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倫納山上駐紮着由赫梯皇帝姆爾希理二世所率領的十萬大軍,他們已整裝待發,虎虎生威,那陣式和氣魄宛若所向披靡的神兵天降,令人望而生畏。
只等皇帝命令,這山海似的軍隊便即刻出發。
山丘上的薩魯·姆爾希裏二世,像是這世界的獨裁者,睥睨着這一切,他身後的梅諾牽來他的坐騎——戴着金色羽毛頭冠的疾風黑馬,他瀟灑流暢地翻身上馬,然後舉起手中的鐵劍,筆直的朝向埃勃拉城的方向。
他湛綠的眸子透着殘絕,冷冽地高吼,一個不留!!
令下,十萬大軍整齊化一地朝埃勃拉城齊齊進發,密密麻麻地軍隊從山腰看就像傾巢而出的螞蟻。
正在這個時候,應該為先行部隊隊長的卡魯伊,卻策馬狂奔了回來。
陛下,是卡魯伊將軍!梅諾向薩魯稟告。
薩魯眯了眯雙眼,心想,他怎麼回來了?
陛下!陛下!卡魯伊一見到薩魯聲音就急聲呼嚷,那模樣看起來似乎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稟報。
他閃電似地在行軍隊列中穿梭,馬的前蹄還沒落下,他就躍下了馬,陛下!陛下!皇妃……皇妃……
一聽到皇妃二字,薩魯的臉色立刻緊繃,説清楚點,露娜怎麼了?
卡魯伊興奮地指着山腰的入口,皇妃……皇妃回來了!!!
話剛落地,薩魯已經夾緊馬腹,如一陣旋風般地衝了出去。
蜿蜒的山路一出現,他綠色的雙眸就像是被最強的磁石黏附一般,視線膠着在山道上那個昏昏欲墜地人影身上,他甚至都還沒看清楚對方,心已在狂跳,扯住繮繩手亦在狂抖。
最後全數化為一聲呼喊——
露娜!!
馬還在奔跑,他卻已經急不可待地一躍而下。
當他看清了——看到混身浴血的阿爾緹妮斯時,看到她憔悴慘白的面容時,心幾乎就此停止跳動。
阿爾緹妮斯沒有焦距的眼神對上了他,看起來脆弱不堪的身子搖搖欲墜,連思考都沒有,薩魯已經伸出手,將她緊緊抱在懷裏。
露娜?他拼命地吸氣,顫抖地喚着懷裏的阿爾緹妮斯,可她就像是一隻被弄毀的布偶娃娃,已經支離破碎,沒有一點生命的氣息。
是誰把她傷成這樣?又是誰斷了她的頭髮?
誰?是誰!?
與其説是震怒,不如説是他悲至極點的發泄,野獸般的眼睛直掃向阿爾緹妮斯身後跪地的卡布斯和奧利。
懷裏的阿爾緹妮斯因為痛苦而輕吟出聲,很快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露娜?他拂開她散亂在臉頰上的髮絲,倏地,便看到了她額頭上那無比猙獰的傷口。
好痛……
哪裏痛?露娜?薩魯觸碰着她的臉頰,發現她燙得厲害。
瞳孔猛地一縮,他將她抱了起來,大步轉身朝軍營奔去,一邊吼叫着,梅諾,把所有的醫生都給我找來。
早已被阿爾緹妮斯的慘樣驚呆了的梅諾,這才轉醒過來,急忙答道,是!
卡魯伊!!
陛下,我在!卡魯伊從軍隊中衝出。
薩魯的腳步未曾停下,筆直朝軍帳中走去,傳我的命令,軍隊原地待命。
是!
