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濤和紅塵道長,以及崆峒、長白等派的掌門人,齊向元臺大師盛機一番。其次是武當派表演特技絕學了,武當派位高第二,紅塵道長為了免人議論,不得不炫露一兩種武當不傳之秘。
但是,他的表演,完全是針對天下英豪和各派掌門而施展,而不是誇耀炫露給江天濤看的。“紅塵道長”一俟元臺大師立穩,即向東、西、南三面英豪,豎掌稽首,同時朗聲說:
“少林派的諸位大師,已表演了一場精奧絕倫的“羅漢陣法”,本派也表演一場小小的“四象劍陣”,以娛諸位施主。”說罷轉身。大袖一揮,早已準備入場的“武當四劍客”,逕由武當綵棚內,縱身如飛而下。群豪久聞武當“四象劍陣”獨步武林,有玄妙如神的變化,這些年來尚末聽說有人破過此陣法。尤其,由名滿天下的“武當四劍客”來表演,必然更加精彩,因而,滿谷英豪,無不感到此番前來,真是大開了眼界。
這時,武當四劍客已到了場中,先向紅塵道長躬身一禮,接著站好了方位,同時翻腕撤劍!一陣啞簧輕響,接著寒光連閃,啷嗆聲中,四柄精鋼長劍,已撤出鞘外。
紅塵道長一見,立即朗聲沉喝:“劍陣開始!”四劍客聞聲同時應喏,立即側身奔走,繞圈而走,而且愈走愈疾,剎那間只見劍光黃影,不見四人面目。劍陣中,忽然一聲震耳大喝,寒光如電,劍鋒如山,時而匹練翻滾,時而一片光華電閃。
頓時,冷焰寒光,洶湧翻騰,以銀龍鬧海,以雪蛟翻江,聲勢好不驚人。
滿谷英豪看得個個心驚肉跳,俱都目瞪口呆,假設陣中有個人,在此密如銀雨的劍光下,豈不被剁成爛泥肉醬?劍陣中,又是一聲沉喝,黃影一閃,劍光立斂,武當四劍客,依然立回自己的原位上,氣定神閒,四柄長劍,寒芒閃射,大放冷焰。
群豪看得變顏變色,個個稱機,武當派名滿天下“四象劍陣”真名不虛。
紅塵道長一見群豪個個變顏變色,心中也不禁有些得意,如此便不致被人諷譏武當派不配坐第二把金紅椅了!於是,揮袖遺走了“武當四大劍客”,越身向前數步,面向群豪一稽首,謙和的朗聲:“小小劍陣,謹供諸位施主哂笑,現在再由貧道供獻薄技兩招!”群豪在嗡嗡的議論聲中,掀起一片掌聲!
紅塵道長一俟掌聲歇落,立即朗聲道:“貧道首先為各位表演暗器小技“百步簪”!”
說話之間,舉步在道髻上取下一根竹簪,振腕一揚,一道暗光,挾著一絲輕響,直向數丈以外的一排懸錘射去!
一排懸錘,共有九個體形大如甜瓜,俱是青石磨成,光滑滾圓,整潔好看,均以細麻繩懸在架下。
暗光一閃,紅塵道長髮出的竹簪,已射中了正中一個懸鐘,叮的一聲,懸錘如飛擺動,竹簪應聲粉碎。紅塵道長內力之深厚,由此可見。
滿谷群豪,個個搖頭慨嘆,俱都機不絕口。
緊接著,紅塵道長一聲沉喝,右腕連揚,兩支竹簪,先後打出,兩道暗光,齊向懸錘如飛射去但,第二支竹簪,卻愈飛愈疾,後發而先至,“沙”的一聲輕響,麻繩應聲而斷,石錘疾瀉下墜。
群豪一見,立即暴起一陣如雷烈彩!
暗器先發後至的打法不難,難在先發的暗器,恰恰射中下墜的物體,腕力、火候、眼神、距離,如果不能一一拿捏得恰到好處,焉能臻此境地?江天濤看後,也不禁暗機紅塵道長的確下了一番苦功夫。
紅塵道長在群豪熱烈的彩聲中,又向一座重約百斤的圓桶形石墩前走去。
來至石墩前停身立定,一俟彩聲歇落,立即朗聲道:“貧道再演本派薄技“鐵掌開碑”。
由於少林元臺大師,已在巨碑上寫上佛號,貧道就以此石墩暫代!”說罷蹲身,暗凝功力,大喝一聲:“開……”運集全身功力的右掌,高高舉起,猛力切下。
紅塵道長,急上一步,兩手一分,石墩立分兩半,由上至下,形如刀切。
群豪不見,面色大變,立即掀起一陣騷動和議論,紅塵道長的這雙“鐵掌”,如果劈在人的腦袋上,那還得了?紅塵道長見群豪個個現震駭之色,老臉上頓時掠一絲光彩,於是,急忙稽首,謙虛的笑著道:“獻醜,獻醜!”說罷,轉身走回元臺大師的身側。
群豪連番目瞻絕技,真是痛快至極,滿谷喧譁議論之聲,嗡嗡如沸,宛如海潮洶湧,愈談論愈熱烈。
第三人便輪到江天濤了。
江天濤劍眉微軒,俊面展笑,就在少林“元臺大師”身側,首先向群豪拱手施了一個三面揖。
群豪一見江天濤行禮,喧聲立止,所有人的目光一齊向場中望來,滿谷三萬餘眾,剎那間靜得鴉雀無聲。
江天濤施禮完畢,淡雅的一笑道:“少林派的“元臺大師”和武當派的“紅塵道長”先後均展露了驚人絕技和兩派馳名天下的陣法,但是,本堡無此絕學,只得由在下敬獻三項薄技,權博諸位一哂!”話聲雖然不高,但滿谷英豪,均能聽到。
元臺大師和紅塵道長等人,以及立身在嶺巔上的群豪,和武當派的滌塵玄塵,卻個個聽得神色一驚,面色一變!尤其峨嵋派的百吉禪師,更是驚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確沒想到江天濤竟有如此駭人的深厚內力!
