有誰知道她此時的心情,比流淚痛哭猶難過萬分。她的淚是往肚子裏流的,她的哭泣,是無聲的。
她雖不相信林元生是個短命人,然卻言之確實,不由她不信,更使她難過的,她的戰略計劃落了空,此戰只有靠她一人死拚了。
現在她已沒有什麼等待了,遲早發動大戰,都是一樣。
她面無表情,手按劍把,不遲不快地往前走,經過伍伯銘身前時,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伍伯銘得意忘形,豎起一隻大拇指,道:“姑娘好膽量,今天伍某倒要一開眼……”
他話猶未完,陡見一道寒光,一閃已到。
他心頭大驚,趕忙一低頭,反應和動作,都快若閃電。
然而,仍嫌稍慢,髮髻已被劍光削去,並還削了一塊頭皮,鮮血下流,自頭於臉,直至頸項。
他一低頭之後,緊接着,伏倒在地,不管地上平與不平,連忙一式“懶驢打滾”,滾出一丈之外。
梁芳娥冷哼了一聲,繼續前進,行至距“羅漢陣”約八尺時,始停下步來,瞧了一眼站在陣前的空靈大師,冷冷地道:“今天我要大開殺戒了,在我未殺人之前,請你答覆我一個問題。”神情冷漠,吐語如刀,聲聲刺入空靈大師內心深處。
空靈大師低宜一聲佛號,道:“姑娘有什麼問題?”
梁芳娥道:“我問你,八年前,天山一派,犯了什麼滿門遭斬的大過?”
空靈大師道:“阿彌陀佛,姑娘此時此地提此八年前之事,不知什麼意思?”
梁芳娥道:“並無他意,我是梁放天的小女兒,現在我要為父母兄姊及其所有天山門下報仇,請你把斬殺天山一派的理由説説,如真有理由,我可以少殺幾人,如説不出理由,這藹蘭谷很可能要改名血谷了。”
空靈大師道:“貧僧只是少林長老,歉難答覆姑娘問題,再説貧僧對此事也不大清楚。”
梁芳娥道:“聽説,武林帖是由少林武當的掌門人發的,你是少林長老,怎會不清楚此事。”
空靈大師道:“貧僧對此事確不大清楚,信不信由你。”
梁芳娥道:“好,你既不肯説,我就以無理由辦了!”瞧了瞧“羅漢陣”一眼,又道:“本來我可以先把你殺掉,但你是此陣的主持人,我要留你指揮陣勢的變化,方顯得本姑娘有所實學。”
空靈大師道:“自古到今,‘羅漢陣’還未被人破解過,姑娘誠然非等閒之輩,也未必就能破解得了。”
梁芳娥只哼了一聲,便轉向陣左,自一處凹入之處入陣。
她這一入陣,彼此雙方人等,無不惴惴不安,聚精會神地朝“羅漢陣”瞧來。
九門派眾人之不安者,是恐梁芳娥真能破去這名震天下的“羅漢陣”,如“羅漢陣”猶不能困住她,繼之置她於死地,還有什麼方法勝她?
窮家幫所不安者,卻恰恰相反,萬一梁芳娥她有什麼差池,被陷陣中,林元生又已被害,靠他們幾位長老和堂主,那能擋得住九門派和茅山教二千之眾的衝殺?