皇帝御用的軍帳裏梅諾已迅速的準備好了一切,待薩魯到達的時候,軍中的所有醫生都連滾帶爬地出現,因為他的樣子實在太恐怖,他們都怕晚了,會性命不保。
阿爾緹妮斯被安置在牀榻上,醫生們急忙為她診治,但卡布斯比任何人都要快,已經開始清理傷口了,他的醫術本就高超,而且動作也快,他們只能幫忙打下手——其實是拼命找活幹,就怕一個不慎,腦袋和身體就會分家。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薩魯的緊迫盯人下,阿爾緹妮斯終於被宣告性命無憂,只需要好好休養即可恢復健康。
待醫生們退下後,軍帳裏只留下了梅諾、卡布斯和奧利。
薩魯則坐在牀沿上,撫觸着阿爾緹妮斯毫無血色的臉頰。
是誰?誰把她傷成這樣?他的聲音,冷冽得讓人牙齒打顫。
奧利跪伏在地,承受着痛苦的煎熬,有太多太多的苦要説,現在卻一個也説不出來,最後唯一能成句説出口的,只有一句,陛下,皇妃受苦了……
有多苦?如非親眼所見,根本無法體會其中的萬分之一。
卡布斯別過頭,站在他身邊梅諾看見了他眼角的淚。
那句受苦了,讓薩魯全身都僵硬了,他的視線從阿爾緹妮斯身上緩緩轉移到奧利身上,眼神充滿戾氣,説,全部都給我説出來,我要知道!!
奧利跪伏在地上,哽咽地,顫抖地,憤慨地,將阿爾緹妮斯從埃勃拉出逃開始説起,每説一句,他就像是被人砍了一刀,顫之又顫,但他並沒有將阿爾緹妮斯為了十萬大軍,用剛出生孩子的哭聲引開夏爾曼追兵的事情説出來。
這讓卡布斯很不理解,他想插嘴將這件事情説出來,全被奧利的眼神給制止了。
奧利拼命的搖頭。
為什麼!?卡布斯憤怒地瞪着他。
奧利看向昏迷中的阿爾緹妮斯,卡布斯自然也望去。
即使在昏迷中,阿爾緹妮斯看上去依舊萬分的痛苦,那種痛苦在薩魯看來以為是傷口所致,只有奧利和卡布斯才知道她真正的傷痛在哪裏。
不能説,説了,她的這份痛苦就白受了!
她放棄一個母親的責任,為的就是這帳外的十萬大軍。
不能説……不能説啊……
薩魯並沒有發現他們之間的交流,因為他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阿爾緹妮斯身上,她的每次蹙眉,每次痛吟,都讓他的視線無法從她身上移開半分。
梅諾雖然有察覺,但兩人之間的暗語很深奧,讓他無從猜測。
述説在奧利的啞聲哭泣中停止,一時間整個軍帳裏都沒了聲音,卻讓人更感到無盡的恐慌。
薩魯坐在牀沿上,周身都爆散出恐怖的煞氣。
你説埃勃拉和亞述勾結了?
是!奧利回覆。
那麼,傷了露娜的人就是埃勃拉皇帝和亞述皇帝?