想到江天濤拒絕和他對掌,想必是為了保存他的顏面和自尊,這時想來,又慚愧,又感激!
心念間,又見江天濤,謙遜的道:“在下先演指力,其次演輕功,最後再演內力!”元臺大師聽說江天濤要表演內力,不由霜眉一皺,似乎感到有些詫異。
群豪一聽,又是一陣喧囂騷動,紛紛揣測江天濤表演的第一項絕技,究竟是什麼指力!
江天濤在施展之前,首先向“元臺大師”和“紅塵道長”等人頷首致意,作禮貌上的謙遜。
但是,當他頷首時,發現元臺大師霜眉緊皺,崆峒、長白、-侖、雪山等派的掌門人,俱都面露輕蔑之色!
他知道,大家已經看過他的輕功,因而俱都懷疑他的指力是否勝過元臺大師,內力是否超過紅塵道長。
江天濤頷首之際,右臂早已暗凝功力,一俟頷首完畢,就在原地,緩緩的將右手抬起來。
滿谷群豪頓時一睜,愈加鬧不清江天濤表演什麼指力!
就在群豪迷惑之際江天濤已將中食二指扣起,倏然對正七八丈外的懸錘木架,中食二指猛力彈出。
“沙”的一聲輕響,麻繩應聲而斷,石錘疾墜而下。
就在石錘下墜的同時,江天濤的中食二指再度閃電彈出……
“叭”的一聲脆響,疾墜而下的石錘,應聲炸得粉碎,石屑四射,青煙旋飛。
群豪看得張口結舌,脫口一聲驚啊!
江天濤將臂倏然放下,趁勢一甩衫袖,身形騰空而起,一式“金雕穿雲”,伸張兩臂,直向十數丈外,矗立半空中的雲鬥上斜升飛去……
滿嶺滿谷的群豪和三十三棚的高手,個個張口瞪眼,俱都呆了。
江天濤飛至雲鬥之上,暗中雙掌一按雲鬥邊緣,身形不止,飛越而去,立變“雲龍行空”,足上頭下,盤旋而降!
愈下降愈緩慢,終至徐徐降落……降至五丈之處,雙臂一振,衫袖猛拂,身形又斜降疾射,反向數丈外一方巨石前落去!
到達石前不遠,急上數步,猛吸一口空氣,運足十成功力大喝一聲,雙掌閃電推出!
轟然一聲駭人暴響,堅石四射,青煙激揚,碎石橫飛帶嘯,破空刺耳,一座重約數百斤的大石,頓時無蹤無影,只剩下一些殘餘碎石。
立身谷沿場邊的英傑豪俠,急忙一定驚魂,嚇得轉身狂奔吆喝驚叫,你推他擠!
一陣咚咚沙沙的石塊礫砂落地聲,宛如漫天雹雨,聲勢尤為駭人。
碎石落地完畢,全場同時也恢復了靜寂,但,遠山近峰間,仍響著那陣轟轟如雷的迴響。
江天濤望著面前的一堆剩餘碎石,發覺他的功力較之在梵淨山吉林中,與張石頭較技時,又增進了不少。
抬起頭來,發現滿谷群豪,個個張嘴瞪眼,俱都望著他發呆。
回頭再看元臺大師和紅塵道長等人,俱都目閃驚急,面色蒼白,尤其崆峒和長白兩派的掌門人,已經是汗流滿頰,面無人色了。
江天濤看了這情形,心中不免有些後悔,他只得走過去,向著元臺大師等人,拱手一揖,含笑謙遜道:“獻醜,獻醜!”元臺大師急忙合什還禮,肅容惶聲道:“少堡主武功蓋世,深藏不露,三項絕技,無一不令老納佩服……”說話之間,紅塵道長和長白等派的掌門人,也紛紛向前恭維盛機。
江天濤一一道謝,而內心尤感不安。
元臺大師覺得崆峒和長白等派,已無再表演特技之必要,但仍然謙和問:“諸位是否繼續……”崆峒、雪白、-侖、長白等派的掌門人,紛紛搖頭,俱都羞慚的笑著道:“皓月當頭,誰還喜看螢火、-蟲之技,難登大雅之堂,無須現場獻醜了!”元臺大師連連頷首,接著肅手請回棚!
於是,一行七人,依然是江天濤在左,紅塵道長在右,元臺大師居中,三人並肩前進,雪山等派身後隨行。
當江天濤和元臺大師三人登階時,左右兩側綵棚內的龍頭和高手,紛紛由座位上站起來,在每個人的臉上,仍滯留著驚急之色!
由於滿谷群豪的過度吃驚和震駭,是以,直到江天濤走回“九宮堡”的綵棚前,仍沒有一人喝彩。
江天濤走至綵棚前,發現立身棚內相迎的彩虹龍女和朱綵鸞,以及馬雲山等人,俱都面透震驚之色,即使“飛蛟”鄧正恫也不例外。
彩虹龍女震驚江天濤何以有如此駭人的神力,朱綵鸞則震驚江天濤向誰學來的“彈指神功”?而馬雲山和鄧正恫等人,卻覺得江天濤不知還有什麼,更驚人的曠世絕學沒有施展出來。
“金釵”富麗英,神情幽怨,默默的望著江天濤,不言不笑,“銀釵”皇甫香不知為何,一雙澄澈杏目又紅,又腫。
元子健和杜靖雲,羞慚靜坐,蒼白的雙頰上,仍流著汗水,想到兩人還決心要在江天濤手裡奪回彩虹龍女,甚至不惜用合手聯攻來對付江天濤一戰。
這時看了江天濤的三項特技表演,不由心驚膽悸,萬念俱灰,莫說合兩人之力,即使十人二十人,又有何用?所幸來此途中,未曾下手,否則,兩人的性命早已完了!
