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薩魯就醒了,習慣性的看向身旁。
阿爾緹妮斯宛如扇貝般的睫毛靜靜地躺在白淨的肌膚上,顯得格外純真柔弱,就像最純潔無邪的天使,收攏了翅膀,毫無防備地躺在他身邊熟睡着。
情不自禁地,他俯唇覆上她的檀口,憐愛地輕啄細吻,好一會兒後,當他離開她時,她的眸子也打開了,慵懶地抹出一彎撫媚的笑,柔荑撫上他的臉。
“薩魯?”
“我吵醒你了?”大手覆上她停留在他臉頰上的手,然後握住,抬置唇邊,細細親吻。
她搖頭,臉上有着欣喜。
他看到了,想到這幾天一直冷落了她,心中泛出一絲愧疚。
心好亂,亂得他無法面對她。
他愛她,卻不能篤定她是否愛他,愛上她的男人,似乎註定了沒有自主權,除了等着她的愛之外,無路可走。這種感覺讓他心慌,讓他焦躁,讓他不安,更讓他恨,他是如此的愛她,挖心掏肺都無所謂,可為什麼,她自始自終都不肯説,不説一句她愛他。
她到底想讓他怎麼樣?
想着,握着她柔荑下意識的捏緊。
“嘶……”阿爾緹妮斯被他捏疼了,忍不住吸了口氣。
又是這種忽冷忽熱的感覺,最近的他就像是冰與火的合體,一會兒冷,一會兒熱,讓她捉摸不透。
薩魯發現弄疼她了,卻沒鬆開力道。
疼嗎?會有他心裏的那麼疼嗎?被她的愛與不愛折磨的發疼。
他的臉蒙上一層陰鬱,甩開手,不再理她,準備起身時,卻被阿爾緹妮斯環住了腰。
“薩魯,你怎麼了?我覺得你有些不對勁,是我哪裏做錯了嗎?你告訴我。”
她受不了這種沒有理由的淡漠,今天她非要弄清楚。
“你問我,你哪裏做錯了?”他重複着她的話,倏地發出一陣冷笑,冷中帶着一抹嘲諷。
她説不知道,竟然説不知道,她怎麼可以這麼説。
他想掰開她環住腰的手,她卻抱得更緊。
“薩魯!!”
“放開!!”
“不放!!!”她堅持,他的忽冷忽熱,弄得她很難受,又不肯説理由,更讓她忐忑不安,眼睛又看不見,根本無法從他的神情上找到蛛絲馬跡,這樣成天擔心,她受不了。
“放開!!”薩魯怒喝,手卻不敢使勁,怕弄傷她。
“我就是不放!”她大叫,心裏開始泛酸。
酸酸的味道在胸腔裏發酵,變成了眼淚,從眼眶中湧出,燙熱的淚,很快沾濕了薩魯的背,她硬是不哭出聲。
背上的濕意和温暖,讓薩魯一震,“露娜?”
她不回話,手也沒松,將臉貼在他的背上。
“放手,露娜!”他已沒了怒氣,因為她哭了,她竟然哭了。
她貼着他的背搖頭,就是不鬆手。
薩魯無聲的一嘆,滿是無措,對她是無措,卻是對自己的無奈。
他決定投降,“露娜,放開,我不走了!”
阿爾緹妮斯似乎不相信,還是牢牢的環着他,淚也流得更兇。
這不像原來的她,卻找不出更好的辦法,或許經歷了太多痛苦的事情,她變得軟弱了,變得脆弱不堪。
她厭惡這樣的自己,但在此刻,她不得不用這種方法留住他。
“露娜,別哭了……”她的眼淚,每掉一滴,像是無言的控訴,又像是利刃,刺痛他了,“我發誓,我不會走,讓我看看你好嗎?”
好半晌,她才哭聲哽咽的回答,“真的?”
“真的!!”他已經被她的眼淚折騰的什麼氣都沒有了。
她像是不放心似的,手慢慢鬆開,直到發現他真的不會走,才完全放開。
薩魯回頭,入眼的便是她被淚水肆虐後的狼藉,心猛地像是被人掐住了般。
他伸出手,“露娜?”