不知為何,奧利被薩魯的提問時的語調壓得有些透不過氣來,這就好像冰凍了萬年的寒冰正在龜裂中,而冰山中正跐伏着一頭魔獸,因此每出現一條縫,就代表着一種危險。
他們還設計我,讓我去送死。他指得是之前收到阿爾緹妮斯被作為人質的消息。
奧利的牙齒開始打顫,是……
倏地,薩魯的表情就像萬年冰山冰破坍塌後放出的魔獸,恐怖得足以讓人靈魄俱滅。
奧利三人覺得彷彿快要被撕裂了。
阿爾緹妮斯的突然的囈語,卻讓薩魯身上肖似野獸的部分忽然消失殆盡。
薩魯……不要去……危險……不要去……
露娜?薩魯欣喜地以為她醒了。
不要去……不要去……阿爾緹妮斯的臉頰淌下淚痕。
這滾燙的淚水,重重地刺痛了薩魯,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停止哭泣,她看上去很難受,很痛苦,像快要死了一樣。
直覺讓他緊緊將她擁在懷裏,我哪裏也不去,我就在你身邊,別哭,我不准你哭。
彷彿是聽到了他的聲音,阿爾緹妮斯逐漸安靜下來。
記憶裏,他從沒看過她如此脆弱的一面,彷彿一碰就碎了,這種感覺很奇妙,讓他捨不得放開她,就想這樣擁着她。
這是第一次讓他感覺到,她需要他,她離不開他。
她……愛他。
薩魯揮手示意奧利等人退下,他不許任何來打擾,他想就這樣抱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露娜,我的愛,只有你……
唯有你……
是我的一切……
*
走出軍帳,奧利和卡布斯都覺得有種從地獄回到人間的感覺,腿軟得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
梅諾雖然怕,但他畢竟是皇帝的貼身侍從,回覆得也最快。
奧利,你剛才是不是隱瞞了什麼?梅諾舊事重提,總覺得剛才他和卡布斯之間有古怪。
你什麼都不要問。奧利站起身,拒絕回答。
梅諾,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別煩了。卡布斯也是避而不答。
梅諾氣不打一出來,但問,他們也不説,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自找黴趣,況且的確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冷哼一聲,離開兩人。
待他走後,卡布斯和奧利都沉默了許久。
兩人對視,眼中因為有同一個秘密而痛楚。
這時,卡魯伊從軍營的另一處走來,臉色看上去很凝重,兩人想起他正代替皇帝指揮着軍隊,急忙上前問道。
發生什麼事了?奧利首先開口。
卡魯伊麪容發黑,看到奧利也沒有任何隱瞞,我派先行部隊去查探情況,卻收到一個消息。
什麼?卡布斯追問。
有消息説,埃勃拉皇帝因為假人質的事情被拆穿,惱羞成怒,捉了赫梯的皇子殿下要挾陛下。
奧利和卡布斯驚顫,他們都想到了這個皇子是誰?但為什麼是埃勃拉皇帝,而不是亞述皇帝?
明明應該是後者才對。
你們讓開,我要去通報陛下。卡魯伊側身避讓過兩人,打算進入皇帝的軍帳。
等一下!!奧利將他一把拉回。
卡魯伊不解,幹什麼?這種大事耽誤不得。
奧利將他拽到一邊,你確定消息是準確的?
廢話!卡魯伊白了他一眼,兩軍對戰這種玩笑能隨便開嗎?
那你知不知道是哪個皇子?卡布斯手心發着汗,就怕聽到心中所想的答案。
哪一個?卡魯伊愣住了,消息説是赫梯皇子殿下,倒沒説哪一個?
奧利和卡布斯對望了一眼,似乎是在互相證實,他們兩人的想法沒有錯。
埃勃拉皇帝被陷害了,真正抓到皇子的應該是亞述皇帝。
這個亞述皇帝的心機深得太可怕了,明明是他抓到的,卻半點不讓人知道,還讓人傳言説是埃撥拉皇帝幹得,他這麼做無非就是要赫梯和埃勃拉拼個你死我活,到時候,他在站出來,坐收漁翁之利。
而那個被抓到的皇子,一定是剛出生三天的小皇子。
如果真是那樣,他們懷疑那小傢伙還活着嗎?還是……
此刻,他們更是明白了阿爾緹妮斯之前要他們發的誓言。
因為她已經想到了會有這種後果。
卡魯伊,這一定是假的。奧利説話的時候,牙齒在打顫。
假的!?卡魯伊驚叫。
奧利艱難地點頭。
你確定?你又怎麼知道的?
他當然知道,知道得比誰都詳盡,但卻不能説出事實,他拼命吸氣,拼命壓抑住想要説出所有真相的事實。
我當然知道……最後,他逼迫自己下狠心,你想想,他們先是用假人質來欺騙我們,現在又冒出一個皇子來威脅我們,你不覺得太巧了嗎?