江天濤望著美貌如仙的彩虹龍女,和嬌豔如花的朱綵鸞,以及明媚豔麗的鄧麗珠,頷首展笑。並向馬雲山、寧道通等人,肅手請坐,他自己也坐在金紅大椅上。
舉目一看滿谷,雖然仍有嗡嗡如暗潮般的議論聲,但全場的氣氛,卻仍透著緊張,駭異!
江天濤這時才深深體會到,為什麼許多身懷絕學之人深藏不露,同時,也體會到,什麼是驚世駭俗。
因為,某一個人的功力,與許多人的功力,高得過份懸殊,令對方自覺毫無抗拒能力,因而造成人人感到自危之局。
心念至此,他決心要挽回這種震駭情勢,唯一上策,便是尊敬長者,待人和氣,舉止有禮,遇事謙虛。
一經想通,心情頓時一暢,因而對各派掌門人和高手們的惴惴神情,已不放在心上。
江天濤心情一鬆暢,頓時想起喬扮男裝的雪丹鳳和汪燕玲,心中一動,不由望著朱綵鸞關切的問:“可有雪姊姊和玲妹妹的消息?”如此一問,果然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於是,紛紛轉首望向棚後,一致找尋灰衣老人陳振鐸。
彩虹龍女聽說“姊姊妹妹”芳心一沉,一雙黛眉立時蹙在了一起,不由望著朱綵鸞和鄧麗珠,驚異的問:“誰的消息?”神色突然焦急的朱綵鸞,首先回答道:“是雪丹鳳姊姊和汪燕玲姊姊!”彩虹龍女對雪丹鳳毫無所聞,但對汪燕玲較為清楚,而且,在那天夜探“九宮堡”找尋江天濤時,瞥見她立在“摘星樓”的飛簷前,據說是濤哥哥自襁褓中已締結鴛盟的少夫人。
如此一想,恍然大悟,難怪峨嵋派的掌門人,“百吉禪師”呼她彩虹龍女是九宮堡的第三少夫人,原來把她已排在朱綵鸞的後面。
念及至此,芳心多少有些不服,繼而一想,黯然一嘆,既然痴愛-郎,何必爭什麼名份,也許花燭之日,還有第四位在自己的手下呢!
一想到這個問題,不由憂急的看了一眼嬌靨明媚,容光豔麗的鄧麗珠。
少女的心總是敏感的,鄧麗珠被看得嬌豔玉頰上突然飛上兩片紅霞,不由趁機向彩虹龍女將雪丹鳳與江天濤的關係,以及與汪燕玲女扮男裝,前來參加龍首大會的事,簡要的說了幾句。
彩虹龍女一聽,心知有異,既然是濤哥哥的師姊和末婚妻子,兩人為何不前來協助濤哥哥參加龍苜大會?設非雙刃不和,或是暗中嘔氣,何至易釵而弁,避不見面?念及至此,覲目一看江天濤和朱綵鸞,俱都微蹙雙肩,暗透焦急,正在和馬雲山等人商議,看兩人神色,顯然對此事極為關注。
心中一動,不由望著鄧麗珠悄聲問:“珠姊姊可知汪姑娘和雪姑娘兩人,何以不願與濤哥哥見面?”鄧麗珠在九宮堡侍女中,已風聞汪燕玲負氣出走的原因,完全是為了她彩虹龍女,但是,這件事怎好當面說給她蕭湘珍!
是以,明眸一轉,柳眉微蹙,只得輕搖螓首,佯裝不知的道:“我去九宮堡時日暫短,不太清楚為了什麼?”彩虹龍女冰雪-明,一看鄧麗珠的表情,便知是偽裝的,因而又追問了一句:“珠姊姊在堡中僕婦侍女中,難道連個耳聞都沒有?”鄧麗珠被問得芳心一震,只得略一沉思,避重就輕的道:“據說是受了逃婢“毒娘子”的離間之計……”彩虹龍女一聽,便知鄧麗珠不肯實說,因而心中更加迷惑,索性轉變話題問:“那位雪姑娘呢?”鄧麗珠只得道:“這件事連濤哥哥自己也不知道!”彩虹龍女是少女,當然-解少女的心理,照此情形看來,八成是因妒嘔氣無疑。
那位雪姑娘和濤哥哥,朝夕相處,共習技藝,由呀呀學語,直到七尺之軀,這份感情厚誼,如山難移,豈容兩人分離?念及至此,芳心又是一沉,自己名列第三,尚感到委屈,因此還大發百吉禪師的脾氣,看來,他老和尚還將她多升了一級呢……心念末畢,驀聞金劍英驚喜的恭聲道:“少堡主,陳振鐸來了!”彩虹龍女聞聲也轉首看去,一看之下,芳心又是一沉,而且極為不安!
只見棚後嶺巔上,一個灰衣健壯老人,正率領著七八個擔著食盒的藍衣勁裝堡丁,匆匆的向棚後走來。
那個灰衣老人,正是她那天夜探九宮堡,運劍擊他單刀的老人陳振鐸!