但見梁芳娥一步跨入陣中,即聞空靈大師高聲叫道:“苦海茫茫。”
緊接着,五十四位和尚,便各自毫無規則地疾馳起來,同時,口中唸唸有詞,有板有眼,卻聽不出念詞的意思。
這五十四人,有三種武器,一種是禪杖,一種是戒刀,另一種是方便鏟,一面無規則地疾馳,一面揮動手中武器,帶起濃濁的塵埃。
但見梁芳娥有時站立不動,有時也跟着眾僧疾馳,有時又舞劍揮劈,卻見劍光飛閃,不見人頭落地,顯然,她仍未全得破解要領,但眾僧也傷不得她。
就這樣,約一盞熱茶工夫後,空靈大師忽又高聲叫道:“佛法無邊。”
話聲甫落,五十四位和尚疾馳的情形驟變,有的馳得更快,有的卻馳速頓減,有的卻仍與原來速度一樣,念聲也變了,原來是齊念,此時已分成了三部念,最顯著的變化;凡是經過樑芳娥身邊之人,手中武器,均似有意,又似無意地向梁芳娥揮舞。
伍伯銘見此情景,大為興奮,略包紮了一下頭上傷處,陡然高聲叫道:“朱兄,快解散‘五行陣’主動攻擊!”話落,率領他這邊佈陣剩下的三十餘人,揮動武器,向斗酒神丐吳為非等衝殺過來。
斗酒神丐吳為非雙目赤紅,順手取過一名化子手中的鐵棍,令眾人散開,準備應戰。
窮家幫出陣之人,本來就少,上下也只有六十人,現吃祿丐鄧化龍已派往支援第二線,悍勇著稱的洪公琉,左肩膀又受了重傷,已失了戰鬥能力,統帥梁芳娥又陷在陣中,雖只少了三人,但戰鬥力量,卻少了數十倍。
現在真正能以本領與敵相搏者,只有吳為非、鐵公明、陸雲中、陳善仁、蕭子胥、古上人、李炳坤等七人。
括蒼神州一奇朱世傑,聞伍伯銘話後,立即令茫杳道人解散“五行陣”,領先向吳為非等衝殺過來。
鐵公明忙錯步迎了上去,拔出利劍,指着朱世傑道:“無恥老匹夫,接老夫幾招試試!”説着,抖劍攻出。
神州一奇朱世傑,舉劍一架,冷笑道:“鐵公明,你有清福不會享,偏偏投身渾水中,敢情是活膩了!”
就這幾句話工夫,兩位武林名宿,已對拆了五招。
鐵公明有鐵靈劍客之號,劍上功夫,自是有相當造詣,朱世傑乃系一派宗師,各門武功,目也非等困,正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材,登時,殺得難解難份。
隨鐵公明迎敵的,是陳善仁,他是窮家幫七長老的老麼,今年才六十出頭,對醫道有相當造詣,救從無數,故有江湖郎中有之稱,武功方面卻不很高,只能算是普通好手。
他的武器,是一把藥鋤,見鐵公明與朱世傑對上手,忙向茫杳道人殺去。
茫杳道人是武當長老,谷門武功,都已臻上乘之境,尤其劍術,更是其專長,行走江湖數十年,從未遇過對手。
他冷笑一聲,拔劍出鞘,道:“無量壽佛,人之生死,多為自己找的,你既不想活,貧道也不敢有違天命。”
話間,連攻三劍,把陳善仁逼退三步。
江湖郎中陳善仁雖非茫杳道人對手,但要想在一時半刻中將他擊敗,也非易事。
且説前面攻來的敵人,當首的是伍伯銘,此刻,他頭臉鮮血未乾,看去十分猙獰可怕。
斗酒神丐吳為非雷吼一聲,衝殺上去,也不打話,舉棍斜劈過去。
伍伯銘忙仰身倒退一步,拔劍出鞘,一撥一挑,反攻前來。
半年前,伍伯銘只不過是個普通高手,在吳為非手下,如能走上五十招,已算是難能可貴了,但自他練就“梵音劍法”後,已非吳下阿蒙了,此時的他,誰也不敢説沒有可能打敗吳為非。
九門派前後衝殺過來之人,為數雖然不少,但突出的高手卻不多,除已然動手的朱世傑、茫杳道人、伍伯銘外,就只有華山計囊郭文郎、峨媚廣海大師、終南鐵道人。
廣海大師手執戒刀,撥開窮家幫迎來之人,喝道:“我佛慈悲,貧僧不殺無名之輩,快給我滾開。”
他雙目一掃場中,見窮家幫羊城堂堂主蕭子胥,手執雙刀,左右開弓,連傷九門派數人。
他低宣一聲佛號,衝將過去,戒刀一挑,托住蕭子胥的雙刀,道:“有本領就與老衲一較高下。”
蕭子胥一抖雙手,把戒刀架開,道:“蕭某怕你不成,看刀!”説着,雙刀一上一下,直擊橫切,刀光耀目,冷風颼颼。
廣海大師戒刀一圈一切,化成一團光幕,把橫直而來的刀鋒硬生生地封了回去。
就瞧二人這一來一往,已可瞧出彼此是在伯仲之間,要分出高下,非千招以後不可。
現在,窮家幫的大將,尚有陸雲中、古上人、李炳坤未找到對手,只在亂軍中衝殺,和解救窮家幫弟子。
九門派也有二員大將未找到對手,一是終南鐵劍道人,一是華山郭文郎。
郭文郎曲池穴雖被松葉所傷,但松葉拔出,經過一陣按捏療治後,如今已不礙事了。
二人同站在一塊巨石之上,遊目場中。鐵劍道人陡地雷喝一聲,飛身而來,投入混亂的戰場中,舉手投腳間,便傷了兩名化子,來到陸雲中身前,道:“兵對兵,將對將,我們到外面去打!”