她卻躲開,轉過身體。
薩魯苦笑,現在輪到她耍小性子了。
好吧,讓她耍,但她能不能別再哭了。
阿爾緹妮斯抹着淚,卻怎麼也抹不盡,以前她不愛哭,為什麼現在那麼會哭,好像發水機一樣。
不要哭,不準哭,不許哭!她在心裏命令自己。
她纖弱的背因為哭泣而顫抖,讓薩魯越看,越不忍,皺着的眉越聚越攏,最後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張開雙臂,從她背後,像大鳥的翅膀般圍攏她。
這温暖的擁抱,就像一枚催淚彈,讓好不容易就快回收回去的淚水,再度氾濫。
“你……怎麼……可以這麼壞……嗚……嗚……不……要……理……理你了。”她哽咽的控訴,模樣甚是楚楚可憐。
薩魯的眼眸先是訝異,她這是在撒嬌嗎?向他撒嬌,她從來都沒有對他撒過嬌,這種感覺讓他有點興奮,不由的,訝異之色漸漸變成了滿目的柔光。
現在的她,真是可愛!
在沃倫納山時,她是柔弱的可愛,而現比那時更讓他覺得可愛。
“露娜,你真可愛,真可愛!”收攏雙臂,將她緊緊摟在懷裏。
可愛?她哭得那麼慘,他竟然還説可愛。
淚,流不出來了--氣得!!
“放開!!”這次輪到她説這句話了。
“不放!!”這樣的她,只想讓他抱緊。
“你……你……”她‘你’了半天,也沒説出個所以然來。
這樣抱着她,不知不覺中,奇異的悸動,火熱的慾望,一點一滴入侵他的每根神經,和細胞。
“我要你!!”他宣佈。
阿爾緹妮斯瞪大了眼睛,淚珠掛在眼角,晃啊晃,她以為聽錯了。
“我要你,現在就想要!”他再次宣佈。
“等……等一……”那個‘下’字還沒出來,她就被推倒在牀。
他覆了上來,閃在眸子裏是情慾,也是野性的掠奪。
“薩……薩……魯……”她本來想拒絕的,可是卻感覺到,他已經開始撕扯她的裙子了,只好改口道,“別撕,別撕!”這是她最喜歡的一件。
可惜,説得有點遲了,已經被撕碎了。
薩魯的大手愛撫着她裸露的每一寸,因為慾望而喘息,“抱歉撕碎了你的裙子,露娜,我的愛,不過,我會還給你的,還給你十件,不,二十件!”他渴切的齧咬着她敏感的部位,直到她白雪似的皮膚上綻開屬於他的豔紅色印記,然後他呼吸不穩在她耳邊加上一句,“各種顏色的。”
他的話似乎還沒有説完,吻和愛撫陡然加劇,呼吸也變得無比炙熱,眼中閃着邪惡又曖昧的光澤,咆哮道,“然後我再撕破它!”
之後,話語已經變得多餘,只有狂烈的漏*點,粗重的喘息,醉人的**,還有風暴般的翻雲覆雨……
意識沉淪了,身體也沉淪了……
話語已經變得多餘,只有狂烈的漏*點,粗重的喘息,醉人的**,還有風暴般的翻雲覆雨……
意識沉淪了,身體也沉淪了……
很久很久之後,漏*點才停止,多久呢,誰知道,反正當阿爾緹妮斯恢復意識的時候,又是一個新的清晨,她聽到了鳥兒的嘰喳聲,身體卻很累,累得連眼皮子都張不開,她感覺到身邊的薩魯正在從牀榻上起身,像是擔心他又會變得忽冷忽熱的,不經皺了皺眉。
薩魯發現了,俯身用雙唇深情地貼在她的唇邊低吟,“午膳,我會回來陪你一起用。”説完,他又熱情纏綿地親吻了她好一會兒,才離開。
她甜甜的一笑,滿足的嘆息,翻個身安心地沉入睡夢之中。
*
又過了一段時間,睡夢裏的阿爾緹妮斯,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像是被風吹起的羽毛,一路飄浮,彷彿是要到很遠的地方去,真實的讓她頭重腳輕,想醒過來,卻無力為之,只能任由身體,越飄越遠。
身體飄浮了一段時間後,終於停了,她感覺到身體緩緩降落,碰到了什麼,接着是一種擠壓,她的身體似乎正在擠進什麼東西里。
不適的感覺,像是她穿了一件不合體的衣服那般,很難受,擠壓再擠壓,身體終於停止晃動,恢復平靜。
接着,她感到身體似乎能動了,下意識的動動手指頭,好奇怪,她明明動了,感覺卻不像是自己在動。
猛地張開眼睛,迷茫的視線,駐留在雕着神像的天花板上,那神像她見過,是阿琳娜芙,赫梯眾多小神中一位,掌管雨水,女身男貌,體態婀娜,還有……
還有……
突然,她一顫,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天花板上的神像,是用看的,而不是用想的。
看!!