繼而一想,所幸那夜頭罩烏紗,身穿黑袍,如果陳振鐸不談,別人也不點破,那就好了。
心念間,陳振鐸已率領著七八個堡丁來至棚後。
江天濤和鄧麗珠早已迎了過去,自己是同時急聲地問:“萍姑娘那面可有消息?”陳振鐸立即恭聲道:“卑職已見過林婆婆……”朱綵鸞杏目一亮,迫不及待的急聲問:“她怎麼說?”陳振鐸搖搖頭道:“萍姑娘她們曾分頭去找,一直沒再發現兩位姑娘!”朱綵鸞聽得非常失望,不由難過的看了一眼濤哥哥。
江天濤劍眉一蹙,不由憂鬱的道:“她倆昨日露了形跡,今天也許不來了!”金劍英肯定的寬聲道:“少堡主請放心,卑職保證她們仍來了!”朱綵鸞不由關切的急聲問:“她們現在那裡?”金劍英風趣的回答道:“自然在三萬英豪之中。”朱綵鸞一聽,氣得一嘟小嘴,不由哼了聲。
飛蛟鄧正恫則在傍沉聲道:“須知三萬英豪中,不知有多少身穿黃衫,白衫的少年人物,要想在這多擁擠的人群中,去找兩個身穿男裝的丫頭,豈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說小華她們俱是女流,目光也不能盡往人家的臉上盯!”朱綵鸞沒有再說什麼,江天濤默默的點了點頭。
彩虹龍女聽飛蛟鄧正桐道:“小華她們俱是女流”,心中雖然有些迷惑,想問鄧麗珠她們是誰,但看了江夭濤和朱彩-鬱悶不樂的神情,終於沒有開口。
這時,堡丁已在棚後襬好了食盒,其他各棚的掌門高手們,午餐早已開始了。
陳振鐸一見食盒擺好,立即請江天濤等人進餐,當他發現“彩虹龍女”時,立即躬身禮貌的問:“蕭姑娘好!”彩虹龍女檢衽答禮,也謙和的道:“陳老英雄你好!”陳振鐸見這位未來的少夫人稱他“老英雄”,不由急忙謙恭的連聲道:“不敢,不敢!”鑌拐震九州馬雲山和金劍英小李廣等人,都是那夜親身攔截彩虹龍女的人,因而也俱都心照不宣。
眾人飯罷,恰好響起繼續會程的鐘聲!
江天濤急忙鎮定一下心神,即將煩悶的心事,暫時拋諸腦後,匆匆就位,端坐在金紅大椅上。
就在他身形坐定的同時,少林棚內的元臺大師,神情沉重,滿面憂色的由椅上立起來黯然看了一眼滿谷三萬英豪,接著面向江天濤,道:“各派特技表演已經結束,時間尚在中午,以江少堡主之見,是否應該繼續以下的程序?”
江天濤早已由椅上立起來,拱手謙恭的道:“一切請大師作主,在下無不支持!”
元臺大師見江天濤一如大會開始時之態度,毫無倔傲神色,心中甚是感動,不由欣慰的連連頷首。
滿谷群豪,更是機不絕口,俗話說:“將門出虎子,德門生賢兒”,更所謂“知子莫若父”
德高望重的江老堡主,如果不-解他的愛子,豈能將九宮堡的繼承大業,交付給江少堡主?
峨嵋派的百吉禪師,感激江天濤的大量美德,本待提議下屆大會改由九宮堡主持,因為,依照大會規則,應由武林最高的龍首領導武林。
但看了江天濤謙和有禮的態度,以及“陸地神龍”江老堡主的一生清譽,江天濤絕不會接受這項建議,百吉禪師因而取消了提議。
邛峽派的掌門人“逞英劍客”和點蒼派的掌門人“白亮鞭”,原本私下約好,決心頃兩派之精華,合力偷襲九宮堡,以報連番受挫之恨。
如今,兩人決意取消這個念頭,固然是他們看了江天濤的神技表演,自知功力相差懸殊,但真正的原因,還是受了江天濤虛懷若谷的感召。
所謂“滿招損,謙受益,公道自在人心”,這話果然有它的道理。
這時元臺大師心情穩定,面色紅潤,朗聲宣佈了連番提前會程的原因,並進行最後一個會程,排解江湖紛爭。
元臺大師的話聲甫落,南面斜嶺上的群豪中,突然傳來一聲悲慼嬌呼。
緊接著,一道綠色纖細人影,逕由人群中騰空而起,一式“乳燕歸林”,直向場中飛去。
滿谷群豪,早已恢復鎮定情緒,這時一見有人出場,喧譁之聲,頓時一靜,所有人的目光,一齊射向場中。
江天濤和鄧正桐等人一聽那聲戚呼,便知是冷萍,想到她的仇家何老茂,藝業高強,功力深厚,不知她是否是老賊的對手。
根據大會規定,稍時何老茂出場了結這段怨仇時,應先由龍首大會各級龍首評論雙方曲直,然後再決定誰是誰非。
不管何老茂有理無理,冷萍均有殺何老茂的權利,因為,她是為父報仇,天經地義。
而且,無論何老茂的武功如何高強,絕不可傷害冷萍,因為怨仇宜解不宜結。
假設冷萍敗在何老茂的手下,由大會三十三位龍首作證,何老茂如饒冷萍一死,而冷萍便終生不得再找何老茂報仇。
所以,要想報仇的人,大都是確信能勝過仇家才在龍首大會上控告他。
因而,江天濤和鄧正恫等人,都為冷萍擔心,怕她不能手刃老賊。
這時,冷萍已到場中,一身勁裝,背插雙奪滿面淚水,神情悲痛,面向少林綵棚,躬身施禮,戚聲高呼:“小女子有殺父之仇,恭請諸位龍首,主持正義,容小女子手刃親仇,以慰先父在天之靈。”
滿谷群豪一聽是殺父之仇,立即掀起一陣議論和騷動。
元臺大師肅立椅前,合十還禮,朗聲回答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大會接受你的控訴,請姑娘即向大會及天下英雄,敘述家世和仇家姓氏。”
冷萍流淚哭訴道:“小女子張韻華,世居川東桃林山,先父張維漢,人稱金字奪,為人淳厚,仗義行俠,深獲武林好評。昔年行道江湖,誤交匪徒何老茂,由於先父耿直,不受其染,並忠言相勸,豈知老賊惱羞成怒,懷恨在心,竟乘先父不備,暗下毒手,由先父背後,連刺三刀身亡,如今算來,已有十年光陰,小女子無時不以父仇為念,寢食難安,今逢大會,特來陳情,並請主持正義,以慰先父在天之靈,小女子沒齒難忘,亦感諸位前輩的大恩大德……”
說至此處,聲淚俱下,深深一揖,雙膝跪在地下。
滿谷英豪,個個看得神色悽然,俱都搖頭慨嘆不已。
元臺大師神情肅穆,繼續朗聲問:“張姑娘,你是否有戰勝的把握?”