每説一個字,他的心就在滴血。
卡魯伊蹙眉深思起來,好像有點道理。
還有,赫梯的皇子殿下有……他咬牙着牙,有兩位,是哪一位對方有説嗎?沒有吧!凱洛貝洛斯殿下現在應該在哈圖沙什城,阿爾瑪殿下……雖然行蹤不明,可是每隔一段時間勇者都會帶回他的近況,三日前,他才傳過消息説玩累了在回首都的路上,你覺得兩位皇子現在可能落在埃勃拉皇帝手裏嗎?
卡魯伊點頭,的確,兩位皇子都很安全,沒可能落在埃撥拉皇帝手裏。
既然這樣,這個消息便肯定是假的,不過是嚇唬我們而已。
奧利!卡魯伊一掃陰霾,大力地拍着奧利的肩膀,還是你小子聰明,我差點就被埃撥拉那幫混蛋騙了。
那你還要不要去見陛下!奧利問道。
不了,不了!被他這麼一提,卡魯伊頓時滿頭冷汗,這種假消息要是讓皇帝陛下知道了,還不治他個不查之罪。
你知道就好。奧利佯裝嚴肅地對着卡魯伊説,皇妃殿下剛回來,身體欠佳,這種消息更不能讓她知道,就算是假的,也可能讓她擔憂,你現在就去命令知道這個消息的士兵,一個字都要透露。
我明白,我這就去。卡魯伊深覺有道理,一點都沒有疑惑,火速趕往前陣。
等他走了,奧利才掩面痛哭。
卡布斯安慰道,你做得對,這樣做是對的。
奧利抬頭,我只是不想皇妃的苦心白費。
我明白,我明白!
這個秘密他們必須死守。
但是,我還是擔心,萬一是阿爾瑪殿下呢?奧利剛才説得阿爾瑪殿下有傳信息回來都是胡謅的,卡布斯最清楚不過了。
不,我敢確定絕對不是!!
你憑什麼篤定!卡布斯總覺得憂心。
因為消息沒有透露是哪位皇子,如果是阿爾瑪殿下,對方大可老實説出來,何必隱諱不明,但是如果是……三皇子這個詞,奧利説不出來,如果是他的話就對了。
為什麼這麼説?
奧利吸了一口氣,彷彿是要將悲痛吸走,我想亞述皇帝還不知道,他到底是赫梯的皇子,還是埃撥拉的皇子?
你是説,他是在試探?卡布斯明瞭了。
對!!就是試探!!
所以不是不説,而是根本不確定。
那小皇子他……卡布斯想的是,如果赫梯沒有動靜,那小傢伙豈不是……
奧利支撐不住地跪在地上,那他可能會變成要挾埃撥拉的籌碼。既然赫梯沒有反應,亞述皇帝自然就會以為孩子不是赫梯皇帝的,那就只剩下埃撥拉皇帝了,但這個孩子根本不是埃撥拉皇帝的,對方又怎麼會承認,結果可想而知……
沒有利用價值的生命,就沒有活的權利!!
天,那不過是個無辜的小生命,卻為了國家,連身份都被抹殺了。
甚至連最後的存在都沒有……
奧利,阿爾是不是早就想到了……想到了這個結果。
奧利無言,可是從他的眼裏,卡布斯知道,阿爾緹妮斯一定想到了,所以……所以她才會逼他們發誓。
將這個秘密帶進墳墓。
這就是戰爭,這就是皇族……
而他甚至連個名字都沒有……
*
七天後,原本以為埃撥拉和赫梯的戰爭可以消弭了,卻未曾想到戰爭依然在破曉的黎明前展開。
殺戮聲,哀叫聲,兵器碰撞的金屬聲,揮灑地血液在沙漠上流淌,宛如血海。
薩魯騎在戰馬上,懷中抱着依然昏迷不醒的阿爾緹妮斯,眼眸泛着殺氣,但是在回望阿爾緹妮斯的時候,卻柔光一片。
露娜,傷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留,所以睜開眼睛看看我,不要再睡了。
她昏迷了七天七夜,他卻像渡過了七年,她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卻還是昏迷不醒,羣醫無策,就連卡布斯也為此差點自殺謝罪。
為什麼你不醒來,為什麼!?