這個行為,讓她的身子再次一顫,她……她竟然看見了。
惶然間,她抬起手,用力在眼前揮動,沒錯,是手,那鮮明的五根手指頭,像青葱一般,泛着水嫩的色澤,指甲上的豆蔻是……
豆寇?她從來都不擦豆蔻的,而且還是這種鮮紅色。
重見光明的喜悦嘎然停止,似乎哪裏有些不對勁。
她猛然從牀榻上起身,盯着自己的手,然後是穿在身上的湖綠色的長裙。這……這不是她的裙子,她甚至都沒有這種顏色的衣服。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之際,她開始環顧四周,沒有紗幔輕拂的落地台窗,只有一扇高處的透氣窗,灑落幾許光線,也沒有七彩斑斕的壁畫,只有光禿禿青灰色石磚,老舊且單調的擺設,除了她正坐着的這張牀榻,就只有一個案幾和躺椅,還有擺放在牀榻另一邊的梳妝枱。
這裏是哪裏?
為什麼她會在這?
她想站起來,卻站不穩,身體好似不是她的,正在這時,正對着她的門被打開,進來一個陌生的面孔,看打扮應該是個侍女。
她急忙詢問,“這裏是哪裏?”
侍女被她一問,看起來很莫名,將手中的水盆放下後,答道,“殿下,您怎麼了,這裏是神殿啊。”
“神殿?哪座神殿?”
侍女不可思議的看着她,然後擔心的問,“阿琳娜芙神殿啊,殿下,您怎麼了,不舒服嗎?”
阿琳娜芙神殿!
不就是……
她皺了皺眉,“我怎麼會在這?”
“殿下,您這幾年,一直在這啊,糟了,您一定是生病了,我這就去叫侍衞傳御醫,為您診治。”侍女急衝衝的就想離開。
阿爾緹妮斯一把拉住她,“你説我一直在這裏?一直……”
侍女聽到她的話,驚恐極了,一臉憂慮,好似她已經病入膏肓了,“殿下,您別嚇我。”
阿爾緹妮斯也被弄得一頭霧水。
“您彆着急,我這就去為您傳御醫,不,我去找皇子殿下來!”侍女安撫她,然後急忙奔出殿外。
阿爾緹妮斯聽到她説去找皇子殿下,想着一定是凱洛貝洛斯和阿爾瑪,説起這座神殿,她記得是薩魯幽禁亞莉的神殿,她又怎麼會在這?
正想着,侍女就回來了,身後跟着一個黑髮黑眼的孩子,那孩子一臉冷漠,穿着青色的馬甲和藍灰色的腰布,年齡大概四、五歲,一見她,就滿臉的厭惡。
“你又在發什麼瘋!”他的聲音充滿不耐,冷得像把刀。
阿爾緹妮斯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他,可是一時間想不起來,“你是誰?”
這一問,讓一旁的侍女大呼小叫起來,“殿下,他是辛殿下,您的兒子啊!”
兒子!?辛殿下!?
誰?她根本不認識他。
“不,他不是我的兒子,我根本不認識他。”
侍女抽了一口氣,慌忙道,“殿下,您到底是怎麼了,這是辛殿下啊,您怎麼會不認得。”
阿爾緹妮斯連連搖頭,“不,他不是。”
侍女更驚慌了,朝着男孩説道,“辛殿下,這……這可怎麼辦好?”
男孩不耐的揮了一下手,不屑的眼神射向阿爾緹妮斯,“你鬧夠了沒有,不要再演戲了!”