冷萍仰起淚面,切齒恨聲道:“小女子日夜苦練功夫,無時無刻不想手刃老賊,自信有此把握。”
元臺大師凝重地點點頭,繼續問:“這件事還有何人知道?”
冷萍含淚說:“世伯陸地神龍江老前輩,以及世伯飛蛟鄧正恫皆知此事。”
群豪一聽,這件事還有九宮堡的江老堡主,陸地神龍和飛蛟鄧正桐,立即掀起一片騷動和議論聲。
彩虹龍女聽得一愣,覷目看了一眼神情凝重的江天濤,悄聲向鄧麗珠,問:“珠姊姊,這位張姑娘你認識?”
鄧麗珠凝重地點點頭道:“她就是我爹方才說的小華。”
彩虹龍女聽得愈加迷惑,不由悄聲問:“濤哥哥不是說萍姑娘嗎?”
鄧麗珠解釋道:“她的別名叫冷萍。”
冷萍兩字一入彩虹龍女的兩耳,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在東梁山下圓韻-唱歌的名歌女不也叫冷萍嗎?
心念末畢,已見元臺大師,面向江天濤,合十一禮,和聲問:“這件事少堡主可知?”
江天濤早已由椅上立起來,拱手回答道:“此事本堡盡知。”
元臺大師以為冷萍要請江天濤代為復仇,因而再度問:“請問少堡主對這件事持何態度?”
江天濤深知冷萍平素用劍,這時卻背插一對金字奪,知道她要用父親仗以成名的雙奪為父報仇,因而回答道:“張世姊並末向本堡提出要求,本堡不便干涉。”
元臺大師凝重地點點頭,又向飛蛟鄧正桐問:“鄧施主持何態度?”
鄧正桐見冷萍已經說自己有把握,江天濤也無意干涉此事,自是不便再插手,只得抱拳沉聲道:“老朽無話可說,只希望老賊難逃罪惡之果。”
元臺大師依然點了點頭即向場中的冷萍,朗聲道:“張姑娘,大會三十三位龍首,均願作你復仇之見證人,希望你善自把握機會,否則,你將永無復仇之日。”
說罷,大袖一揮,繼續沉聲道:“現在你可以向那殺父之人挑戰了。”
冷萍依然跪在地上,流著淚道:“大師,如果那老賊末來星子山,小女子應該如何?”
元臺大師毫不遲疑地期聲道:“你可向大會提出他的年齡、特徵、衣著、形貌,大會三十三位龍首和門人弟子,隨時可以逮捕此人送往嵩山寒寺,以便通知姑娘前去復仇。”
說此一頓,特別正色地道:“不過屆時仍要仗你自己的真本事,任何人不得涉。
冷萍聽罷,叩首道謝,起身轉向滿谷英豪,抱拳施禮,戚聲道:“小女子為報父仇,不計生死,希望各路豪傑俠士,稍時多予正義支持,小女子縱然一死,亦感激不盡。”
滿谷群豪,人人感動,加之冷萍說得戚楚,立時得到絕大多數人的相應。
冷萍一俟群豪喧囂稍歇,立即翻腕取下背後的金字雙奪,柳眉一豎,嗔目厲聲道:“獨眼梭何老茂,還不入場受死嗎?”
話聲甫落,群豪一靜,但是,三面群豪中竟無人一人回應。
冷萍看了這情形,心中不禁有些焦急慌張,她深怕何老茂沒有在場,果真如此,雪報父仇恐怕將終生無望了。
於是,一橫手中雙奪,再度厲聲問:“獨眼賊,畏縮怕死,這筆血債難道就此罷了不成?”