既然你不醒來,我就滅了埃撥拉,滅了亞述,滅了所有傷害過你的人。
薩魯揮手,赫梯軍隊再次如浪濤般衝向埃撥拉的敵陣。
殺光他們,一個都不要留。薩魯嘶吼。
另一方,也就是埃撥拉的軍隊裏,雖然有身為契約者的夏萊和阿貝爾在,但是面對赫梯的人海戰術,他們也戰得疲憊不堪,火龍和水龍持續不斷,體力也開始逐漸不濟。
本來埃撥拉如果和亞述聯合的話,從兵力上是相當的,但是這場仗,亞述卻沒有參加,這其中理由沒人知道,因此造成了埃撥拉以區區四萬軍士力敵赫梯10萬大軍。
而埃撥拉皇帝魯納斯·尤拉三世,因為需要指揮大軍作戰,無法上前線,只能靠他們拼死一搏。
沙漠之地變成血海之地,這血幾乎都是埃撥拉軍隊染得。
贏,微乎其微啊。
相比赫梯軍隊的越戰越勇,埃勃拉卻是節節敗退,死傷正在成倍增長,這樣下去,埃勃拉或許真的就要毀了。
倏地,遠處揚起一片塵囂,一匹駿馬飛奔而來,浴血奮戰的夏萊定睛一看,赫然是埃勃拉皇帝魯納斯·尤拉三世。
陛下!!夏萊驚恐於他的出現,一國之君竟然孤軍一人上前陣,這麼怎麼可以。
魯納斯身匹戎裝,跨下的馬揚起前蹄,他的身姿就像是戰神出現,讓苦鬥的埃勃拉士兵精神大振。
陣腳不要被打亂!左邊的隊伍再靠緊一點。魯納斯命令道。
陛下,您快回去,這裏危險。阿貝爾掃到一批赫梯士兵,就奔了過來。
魯納斯舉目望着四周,就算戰至最後一刻,我都不會放棄。他像是下了某種決心,夾緊馬腹,衝上前去。
陛下!!夏萊和阿貝爾急忙策馬緊追。
魯納斯很清楚這場仗,埃勃拉會輸,但是國家的輸,並不代表他個人,他有一個非贏不可的理由,更有一個非贏不可的人。
在哪裏,他在哪裏?
金色眸子閃動着殺戮,面對數量眾多的赫梯士兵,他根本無所懼,紅色的長髮如蛇般扭動,殺得滿身都是血污。
這裏是埃勃拉,他的能力不受限制,赫梯卻不一樣,在這裏他才是霸主。
他的眼金中帶紅,步步逼近赫梯的主力軍,倏地,眼眸像發現了獵物般收縮。
他找到了。
姆爾希理二世,你的死期到了!!跨下的馬仔他的嘶吼下,拔腿疾奔。
保護陛下!!眼見來人,卡魯伊和奧利擺開陣型準備迎戰
都給我退下。薩魯大喝,揮動繮繩,朝魯納斯來的方向前進。
陛下!奧利阻擋在他面前。
退下!!深冷地低喝讓奧利不得不退後。
剎時,魯納斯和薩魯面對面地僵持着,之間不過數十米。
你來得正好!薩魯毫不畏懼地向敵方挑釁。
陛下,這裏是埃勃拉境內,陛下的能力……
要殺他,我跟本不需要神力。薩魯仇視着魯納斯,就像看到最不可饒恕敵人,血早已沸騰。
魯納斯也同樣,但當他看到薩魯懷裏的人兒時,心卻不受控制地亂跳,當他看清阿爾緹妮斯毫無意識地躺在薩魯的臂彎裏,説不出是嫉妒,還是擔憂。
她怎麼了!?他還是擔憂地説了出來。
薩魯眯起雙眼,怎麼了!?他竟敢説怎麼了?握着繮繩的手差點將馬頭扯斷,這不是你做得好事嗎,將她傷得遍體鱗傷。
不,我沒有!!他怎麼可能傷她,愛她,深得即使用命去換,也捨不得傷她分毫。