“演戲?你認為我這是在演戲?”阿爾緹妮斯幾乎想要尖叫,“”難道你不是在演戲嗎?“男孩冷笑道,”你以為這樣就能博取同情,你未免太天真了。“
阿爾緹妮斯根本不知道他在説什麼,只覺的這個男孩有着超乎年齡的老沉,稚嫩的臉上絲毫不見童稚的天真,反而冷漠的像塊冰。
看得出,這個孩子不快樂,一直在壓抑,甚至已經快被壓垮了。
問他,可能根本問不出什麼來。
既然這裏是阿琳娜芙神殿,亞莉一定在,還是找她比較好,雖然她可能很不樂意見到自己。
她朝侍女問道,”亞莉側妃,在哪?“
話落,侍女就瞪大了眼睛,不斷的抽氣,驚恐地好似她是鬼怪一樣。
男孩冷哼了一聲,”瘋子!!“
阿爾緹妮斯眉毛抖了抖,”我不是瘋子!我要見亞莉側妃,她在吧?“”當然在!“男孩回答,流連在她臉上視線是一種憎惡。”那好,我要見她。“”別開玩笑了,你認為你在這裏是誰?“男孩臉上泛出惱怒。”我,你問我嗎?我是阿爾緹妮斯啊。“
男孩終於爆發了,”你鬧夠了沒有,這很好玩嗎,還是你真的瘋了!“
第一次看見一個孩子發怒,可以如此恐怖,他邁開步子,一步步走向她。”我看你真是瘋了!“發怒中的他,説起話來都像是張牙舞爪的,”你真的以為自己是赫梯皇妃嗎?“
阿爾緹妮斯心理裏不知怎麼的咯噔了一下,這是什麼意思?”那裏有一面鏡子,你何不看看你是誰?“
用的着看嗎,她自己就能證明,但身體卻像是有一種不知名的力量在牽引,牽引着她走到梳妝鏡前。
鏡中倒影出了一個美麗的女人,黑色髮絲柔順滑亮,黑眸正驚懼的盯着她,那五官,那身影,赫然就是亞莉·伊修塔爾。
阿爾緹妮斯閉上眼,再張開,鏡中的人影絲毫未變,只是眼中驚懼更甚。
不,這不可能的。
她抬起手,動了動,然後掐住自己的臉,胡亂的扯。
痛!
鏡中的人影也是這種反應。
雙手握住梳妝桌的桌角,她垂首,不住的搖頭。
不,這怎麼可能,她是阿爾緹妮斯,她真的是,她有感覺,有意識,然而……猛的抬頭,鏡中的人影還是黑髮黑眼的女人,蒼白的臉,發紫的唇,雖然消瘦,但依然美麗,只不過美麗有的些憔悴。
握住桌角的手顫然而緊,握得指關泛白。
誰,誰來告訴她這是怎麼一回事?
冷冷的嘲諷聲從身後傳來,”怎麼樣?看清楚了嗎?母親大人!“
母親大人!?
阿爾緹妮斯回頭,才注意到這孩子的容貌和亞莉有七、八分像,這麼説……這個孩子是薩魯的……”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狀況,不要再發瘋了,沒人會可憐你的,就是因為你總是這樣,我才會……我才會……“他別開眼,握緊拳頭的小手顫抖着,稚嫩臉龐閃現出恨與妒,還有一種悲涼,他似乎在努力隱忍,然後握拳的手猛然一甩,怒瞪着她。
那不是看母親的眼睛,而是再看一件垃圾。
阿爾緹妮斯從他憎惡的眼眸裏,看到了他對母親的恨,也看到了另一種東西,是自嘲,他在自嘲自己也是一件垃圾。
這個孩子怎麼會這樣?偶爾她會來這裏想看看他,但每次都被亞莉拒之門外,給什麼東西都是麗莎轉交的,因此從未真正見過他,於是,她便讓薩魯好好待他,麗莎每隔一段時間也會向她報備他的情況,説什麼他被照顧的很好,長得也很可愛,很活潑。
親眼見了,才知道全是謊話。
他是那麼的憤世嫉俗,那麼的冷漠如冰,完全沒有稚齡幼童該有的天真和歡笑。
他會這樣,有一半以上是因為她,如果不是因為她出現在這個時代,薩魯就不會愛上她,那麼亞莉還會是側妃,這個孩子便會是赫梯的皇太子殿下,榮享尊貴。
她搶了本該屬於他母親的一切,而她的孩子搶走了他的一切。
不該的,卻偏偏發生了。