但嗡嗡議論的群豪中,依然沒有人回應。
冷萍的確慌了,不由再度抱拳,面向群豪要求道:“請諸位前輩俠士注意你的前後左右,看看是否有一個身材瘦小,獨眼勾鼻缺嘴唇的老年人。”
如此一說,群豪騷動,喧聲大起,紛紛轉首察看左右身後,看看是否有個瘦小獨眼的老頭。
但是,一陣喧譁之後,聲音逐漸靜下來,群豪中無一發現左右身後有個瘦小獨眼的老人。
冷萍一看這情形,不由痛心地哭了。
劍眉緊蹙,朱唇緊閉的江天濤,心中一動,倏然由椅上立起來,面向群豪,運功朗聲道:“何老茂,你負義暗刺張老英雄,已是人盡皆知之事,畏縮躲避,已不能解決問題,家父雖與張老英雄交稱莫逆,但本人已向元臺大師保證,今日絕不干預你與張世姊之間的事,而且,本人信譽保證,只要你今日出場,無論你勝敗生死,本人永不過問此事。”
如此一宣佈,群豪又是一陣騷動,有人認為江天濤的宣佈是明智之舉,但也有人認為何老茂根本不在場,宣佈也是多餘。
但是,就在群豪議論紛紛之際,東北角最前面的一排人群盡頭處,已靜悄悄的走出一人,正向場中走去。
群豪一見,個個震驚,俱都瞪大了眼睛。
只見那人身材瘦小,一身黑衣,頭戴一頂黑氈帽,低低的壓著兩道八字白眉,鷹勾鼻,疏稀幾根銀鬚,在他氈帽的左緣下,赫然是支瞎眼睛,正是黑道賊梟獨眼梭何老茂。
群豪看得個個搖頭,這真是一個老奸巨滑,詭計多端的老狐狸,他竟悄悄地蹲在東北面的角落裡,而他的身後左右,必是他的同路人和子弟,這老狐狸果真是懼怕九宮堡的江少堡主幹預此事。
只見獨眼梭何老茂,獨眼炯炯,緊蹙著眉頭,缺嘴閉成一個下彎的弧形,一臉陰沉怨毒。
他佝樓著上身,微圈著雙臂,不疾不徐地舉步向場中走去,看他那份狂傲自大,倚老賣老的神色根本沒將冷萍放在眼裡。
冷萍見出來一個黑衣老人,心中也不由一愣,繼爾看清是獨眼梭,不由殺機倏起,鳳目盡赤。
這時,滿谷群豪,俱都停止了議論,全場十分寂靜,靜得能聽到何老茂故意拖動的氈靴聲。冷萍一俟何老茂在身前一丈五尺處立妥,正待翻腕撤出雙奪,驀聽少林綵棚中響起一聲阿彌陀佛。
滿谷英豪,江天濤、冷萍以及何老茂,紛紛轉首,一致向元臺大師望去,知道老和尚還有話說。
元臺大師早已由椅上立起來,他首先望著冷萍朗聲問:“張姑娘,場中立的老者,可是你的殺父仇人何老茂?”
冷萍毫不遲疑地躬身回答了個是。
元臺大師又望著獨眼梭繼續問:“何老當家的,昔年殺張老英雄的可是你?”
獨眼梭何老茂毫無表情地點點頭,坦然承認說:“不錯。”
這聲回答,蒼勁有力,錚然有聲,便知老賊具有深厚的內力。
江天濤聽得心頭一震,兩道劍眉立時蹙在了一起,因為他擔心冷萍不敵。
滿谷沉寂了片刻的群豪,又開始了嗡嗡私議。
元臺大師微蹙一下壽眉,繼續望著何老茂問:“你可有什麼隱情和冤屈要向大會陳述?”
獨眼梭何老茂冷冷地搖了搖頭,淡淡地道:“沒有。”
雖然話聲說得平淡,但仍聽得出他的中氣十足。
飛蛟鄧正桐焦急地再也坐不住了,不由倏然立起來。
機警的金劍英一見,急忙伸手將他按住,不由低聲問:“鄧兄要做什麼?”
鄧正恫額角已滲出一絲汗水,他焦急地回答道:“我想再問問小華那丫頭,是否確有把握。”
金劍英、馬雲山以及賽扁鵲,同時正色阻止道:“切不可如此做,你不但違反了諾言,而且極易喪失了張姑娘的信心。”
鄧正桐懊惱地搖搖頭,只得依言坐下。
江天濤端坐在金紅大椅上,內心的焦急絕不亞於鄧正桐,他雙手緊緊握著椅柄,星目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場中,似是沒有聽到身後鄧正恫他們對話的情形。
這時元臺大師問過獨眼梭是否知道大會的規則,獨眼梭何老茂均說曉得,於是,元臺大師一揮袍袖,沉聲低喝道:“開始。”
話聲甫落,場中冷萍早已一分雙奪,同時厲聲道:“老賊快還我爹的命來。”
說話之間,淚如泉湧,雙奪一招“野馬分鬃”,逕取何老茂的小腹和前胸。
獨眼梭何老茂陰沉地冷冷一笑,微一彎腰,兩手已在左右氈靴內取出兩柄精光閃射的七寸匕首來。
緊接著,開天闢地,下壓止格,錚錚雨聲,輕而易舉地化解了。
群豪一見,一片驚啊,俱都覺得冷萍復仇恐怕無望了。
江天濤焦急地移動了一下上身,深深吁了一口氣,對他方才公然宣佈不干預此事,感到非常後悔。
可是,如果不是他那樣宣佈,狡獪無比的何老茂,也不會挺身而出,那樣不知冷萍要等何年何月才能報仇。
心念間,再看場中,冷萍和何老茂已激烈地打在了一起。
冷萍飛舞金字奪,盡展絕學,步步進逼,恨不得立將老賊剁得粉身碎骨,看情形,神智已近瘋狂。
獨眼梭何老茂穩健沉著,嚴謹防守,伺機還擊,根據大會的規矩,他絕對不可再殺傷冷萍。
因為,大會的正確意旨,乃是防止雙方的仇恨繼續加深,也避免心黑手辣的惡人趁機剪草除根。
假設,被告是個有血性的俠義之士,即使有權殺死為父母師長親友報仇的人,他也不忍下手,大會的這項規定,完全是針對心狠手辣的惡人而定。
轉瞬之間,冷萍和何老茂交手已逾數十招,但是,步步進逼的冷萍仍不能將何老茂傷到分毫。
冷萍的金字奪本是專鎖對方兵刃的奇形兵器,但是,她卻無法鎖住何老茂的兩柄七寸匕首。又三十招過去了,冷萍的雙奪雖然招式仍然極為詭異,但已沒有方才凌厲,而陰沉狡獪的何老茂,依然穩紮穩打,絲毫不露敗跡。
江天濤看得空自焦急,鄧正恫則不住地跺足嘆氣。
彩虹龍女看在眼內,不由惋惜地道:“張姑娘犯了一個最大錯誤,那就是復仇心切,悲痛難仰,因而,不能冷靜觀察和伺機巧變招式,是以才減低了她的雙奪威力。”
江天濤轉首接口道:“她真正的錯誤是不該用雙奪。”
彩虹龍女、朱綵鸞以及鄧麗珠,不由齊聲問:“為什麼?”