看到魯納斯眼裏狂熱的愛,更激怒了薩魯,他低頭,對着阿爾緹妮斯輕喃,露娜,看着我,我會殺了他,讓他為傷你而付出代價。
説罷,他躍下馬,將阿爾緹妮斯交給奧利,扯下自己的披風,將阿爾緹妮斯包裹住,不讓一絲沙塵襲擾她。
這時,夏萊和阿貝爾也已經趕到,他們想就此殺了薩魯,卻被魯納斯制止。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決鬥,你們不要插手。他也躍下馬,視線不時地看向阿爾緹妮斯,他不明白,為什麼她看起來像死了一般,一點氣息都沒有。
還有,孩子呢?
還沒有到分娩的日期不是嗎?
孩子呢?魯納斯迫切地想要知道。
她是那麼珍愛那個小生命。
孩子!?薩魯愣了一下。
這時奧利衝了出來,試圖引開薩魯的注意力,很明顯他是不想這個問題擴展開來,但同時他也疑惑,魯納斯似乎並不知道孩子的下落。
難道,亞述皇帝沒有用孩子要挾他嗎?
那……
儘管憂心又痛心,但他不得不先將這個話題扼制。
魯納斯的視線則被奧利懷裏的阿爾緹妮斯所吸引,他多想再看她一眼。
不准你用骯髒的眼神看她,她是我的女人。薩魯毫不隱藏內心的怒火,還有佔有慾,根本忘了剛才關於孩子的問題。
兩人對視,就像雷與電,閃出的火花,讓在場的人莫不心驚。
他那句她是我的女人,讓魯納斯癲狂到無法遏制自己的力量,妖魔似的金眸閃着寒光,腦子裏只有殺了對方這一個念頭。
但是,他不恥用神力去對付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控制住自己爆發的能力,慢慢恢復平靜。
陛下!!不可以!!夏萊發現魯納斯並沒有打算使用契約者的能力。
我説了,這是我的事情,退下去!!
夏萊和阿貝爾自知無法説服,只能暗自決定,暫時看看情況,如有危險,他們必定捨命救駕。
既然你不打算用你的能力,那麼我自然也不能用鐵劍來對付你。赫梯產鐵,埃勃拉卻沒有。
赤手空拳,是兩人認為最好的選擇。
沙塵剛揚起,兩人就已經面對面的搏殺起來,他們的身高、體型不分伯仲,論體力和搏擊能力也是相當的,很明顯這場決鬥不會瞬間了結。
此時,兩人彷彿忘了所有人,眼中只有彼此,腦子裏只有想着如何將對方擊倒。
他們開始互相掛彩,薩魯是左邊,那魯納斯就會是右邊,就像拳王爭霸賽一樣,不打到對方倒下,決不罷休。
周邊觀看的人卻是不同的感受,他們是真的在肉搏,不惜一切代價。
這場決鬥似乎像是會無休止的進行下去,皇帝在肉搏,可士兵們不是,他們可是真刀真槍的來回砍殺,就算魯納斯多揍薩魯幾拳,也挽回不了埃勃拉即將兵敗的事實。
他們正打得激烈時,遠處又一匹馬狂奔而來。
拉拉小姐!夏萊驚呼。
拉拉的出現並沒有讓薩魯和魯納斯停下互毆的動作。
她也沒有去阻止,只是用恨意的眼神看着奧利懷裏的阿爾緹妮斯。
你這個騙子!!她對着阿爾緹妮斯咒罵,淚水糊了一臉,你答應過我和父親不會對埃勃拉開戰的,但是你卻背信棄義!!