這個時候她應該想辦法搞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變成亞莉的模樣,而不是去思考這個孩子的事情,但他讓人看了實在不忍。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話已經説出口,”你心裏一定很苦吧!“
辛·哈圖西理斯像是被戳了一下,一顫一震間,他憎惡眼神閃過痛楚,只是一閃而過,卻已經痛得他連連吸氣。”抱歉,不該讓你承受這些的。“他不過還是個孩子。”你在胡説什麼!!我現在會這樣不都是你害的。“他怒目而視,臉上滿是憤慨。”對不起,可是我真的不是你的母親,我是阿爾緹妮斯,我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請你相信我。“她試圖讓他相信自己的身份。
誰知,這跟激起了辛的憤怒,”我看你是真的瘋了!“他怎麼可能去相信她,她明明就是他的母親,這張臉,這個聲音,根本就是她。”我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我原本應該在寢殿裏睡覺,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來了這,不,應該説是靈魂吧,因為肉體不一樣。“她也不只一次靈魂脱殼了,但是這次靈魂脱殼的有些過了,竟然穿錯‘衣服’了。
辛嗤之以鼻:”繼續編啊,我看你還能編出什麼來!“”這不是編,這是……“要她怎麼説呢,況且對象還是個孩子,她看向侍女,希望她能明白,但侍女給她的反應是淚灑一片,直嚷着,她病得不輕。
緊接着,更多的侍女湧了進來,她一個也不認識,她們看她都充滿了同情與憐憫,根本説不清楚,因為在她們眼裏,她就是亞莉·伊修塔爾。
真正的亞莉會在哪?
她的靈魂在亞莉的身體裏,那麼亞莉的靈魂是不是去了她的身體?
這個可能性應該很大。
既然和這些侍女講不通,那麼她就只能去找亞莉了。
她剛跨出房門,侍女就在後頭叫,”殿下,您要去哪裏?您不可以出去。“
她仿若未聞,沿着走廊,往神殿大門走去,大門被她用力推開,門衞的侍女見不是負責採購和補給的侍女,立刻攔住她。”走開,我要去皇宮!“
她和侍衞上演着拉鋸戰,身後的侍女見了,趕忙過來阻止她。”亞莉殿下,你是不可能出去的!“
阿爾緹妮斯才不管這些,非要出神殿不可,侍衞見攔不住她,四人一起,將她架了回去,並撂下狠話,”沒有皇帝陛下的命令,殿下如果要出神殿,便是斬立決。“
侍女嚇壞了,趕忙賠不是,”殿下她這是病了,病得很嚴重。“”我沒有病,我真的沒有,我不是亞莉,我是阿爾緹妮斯。“她無奈的再次陳述這個事實。
侍衞本來還想再警告一番,但聽到她説的話,面面相覷,再看她的時候,表情也和侍女一樣,充滿了同情。”我真的是……“她的話還沒説完,就被若干個侍女給拉走了。
回到房間,辛·哈圖西理斯還在,坐在椅榻上,彷彿早已知道她會再次回來,臉上有着無盡的嘲諷。
阿爾緹妮斯被侍女抬上了牀,強行壓制在牀上。”亞莉殿下,您就不要鬧了。“説話的是,她最先見到的那個侍女。”你叫什麼名字?“無奈之下,阿爾緹妮斯決定暫且少安毋躁。”尤娜!“”好吧,尤娜,你侍奉亞莉側妃多久了?“
名叫尤娜的侍女答道,”瑪爾女官死後,我就來神殿侍奉殿下您了。“
瑪爾,阿爾緹妮斯記得,她是亞莉的貼身侍女,和其他侍女不同,瑪爾就像亞莉的姐姐一樣。
瑪爾死後她就來了,那麼説,她作為侍女的官銜要比其他侍女都大一級,權限也會大很多。”尤娜,採購和補給食物都是你來做嗎?“”是的,殿下!“尤娜不疑有他的答道。
阿爾緹妮斯眼裏閃過一道光彩,這真是太好了!