江天濤解釋道:“她原本用劍,如今改換雙奪,即使常常演練仍然不能盡展所學,其次,何老茂與張老英雄既然有一段密切交往,當然見過張老英雄施展的雙奪,招式難免不被老賊愉學,如今再以雙奪和他交手,自然難收出奇詭之效。”
飛蛟鄧正恫焦急地埋怨道:“這丫頭雖然犯了錯誤,但是她的孝心可嘉,她要以父親仗以成名的金字雙奪,殺了獨眼梭……”
話末說完,鄧麗珠不由焦急地問:“這該怎麼辦呢?爹和濤哥哥該想個辦法呀!”
話聲甫落,驀見回頭望向場中的江天濤,突然沉聲道:“有轉機。”
眾人聞聲一看,只見場中的情勢果然已變。
冷萍的神情雖然仍極激動,但她右手的金字奪,卻已改為以奪代劍,而她左手的那柄金字奪尚乘隙進攻。
如此一變,獨眼梭何者茂的神情出招,顯然有些慌亂和不安。
就在這時,驀見冷萍一聲怒叱,嬌軀如雷一閃,左手奪劃了一個光圈,右手以奪代劍,突然“開門見山”光芒耀眼,鋒利無比的金字奪,猛向何老茂的面門刺去。
獨眼梭何老茂一心格封虛劃的光圈,對這突然由光圈中閃電剌出的一奪,是似末曾料到,待要閃躲,已來不及了。
但他終歸是身經百戰的黑道大盜,身上臉上,到處是劍挑,刀掃,暗器打的痕疤,在千鈞一髮之際,他只得冒死搶攻險招。
於是,大喝一聲,猛然側身欺進,手中匕首,盲目刺向冷萍的嬌軀。
群豪一見,面色大變,立即掀起一片驚啊!啊聲方自出口,金光閃處,獨眼梭的左耳已被齊頰削落,鮮血頓時射出來。
嗤的一聲輕響,寒光一閃,獨眼梭的鋒利匕首,已將冷萍左乳腋下的布衣劃破,所幸沒有傷及皮膚。
江天濤等人一見,不由驚得倏然立起身來。
滿谷英豪又是一片震驚啊聲。
冷萍尚是末出閣的黃花少女,對自己的衣破自是十分著急,一聲嬌呼,身形本能的飛身暴退。
老奸巨滑,交戰豐富的獨眼梭豈肯放過這個機會,顧不得滿臉滿身的鮮血,大喝一聲,右手匕首,倏然上舉,猛挑冷萍左手上的金字奪。
冷萍正在疏神飛退之際,因而末曾顧及,錚的一聲輕響,淨起數點火花,左手的金字奪,竟被獨眼梭挑飛。
群豪一見,頓時大譁,三十三棚中與張維漢老英雄有交情的掌門和高手,也不禁驚得紛紛由椅上立起來。冷萍心中一驚,頓時想起這是為父復仇,莫說是露出一些褻衣,就是赤身露體又有何懼?
心念電-,殺機立生,一聲厲喝,趁勢前撲,右手金字奪,一招“銀蛇吐信”劍式,猛向獨眼梭的前胸刺去。
獨眼梭何老茂確沒想到冷萍會趁他猛力排飛金奪之際,會趁勢借力反撲,這次再想躲過,恐怕是萬萬不能了。
心驚之際,身形早已斜飛暴退。
但聽噗的一聲悶響,金光閃處,冷萍的金字奪,已刺進獨眼梭的左小腹內,金字奪全沒。
群豪一見,紛紛脫口驚呼。
就在群豪驚呼的同時,何老茂撤手丟刀,雙手猛將奪柄握牢一聲厲嗥,飛起一腿猛踢冷萍的下陰。
江天濤雖然看得滿腹怒火,但這是生死慘厲之戰,也不能怪何老茂下流,到了死前的一剎那,誰還想到那麼許多。
但是,冷萍已抱定了必死決心,豈怕獨眼梭踢中下陰,是以,微微一側嬌軀,雙臂運足所有功力,依然猛力前進。
何老茂陰沉好鬥,手辣心狠,雖然滿面鮮血淋淋,金字奪刺中左小腹,但他仍藉著冷萍推送之勢,雙臂奮力猛掄,飛起的右足,也恰好踢中冷萍小腹以下的陰阜。
冷萍一聲驚呼,纖細的嬌軀已被踢彈拉起,驚呼聲中,刺在何老茂左小腹上的金奪已被對方奪去,嬌軀一個踉蹌,猛向獨眼梭衝去。
江天濤看得面色一變,不由大吃一驚,他怕冷萍有失,震耳一聲大喝,身形如電閃飛去,直向場中撲去。
就在江天濤凌空飛撲的同時,何老茂入場時的東北角上,也相繼傳來數聲大喝,一連縱出數人。
江天濤的身形何等神速,就在冷萍前衝的身形尚未立穩,江天濤已到了場中,同時伸臂將冷萍扶住。
身負重傷,踉蹌後退的獨眼梭何老茂,深恐自己不能再活,猛拔金奪,正待向冷萍猛戳,發現江天濤已將冷萍扶住了。
他老奸巨滑,應變靈活,心中一驚,首先將金奪丟在地上,兩手撫著鮮血-射的左小腹,佯裝搖搖欲倒。
冷萍神智恍惚,幾近瘋狂,猛的推開江天濤,厲叱一聲:“老賊納命來。”
厲叱聲中纖指疾張,飛身猛撲獨眼梭。
江天濤豈能讓冷萍亂了大會規-,身形一閃,已將冷萍截住,同時,大聲說:
“姊姊冷靜,這是天意,你切不可違反大會規矩。”
冷萍一心報仇,哪管許多,發現江天濤攔在身前,連聲厲叱:“閃開,閃開,快閃開!”