當埃勃拉血染一片的那一刻開始,拉拉就悲憤地認為自己被阿爾緹妮斯欺騙了,憤慨讓她忽略了阿爾緹妮斯的昏迷,將所有的怒氣都發泄出來。
你明明答應我們的,為什麼騙我們,為什麼要攻打埃勃拉,我和父親不是幫你逃回赫梯皇帝身邊了嗎,你為什麼!?她從上前去,想對着阿爾緹妮斯當面叫罵,那模樣實在很像潑婦,奧利這時候是滿頭霧水,於是反應也變得遲鈍了。
眼見她可能傷到阿爾緹妮斯,打得正激烈的薩魯和魯納斯同時迴轉身體,衝了過來。
即使拉拉是個長得很可愛的女生,他也一點都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一掌就劈得拉拉昏眩在地,就差沒當場吐出血來。
不準碰她!!他暴戾地看着眼前這個愚蠢的女人。
魯納斯則是扯住拉拉的手,如果不是她已經被薩魯劈倒在地,他的手可能是將她一把推倒。
無論哪一個,對於拉拉的行為都是極其憤怒的。
拉拉被劈得痛不欲生,眼淚嘩啦啦地流下,號啕大哭,明明是她的錯,為什麼説我,明明我和父親幫她逃出埃勃拉的,她信誓旦旦的發誓決不會向埃勃拉開戰,可是現在……拉拉看着黃沙上的血,悲極交加,她是個騙子,騙子!!
或許是阿爾緹妮斯從始自終都沒有反應讓拉拉開始有點發現事情好像不太對頭了。
薩魯冷眼瞪她,再敢誣衊她一次,我就廢了你的舌頭。
狠辣的言辭讓拉拉立刻噤聲,可是眼淚還在撲哧撲哧地往下掉,她看像阿爾緹妮斯,終於發現她雙目緊閉,看上去好像死了一樣。
她怎麼了?
聽聞,薩魯像是被刺到了,用更恐怖的眼神凌遲她。
皇妃已經昏迷了七天七夜了,至今都沒有醒過來。奧利好心地為她解答。
哎!?拉拉停止了哭泣,那……那……
所以,皇妃自然不會告訴陛下,不要攻打埃勃拉這種事情。奧利雖然救出了阿爾緹妮斯,可是她怎麼逃出宮的,他卻未曾得知,因為在那時的情況下,阿爾緹妮斯就是想説,也找不到適當的時機。
那麼,薩魯將阿爾緹妮斯的昏迷不醒全部怪罪到埃勃拉頭上,進而攻打埃勃拉也就無可厚非了。
儘管泄憤的成分比較多,做法也狠辣得過頭了。
那怎麼辦!?拉拉急了,簡直可以説急瘋了。
薩魯可不會管這些,只要阿爾緹妮斯一天不醒,對於埃勃拉的恨就不會消失,就算眼前竄出一個説幫了阿爾緹妮斯的人也不會有任何差別。
最重要的是,把阿爾緹妮斯綁架到埃勃拉,造成之後所有這一切的就是埃勃拉皇帝,這點總沒錯吧。
頓時,薩魯的暴戾之氣又開始在四周蔓延開來。
不!!拉拉轉而向薩魯乞求。
所有的一切都是亞述皇帝在搞鬼,陛下他從來都沒有傷害過阿爾緹妮斯小姐,從類沒有!!!
那又怎麼樣!?薩魯冷聲地質問,是誰讓我的妻子離開我,又是誰強娶了她,你敢説你的皇帝沒有錯!
陛下……陛下只是愛的太深了。拉拉為魯納斯反駁。
他沒有這個資格!!!