遇到困境,哭和認命都是最蠢的行為,她不會,就算靈魂穿錯了‘衣服’這種事情,一開始或許會讓她震驚的想要尖叫,可是等震驚過了,她就會平靜下來,去思考,思考如何解決。
她呼了一口氣,腦中千迴百轉。
首先,她必須弄清楚亞莉是不是在她的肉體裏。
如果不是,那麼現在她的肉體應該會和以前一樣,處於昏迷狀態,這個應該比較好解決。
如果是,那麼這就是兩個人的問題了。
假如,亞莉不願意換回來呢?
她搖搖頭,這種容易讓人消極的後果,暫時先放一邊,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去確定她的肉體裏有沒有‘東西’。
她必須去一次皇宮。
但是,她這副模樣是出不去的,她必須找一個夥伴,能幫助她出去的夥伴,她看着尤娜,後者正十分擔憂的看着她。
阿爾緹妮斯在心裏想着,不能急,慢慢來,不能操之過急。
再思考下一步,假如她能到皇宮,也不可能見到自己,勢必需要一個能讓她見到自己人,這個人尤娜是辦不到的,這個人必須在皇宮中有一定地位,並且隨時都可以見到她自己,最重要的是,這個人能夠相信現在這副模樣的她,是阿爾緹妮斯。
想着,腦中就出現了很多面孔,逐一篩選。
對,只有一個人,可以理性的看待這件事情。
路斯比爺爺--只有他了。”尤娜,我能寫信給別人嗎?“她心裏暗暗期望答案是可以。
尤娜詫異了一下,”殿下,要寫信嗎?“她以前可沒寫過什麼信啊,”可以,這個權力並沒有被限制,可以讓侍衞你傳送。“
阿爾緹妮斯一喜,”太好了!“”殿下,要寫給誰?“”路斯比宰相!“信是傳到米特,並不送到皇宮,尤娜應該就不會認為她是瘋癲所致才對。”殿下,您説要……寫……寫……給誰?“尤娜驚得連話都説的抖瑟。”路斯比宰相啊!!“尤娜反應怎麼那麼奇怪。
話落,尤娜號啕大哭,”殿下,您清醒一點,您怎麼可能寫信給路斯比大人呢?“
阿爾緹妮斯皺眉,”不能送嗎?“
尤娜淚水漣漣地搖頭,”路斯比大人他……他……“
她的反應大大出乎阿爾緹妮斯的意料,心莫名地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下意識的揪緊裙襬,吸了一口氣,她才問,”他怎麼了?“
回答她的不是尤娜,而是辛,”路斯比早在幾個月前就去世了!寫信給他?哼,你想讓冥神給你送信嗎?“
阿爾緹妮斯腦中一片空白,去世兩個字,在腦海裏開始翻滾,湧動,再翻滾,再湧動。”不……不……“她搖頭,唇瓣發抖地呢喃着。
去世了?路斯比爺爺?
怎麼可能?她前幾天還聽伊斯説他在米特處理事務。
怎麼會死呢,而且還是在幾個月前。
她一定聽錯了,一定是,可是心裏建築起的藩籬開始一塊塊的剝落,為什麼阿爾瑪回來了,伊斯也回來了,唯獨路斯比爺爺沒有回來了,如果他知道她已經從埃勃拉回來了,那麼疼愛她的路斯比爺爺,一定會拋下一切回來的。
然而……他卻遲遲沒有回來。”不,這不是真的,不是,不是,不是…“阿爾緹妮斯捂着耳朵尖叫,路斯比蒼勁的笑聲,慈眉善目的臉龐,還有老頑童似的笑容,還有……還有……”殿下,是真的,路斯比大人已經去世了,我有告訴過您啊!“
雖然是被終身囚禁,但是國家裏發生哪些事情,就算不刻意去打聽,也會知道,何況是宰相去世,這可是國喪啊。”你們説謊,不會的,路斯比爺爺,不會死的,他還好好的活着,你們騙人,騙人!!“阿爾緹妮斯尖叫,更用力捂住耳朵,她不想聽,一個字也不要聽。
辛攏起眉,她不是討厭路斯比嗎,常説,如果不是路斯比,她就不會輸給那個女人,為什麼聽到路斯比去世,會這麼激動,難道説瘋了,連性子也跟着變了。”殿下,您冷靜一點,別傷了身子!“現在尤娜是篤定她瘋了,好好一個人,怎麼就成這樣了。
阿爾緹妮斯突然抓住尤娜的手,”告訴我,路斯比爺爺沒有死,他沒有死!“”殿下!!“
淚水湧現當頭,阿爾緹妮斯看着尤娜,期望她能説那不過是個玩笑。