厲叱聲中,揮舞粉拳,急如雨點,形如打鼓般向江天濤的結實胸脯不止地咚咚捶去。
江天濤忍著冷萍的捶打,仍然不閃不退。
群豪看了這情形,個個感動,不少人為之鼻酸落淚,尤其與金字奪張老英雄有淵源的人。
這時,方才發出大喝的幾人,也到了場中,紛紛將獨眼梭何老茂扶住,並蓄勢加以保護。
冷萍一看,萬念俱灰哇的一聲,伸臂將江天濤抱住,放聲大哭道:“濤弟弟,我也不想活了。”
就在這時,人影閃處鄧正桐、朱綵鸞、蕭湘珍,也同時到達,立時扶住冷萍江天濤正在神情尷尬,心中難過,正好三人來到,才將痛哭的冷萍,交給她們,轉首一看,不由沉聲低喝:“鄧前輩要作什麼?”
老臉鐵青,虎目冒火,正待走向何老茂的鄧正恫,聞聲止步,轉首望著江天濤,怒聲道:“我要教訓教訓這個忘恩負義,喪盡天良的老狗。”
話聲甫落,正北嶺巔前,驀然傳來一聲中氣充沛,聲調肅穆的阿彌陀佛。
緊接著,當然一聲巨鍾大響,聲震山野,直上九霄。
滿谷三萬英豪都知道,這樁殺父之仇的重大事件,就此結束了。
有的人認為假設江天濤不入場,這樁大仇就報了,但是絕大多數的人卻認為,假設江天濤不及時趕到,冷萍早已沒命了。
即使冷萍自己也知道,當時的處境是如何的危急,所以,她的神智一恢復冷靜,便立即抱住濤弟弟大哭,這不僅是因為大仇末報而痛心,兼有對這位機智過人,而心愛的濤弟弟的感激。
震耳的鐘聲一響,江天濤和鄧正桐等人,以及保護獨眼梭何老茂的幾個彪形壯漢,也閃開了。
江天濤趁機看了一眼幾個壯漢,個個飛眉瞪眼,俱都一臉的兇惡,一望而知,均非善良之輩。
再看獨眼梭何老茂,微合獨目,滿臉鮮血,鬚眉俱成紅色,神態淒厲怕人,小腹上已被包上圈白布,已有血漬滲出。
這時,已由椅上立起來的元臺大師,神情肅穆,望著場中,朗聲道:“怨仇宜解不宜結,種喜因始能得善果,張何兩方的仇嫌,就此結束,今後均不得再以此藉故生事,張姑娘和何當家的快些出場去吧!”
冷萍一聽,不由掩面痛哭。
江天濤深怕仍有別人入場要求大會主持公道,因而立即催促彩虹龍女三人扶著冷萍,逕向九宮堡的形棚走去。
何老茂雖然年已六十餘歲,但仍逞強稱能,他不用來人攙扶,依然穩健地一步一步向東北角的場邊走去。
江天濤冷眼看在眼內,知道冷萍刺中左小腹的那一奪,必是沒有傷及腹髒,否則,老賊的步履絕沒有如此穩健。
彩虹龍女、朱綵鸞以及鄧麗珠三人,將冷萍由左側邊道扶進九宮堡的綵棚內,江天濤鄧正恫則跟在身後。
馬雲山、金劍英等人,紛紛起身相迎,並向冷萍寬言安慰。
靠近九宮堡這面的各棚高手,俱都以同情的目光望著這位麗質絕色,楚楚可憐,捨命為父親報仇的冷萍。
三釵幫的棚位最近,棚中五位堂主和香主,更是要看個清楚。
尤其銀釵皇甫香,發現冷萍竟是和她一同飛馬追趕江天濤,中途又合力大戰蠻花香妃的那個名歌女,她的心,簡直涼透了。
原先他們似乎並不認識,不知怎的,這時竟套上了世誼關係,而且呼姊稱弟,關懷倍至,這的確令皇甫香又妒又氣。
想到方才冷萍在場中,當著滿谷天下英雄,竟緊緊抱住江天濤,痛哭而且大呼弟弟,這還用說,又是九宮堡的一位少夫人。
皇甫香想到此處,真是芳心如割,覺得人人夙願得償,唯有她銀釵皇甫香,被他冷落一旁。
傷心之餘,她又想到父親玉扇秀士皇甫陽,在他心目中,只有江天濤才配作他的乘龍快婿,他哪裡知道,江天濤對她理都不理。
總而言之,還是在東梁山給他的印象大壞了。
一想到東梁山,她的心靈一動,杏目倏然一亮,她突然想起一個耍刁撒嬌,向江天濤糾纏的極好藉口。
心念已定,不由興奮地啞然笑了,輕輕哼了一聲,心說:哼,我實在大傻了,這一招看他江天濤往哪裡跑。
就在她得意之際,驀聞身後大椅上的金釵富喬麗,幽怨地低聲問:“香-,你想起了什麼高興的事情…”
皇甫香急忙地凝定心神,嬌靨頓時通紅,趕緊搖頭分辨道:“沒有什麼,姊姊!”
富喬麗眉黛微微一蹙,迷惑地道:“方才你還不時落淚,這時卻突然笑了,怎能說沒有什麼?”
皇甫香見問,頓時無話可答,不由急得紅飛耳後。
恰在這時,當然一聲巨鍾大響。
緊接著,滿嶺滿谷的三萬英豪,立即暴起一陣震山撼峰,直上蒼穹的驚人歡呼,久久不歇。
原來元臺大師,連呼三次,群豪中一直末再有人入場要求大會代為主持公道,因而宣佈大會就此圓滿結束了——