拉拉看到薩魯一臉決絕,心裏十分着急和難受,但是作為埃勃拉的子民,又是女神代言者,她有責任保衞國家。
赫梯皇帝陛下,如果你恨,就恨我一個,要殺,就殺我一個,求你不要傷害我們的皇帝陛下,也不要再屠殺我們的士兵了!!
你以為你是誰?薩魯儘管混身是傷,魯納斯當然也好不到哪去,但是他依然有作為皇帝的威嚇在。
拉拉無語,她算什麼呢?單純的她除了祭祀和祈福外,什麼都不會,不像她,拉拉看向阿爾緹妮斯,那麼聰明,那麼美麗,那麼地讓人佩服,她只是一個很渺小的女孩,但是即使渺小,她也有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在思考,從來都沒有思考過的她,此刻正很認真地在思考,然後她想到了,解決問題的答案就是阿爾緹妮斯。
只要她能醒來,一定可以解救埃勃拉。
於是,她衝上前,想將阿爾緹妮斯搖醒,或者叫醒她,總之弄醒她就對了。
你再敢碰她一下,我現在就殺了你!!!薩魯拽住她欲碰阿爾緹妮斯的手。
那力道,幾乎捏碎了她的腕骨。
她忍着頭,對着阿爾緹妮斯大喊大叫,阿爾緹妮斯小姐,我求求你醒過來,只有你,現在只有你可以救埃勃拉了!!我求求你!!!她撕心裂肺地喊着,不顧一切地想要上前弄醒她,她這種舉動無疑惹怒了薩魯。
你找死!!薩魯兇狠地掐住拉拉的脖子。
住手!!魯納斯阻擋他的攻勢。
兩人是勢均力敵的,而身旁的眾人卻不敢貿然行動,兩個是皇帝,一個是女人——還是身份很高貴的女人。
拉拉卻不死心,就算被薩魯掐得發不出聲音,她還在掙扎,還在嘶喊。
她有她的使命,有她的夢想,這些都是她僅有的希望。
住……住手!!
脆弱地就像是玻璃一般的聲音,在所有人耳邊響起。
所有人都看向聲源處……
阿爾緹妮斯抖動着睫毛,緩緩地張開她的雙眼,那麼微小動作卻牽動了所有人的心。
薩魯第一時間鬆開掐住拉拉的手,奔至她身邊,捧起她的小臉,你醒了,露娜,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聽到他的聲音,阿爾緹妮斯張開的雙眼卻對不上他,只是弱弱地發出一聲,薩……薩魯?
這聲叫喚睽違了8個月了,薩魯顫抖地手指細細地撫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再叫我,再叫一遍我的名字……
薩魯……
下一秒,她就被薩魯緊緊擁在懷裏,她的身體似乎還很弱,被他這麼一擁,氣都被撞出來了,嗆得她直咳嗽。
露娜,你怎麼樣?哪裏不舒服?
阿爾緹妮斯搖頭,腦袋還不是很清醒,她似乎睡了很久很久,耳邊總能聽到拉拉的聲音。
拉拉小姐?
聽到她的叫聲,倒在地上不斷喘息的拉拉想要回答,卻發不出聲。
拉拉小姐?阿爾緹妮斯眼裏的焦距似乎找不到拉拉,可拉拉明明就近在咫尺。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的不對勁。
露娜!薩魯抱着她,心已經涼了一半,她的眼睛……
不會的!!不會的!!
薩魯,好黑,為什麼我什麼都看不到!!
所有人都發出一陣陣抽氣聲,現在是正午,太陽大得讓人覺得刺眼。
阿爾緹妮斯聽到了他們的抽氣聲,似乎也察覺到了,因我她的臉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到陽光照在臉上的炙熱感。
她費力地抬起手,放在自己眼前。
竟然還是什麼都看不到!!
垂下手,她苦笑。
看來,她失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