尤娜心有不忍,可這是事實啊。
她不説話,阿爾緹妮斯的淚水無聲無息的滑落,這讓尤納和辛都嚇了一跳。
路斯比的死,竟然能讓她這麼傷心。
阿爾緹妮斯用淚水宣泄着痛楚,沒有聲音的苦,才是最悲傷的哭泣。”路斯比爺爺是怎麼死的?“她已經無法欺騙自己了。
尤娜搖頭,”細節不是很清楚,那段時間,您病了,我都沒出宮,等您好了,才知道的消息,所以……“
阿爾緹妮斯閉上雙眼,任淚無盡湧出,”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尤娜不放心她獨處,但她臉上的堅決讓她只好離開。
辛打量着她,發現她的傷心,不是假的,但要讓他相信,她不是他的母親,這是不可能的。
待她們走後,阿爾緹妮斯轉過身,將頭埋進枕頭裏,淚如雨下……將所有的悲與傷一起哭出來,失去孩子還不夠,還要讓她失去親如爺爺的路斯比。
太痛苦……真的太痛苦了……
*
哈圖沙什城皇宮
寢殿裏,亞莉從昏迷中醒來,張開眼卻什麼也看不到,她慌亂的不知所以,伸出手,在黑暗裏亂揮,她的身體有些極度不適,好似身體不是她的。
一雙大手將她揮舞的手温暖的裹住,”露娜,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耳邊,她聽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熟悉是因為這個聲音來自她最愛的那個人,而陌生是因為她從來都沒有聽到過他如此温柔的聲調,就像温潤的水,暖得讓人心神盪漾。”嚇到了?怎麼不説話?“薩魯依照早上説得,回來陪她用午膳,為此他還特地將下午處理的政務,在早上全解決了,為的就是能多陪她一些。”還在生我的氣?“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最近的忽冷忽熱讓她氣得不輕。
亞莉聽着,內心為此狂顫,他的口氣是那麼的寵溺,好似一切都沒有她重要。”彆氣了,我道歉,這還不夠!“薩魯將她摟入懷裏。
温暖的懷抱,讓亞莉悵然落淚,好久好久都沒有這樣温暖了。”露娜,你怎麼又哭了?“薩魯捧起她的臉,”我真的傷了你了,是嗎?我道歉,你怎麼罰我,都行,就是不要再哭了。“
亞莉的淚落的更兇,心抽痛着,他的愛,他的寵,是那麼顯而易見,身為皇帝,他竟然對一個女人道歉,那個曾經冷若寒冰,狂肆如風的他,那個毫不在乎一切的他,那個高高站上,從來不相信任何人的他,竟然會將一個女人捧在手心裏呵護。
這些,都是她不曾得到過的,連夢裏都不敢奢求的,今天卻得到了。
不,他不是對她説,對她呵疼,而是另一個女人,這具肉體的主人,而靈魂卻是他從未憐惜過的她。
好恨,更妒忌。
那麼就好好把握現在擁有的一切。
心裏有個聲音説着。
你得到了她的一切,地位,榮耀,還有愛情。
是的,她得到了,真的得到了,那個女人沒有騙她,她變成了阿爾緹妮斯,不,她現在就是阿爾緹妮斯。
那麼,為了保有這一切,你就必須除掉所有可能讓失去這一切的障礙。
她顫然,她可以擁有嗎,一輩子都擁有?
對,只要你願意做,就能擁有。
怎麼做!?她在心裏呼喊。
她渴求這一切,渴求得不想再失去了。
保有這顆渴求的心,然後殺了她。
誰?
你!
我!?
對,你的肉體,以及裏面的靈魂。
她眸中空洞的湧現黑暗,她回答:是,殺了她,殺了她。
渴求像是一隻野獸,用她的心作為食餌,慢慢吞噬,染黑。
心,已不再是她的心了。
傳説,月亮女神的暗月,是最黑暗的東西,它可以引誘激發人類的野心、慾望、渴求,只需要一點點,就能無限擴大,代價就是被暗月吃掉你的心,除此,沒有第二個選擇。
這也是貪婪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