陸雲中道:“好的,我正要找個對手煞煞癢。”
説着一展臂,躍出混亂戰場。
鐵劍道人手執鐵劍,跟隨出來,都未再説話,便拚將起來。
陸雲中以赤手空拳,力敵鐵劍道人鐵劍,拳風呼呼,毫無敗象。
此時,窮家幫因有古上人和李炳坤二員大將在衝殺,九門派人數雖多,卻處於下風,傷亡壘壘。
郭文郎手按劍把,忽然微微一笑,跳下地來,慢步進入場中。
一個化子見他前來,忙舞棍迎上。
郭文郎冷笑一聲,陡地利劍出鞘,只見劍光一閃,那名化子登時血濺當場,死於非命。
緊接着,衝入戰場核心,展開劍法,東來西往,每到之處,幾乎即有人傷亡。
古上人和李炳坤見狀,大為震怒,撥開眾人,前來阻止,但郭文郎無意與古上人和李炳坤對手,一面砍殺窮家幫弟子,一面躲避古、李二人。
戰鬥中,彼此雙方,足有一百七八十人,在刀光劍影之中,古、李要想追上矯如游龍的郭文郎,談何容易。
古、李二人追擊郭文郎,足有一盞茶的工夫,雖然幾次截了他的進路,但只相拆了二招手,又給他跑了。
郭文郎這一陣衝殺,幾乎把窮家幫五十人傷亡一半,其手段之辣,當真是天下罕聞。
古上人和李炳坤無法,當下,也狠下心來,橫衝直撞,大殺九門派弟子。
古上人剛一側頭,忽見江湖郎中陳善仁,已被茫杳道人殺得汗流浹背,手忙腳亂,險象環生,即忙衝撲過去,朝茫杳腰間一劍刺去。
茫杳道人冷哼一聲,斜退一步,掄劍一挑,把古上人的劍架開,道:“你們就一齊來吧。”説着,一招二式,分攻古上人和陳善仁。
茫杳道人不愧是頂尖高手,以一敵二,依是毫無怯意,但在短時間中,卻也佔不到便宜。
要知,古上人在窮家幫擠擠人材中,能掌堂主之印,自非凡俗可比,論其武功,可要高陳善仁許多,雖然不一定是茫杳道人對手,但要把他擊敗,也得千招後始可辦到。
現在,戰況已然分出強弱,九門派反佔了絕對優勢,窮家幫除靠李炳坤一人橫衝直撞之外,其他之人,有的被敵人圍攻險象環生,有的遇上對手,進退不得。
郭文郎見狀,停了下來,冷冷一笑,左移數步,擋住李炳坤的衝殺,道:“剛才你不是要找我麼?”
李炳坤是窮家幫蠻荒堂的堂主,與洪公琉一般的悍勇,他之外號是蛇公,此號之由來,並非他會弄蛇,而是他的武器是半軟半硬的蛇頭鞭,而鞭上功夫極具火侯,敗過無數名手。
他雙目血紅,冷笑道:“不錯。”
郭文郎淡淡一笑,道:“好,你若能接我五十招,我郭文郎立即丟劍認輸!”
李炳坤道:“好不狂妄,接招!”
蛇頭鞭一抖,“啪”的一聲,向郭文郎掃去。
他這蛇頭鞭,粗若拇指,長有五尺,長於遠攻。
郭文郎忙後退一步,讓開一記後,旋即展開劍法,反攻前來。
但,李炳坤手中的蛇頭鞭,變幻莫測,不時發出“啪啪”之聲,郭文郎連攻數招,仍是無法欺近,反覺得鞭風拂面,鞭影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